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也不清楚。”
以沫咬了咬唇:“我已经订餐了,这个我不能收,你回去跟他们说退订吧。”
外送人员一脸为难:“我只负责送餐、取餐盒,不负责订单的事情。”
见以沫还在犹豫,他又补了一句:“这是我们的制度,送餐单上有您的名字,以后就会天天送。其实,我们送一百份饭出去,收回来时,有八十多份都是没动过的。所以……”
以沫点了点头,接过他的饭盒:“我明白了。”
*
回办公室后,以沫一层层打开保温盒,标准的三菜一汤,莹白香软的米饭上还撒了一把黑芝麻,虽只是家常饮食,却看得见心思和功夫。
selina闻到香味,马上凑了过来:“你哪里叫的外卖?还有鸡汤!”
以沫正愁不知道怎么解释,selina已眼尖地发现了保温盒上的LOGO:“你吃的是总裁套餐啊!”
这一下,全办公室的人都朝她这边张望过来,纷纷用探究的目光打量她。
“还是正泰集团的总裁餐!”selina推了下眼镜说,“你不会是那边的卧底吧?哈哈。”
以沫有些紧张:“我……不是!”
“你还当真了,他们是做房产开发的,我们是做自动软件的,完全不搭界。”
“正泰那边怎么会给你送餐啊?”selina有些忍不住八卦。
以沫无从解释,只好三缄其口。
selina见她不答,自己找了个别的话题岔了开去。有条职场规则叫,千万不要得罪你身边的女同事,说不定哪天她就是你的老板娘。无论在职场上发现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都不可有好奇心,存在即是合理,好奇杀死猫。
以沫一向是个务实的人,吃完那套午餐后,她字斟句酌给辜徐行发了条短信,让他取消自己的套餐。末了,她搜索了下正泰集团的背景,当她发现连这栋大楼都是正泰集团开发的之后,更加速了离开此地的决心。
那条短信,辜徐行一直没回,总裁套餐照例雷打不动地往她那里送。她见抗拒无门,也懒得矫情,直接笑纳了。
第十九章(1)
七夕那天,江宁带以沫去吃米其林三星。
烛光下,被总裁套餐滋养了十几天的以沫显得格外动人。
她一向情调欠缺,丝毫没有被眼前的浪漫打动,格外专注地吃着东西。江宁隔着烛光含笑看她。紧接着,以沫就跟言情电影女主角似的,从蛋糕里吃出了求婚戒指。
她还在愣神,已有演奏者拉着小提琴出现在背后了。
虽然场景烂俗,但是身临其境,以沫还是不免感动得热泪盈眶。
那天以后,结婚的事情便正式提上了日程。
他俩都是孤寡之人,不想呼朋引伴,铺张浪费,打算简单办个婚礼,然后找个惬意的国家旅行度蜜月。江宁一边找人装修新房,一边紧锣密鼓地寻找适合他们蜜月旅行的目的地。
见所有事情都被江宁包揽了下来,以沫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要准备什么,美莎倒比她还积极,不是拉着她做婚前塑形训练,就是帮她在淘宝淘各种婚纱礼服。
到了买婚纱这一步,以沫脑子里才切实有了“结婚”的概念。她在淘宝搜了下婚纱,觉得每件婚纱都好看,一天下来,她往购物车里塞了几十件不同款式的婚纱,临到敲定付钱的时候,她又觉得哪件都不对。她只得再去挑,再挑之下,她忽然发现那些婚纱全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怔怔望着满屏幕的婚纱,生出了些有关婚纱和婚姻的感慨:很多时候,人可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却能格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
连挑了三天,以沫果断放弃淘宝,她翻出压箱底的救急金,重金请了师傅为自己量身定做结婚礼服。
知道这件事后,美莎像第一天认识以沫那样说:“真没想到,你那么随波逐流的人,大是大非上可一点不含糊!”
*
周五这天,以沫和美莎做完塑形训练出来,见时间还早,耐不住寂寞的美莎提议去三里屯泡吧。
以沫长这么大从未泡过吧,说不好奇就有点太虚伪了,她有点蠢蠢欲动。美莎见她态度松动,立马软磨硬泡上了:“以沫,姐姐,亲姐姐,一起去吧!你难道放心让我一个人去?”
以沫想了想,说:“那坐一会儿就回去,不喝酒。”
美莎满脸堆笑:“没问题。”
到了三里Village购物中心,俩人顿时被眼前的火树银花震住了。看着过往穿行的型男索女,以沫有些露怯,她觉得自己像是误闯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美莎站在橙色大厅前的喷泉边儿上,使劲吸了吸鼻子,就像闻到了什么让她心神迷醉的味道。她扑闪着眼睛说:“这才是我想过的生活啊!”
望着周边各色潮店,两人一时都忘了泡吧的初衷,目不暇接地沿街逛了起来。
等两人误打误撞走到酒吧街时,已经十点多了。以沫站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海里,下意识地抓紧了美莎的手,她不适应眼前这么强烈的热闹,僵立着不愿往前走。
身边,不断有路过的人朝她俩投去异样的目光,还有人□裸地盯着美莎的长腿看,末了,兴奋地朝她吹口哨。
“美莎,我们回去吧。”以沫不自在地说。
美莎的兴致刚被撩起来,哪里肯回去,忙敷衍道:“好不容易来一趟,起码还是要坐一坐,感受下吧?”
说着,她不由分说地带着以沫往一家地中海风格的酒吧里走去,结果刚进门,里面正在搞比基尼party,各个穿得无比清凉。两人识趣地退了出来,又换了另一家,结果刚进门,以沫差点没被惊天动地的乐声震得哮喘复发。美莎也意识到尺度大了些,讪讪带她去了另几家,无一不是喧嚣吵闹,充满性暗示的。
等到两人把整条马路压完,终于发现了一个门脸古朴文艺的地下酒吧。美莎觉得有戏,拖着以沫往地下走去。
进了门,气氛果然清净了许多,一个女子乐队深情地哼着一首爵士,星星点点的灯影里,坐着三三两两的年轻女子。
她们神色怪异地瞟了眼以沫和美莎,眼神里透着清高傲慢。
这个酒吧倒是很贴近以沫的想象,面对美莎征求意见的目光,她点头默许了。
两人在角落里选了个桌子坐下,点了饮料,零食,认真听起歌来。
坐了一会儿,以沫敏感地觉得这里的气氛不太对,四处都透着股暗昧颓艳劲儿,那些女孩不但高傲,而且散发着一种排斥她俩的气场。尤其是对桌,有个化着小烟熏的女孩,一直拿审视挑剔的目光看她,还有人不断回头瞟美莎。
两首歌听下来,美莎也发现不对了,和以沫不同,她反倒觉得这里的女孩都在嫉妒她漂亮,索性更加搔首弄姿,卖弄起风情来。
两人讨论了会儿以沫婚礼的事情,渐渐的,美莎有点坐不住了:她来酒吧,自然是为了展示风情,俘获男人的,可是等了半天,一个男人都没出现,她不禁有种锦衣夜行的失落。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朝以沫压低声音说:“以沫,咱走。”
以沫懵懵懂懂地看了她一眼:“这么快?
“哎呀,让你走就赶快走。”美莎不耐烦地抓起包包,作势要走。
“等我会儿,我去趟卫生间。”
进了洗手间,以沫觉得更加不对了,这家酒吧的洗手间装修得倒跟会客室似的,沙发上,好些女孩子态度亲密地挤在一起说话,见她进来,都拿古怪的眼神瞄她。那感觉,就像她是一个误闯吸血古堡的小羔羊。
她低着头匆匆进了洗手间,将门牢牢扣上。
至此,她终于意识到这里原来是一家女同性恋酒吧。
她不知所措地站在隔间里,有些心慌意乱。隔壁传来两个女孩的说话声,暧昧的笑声。以沫硬着头皮解决完内急,推门而出。与此同时,隔壁的门打开了,一个短发女孩嬉笑着把另外一个长发女孩推倒在墙上,两人毫不避忌地挡在路中间接吻。
以沫窘得直冒汗,进退无据地往她们那边看去,一眼之下,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机械地吐出两个字:“陶陶……”
那个短发女孩闻声回头,顿时愣在了原地。
以沫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好像看见的是什么可怕的怪物。
第十九章(2)
“没想到,还是被你们知道了。”
桌子前,陶陶表情无奈地转着一个玻璃杯,先前那个长发女孩依偎在她怀里,充满敌意地盯着以沫。
以沫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的久别重逢,是她做梦也不敢想的。
美莎看着明艳不可方物,却做男孩子打扮的陶陶,一脸震撼。
造物竟是如此弄人,给了陶陶最完美的女性躯壳,却给了她一颗男人的心。
以沫连喝了几口绿茶,这才定下神来,问:“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拉拉的?”
“高一。一个女孩来追我,我居然不反感,出于好奇,我就和她交往了起来。后来我渐渐真的喜欢上了她。”陶陶不知所谓地笑了笑,“我妈为了分开我们,才把我带去聿城的。”
她知道以沫感情上一时无法接受,自说自话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那时候,我妈老骂我,我也觉得自己是有病的。我自问为什么就是不喜欢男孩呢?会不会因为周边的男孩都太脏,太不优秀呢?所以我决定找个最优秀的男孩试试,后来就找上小辜了。
“小辜很优秀,对我也很好,可我就是没办法对他有爱情的感觉。我知道完了,我的性向是改不了了。”陶陶将身体重重往沙发上一靠,望着天花板,呓语般说,“说起来,小辜真的是我命里的贵人。他知道我是拉拉后,并没有歧视我,一直帮我保守秘密,关键时刻还出来帮我挡桃花……记得那个王兴华不?他当年差点没把我缠死,都带兵来学校拦我了,要不是小辜的玫瑰花冰激凌,我怕是躲不过那一劫了……”
像有什么猝然在以沫心里重重地砺了一下,她神情僵滞地“嗯”了一声。
陶陶絮絮说道:“有年我和家里人闹翻,被扫地出门,要不是他收留我、开导我,我差点就去跟一个女孩同居了,后来才知道那女孩吸毒……你说悬不悬?”
恍然间,以沫耳边又响起了那年凌晨的短信铃声,那么刺耳,拖着长久不散的啸鸣。
*
陶陶后来说了些什么,美莎又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听不清楚,耳边反复回响的只有三个字:错、错、错……
就像有千百个人忽然从她荒芜的内心世界里冒了出来,他们有的站在街角,有的站在路灯下,有的站在花圃边,有的站在窗户边,全都用嘲讽的眼神冷睨她,此起彼伏地对她念着:错、错、错……
那些声音越来越响,在她周身织成一张大网,将她紧紧束着,她被那声音吵得头疼欲裂,她想大声喝断那些声音,可是任凭她怎么张口,都发不出一丝声响。
她觉得自己像沉在一片深海里,不停地沉啊沉,她张着嘴呐喊,却像游鱼那样吐出可笑的泡泡。
在这森冷的水域里,她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她隐隐觉得自己可能要因此窒息。她绝望极了,又不甘极了,拼了命地挥动四肢挣扎,想要往上浮。
就在她浮出水面的那一刻,一道刺眼的白光吞没了整个世界。
她大叫了一声,从梦中醒来。
“做噩梦了?”
身侧,捧着剧本在看的美莎淡淡地问了一句。
以沫她大口喘息了几下,面色惨白地坐直身体,点了点头。
“那家店派人把你的婚纱送来了。我叫不醒你,帮你签了。”美莎指了指左侧墙壁,“去试试吧。”
她的语气很冷淡,整个人也透着奇怪的安静。
以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件银色缎面束身婚纱静静挂在墙上,长长的拖尾扫在地上,就像一个被钉在墙上的女人。
以沫脚步虚浮地取下婚纱,抱着它走进卫生间,关上门的瞬间,她抬手飞快拭去眼角那一点点濡湿冰冷。
她费了很大周折将婚纱穿上,知名设计师悉心的裁剪将她的曲线完美地勾勒出来,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地自语:“实在是错得太多了。”
*
进了初伏,北京的天气一下酷热起来,连日高温炙烤下,地面温度到了可以烤熟鸡蛋的地步。
以沫体质阴寒,吹不得空调,美莎平实都依着她不开空调,入伏后,她也顾不上以沫体寒了,通宵通宵地吹空调。
连着三晚上吹下来,以沫不出意外地得了重感冒,怎么吃药都不见好。因为受了凉,以沫的旧病也跟着犯了,小腹和腰疼得十分厉害。
见她病得厉害,美莎有些自责,又是帮她做精油按摩,又是帮她刮痧,却是事倍功半。
这天早晨,她俩一起出门上班,刚走到地铁站门口,以沫忽然捂着肚子,脸色惨白地蹲下身去。
美莎见她额上出了一层薄汗,忙蹲着问:“以沫,你怎么了?”
以沫紧紧拧着眉,虚弱地说了句什么。
美莎凑近问:“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打电话给江宁,让他送你去医院。”
以沫忽然紧张了起来,摇头道:“不用!我自己打车去医院。”
“不行!”美莎有些来火,“你怎么那么拧巴?你都疼成这样了,肯定不是小问题,身边没个人照顾怎么行?难不成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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