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梦华任性的跺著脚:“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小马!我把我的东西统统送给他,我全不要了,就要这匹小马……”“胡闹!”康秉谦有些生气了。“我说给小磊的就给小磊,谁都不许再多说一句!”他瞪著梦华:“从今以后,你要学著兄友弟恭!不能如此霸道!”
“爹!你偏心!你偏心!”梦华大喊大叫。
“我看,不是我偏心,是你被宠得无法无天了!”康秉谦气冲冲的说,拂袖而去。“好了好了,梦华少爷,”康勤息事宁人的笑著:“咱们跟磊少爷打个商量,大家轮流骑,好不好?”
“我不要!”梦华恨恨的怒瞪著夏磊,双手握著拳。“你这个小野人,你为什么不回你的东北去!”
“哥哥!”梦凡惊呼著:“爹说过,不可以叫磊哥哥是小野人,不可以骂他,爹说过,我们三个要相亲相爱的!你怎么又骂人了?”“我就骂!我就骂他!”梦华对著夏磊大吼:“小野人!小野人!小野人!小野人……”他一连串叫了几十声小野人。
“哥哥!”梦凡太难过了,眼圈就红了。“你怎么这个样子?你再骂人,我就和你……绝交!”
“绝交就绝交!”梦华喊著:“以后不跟你们一国了!我找天白和天蓝去!”嚷完,梦华一掉头,跑走了。
天白和天蓝,这是康家经常提在嘴上的名字,夏磊来康家没几天,已经听到好些人提过这名字,但他无心去注意这个,“追风”带来的兴奋太大了,大得连梦华给他的屈辱,都变得微不足道了。他迫不及待的就上了马背,熟悉的控著马缰,他绕著后院小跑了一阵。
“康勤,”他央告著:“打开后门,让我们去旷野里走一走!”
“这……不大好吧?”康勤有些犹豫。
“爹说可以的!”梦凡热烈的说:“爹说,只要不越过望夫崖,就可以的!”“好吧!”康勤笑了。“没办法,我陪你们去吧!”
夏磊太快乐了。他对著梦凡一笑。
“你也上马吧!坐在我前面,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摔交的!”梦凡眨了奇+書*網眨眼睛,很迷惑的看著夏磊,然后,她掉过头去,对康勤小小声的说:“康勤,原来他……他‘会笑’呐!”
康勤听了,忍不住要笑。夏磊瞪著梦凡;傻瓜,原来你以为我不会笑?他鼓著腮帮子,想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却“噗”的笑出声。梦凡一见如此,也呵呵笑了起来。
康勤把梦凡扶上了马背,去打开了后门。夏磊一拉马缰,就这样奔驰进桦树林,又奔驰进旷野,奔驰在北方那耀眼的阳光下了。望夫崖5/37
6.望夫崖下
一连好几天,夏磊和梦凡骑著马在原野里奔跑。起先,康勤总是跟著,后来,看到小马十分温驯,夏磊的技术又非常高明,也就放了心。两个孩子,在没有大人的监视下,胆量就大了起来,马蹄奔驰的范围,也越来越广。
桦树林和旷野,是非常熟悉的。湖畔和短松岗,也都探险过了。杏仁树林和枫树林,都不够深幽。南边的小径直通北京大马路,当然不好玩。西边的岩石区,却充满了原始的奇趣……这天午后,他们终于停在望夫崖下。
把追风系在林中,两人站在耸立的巨崖之下,抬头望著那高不可攀的巨石,两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慑。
“这大概就是望夫崖了。”梦凡小声说。
夏磊抬著头,仰望那巨崖的顶端,那儿,又凸出另一块石头,远远望去,像一个女人的头像。夏磊开始绕著这巨崖的底部走,拨开深草和荆棘,找寻登崖的途径。
“你要做什么?”梦凡问。
“爬上去看看!”“不可以呀!”梦凡大惊。“胡嬷嬷说,望夫崖上面有鬼呀!”她害怕的扯著夏磊的衣袖:“咱们走吧!”
“鬼?”夏磊继续绕著岩找寻。“我爹说,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有的有的!”小梦凡拚命点头,拚命咽著气。“银妞说,望夫崖上有个女鬼,常常把人从崖上面推下去!所以,不可以上崖!”夏磊所有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
“这样啊?”他怀疑的问:“我更要上去看看,那女鬼长得什么样子!”他找著找著,终于找到岩壁上的几个凹洞,显然是别人登岩时留下的。他兴致大增,手脚并用,就开始爬岩。一面爬,一面对梦凡喊著:“你在下面等我,我上去看看,很快就下来!”
小梦凡四面张望,旷野寂寂无人,巨岩在地上投下一个巨无霸似的阴影,看来狰狞可怖。梦凡恐惧的大叫了一声:
“不!我不敢一个人在下面!我跟你一起上去!”
说著,梦凡忙不迭的也手脚并用,循著夏磊的足迹,往上面爬。从来没爬过崖,平常,连家里的梯子都不敢爬,梦凡才上了两级,已经手脚全发起抖来:
“等等我!等等我!”她喊著。
夏磊回头一看。“慢慢走!不要怕!”他鼓励著。“其实,一点也不难,来,手给我,我拉你一把!”梦凡仰著脸,小心翼翼的要腾出一只手给夏磊,两条腿抖得更加厉害,心里怕得要死。手才腾出来,身子就无法平衡,脚一个站不牢,直往下滑去。她尖声大叫:
“磊哥哥!”夏磊直冲下崖,去扶住梦凡。梦凡站定,脸色吓得雪白雪白,乌黑的眼珠睁得好大好大。其实,两人都没爬上去多少。“你摔著了没有?摔伤了没有?”夏磊忙问。
“没有!”梦凡拍著自己满衣服的灰尘:“可是,我吓死了!”她喜欢用“可是”两个字,从小,这两个字就是她的口头语。
夏磊抬头看看那崖,没爬上去,实在太遗憾了。
“下次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再来爬!”他下决心的说。此崖,是无论如何要上去的。“我们回去吧!”
回到家里,胡嬷嬷一看到两人这一身泥,就吓了一跳。等到知道两人去爬望夫崖,就更是三魂少了两魂半。把两个孩子,拉到井边去梳洗一番,她斩钉截铁的说:
“不可以!以后绝不可以再爬了,那是个不吉祥的地方呀!有好多传说呀!”“不吉祥?”夏磊更好奇了。“为什么不吉祥?有什么传说呢?”“传说……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妇人在那山头上望她的丈夫回家,她望了好久好久,丈夫都没有回来,日子一久,她就化成一块石头了,就站在那崖上!”
两个孩子有点迷糊,可是觉得这故事挺好听的。
“后来,更可怕的是,有很多情人都选那个地方殉情,还有些女人,失去了丈夫,或者有什么不如意,就会爬到那崖上去寻个了断!”“殉情?什么是殉情?”梦凡问:“什么是了断?”
“就是想不开,往崖下面‘啪’的跳下去!”
“跳?”夏磊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么厉害?”
“厉害?”胡嬷嬷瞪了夏磊一眼:“撞到地上就死翘翘了!历年以来,跳崖的人就没一个救活!所以啊,那个地方全是孤魂野鬼呀!你们两个给我记著,再也不许去爬那个望夫崖!”
夏磊听著,觉得那高耸入云的望夫崖,更加的神秘,更加有种不可思议的吸引力了。
总有一天,他会爬上去的。他非常确信这一点。望夫崖6/37
7.出走
还没等到他再爬望夫崖,他就离开康家,毅然出走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那天一早,夏磊像往常般去马厩刷马,一到马厩,就发现,追风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喊著,叫著,满后院找著,康家的几个忠仆,康勤、康忠、康福、老李全出动了,帮忙找小马。后门拴得好好的,边门也拴得好好的,大门也拴得好好的……追风就是这样不翼而飞。
“追风不见了!追风不见了!追风不见了!”夏磊哭著,叫著,好几重的院落,他一重重的奔来奔去,悲切万状。康秉谦、咏晴,心眉、银妞、翠妞、胡嬷嬷、小梦凡……全跟著一起乱。只有梦华,站在花园当中的大槐树下,背著双手,好整以暇的说:“追风走了,已经走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了,不会回来了!”“你怎么知道?”康秉谦惊问著。
“因为是我们它放走的!”梦华不慌不忙的说:“昨天半夜里,我就打开后门,把它赶到树林里,它起先不肯走,我就一直吼它,骂它……它后来就飞快的跑掉了!”“什么?”康秉谦大叫:“你放掉它?你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我恨死那个小野人了!”梦华坦率的挺著胸膛。“凭什么他有小马,我没有小马?”
“你……”康秉谦气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来:“你……这个混帐东西!”他终于大吼出声,冲过去,一把抓起了梦华,往大厅里拖去:“康忠,给我拿家法来!我不好好教训他,我今天就不姓康!”“老爷呀!手下留情呀!”咏晴悲呼著:“他年纪小,不懂事呀……”“是啊!是啊!”心眉也跑过去,扯康秉谦的衣袖:“咱们家就这么一个男丁呀,别打坏了他……”
“老爷啊,息怒呀!”银妞喊。
“老爷啊,千万别动家法啊……”
一时间,喊声、叫声、求声,梦华的哭声,康秉谦的责骂声……乱成了一团,全体的人都涌进了大厅。接著,鞭打的声音重重的传出来,梦华尖声的哭叫,康秉谦狂怒的吼骂:
“你这样不仁不义,没有爱心,没有仁慈……我简直白养了你,白疼了你!我打死你……”
“娘!娘!娘!”梦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救我!救我!娘!痛死了!娘……”“秉谦啊!”咏晴逼急了,流著泪喊出一句:“为了别人家的孩子,你硬要打死自己的孩子吗?”
夏磊看著,听著,心中乱糟糟的痛楚著。他抬头看那雕梁画栋的楼台亭图,低头再看那花团锦簇的重重庭院,感到这一切一切,都不是自己的。自己的世界,在东北的荒漠上,在东北的雪原里。那天的纷乱,终于平息。梦华挨了一顿打,全世界的人都去安慰梦华。康秉谦去祠堂里,对著祖宗牌位生气。夏磊独自打开后门,去树林里,旷野里,呼唤著追风的名字。
“追风!你在哪里?追风!你回来哦!追风!追风!追风!你在哪里?”他把手圈在嘴上,极力呼唤。唤了片刻,觉得有人追随著自己,他回头一看,小梦凡屏著气站在他身后,用手指著前面的枫树林:“磊……磊……磊哥哥,”她快乐得颤抖起来:“它来了!追风,它,它,它回来了!”
他顺著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追风正扬著四蹄,缓缓奔来,它那漂亮的马尾,在风中平举,马尾的毛,在阳光中闪耀著千丝万丝的光芒!太美了!他的追风!太美了!他狂喜的奔过去,狂喜的抱住了追风的头,狂喜的把面孔埋在追风的鬃毛里,狂喜的喃喃呼唤:
“追风,哦,追风!追风!追风……”
小梦凡站在旁边,不知怎的,竟流了一脸的泪。
追风找回来了,梦华也受过了处罚,一场风波,应该就此为止。可是,午夜梦回,夏磊坐在床沿上呆呆的想,毕竟自己不是康家的孩子,毕竟是个小野人!回东北去!他的念头又强烈的滋生了;现在有追风了!骑上追风,走啊走啊走……总有一天,会走到东北的!他悄悄起身,找著要带的东西,把父亲留下的笛子系在腰间,梦凡送的陀螺塞入口袋,够了!其他都不是自己的东西。他留了一张条子,写著:
“干爹,谢谢你给我的小马。你的家很好,可是,不
是我的家,我走了!”
打开后门,骑上追风,他真的走了。望夫崖7/37
8.天白
在夏磊童年的记忆中,这一趟“出走”,实在不太好玩。
东北,应该在东边偏北,夏磊从小受过方向的训练,所以,他选了东边偏北的方向。这个方向有小河,涉过小河,是大片的杂树林,越过杂树林,是一片荒烟乱草。夏磊骑著追风,在草长及膝的荆棘丛中,走得好不辛苦。似乎走了一百年,也没走出这片乱草。夏磊的衣服划破了,手臂上,腿上,全被荆棘刺出血痕。太阳越来越大,然后就往西方坠落。他饥肠辘辘,饿得头晕眼花。而追风,却越来越不合作了。
记忆中,他最初是骑著追风走,然后追风不肯走了,他只好下马,搂著追风走。走了一段,追风又不肯走了,他只好拉著追风走,拉了一段,那追风开始和他拔河,随便他怎么拉,它就是站在草丛中动也不动。
“追风!”夏磊喘吁吁的站著,满头满脸,又是泥又是汗又是杂草。“我知道你很累了,我也很累了!你还有草吃,已经比我强了!我现在饿得肚子叽哩咕噜叫,你知不知道?我拉不动你了,请你自己抬起脚来,上路吧!我们这样走走停停,走到东北,要走几年呢?追风!求求你,快走吧!”
追风一抬头,昂首长嘶,好像在抗议什么。四只脚赖在地上,没一只肯动。夏磊没辙了,开始去推马屁股,推了半天也推不动,夏磊一气,双手握著拳,冲到马鼻子前去大吼大叫:“你跟我耍个性啊?闹脾气啊?你喜欢康家马厩里的干草堆,是不是?我也喜欢啊!可是,那是人家康家的地方,康家的草堆啊!你属于山野,我也是啊!走啊!追风!你不要让我瞧不起你啊……”追风又昂首长嘶了一声,忽然间,在夏磊措手不及之下,撒开四蹄,说跑就跑,速度之快,如箭离弦。就这么冲出去了。夏磊大惊失色,追著马儿就跑,边跑边嚷:
“你想累死我!追风,你等等我呀!你有四条腿,我只有两条腿呀……”追风充耳不闻,只是往前狂奔。夏磊什么都顾不得了。草啦、树啦、石头啦、藤啦、荆棘啦……全顾不到了,一脚高一脚低的追著马狂追。追出了这片荒草,追进了一片大松林,追出了松林,眼前忽然出现一条石板路,追风“踢哒踢哒”沿著石板路跑得潇洒之至,夏磊埋著头追得辛辛苦苦。就在这时,一阵马蹄杂沓之声,还有人声呐喝,追风又不知为何急声长鸣,夏磊一惊抬头,忽然看见一辆好大的马车,由两匹大马驾著,迎面撞了过来。夏磊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大喊著说:“追风!小心呀!”追风毕竟是匹马儿,就那样一跃一闪,已经飞身躲过。而夏磊,却一头撞在马车车轴上,在许多人的惊呼尖叫中,摔倒在地,失去了知觉。夏磊大约只昏过去一盏茶的时间,就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马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