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花魁秋沁好。
三个月,足以让人改变。
若是可以,还能变得彻彻底底。
“好了好了,诸位,”醉月楼的老鸨眉娘讪笑着在台上冲着众人不停的揖首,“姑娘也累了,就让她歇歇啊……”说着,再也不管众人,冲着她一使眼色。秋沁好会意,绯红的身影在重重纱幔后一晃,便已是飘飘然而去。只余下众人不停的唏嘘声。
看台下方的一个阴影处,一个少年边嗑着瓜子,边摇头叹息,却是个俊俏的少年,冠白如玉,眉眼含情,一身墨绿衣衫更是与他浑然天成。待瞥见那抹绯红的衣影在帘幔后一晃就没了踪影,他好看的眉眼便弯弯的似一钩新月,慢慢的站起,渐渐的消失在了这沸反盈天的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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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居里
秋沁好一个人对着镜子怔怔的发呆,镜子里的女子,雪肤明眸,娇媚可人,一汪秋水溢着涟漪,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这样的结果,难道就要在这醉月楼里做上一辈子的花魁么?忽然,有淡淡的香自梁上隐隐传来,她微微皱着鼻子,心中却诧异非常。
“是谁?”她低声喝问,霍地的转身,双眼直直的瞪着身后幽暗的房梁。
“啪啪啪”有人轻轻的击打着自己的手掌,从梁上飘身下落,“秋沁好,”少年轻唤一声,笑得开心,“一舞直如月中仙,谁人不知。”
秋沁好轻蹙着双眉,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却见他面容姣好,俊秀含情,不由得将一颗恐忧的心缓缓放下,笑得无奈,“公子是谁?这个地方可不是谁都可以来的。”她盈盈起身,在他面前淡然的站定,忽然之间,只觉得那笑竟是像极了石头。
“呵呵,”少年笑着挠挠头,笑嘻嘻的看着她,“秋姑娘可以叫我小令,我来这儿,当然是有事拜托。”他在位上大大咧咧的坐下,不时地四处张望。
秋沁好面现狐疑,怔怔的坐在他旁边,眉愈见弯皱。这个小令究竟是谁?怎么竟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她略一顿首,低声道,“不知小令公子找秋沁好所为何事?”抬眼妩媚一笑,她淡笑着将鬓间散落的发拢紧,问得慵懒。
小令的脸上忽地飘红,他尴尬的低了头,“秋姑娘可见过一个唤作沧枫明的人。”
“从未见过。”
“怎么会?”小令一脸的惊诧,双手在桌子上一撑,他俯着身子居高临下看她,“那人最是爱女子舞姿,秋姑娘的舞姿,天下之人尽晓,莫不是帮着他来糊弄我。”
秋沁好微微一笑,直如红梅乍放,“我是真的从未见过,公子不信我么?”她似是随意的长身而起,挣脱开他的束缚,施施然走向桌案,“不过,若公子实在紧急,沁好自当竭力相助。”优雅的执起晶莹透明中泛着酒红的杯,她回首对着他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凉州的葡萄酒公子可要。”
小令愣愣的看着她,笑嘻嘻的坐下,摇摇头,“你真的会帮我?”
秋沁好低低一笑,仰首就将杯中的酒慢慢啜饮,那酒红色的汁液顺着她娇美白皙的脖颈蜿蜒而下,更添了丝媚人的蛊惑。她斜睨了他一眼,将杯子缓缓放下,笑道,“当真,不过你不告诉我他长什么样,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秋沁好妖娆一笑,“就因为有人说,我的舞姿,天下之人尽晓。”
“那好。”小令兴奋的站了起来,眼中闪现的尽是飞扬的神采,“明日,我便派人将他的画像奉上,如何?”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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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没曾想,竟是安然入睡。
第二日的清晨,还只能听得清脆的鸟鸣之声,秋沁好便悠悠醒转。她瞪大着双眼,直直的盯着自己头顶那翠绿的纱帐,唇边忽然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早知今日要被困在这肮脏的地方,还不如当初就跟着石头他们跳下去,也好过如今这般。
只是,江府,自己恐怕也是回不得了,夫人根本容不下有辱江家门风之人。所幸自己从小便随着扇风阁的阁主学过舞,才能让自己能有卖艺不卖身的特例。
蓦地,有一声轻轻的敲击在窗上响起,她惊异的探身而起,随后,便见着一袭墨绿的青衫飘了进来。小令在窗沿站立,他的发有些凌乱,微微皱眉,“这窗子真不是人翻的。”
秋沁好忍不住掩嘴一笑,不知怎么的,心中的那般惆怅竟慢慢的消淡了些,伸手在他面前一摊,笑道,“谁让你钻窗户了,拿来吧。”
小令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在她面前缓缓展开,“看清楚咯,他就要出现了。”
秋沁好淡淡笑着,但慢慢的,笑容在她脸上凝结,那画像上的人,着一身华贵的黑色锦袍,白玉似的脸上隐着淡淡的落寞,凉薄的嘴唇轻轻上扬,勾勒出一丝邪魅来。她不由的失声惊叫道,“石头……”
小令俊秀的眉眼一挑,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急道,“你见过他,是不是?他在哪?”
“他……”秋沁好怔愣的看他一眼,只觉满心的悔恨和凄伤,低头涩涩的咬住自己的唇,神色间满是凄楚,“他……死了,死了。”她忽然一下子甩开了他的手,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屋子,只留下小令一人,脸上是掩不住的失落和怔愣,“死了?”
他一下子跌坐在冰凉的地上,双手死死的捏紧了画像,“为什么,你那样无赖,凄落的人,老天怎么肯收你……不,这不可能……”他喃喃着自语,慢慢的俯下身子,将脸紧紧的对着那泛凉意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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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走在热闹的街上,秋沁好只觉得心中是愈加的恐慌,更加得落寞,忽然之间,心跳似是漏掉了一拍。怅惘的看着眼前那个包着蓝色布巾的女人,她惊诧的瞪着眼,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梅累疑惑的看了这个红衣飘扬的女子一眼,低低的向郁儿说道,“小姐……”
郁儿微微一笑,抬眼看去,却见离自己不远处的一个红衣女子,神色激动的看着自己,眼神中既带了惊带了喜,也带了丝惑和惧在里面,“姑娘认识我么?”她将手中的桂花酥放入梅累怀中,笑得温和。
“像,真像……”秋沁好怔愣着看她,口中不停的喃喃自语,梅累恼怒的看她一眼,在心中骂道,真是疯子。“小姐,我们回去吧!”他低头在郁儿耳边轻声道。双手紧紧地抱住怀中的东西。
郁儿微笑着点头,转身便要随他离去。
“芦铃小姐……”眼见他们要走,秋沁好不由得疾呼出声,略显苍白的脸上奇异的染上了一抹飞红,“我知道,你是芦铃小姐,我见过你的画像。”
“你是……”郁儿诧异的转身看她,秀气的眉宇间隆起了淡淡的愁,眼中有一抹凄伤一扫而过,她回的决绝,“姑娘弄错了吧,我叫做郁儿,并不是你口中的芦铃小姐。”
秋沁好怔怔的看她,却见着她苍白异常的脸上隐隐有了怒容和怅惋,心,忽然急得微微的颤“我……以前待在江府,看见过……”
深深的吸了口气,秋沁好忽然绽放开一抹涩然的笑,“我以前的名字,叫做秋沁。”
郁儿面上闪现一抹了然的神色,淡定的看她,“我知道了,我听雨月提过你。”她侧头对着梅累微微笑道,“我想和秋姑娘谈谈。”梅累会意,白影一闪,快速的消失在她们面前。
讶异的看着这一切,秋沁好微微愣神,直至郁儿笑着看她,她才回过神来,跟着而去。
想容楼里,郁儿找了个靠窗的位子,淡笑着让她入座,秋沁好的心尖,忽然微微的有些颤抖,那时,石头便也是这般找了个靠窗位子笑着让自己坐下,景色依旧,只是人事全非。
“雨月回来了,可是,又不见了。”淡漠的看她一眼,郁儿为她倒上茶水,语气平静,“还有,石头,他死了。”
他死了,他死了……
她只觉得自己满脑子里回响的就只有郁儿淡漠的声响,虽然自己也是知道,他生还的可能是小之又小,但亲耳听到别人这么说,还是让她心酸的泪流满面。心,止不住地往下沉着。
“他们掉下子午崖时并没有死。”
秋沁好的眼霍地一亮,抬头目光灼灼的看她,脸上一丝血色也无,但那眼里毫不掩饰的却是那盈盈的希冀。
看的郁儿深深叹息,这,不知道会不会是另外一个蓝如南,或是另一个仙儿。她当下将他们掉下子午崖后的事娓娓道来,待讲道石头为了雨月已是身中春无痕,已再无生还机会,秋沁好已经哭得似泪人般。
“原来,在你心中,娘子还是娘子,你爱的人始终是她,可为何还要对我这般的好,为何,还要让我有接近你的机会,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了雨月,你可以这般……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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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累眼看着秋沁好跌跌撞撞的离开,他皱着眉站在郁儿身旁,“小姐……”
郁儿见他欲言又止,微微的一怔,“有什么事么?”
“这个人,小姐为什么会对她花了这般心思?”梅累轻声叹息,在她身侧慢慢坐下,眉宇间满是浓浓的惑,当眼看向她时,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面。他只觉心中极是喜悦和苦涩,能这样待在小姐的身边,自是很好,只是她的眉间,为何会有这般的萧瑟和疲倦,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伸手替她抚平些愁。
郁儿低头怔怔的抚着微蹙的双眉,梦呓着,低低的有些凄迷,“也许,我是可怜她……又或者,我想看看一下,秋沁好会不会变成她。”
梅累轻身一震,随即低声喝道,“谁?”
话音未落,一个小小的身影便从不远处慢慢悠悠的晃到了他们身侧,“小……小三……”梅累惊诧万分的看他,低声叫了出来。
周小三惨白着脸,在他们所坐之处坐下,两眼灼灼的盯着闷声不语的郁儿,清脆的童音在低低回转,“你,能不能帮帮我。”
“你们去环月山庄,好不好……”眼见郁儿诧异地挑眉看向自己,小三缓缓地垂首,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或许,你会在那里,遇到你意想不到的。”说完,他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退了走。
梅累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这个少年,似乎心里藏了什么事,他看起来,是这般的与以往不同。蓦地叹了口气,他们极有默契的起身,同上了一匹马,飞奔,渐渐地,扬起了一股烟蒙的黄沙。
夕阳染红了天,令山城的天空颇为壮观,炫迷。
想容楼的阴影里,慢慢走出一个人来,竟是墨绿衣衫的小令。他看着那抹滚滚的烟尘,若有所思,“环月山庄……意想不到……”
第三十四章 莫问归处
“驾,驾……”滚滚尘烟中,两骑飞马堪堪擦肩而过,沧严满面风霜的向山城疾驰而去,忽然之间,他生生勒住了马,怔怔的望着那滚滚沙尘处发呆,那一骑已去的远了,只能隐约见着水蓝色衣衫飞扬,也只能说,他只见得着那抹飘蓝,心,微微的颤,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调转了马头,慢慢的跟了上去。
小令在最后飘身而行,不紧不慢的跟着,脸上洋溢着玩味的笑,这可当真有趣,若是江湖中人知道堇月堡的堡主这般偷偷摸摸的跟在别人后面,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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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府
此时,或许只能用一个乱字来形容,江健面色不善的与如南坐在上首,底下几乎坐满了深色各异的人。
梅香在厅上重重的跪下,神色慌张,“江老爷,您一定要找到小姐啊……”
江健狠狠地瞪了如南一眼,眉色中带着丝淡淡的无奈和心慌,“梅香,这事,你似乎是求错了人,”他将眼瞥向如南,大声道,“你难道不知这江家已经不姓江了?”
梅香一愣,江离在底下更是神色苍白,担忧的看着爹爹,青枫见状,叹息的将她的手紧紧抓着,怎地也不放手。江擎见着,眉间闪过痛楚,怔愣的看着他们发呆。尹澈抬眼看着如南,深深为她叹息,姐姐,这样很累吧!
“或许,你应该向夫人要人,郁儿的下落,夫人应该很是清楚吧?”江健冷笑着看向如南,却见她神色不变,心中一怒,阴郁着撇转了头。
如南淡漠的开了口,声音极是脆冷,“我怎的会知道她去了哪,不是还有一个梅累么?你怎知他们不是在外……”她冷冷的看着江健,冷笑着说出两字,“幽会。”果然,她清楚地看到江健的身子一僵。
“不可能……”梅香脸色惨白的大叫一声,“绝不可能……你们不找,我自己去。”她从地上慢慢的爬起,怨恨的眼在如南脸上停住许久,忽然泛滥了丝笑意在里面,“小姐说过,江夫人,你是这世上活的最累的人。”
如南的手在袖中捏的生疼,她,凭什么,说自己是这世上活的最累的人,她不能也不许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如南冷哼一声走向房间,留下众人在大厅里静静坐着。
有一个人已在暗中等了许久,如南缓缓地走到他的面前,一字一句慢慢吐出几个字,“杀——无——赦。”直看到那抹黑影极快的消失,她的嘴角忽然泛起诡异的笑容,“出来吧,躲在那里,可不好。”
仙儿的绯红衣衫一晃,便出现在她的面前,笑嘻嘻的看她,眼里没有惊惧和其他,有的只是,那嗜血的雀跃。“还有十几日,夫人可有准备好?”
如南轻轻笑着将她的眉抚着,遥遥叹息,“我要你,去一个地方。”她忽地一顿,慢慢的伸出了拢在袖中的手,是那般纤白,“听说陇西那里,有血蟾蜍。”
仙儿一怔,愣愣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忽然之间就笑了,“夫人,终是想通了吗?”她的眉眼笑得张扬,缓缓地退出身去,低低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