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手却不停的在移动,一下力度没控制好,帘子大开,我赶紧向外看了看,一匹马正快速的从我们的车旁驰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马上的乘客也正好微微侧头,目光相接,心却一震,那冰冷的目光,总如同无形之剑一般,只是轻微接触,就有了受伤的感觉。
一时也忘记了要放下帘子了,只是愣愣的看着跑到前面忽然减速的马和马上一直回头的人。
“在看什么?”身边,沉默了良久的海蓝忽然说了句话。
我猛的放下帘子,慌张了片刻才说:“外面好多的马,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马呢。”
“这几匹马就让你看呆了,那你还没去过围场,去了围场,到处是马的时候,你怎么办?”难得海蓝心情好,竟然消遣起我了。
“那还能怎么办?看呗。”
“哈……”的884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车厢里回荡着轻轻的笑声,刚刚的不安也随之而去。
傍晚驻跸南苑,京城里留守的诸位皇子和大臣早已经等在这里了,虽然康熙离开京城的日子里,各种奏章都快马加鞭的送过来请求批示,不过,还是积压了不少事情等待处理。今天是海蓝当值,我乐得清闲,一个人在南苑里四处游荡,从各处灯火通明一直到四下里漆黑一片,才警觉,自己迷路了。
南苑的宫殿自然是没有紫禁城大了,不过四处树木茂盛,而且地广人稀,就拿刚刚说好了,我走了这一个多时辰,就从来没遇到过人,也就是说,问路就不用考虑了,除非树会说话。
有点紧张的转身,准备原路返回,不过大树是怎么看都一样,条条岔路也看不出分别,又走了一会,依旧是没有什么曾经走过的熟悉感觉,既然如此,也只好认定一个大约是来时的方向,不再迟疑的前进了,反正是皇家的园林,丢不到那去。
就这么走了许久,可怜的脚已经被花盆底摧残的几乎要折断的时候,正前方出现了灯火的光芒,原来我是认路的,真好,加快脚步,却不曾留意,一棵老树的根早已长出了地面。
“扑通”
“啊!”
“谁?”
前两个声音,不用说了,我被绊倒,惊恐的叫了一声,好在我一贯没有大喊大叫的习惯,这声音不是很大。
至于后面的那声嘛,我紧张的四处看了看,没看到什么人,就在我准备爬起来的时候,脖子却忽然一凉,感觉上,一个冰冷的硬物抵在了那里。
“什么人?”身后,一个声音冷冷的问。等等,这个声音,很熟呀。
“是我。”我小声的应了,虽然已经听出了身后的声音,却依然不敢乱动。
“婉然?”
“嗯”
脖子上的东西瞬间撤了回去,下一秒钟,有人伸手从后面扶起了我。
“怎么每次遇到你,总是这么奇怪的情形?”当冰冷的防备消失之后,他的声音就如同这春风一般,让人心里暖和。
顺着他的力气转身,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温暖深邃的眸光,离别的日子并不很长,但是,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八贝勒”,我轻轻的说。
“傻丫头”,他的声音一样的轻柔。
“八……”
“嘘!以后,叫我的名字吧,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婉然,叫我胤禩,好不好?”
“……”
“你怎么不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
“什么也好,说你想我了,说你惦记我,说……”
“讨厌!”
“不然,叫我的名字吧,婉然,我想听。”
“偏不。”
“婉然!”
“哈……”
胤禩的脾气还真是没话说,任我笑过一阵之后,才拉着我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还说呢,我第一次来这里,四处看着看着,就迷路了,你知道我该怎么回到住的地方吗?”我猛然想起了自己的处境,赶紧问。
“你——你自己一个人走了这么远?”轮到胤禩一愣了,“这里距离皇阿玛住的地方,骑马也要半个时辰呢,你走了多久?”
“不知道,反正是从天亮走到天黑。”
“天呀!” 胤禩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头说,“在这里别动,我去牵马,送你回去。”
“哦”,我老实的点了点头,竟然走了这么远,还好,遇到的是胤禩,换成是那个胤禛,恐怕就惨了。
片刻之后,胤禩还真的牵了匹马过来,很高,毛色雪白,哈……是我最喜欢的白马,我下意识的伸手过去,很想摸摸它,当然更想骑上它,最好手里还有一把锋利的宝剑,然后迎风驰骋,没办法,据很多人分析,我这种幻想是中了武侠毒的一个重要表现形式,当然,他们分析的时候都没想到,我的面前真的会如此近距离的出现这样一匹神俊的白马。
不过,眼前的白马却不管我此刻想得如何快意生平,见到我伸过去的手,它微怒侧了侧头,挑衅的喷了口气,前踢刨地,大有再往前一步就让你好看的神气,我心里有些害怕,不免停下了脚步,偏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胤禩,抱怨的说:“你这宝贝马脾气可不小。”
胤禩一笑,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
“为什么它不让我靠近?”我不死心,这么漂亮的马,摸一下都不行怎么能死心呢,不过绕着这家伙转了几圈,那威胁性极强的蹄子始终对着我,安全起见,没敢贸然动手。
“别玩了,走吧。” 胤禩大约是看不下去这一人一马对峙的情形,笑着招呼我。
对了,它主人在此,等下我还要骑上去,就不信你这小东西还能翻天, 我眨了眨眼,有了计较,紧挨着胤禩站好,抽冷子伸手,迅速的摸了摸马的头颈。
白马挣脱不了主人的掌握,愤怒的刨了刨地,更嫌恶般的抖了抖毛,这时我才注意到,可爱的白马身上,已经留下了五道可疑的黑痕。赶紧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趴在地上,十个手指都弄得黑黑的,自己竟然也没留意到,这下……
有点心虚的看了看站在身旁的胤禩,小声问:“这马——挺爱干净吧”。
胤禩回答我的,是忍不住的大笑。
“笑——有什么好笑。”我有点生气,一个淑女弄得这么狼狈,还被马嫌弃,真是有够没面子的。“还笑?”我怒视胤禩。
骑马是一件想的容易做却难的事情,最起码,上马就不容易。为了给这匹嫌弃我的马一个下马威,我拒绝了胤禩扶我的提议,他也没坚持,毕竟这个时期的八旗子弟,都是极重视弓马的,无论男女骑马都是寻常的事情。
一脚踩上马镫,白马的身子软而滑,觉得有点没处借力,抓住马鞍用力,身子拔起了一点,白马也晃了晃,我——没上去。再来,白马晃一晃,失败,再来……
反复几次,白马失了耐性,几乎把我拖走,胤禩也愣了愣说:“你不会骑马?”
“……”
“还是我来吧。”见我脸憋得红红的,胤禩有点无奈,自己走过来,翻身上了马背,动作干净利索,然后伸手过来,见我还愣着,只好说:“拉住我的手。”
我听话的伸手,一眨眼的工夫,人已经被他拉上了马背,天呀,动作太快,竟然没看清是怎么上来的。
“坐稳了”,他在我耳边说,然后催马,估计白马刚刚不堪折磨,这会来了性子,竟是飞也似的跑了起来
树从左右刷刷的退后,如果不是我坐惯了汽车,这会恐怕会晕的厉害,饶是如此,那种居高临下的不塌实的感觉也让我恐怖,我的手不知怎的就从马缰绳上挪到了胤禩的手臂上,从轻轻的扶着到牢牢的抱住,最后只能闭上眼睛靠在他的怀中,风灌在耳朵里掩盖了周遭其他的声音,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但我还是说:“慢点吧,好可怕。”
不知是听到了我的话还是发觉了我的恐惧,总之,胤禩拉了拉缰绳,马的速度减了下来,到我敢睁开眼睛的时候,它已经是踱起方步了。
“第一次骑马吗?” 胤禩问。
“嗯,还以为很好玩呢,原来一点也不舒服。”惊魂未定,我说。
“这可不像我们满州女孩说的话了,怎么你阿玛以前不让你骑马吗?以后你得多骑骑马才好,以后用的上的。” 胤禩说。
胤禩的话落在耳中,却也如惊雷一般,对了,这个问题我怎么就没想过,我不会骑马,而这个时候,满族的女孩即便不会射箭,马还是会骑的,糟了,这算不算穿帮镜头?
“这些日子,良妃娘娘好吗?”骑马是个危险的话题,还是赶紧说些别的吧。
“很好,对了,怎么忽然问起额娘?” 胤禩说,不用回头,我都能想象出他此时脸上的表情,提起额娘,他脸上总是会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
“没什么,很久没见到娘娘了,心里惦记。”这样的转移话题,让我有点心虚的感觉。
“你只惦记额娘吗?” 胤禩却幽幽的问。
“……”怎么又这么问,我该说什么好?我是有想过他,不过却不想说出来。
“婉然”,他的手收紧,将我深深的拥在怀里,声音却如同叹息般在我的头顶传来,“你就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现在没有了。”我回答,心跳在他说话的时候漏掉了两拍,也设想了在这样的情形下,我问他是不是真心喜欢我,然后他会给我的答案。
没有女孩子能抗拒这样的时刻,被爱永远是幸福的,尤其是从一个这样的男子口中说出的承诺,我想,如果我真的问了,他也给我我想要的答案,那该是怎样的幸福呢。不过我却不想问,太多的东西,是不需要说出来的,我是这样的女子,来自遥远的未来,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里,也许我会随时消失无踪,我不要别人的承诺,因为我也许没有天长地久可以给予。
“婉然,你为什么不能和其他的人一样呢?”身后是胤禩几许无奈的声音。
“因为在我眼中,没有什么比现在重要。”是的,我是一个没有过去,也不知将来的人,这一刻,对我来说,才是最真实的,这一刻,谁在我身边,我又在谁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有时候觉得你真的是笨的可以,有时候又觉得你聪明的可以看到很多别人一辈子看不到、看不破的东西,哪个才是真实的你呢?”
“怎么这么说?我不就是我,就是现在在你眼前的,你看得清,也感受得到,不是吗?”我回眸轻笑。
接下来的路,我们没再说什么,只是或仰望湛蓝的夜空,或看着脚下,倾听马蹄声响,白马倒是深知人意一般,方步踱得越发的慢了,这样的夜晚,真好
世上终究没有走不完的路,一会之后,胤禩勒住了马,翻身下马后预备扶我,前面可见的灯火告诉我,已经回到了白天出发的地方,这次,我却没有伸手,而是自己抬腿旋身,从马身上滑了下来,虽然我依旧不会上马,但下马,没问题。
看了我的动作,胤禩也笑了,这次却是颇为嘉许的神态,指点了我回去剩下的一小段路,便笑着催我回去。
这一出来也是小半天的时间,但愿没什么人找我吧,走了两步,忍不住回身,树下,胤禩牵着白马正看着我,风吹起他的袍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总有种飘然出尘之感,玉树临风,这样的词汇自动蹦到了我的脑海中
“胤禩”我小声叫了他的名字,距离很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先是一愣,然后,便是醉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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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
自南苑回到紫禁城,一连两个月,我的生活,就只能用一个忙字来形容了,先是万寿节,皇帝过个生日可真不了得,一会要到皇太后宫里去行礼,一会要颁赐亲王、郡王以下文武百官,一会要大赦天下,还有铺天盖地的宴席,有戏班子的表演,总之,就是整个皇宫里每天都热闹的好象过年一样。
好容易到了五月,北京的天气,五月的温度已经不低了,加上前几个月始终是忙忙碌碌,这一停下来,可就觉得身体有点透支了,不当差的日子,我只喜欢做一件事,就是蒙头大睡,不过,想睡好一觉,却也并不容易。
自从这次随康熙南巡回来,我的生活就开始发生很微妙的转变,不是我又闯了什么祸,我发誓,我每天都打点着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的当差,并且尽量管住我这好惹闲事的嘴,不过,麻烦却似乎从来没有减少过,而且有与日俱增的趋势。
首先是,即便我不当差的日子,乾清宫的姑姑们也有本事找出一大堆非我不可的活计,像是收拾某一间存放什么贵重物品的屋子了,而我收拾屋子的过程中,经常会有花猫老鼠之类的东西从某个角落里窜出,彼时,我的手里经常正拿着什么宋朝定窑的瓷器了,西洋进贡的琉璃瓶了之类的东西。
其实不用屏住呼吸,我也听得到回廊里花盆底敲击地面的声音,我只是从来不知道,后宫里,争宠的原来还不止是妃子。
我不知道如果这些看起来晶莹剔透的家伙真的在我的手里变成了碎片,我会为之付出怎样的代价,不过几次下来,我也隐约知道,很多人想要看着我付出这样的代价,不过她们大概是还没想清楚,这样的方法不太对头,我从来不害怕老鼠,死的也好,活的也罢,只要它不爬到我的身上,我根本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至于猫,那简直就是我的玩伴,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捉邻家的小猫来玩,又怎么会怕。
倒是虫子,一贯是我的天敌,尤其是多足的那种,不过,我不会告诉她们。
一个方法无效,另一个方法便随即诞生,姑姑们经常要我端着滚烫的热茶送来送去,这个方方正正的宫殿里,转弯最多,随便那一个转弯处,都有可能有人迎头急走过来,狭窄的回廊,闪躲不及,撞翻茶水的事情便时有发生,虽然隔着衣服,不过我的身上,也经常被烫伤。
滚开的水泼到身上的滋味,真是——钻心的疼,为此我就很佩服那些撞我的人,怎么能用那么巧的力气,将水完全撞洒到我的身上?有时痛极了,真想大哭一场,一个人时运不济,也不至于倒霉如斯吧,不过周围实在太多幸灾乐祸的眼了,我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