关洲看著他走出房门,右手忽地一挥,一股劲风将门关上。他走到挂著四美图的那面墙壁,手指对著昭君的眼睛轻轻一敲,四美图悄悄移开,出现一个方方正正的暗橱。
关洲探头进去瞧了瞧,伸手一掏,掏出一迭纸条,他拿在手里掂了掂,轻轻一笑,将墙面恢复原样。
关洲仔细翻看手里的纸条,弯月般的笑意始终挂在嘴边,眼中的光芒却愈来愈凌厉,半晌看完,喃喃道:“这群色狼当真是什麽都说得出口啊!”将那迭纸条细心收进怀里。
门吱呀一声推开,苏原领著老鸨走了进来,介绍道:“这位便是万花楼的辛妈妈。这位是我的朋友,姓关,妈妈要好好招待。”
老鸨笑得妥贴:“苏公子的朋友自然是要服侍得好的。”
关洲拱手:“多谢妈妈。万花楼豔名满京城,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吏纷纷拜倒在姑娘们的石榴裙下,妈妈调教有功啊!”
苏原撇嘴:“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朝中重臣来这儿了?”
关洲吃吃一笑,指著他道:“你不就在这儿吗?”
苏原愣了愣,倏地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我……我……”
关洲佯做奇怪地望著他:“难道苏大哥你不喜欢雪雪姑娘?”
苏原看了看立在一边只微笑不吭声的老鸨,吱吱唔唔:“喜……”
他并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门外一个娇嫩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苏公子乃是太医院金牌御医,又岂会将奴家这等烟花之地的下贱之人放在心上?”
一位身姿摇曳、风情万种,长裙及地,眉目清丽的绝美女子款款走进屋来。
苏原望著她目瞪口呆,连方才想说的话也一并吞了进去。
关洲看著他呆若木鸡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眼中讥讽一闪而过,随即笑著打招呼:“这位想必便是豔名满京都的苏雪雪苏姑娘了!”
苏雪雪裣衽为礼:“雪雪有礼。”
关洲连忙还了一揖:“雪雪姑娘才华横溢,豔名远播,今日得见,实是晚生之福。”这话恭维得十分有水平,将苏雪雪的才华放在美名之前,极大地肯定了苏雪雪的学识。苏雪雪面露微笑,心里很是高兴,谦虚道:“公子太过夸奖了!”
苏原耷拉著脑袋不敢开口,苏雪雪笑眯眯地走到苏原面前,上下打量一番,樱唇轻启:“苏公子不必懊恼,雪雪乃风月中人,见怪了薄情寡义之人,比起他们,苏公子对雪雪算是不错了!雪雪很是感激!”
苏原脸唰地一红,继而又微微泛白,垂著头一句话都不讲不出来。
关洲哈哈一笑,拉著苏原坐在桌边,对老鸨使了个眼色,老鸨心领神会,“哎哟”一声叫道:“看我这死脑筋,刘大人还在厢房里等著呢。苏公子,你们慢慢聊,雪雪今天单单侍候你们,我就不打扰了。”
关洲点头:“妈妈慢走,不送。”老鸨抛了个媚眼过来,一摇一摆走了出去。
关洲有些吃不住地摸了摸鼻子,苦笑道:“雪雪姑娘过来坐吧!”
苏雪雪轻移莲步,素手提了桌上摆著的茶壶,取了三个杯子,每杯倒了一点茶水冲洗,拨掉,又倒满茶,一人一杯稳稳放好。
关洲举杯拈在手中,手指绕著杯沿慢慢转动:“苏大哥有他的难处,雪雪姑娘不要怪他。”
苏雪雪似笑非笑:“我怎麽会怪他,公子多虑了。”
关洲仔仔细细地重新又将她打量了一番,突道:“雪雪姑娘长相端庄秀丽,与我一位好友倒有几分相像。”
苏雪雪微抿一口茶水:“是麽?苏公子第一次见我时也曾这般说过。”
关洲不著痕迹地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看闷声不吭的苏原,心里思绪流转,似乎抓住了一些隐隐的头绪,淡淡一笑,对著苏原道:“苏大哥,雪雪姑娘气度爽朗,颇有巾帼之风,这点小事不会记在心上的。”
苏原抬头望了望苏雪雪,又看了看关洲,突然站起来对著苏雪雪一揖到底:“苏姑娘,在下对苏姑娘的人品才学著实佩服,方才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苏姑娘见谅则个。”
苏雪雪团扇轻掩,笑声清脆溢出:“苏公子,不必如此拘礼。坐吧!”
关洲冲著雪雪眨了眨眼,一手拉著苏原的胳膊,微微一拽,将他拉坐在凳子上。
三人漫不经心地聊起诗词歌赋,苏原先前还有些不好意思,隔了一会儿慢慢放开,渐渐恢复了以往花花公子的神采。
关洲与苏雪雪相谈甚欢,临走时两人竟有些相见恨晚、依依不舍之态,苏原十分吃味,左瞧瞧右看看,不免又有几分自哀自怜,自怨自叹。关洲瞧著他那副又气又妒的嘴脸,心里笑得要翻,与苏雪雪使了个眼色,两人不再逗他,正正经经地道别离开。
第十一章
兰若斜靠在床头,手上捧著本书静静地看著,关洲进来时,已过了三更。兰若笑嘻嘻地问:“万花楼的姑娘热情吗?”
关洲失笑:“别的姑娘我没机会接触,辛妈妈热情得让人吃不消,雪雪似乎又漂亮了几分。”他仔细看看兰若:“雪雪看上去真有几分象你的模样!”
兰若笑笑:“当年你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著她的,把她放到辛云那里,也可助辛云一臂之力!想必,这两年来做得不错。”
关洲从怀中掏出一大摞纸条扬了扬:“何止不错,简直是得心应手!”
兰若接过他手中的纸条随便翻了翻,微微一笑:“大哥的日子不好过呀!”
关洲好奇道:“这班官员太大胆了吧?连宫中秘闻也敢随便乱讲!”
他又翻了翻:“居然还有河北大旱的事,雪雪记得可真详细!”
兰若微微一笑:“辛云和雪雪颇有心计,有些事便是那些人不想说,也能让他们说了出来!”
关洲抿嘴一笑:“你煞费苦心地调教也不是白费的,这三年,连我都快变成另一个人了,何况那两个原本就满肚子阴谋诡计的女人?”
兰若斜眼望著他:“怎麽?说我阴险麽?”
关洲忙陪笑:“哪有这回事?我是夸你呢!能教出我们三个这麽好的学生。”他突然想了想,又接著道:“小时候爹爹送我进学堂,几个先生管不住我一个,你倒好,直接把我捏在手心里了!”
兰若面无表情:“原来你不愿意与我在一起啊!说什麽捏在手心里?也罢,你回扬州去吧!”
关洲吓了一跳,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蹦过去搂住兰若,嘴里胡乱求饶:“我说错了,这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一见到你就神魂颠倒,情难自禁,一心一意,绝无二心,情深意重……”
兰若的脸再也板不起来了,忍不住笑道:“好了,好了,我明白!别再说了。”
关洲将头腻在他肩膀上,有点後怕:“你别赶我走啊?永远都不要赶我走!”
兰若抬手轻抚他的面颊,低头轻轻吻了吻:“我怎麽会赶你走呢?唉,小洲,只怕你不愿意过这种累人的生活啊!”
关洲甜腻腻地顺势吻住他的唇,半晌放开道:“和你在一起,再累人的生活也觉著开心!”
兰若怜爱地抚了抚他的唇,叹了口气:“小洲,有时候我真不知道究竟应不应该拖著你一起进这滩混水?或者,我们躲得远远地,一起过点快乐的生活也没什麽不好!”
关洲皱眉嗔怪:“你怎麽讲这些没志气的话?这三年来费尽心血,精心安排就要如此作废麽?没的短了自己的志气!”
兰若叹息道:“我也知这话说得不对,只是……”
关洲捂住他的嘴,不悦道:“再说那种见外的话,我就真恼了!”兰若宛尔一笑,果然闭嘴了。
关洲问:“底下要雪雪她们怎麽做?我如今算是正式登了万花楼的大门,以後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进去了!”他嘻嘻一笑:“光明正大地嫖妓!”
兰若没时间欣赏他的幽默,沈吟道:“这些条子你先留著,你今日用这种方式去了万花楼,辛云她们必定知道我已来京了,底下应该怎麽做,辛云心里有数。至於我们这边……一切等你得了官职再说!”
关洲一听这个就皱眉:“也不知长公主那边怎麽样了!”
兰若笑笑:“二姐自小最有心计,不会让我们等久的,你放心好了!倒是我此番回京,炽火他们可已知晓?”
关洲笑道:“没得你的指令,我岂敢擅自与他们联系?”
兰若想了想,捏了捏手上的纸条,慢慢道:“待你得了官职後便与他们联系上,我有事要吩咐他们去办。”他又看了看纸条:“可不能让辛云与雪雪的辛苦白费了!”
关洲看著他:“你想……”
兰若淡淡道:“我们筹备了三年,再不做点事,只怕大哥真以为我已经进了皇陵了!”他从枕头下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关洲:“这是我写给花万群的书信,你看看!”
关洲瞄了一眼,直接放入怀中:“明日我便去送给他!”
兰若摇摇头:“不必这麽心急,我们等了三年了,还在乎这一时片刻麽?待你封了官再去送给他吧!”他突然诡异地笑了笑:“若你不便当面交给他,交给他的管家花英也是一样的!”
关洲看著他的笑容:“花英是花万群的管家,那天晚上我也发现这两人关系十分和睦。“
兰若还是那种意味深长的笑:“何止是和睦?他们两人的关系不就是我们两人的关系麽?”
关洲呆住,隔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我们……我们两人的关系……”
兰若点头:“这事是三哥告诉我的,我那时年轻,耐不住性子,十分好奇,就天天偷偷跟著这两人,暗地里观察,谁知果然如此呢!”他看看关洲惊讶的神情,笑道:“怎麽?这麽吃惊?”
关洲愣了片刻突地抚掌笑道:“难怪那日我总觉著有什麽不合道理的地方,原来道理却是在此啊。哈哈……”
兰若急忙捂住他的嘴:“深更半夜的,你小声一点!”
关洲想想夜探将军府那晚花英的表现,忍不住要笑,压低声音笑得前仰後合,兰若无奈地看著他:“怎麽笑成这样?”
关洲上气不接下气:“你……你不知道,花英……花英真是太有趣了!”
兰若挑眉感兴趣地问道:“哦,说来听听。”关洲勉强压住笑意,将那天晚上花英的表现前前後後说了一遍,兰若忍不住微笑。
关洲故事讲完,一转眼瞥见桌上快要燃尽的烛火,方才醒悟到早已过了三更了,柔声道:“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兰若早已觉得有些疲惫,两人脱了衣物,双双上床休息。
第十二章
太师兼国舅许少文的保奏如一阵风呼地刮过,搅乱了看似平静如水的朝堂,皇帝接过奏本沈吟不语,关洲垂著头,诚惶诚恐。朝臣们一个个面目端庄,肃然而立,谁都摸不透皇帝的心思,没人敢上前一起保奏,这种完全摸不著头脑的关头,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皇帝捏著奏折,眼光从许少文身上缓缓转向关洲,手指看似随意地敲了敲龙椅的扶手,慢吞吞地喊:“关洲!”关洲急忙出列,跪在地上。
皇帝缓缓开口:“太师的保奏你可听清楚了?”关洲回话:“臣听清楚了!”
皇帝点点头:“你入朝为官三月有余,这三月来日日上朝听政,政务可有听得明白?”
关洲心里冷笑:这话问得奇怪了,有几个状元听政听了三个多月的?恭敬地回答:“陛下英明果决,众位大人兢兢业业,臣受益匪浅!”
皇帝微笑,看了看垂首肃立的当朝太师兼大舅子,眼中怒意一闪而过:“太师保荐你任中书舍人一职,朕意不然。关卿家是今秋的状元,文采非凡,胸有千壑,五品官职太过屈才了!朕若应准,岂不让天下有识之士笑朕无识才之能?这样罢……吏部何在?”
吏部尚书张怀心头一跳:又点到我了!无奈出列:“微臣在!”
皇帝和蔼可亲:“根据我朝官员录用之法,状元可居几品?”张怀恭恭敬敬地回答:“回陛下,可居正三品!”
皇帝点头:“那好!拟旨:状元关洲留任京官,封为左散骑常侍 ,司勤所守,以奉职事,不负圣望。”
左散骑常侍乃是正三品下,一般为一些达官子弟所设,无实权,是个实实在在游手好闲、白领俸禄的职务。
关洲记起曾与兰若谈过官职的问题,兰若笑道:“你放宽心吧,不会让你出京的。兰显对三哥耿耿於怀,即使三哥去世了仍然担心三哥的残余势力会对他不利。你的长相如此酷似三哥,他迟迟不愿封你官位便是对你有所忌禅。依我看来,若是封官,必是个有名无实的高官,既可以把你圈在身边随时监视,又可以取悦天下士子落个好名声!”
此时,关洲不禁十分地佩服兰若的料事如神!他不卑不亢地伏身跪拜:“谢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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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眼神冰冷刺人,面上仍如春日和风:“望你能不负朕望,为国效力,为民造福!”
关洲啼笑皆非:这麽个闲职谈什麽为国效力,为民造福?脸上却显出感激涕漓的模样,伏身趴在地上:“微臣定不负圣恩,鞠躬尽瘁死而後已!”
皇帝赞许地微笑:“退朝!”总管太监德桂尖利的喊声响彻大殿:“退……朝……”关洲匍匐在地上,与百官一起恭送皇帝下朝。
待得皇帝的御辇去得远了,关洲慢慢站起身来,殿中顿时热闹了起来,文武大臣纷纷前来道贺,大谈:
“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啊!”
“关大人初入仁途就居三品之位,可喜可贺啊!”
关洲笑嘻嘻地左右逢源,好话说了一箩筐,方才打发完前来打屁道贺的官员,施施然走到许少文面前深施一礼:“多谢太师保举,下官才疏识浅,以後还望太师多多提携!”
许少文静静地立著,慢慢打量了一番,没有还礼,冷冷回道:“好自为之吧!”
关洲愣了愣,继续微笑:“恕下官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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