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赢逝傻眼地看着司青夸张的动作,听着牛头不对马嘴的游说之词,不禁扑哧笑了出来。司青古灵精怪,像个粉团捏地白玉娃娃,怪不得在尔谀我诈的皇宫之内,自己把他当作宝贝一般宠着。
“司青,你瞧!就是那里!”合起折扇,君赢逝啪地敲了一下司青的头,脸上漾满笑意,向人群挤去。
“公子!就算是能看到江南第一美女,你也不用打我头啊!会傻的哎!”司青不禁抱怨。
“公子你别挤那麽靠里,我都进不去!公子你快出来!那里人多很危险啊公子!”司青奋力喊去,不由着起急来。现今陛下已与身边暗卫失去联系,如若在自己身边,自己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互得陛下周全,可是自己现在与陛下被人潮隔开,如若众人之中暗藏有心之徒,只怕,只怕……想到此,司青更是冷汗涔涔,於是更加奋力地呼喊自己的主子。
可惜,司青紧张的叫喊终是淹没在一片惊呼声中。
“快看快看!那就是沁灵姑娘的画舫!”君赢逝只觉得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头皮有些阵阵发麻。瞥了瞥四周,众人都伸长了脖子使劲向前张望。甚至还有人为此而大打出手。不由撇撇嘴,突然感觉颇有些好笑,转念一想,自己不也为了一睹佳人芳容而挤进人群,如此一来,与其他蹬徒子其实也无异。思及此,顿时就黑下了脸。
西湖之上一艘画舫缓缓行来,画舫周身轻烟漫漫,仿若仙子乘船游湖。古筝琴音婉转悠扬,虽不若女儿娇羞之态,却有知音难觅的寂落之感。画舫之内熏烟嫋嫋香气袭人,锦纱丝帐温玉软床,自是一派富贵之气。
“沁灵办事不利,还请主子责罚。”柳叶舒眉,眉间一滴朱砂红痣,双眸似是凝泪点点,粉颊樱唇,当真是楚楚可怜娇弱无限。
端座於古筝之前,一身雪衣冷艳飘然,如瀑墨发及地,纤纤玉指拨转琴弦,琴音悠悠绕梁,动人婉转。 微微抬头,刹那间万物失色,眉目似是勾画描绘,冷情媚艳绝世无双,仿若谪仙临世。
“沁灵你好大的胆子,我告与萧仕言之事本就是我故意安排,我走之後,你为何不听我命令私自下毒於萧仕言?你可知你一时任性险些坏我大事?” 苏引月勾唇一笑,不紧不慢。
“主子走後,那萧仕言不知好逮,竟直呼主子名讳,如此猖狂,沁灵只是出手教训教训他!主子若认为沁灵错了,那便请主子责罚。”低敛眉眼,不卑不吭。
引月又是轻轻一笑,徐徐说道“沁灵真是聪明,知我宠你,胆子便越渐大了。我怎麽忍心责罚於你。你先起来吧。此次之事,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但是下不为例,你且记住了。”
“是,沁灵明白。”
“恩”苏引月微一点头,停止抚琴。浅酌一口清茶,微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盯着杯中打旋的茶叶,缓缓开口道:“去吧。船外的人想必已等急了。”
“是”沁灵领了命,微微欠了欠身,鹅黄色纱裙一摆一摆地出了画舫。
出来了!出来了!众人的嚷嚷声一波接着一波。
沁灵姑娘,看这边,看这边。众人疯狂招手大喊。君赢逝心中不禁赞叹,江南第一美女果然是名不虚传,怪不得会令众人如此神往。脖子伸得略微有些发麻,动动脖颈,眼光不由得便瞥到身旁颤颤微微的身躯,不作他想,下意识地紧紧扶住脸色苍白的少年。
“小兄弟,你没事吧?”虽然素不相识,可是对於从没享受过兄弟之爱的自己来说,一看到年纪较小的少年,便忍不住去多加关心。
“我并无大碍,多谢这位大哥,劳请大哥扶我去那边歇上一歇,可否?”指了指人群外的空地,徐徐说道。
“恩,好。”
挤出了人群,二人走向空地上的一块巨石,扶着少年坐下,君赢逝刚想要说什麽,只觉脖间一凉,略微低头,亮闪闪的匕首就横在眼前。
君赢逝脸色一变,淡淡道:“伪装得不错,是谁派你来的?”
眸光一暗,阴阴一笑道“死期已到,还废话什麽!”
唔……匕首又贴近几分,略微有些疼。这是什麽匕首,好生锋利。
“你知道我是谁吗?可别搞错对象。”垂下长睫,君赢逝此刻却出奇的冷静,是谁要趁此次出行之际至他於死地,背脊微微发寒隐隐觉得,这背後似乎藏匿着更大的阴谋。
少年冷笑道“君赢逝,当今天子。我杀得就是你。”
君赢逝面色又是一凛,心道,此人决非池中之物!此次出行他自认为绝无半点纰漏,为了不引起注意,甚至侍卫随从他也是能简则简,全为享受大好风光而来。而宫中知他出行之人更是少之又少,并且全为他亲自选拔调教之人。而如今眼前少年竟能一语道破自己身份,这如何不让他心惊!想必定是宫中有人走漏了风声。而且此人正是他视作亲信之人。心下不禁发狠,咬咬牙暗想,胆敢背叛朕的人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其实,帝王如君赢逝,自小便养於深宫之中。宫墙内,兄弟们为夺帝位互相残杀,皇子们结党营私莫不勾心斗角,夜深人静,便时不时会有人离奇毒发身亡。处於此种环境之中,自是形成了冷硬狠厉,行事决绝的性格作风。只是,自从司青出现,君赢逝暴戾本性便一再收敛,然而,虎终是虎,一旦被激怒,终是难掩其冷厉锋芒。
终归是经过过大风大浪的帝王,只是片刻,君赢逝便面色如常,对着少年哼笑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君赢逝眸光一闪,脖子迅速倾向匕首。只觉脖间一热,似乎有液体慢慢渗透出来。不禁勾唇苦笑,这种感觉,怕是已经出血了。那少年却是没料到君赢逝会如此不顾性命胆大胡搞,也似乎并不想取他性命,脸色一变,手下一抖,轻易便被君赢逝挣脱了去。
“君赢逝,我倒是看错你了。想不到你竟有如此胆量!”手执方帕,轻轻擦拭匕首边缘沾染的血迹,眉宇轻蹙,心疼地瞅着宝贝匕首,少年语气不善地道。
“过奖。不知阁下如此大费周章地找朕所谓何事?”脖颈间的伤口仍旧汩汩不断地涌出粘腻的液体,君赢逝面色苍白,佯装镇定地问道。
“只不过帮别人一个小忙而已,我怎麽会知道他找你做什麽!真倒霉!把我美丽的宝贝弄得脏兮兮的,你说你怎麽赔偿我!?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把这样称我心意的匕首了!”少年鼓起双颊,气得直直跺脚,对着君赢逝更是不依不饶。
“呵,区区一件匕首而已,朕的六弟自小便收藏上古神兵利器,与你的比之不知要锋利多少;你若心疼你这把匕首,朕便让六弟赔你一把,又有何妨?”低垂着头,扶着一旁树木稳了稳身躯,君赢逝有些气若游丝。
“真的!?六弟?那就是广贤王爷喽?”闻言;少年的眼睛一下子灿如星辰,闪闪发光,眼角眉梢似也沾染上了浓厚的兴趣。
“咦?你怎麽不回答我的问题!?”少年倾身瞅了瞅摇摇欲坠的君赢逝,好奇的问道。眼眸中精光闪了又闪。
唔……抵抗着突然袭来的晕眩,君赢逝使劲摇了摇头力求保持清醒,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体力从脖间渐渐流失。心知不妙,然而脸色却越发的苍白,眼前的景色也越来越模糊,用力睁了睁双眼,迷迷糊糊地能看到少年的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麽,却是无论如何也听不清楚。
“唔……你对朕……做了什麽……”突然眼前一黑,君赢逝软软倒下,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呃?晕过去了?”上前踢了踢软绵绵的身躯,少年调皮一笑,趾高气昂道“我就说嘛!有我墨水心出马,绝对万无一失。哈哈……”
“顶着这张脸回去好怪哦!换来换去,还是觉得自己的好!”揪了揪自己的脸皮,少年愉悦地自言自语。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毫不费力地扛起君赢逝高大的身躯,惬意地哼着走调的小曲;优哉游哉而去。
月下无人宠 第四章
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微微动了动僵硬的脖颈,感觉到脖间传来丝丝清凉舒适,想必是已经被好好地包扎过了。他只记得似乎……是一个少年攻击了自己,然後自己好象挣脱了他……这以後……便什麽也不知道了。轻蹙眉宇,目光扫过头顶的雪白纱帐,古香古色精致无匹的床帷雕栏,君赢逝随即又陷入了一片茫然。这是哪里?他怎麽会在这里?
“公子!公子你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都要吓死我了!”带着哭腔又夹杂着些些兴奋的声音传来耳畔,寻着声音的方向,映入眼前的身影,心头不自觉地浮上一抹安心,君赢逝嘴唇动了动:“司……青……”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便知道自己声音竟是如此干涩嘶哑,好端端的名字被自己一叫,便是怎麽也无法入耳了。
“公子,你等等,我给你拿水来。”虚弱地点了点头,看着司青忙碌的身影,君赢逝顿觉一丝丝湿意爬进眼中,不论怎样,司青应该是真的在关心他吧。
司青端着水走近床畔,上前扶起君赢逝,然後自己便坐在床头,正了正身子,让自家公子靠在自个儿怀里,小心翼翼地喂着水,委委屈屈地道:“公子你每次都突然不见,害我找你找好久,这次倒好,不仅不见了还带着伤回来,你总是这样惊心动魄的,我怎麽受得了!?这次要不是沁灵姑娘,我看我八成是直接上吊去了。”喝了些水,嗓子总算不像刚才那麽难听,君赢逝缓缓开口,疑问道:“ 沁灵姑娘?可是那江南第一美女麽?”敛了敛神,揉了揉突突跳动的额角,复又缓缓问道:“这是哪里?我怎麽会在这里的?”
“我也不太清楚,是沁灵姑娘找上我,说是她的主子救了公子,所以我这才赶到这儿来的。这是沁灵姑娘安排的地方,想必是她的住处吧。”看着自家主子喝够了水,将小瓷碗放在一旁红木雕花工艺考究的小圆凳上,小心翼翼地扶着躺下,又掖了掖被角,司青这才放心地道。
“哦”随意的搭了个腔,君赢逝心下奇怪,他明明是被一名少年所伤,而且此少年似乎是有强行掳他之意,怎麽会又莫名其妙得被他人所救,而且,据自己观察,那名少年绝不是泛泛之辈,怎肯轻易罢手?种种问题盘根错节的缠绕在脑子里,撑得他头痛欲裂。
君赢逝统驭天下,被人搭救自是认为理所当然,所以并无丝毫感谢之意,反而倒是更想抓住那人问清楚那名少年刺客的来历。然而,深知此刻是微服出巡,不益暴露身份,便只好作罢。
一旁收拾的司青却是心情极好,忍不住迭迭道:“公子,你真是没见着,我现在才知道什麽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沁灵姑娘美是美,只是太娇弱,让人碰一碰只怕是会碎了。今儿个见着沁灵姑娘的主子,我才见识到什麽叫真正的天仙!”
仿佛被司青欢快的情绪感染,君赢逝也觉得头似乎不是那麽疼了,嘴角浮笑,语气微挑略带揶揄的道:“你不是一向认为白予灏最美的麽?怎麽?移情别恋了?”
司青小脸忽地爬上抹红色,眼神瞟了几瞟,诺诺道:“公子不要瞎说,白太医哪是司青能高攀得上的……”说完却又觉得不妥,小脸顿时憋成了酱紫色,低垂头颅又急急说道:“再说……那人的美与白太医也是不一样的,太医清雅若竹自然是美极了,而那人却是……却是…… ……”见他憋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君赢逝也不由有些心急,问道:“沁灵姑娘的主子到底是怎麽美了?”闻言,司青抬起红扑扑的小脸正欲说话,忽听门扉一响,轻轻呵笑之声随风流入。
月下无人宠 第五章
一袭雪衣款款行来,走过一旁呆楞不知所措的司青,徐徐走向床边,嘴角含笑幽幽问道:“可是醒了!伤口怎麽样了?身子舒服些没?”待人走近,君赢逝不由怔住,心脏微微颤动,却是好半天没有答上话来。那人见他如此神情便急忙坐在床边,抚了抚撒满床头的柔韧青丝,拧着修眉,忧心忡忡问道“怎麽了?可是烧糊涂了?”闻言,君赢逝身子一震终於回了神志,顿觉自己这样实在是失了仪态,便心下暗骂,自己这是怎麽了!不就是一个美了点的男人麽!自己堂堂帝王,何等的美人没有见过,怎能为一个男人迷醉心神!随即便装模做样的轻咳了一声,眼神瞟向顶头的雪白纱帐,略一点头道:“唔,已经不碍事了。多谢公子搭救。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他日必将报答。”闻言,苏引月将鬓角垂下的发丝轻轻掩到耳後,伸手覆上君赢逝的额头,随即微微一笑道:“还好,烧已经退了,这下子可是安心多了。说的哪里话,在下姓苏名引月,便唤在下引月吧。”君赢逝心角一跳,不由怔了怔,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缓缓起身,苏引月接过身後婢女手中的托盘放於红木茶桌上,看了看一旁呆呆的司青,道“你家公子身子虚,不能吃过於油腻之物,这是刚刚命厨房煮的燕窝粥,一会儿便服侍他用了吧。”
司青猛的醒过神来,望了望苏引月,见他缓缓踱向门边,眼神一暗便恭身道了声“是”
耳边响起门扉关闭的声音,司青直起身躯,凝视躺在床上闭目休息的皇上半晌,不由拧起眉宇。不知为什麽,他有种坠坠不安的感觉。隐隐觉得刚才苏引月看皇上的眼神不对,至於是哪里不对,自己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刚才听苏引月的语气似是非常关心皇上,可是,他的眼神依然清冷一如初见,高高在上不可一视,哪里有半点关切的意思?看皇上刚才的反应……司青暗暗纂了纂拳头,只怕……一切不妙了……t
屋内烛火跳跃,给昏暗的房间渡上一层朦胧的金色,躺在床上的人似是睡着了,屋内安静得只听到浅浅的呼吸声。司青走近床边,轻轻掖了掖被角,无奈的叹了口气。微微转头看向窗外,月色正朦胧,只余清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不由心下一紧。这个时候,萧侍卫你在哪呢?
端起桌上吃剩的燕窝粥,吹灭烛火,司青开了门走了出去。反身阖上门的时候,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身影,复又低下头去,若有所思。
阖上门的刹那;清亮的眼眸缓缓睁开,君赢逝把身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