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上一红,嗔道,“大哥,你就这样心急要把自己的妹子嫁出去?”随后,身子被大哥软软的带入怀中,他的声音有着淡淡的哀伤,“怎么会,柳儿?大哥只想要你幸福。”我在他怀里笑得羞涩,却忍不住挪移,“无心阁可是专为女子求姻缘而设,我们两个进去做甚?”
大哥只是静静笑着,为我弹落肩上烟火燃尽的尘土,扶着我手慢慢走向那灯火通明处。不知为何,我心中竟是忐忑和心慌相加,只觉一旦踏入,所企求的平静便会如那绚烂的烟花尽了,消了,散了……
还未进得阁内便有一袭华贵的紫缎飞出,与我撞了满怀。“抱歉。”她低头飞快地道,如遇着洪水猛兽般的张皇。看她匆匆而去的背影,我的心不禁微微一动。见我神色有异,大哥担忧地拍拍我肩,我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强压下心中若有似无的恐慌,兴奋的拉了他就要入阁,大哥却是微微一叹,满眼爱怜。
不多时,无心阁内的女子不知为何已经散尽,只留下我和大哥二人站在偌大的殿内,安静得有些可怕。大哥冲我笑着,眼神示意我往签台走。
是了,我忽然想到,这必是大哥事先安排好了的。要说凭温家的财势,办好这事也只是小菜一碟,但大哥他终是有心了。回头对他报以感激一笑,却见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宠溺,“去吧。”他轻轻笑着,有些不舍有些怅然,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我已在签台执签多时,却未见有签出筒,内心既是慌张又是心焦,待听到那响亮的“啪”的一声,我才松了口气。刚要伸手去捡,却只见一道蓝影一闪,大哥已是快我一步,取了签就往解签台走去。
我抿嘴笑了,大哥怎的比我还急。
解签的师傅清清爽爽,十分的干净,他接过我的签,一边有些愕然的看看我,一边却又神色复杂的看着签文,沉吟不已。一旁的大哥已是急了,冲口而出,“此签何解?”
师傅看着我和大哥,终于凝眉慢慢开口,“此签解为一曲钗头……奇怪,这签一天之中只有一只,我明明已经销了,怎么又会出现……”
我却只听到他说到一曲钗头时,脑中便已是轰然一片,再也听不到其他言语。
一曲钗头,真是可怜可笑。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这一曲钗头的无奈和凄凉难道真是我的归宿?可我偏不,十几年来,我在勾心斗角中都活了过来了,这支一曲钗头的签——我暗暗捏紧了拳,用尽了毕生的力。也绝不会让它发生。
“柳儿。”大哥的脸色亦不是很好,他担忧的看我,本想给我一个惊喜,却不料弄成这样,他想说些什么,我却留给他一个孤傲的背影,决绝离去。“大哥,如此良辰美景,可末负了你我初衷。”那透着些孤寂和颤抖的清越之音,连我自己听了都能体味到其中的无望。
有到复杂的目光在我身后婉转逗留,但我已无力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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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我蓦然回首,视线在来人身上溜了一圈儿,唇角一勾,眉眼弯弯的抬手半遮轻轻笑了起来,“大哥,有你这么夸自家妹子的么?”
浑浑噩噩荡了一天,又是凉夜,我在院内独坐,仰头看着星空顾自发愣。“砰”的一声,似有重物落地。我循声望去,便见一张苍白的脸冲着我虚弱的笑,“救我。”他说。
没有丝毫犹豫,我吃力的架起他一步步地往屋里挪。待进了房,我才能看清他的模样:脸虽然现出些许受伤的气息,却无损玉雕似的容颜,他的眼犹如深潭般的幽深无比,直要吸走了人的魂魄,连心也好似在静静的加快跳动。
小心的替他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我转身便要离开,那种令我心慌的感觉真不妙。但随即就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婉转,荡人心魂,“在下子轩,多谢姑娘相救。”
“姑娘?”我转身挑眉逼问,“兄台莫不是伤的糊涂了?”他静静的不语,只是含笑指指我的发。我迟疑的探手上去,只抓到柔软的发在指间流淌。脸色蓦地一红,耳边听的他戏虐的笑,我几乎是夺路而逃。
早上再去看时,房里早已没了子轩的踪影,心在刹那间一黯,我缓缓坐在镜前,细细描画,想要还我温柳的本来面貌。
施施然而起,镜中的我,盈盈浅笑,一袭白软轻纱罗裙,纤秀绝伦。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浓雾中雨珠相撞的声音穿透而来,蛊惑了人心。我蓦然回首,视线在来人身上溜了一圈儿,唇角一勾,眉眼弯弯的抬手半遮轻轻笑了起来,“大哥,有你这么夸自家妹子的么?”
大哥有瞬间的失神,眼中笑意愈盛,呆呆的看我。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一个紫衣缥缈的男子,心不禁一颤,是他。
子轩缓步上前,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惊艳和一层我分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向大哥一笑,“温茗兄,也不替小弟介绍介绍?”
我的心一动,子轩……他难道竟是和大哥是认识的么?但同时心中也是一暖,他这样装作不识想必是为了我这姑娘家的声誉着想。当下也是十分配合的用探询的目光望向的大哥。大哥哈哈笑着,修长的手指一指子轩,“芜川蓝家的公子,子轩。”说着一手抚上了我的发,眼含骄傲和疼惜,“我七妹,温柳。”
我略低了头,浅浅的一福身,起身时看到子轩眼里的欣喜和些许的惊愕。他笑着上前一步,“不知子轩是否有幸邀得温小姐一同畅游湖上。”
我笑着带着丝羞涩看向大哥,他紧紧地握了我手,轻声叹息,“去吧,可要早些回来。”那时的我,看到他眼里的凄伤,以为只是为着温家的事着恼,抑或是对我的不舍,可我却要在许久之后才明了;不管我怎样抗拒,那支钗头凤的签已牢牢地在我生命中占据了地位,不可颠覆。
错!错!错!
同心湖上,水色潋滟晴方好,依波江面,我闭目享受这难得的宁静和心的自由。子轩就在身边,不知怎么的,这竟让我心安。
忽然察觉到眼前一阵金光闪烁,我迟疑的张开眼。一只钗停留在我眼前,钗头是一只小小的凤,我愕然的抬眼,只看见一双白皙的手捏着凤钗。我笑了,“你这是为何,要谢我的救命之恩?”
子轩的神色有些紧张和兴奋,白皙的脸上居然溢出了红晕,他认真地看着我,眼中流光溢彩,似是要将我紧紧包围,“这是蓝家家传之宝,小小的凤头——可以衔接一生一世的爱情。”
我一怔,待明白时脸已通红,一喜一悲间,我别转了头,怔怔的看着平静的江面。子轩,他……这是在干什么?我只是温家的庶女,而他需要的是温家或者是沈家的嫡女,我们根本是不可能,更何况,还有那一曲钗头……
“柳儿,”他迟疑了一下,终于紧紧抱住了我。我安静的在他怀里,并不挣扎,贪恋这一时的心安和爱情带来的甜蜜。“柳儿,无心阁的那晚我便爱上了你。”
无心阁,我轻身一震,原来那晚的眼光却是他的,那……他该是知道我求到的那支签的……
“我故意受伤,为的就是出现在你面前。”他轻声叹息,缓缓靠近我。湿热的属于男子独有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左右了我的心境,我听到他说,“嫁给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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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沈亦菲,我紧紧抓住了手中的凤钗,连捏的出了血也浑然未觉。原来她便是沈亦菲,子轩要娶的人,原来我们都是逃不过。他要另娶她人,而我也是注定要嫁他人。
我的手轻抚着凤钗,我终是收下了它,等了几日,还是未有消息,但我应该相信他,那日,他说,一曲钗头,他不许也不会让我有这样的结局。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用力的推开,我眉头微皱,转过头去,看见了面色阴沉的大哥。他一眼便看见了我手上的凤钗,竟是眼含忧伤,一步步走近我,“柳儿,”他低低唤道,“你这是要离开我了吗?”
我怔愣着,有些不解大哥的反应,“大哥。”我小声叹道,“柳儿永远是大哥的七妹……子轩,他很爱我……”
大哥眼中哀伤和怒气愈盛,喃喃道,“妹妹……”他蓦地捧住我的脸,狠狠说道,“很爱你?很爱你,他便不会娶沈亦菲为妻了。”
“啪”的一声,我手中的凤钗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如我现在心碎的声音。我惶惶的蹲下身,颤抖的拾起凤钗默默无言,尽力的抑制住自己的泪水,“大哥,我累了,咱们回家好么?”
有华贵的紫色锦缎飘入我房中,一度让我以为是子轩来了。
一个面容姣好,眉目冷艳的女子姿态优雅的进得房中。我一抬头,竟是那日在无心阁里撞到的女子。她看我一眼,眉头轻蹙,“原来,我的红鸾劫指的竟是你。”
我心中一动,恍恍惚惚记起了那师傅的话,不由无力的一颤,“那日,你也抽到了一曲钗头。”
她一怔,眉宇间多了丝惆怅和无奈,“也?这么说,你也抽到了?”她冷哼的一声,“真是该拆了它。”
大哥扶起了我,对着她双眉一皱,“沈亦菲,你来这儿干什么?”
沈亦菲,我紧紧抓住了手中的凤钗,连捏的出了血也浑然未觉。原来她便是沈亦菲,子轩要娶的人,原来我们都是逃不过。他要另娶她人,而我也是注定要嫁他人。
沈亦菲笑了,笑得凄然,她幽幽的看我,“你真幸福,有爱你的大哥。”说完,竟是再也不理我们,步履沉重的出了房门。“如果?”门外传来她的声音,带着些凄楚,“如果我愿意让你入门,你……你可答应?”
大哥的眼中似要喷出了火,却被我一把拉住,“多谢。”我低声笑了,“但温柳不愿。”大哥将我紧紧拥入怀中,默然无语,只是很用力的抱紧我,仿佛我会是一阵轻烟会消失不见。
“如此……”她在门外沉吟良久,终是飘然远去。
我在大哥怀中怔怔的将受伤的手指含在嘴中,口中立时充满了苦涩的血腥。娘的例子难道还不够深刻,想起每年我去她的坟头,看那丛草未长,心都会没来由的恐慌。我不想,亦不愿如她那般心伤和凄惨。
浮花浪蕊的人生,一杯愁绪的酿造,我知道,与其以后凄伤,不如现在当断则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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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大哥便要动身带我回去。我们去大娘房中辞行。大娘淡淡的吩咐大哥出去,只说有话要交代我。大哥挣扎良久,终是只能无奈退了出去。我的视线停在一只翠绿色的酒杯上,心越来越凉,心中的怨毒越来越深。
大娘冷冷的看我,等我发话,见我毫无动静,终于怒道,“你和你娘都是一路的货色,专会使些狐媚手段。”我霍的抬头,口气亦是冷冷的,“大娘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重玩一次十年前的戏码吗?”
十年前,正是她阮梦依亲手给了娘一杯翠颜,娘喝了,竟是再也没有醒来。我年年去拜祭,别人的坟头都长满了青草,可惟有娘的,终年光秃秃的在那孤寂的地里,受尽凄凉。我查过,那是剧毒使然。
“你……”大娘手指着我,脸色变得惨白,“啪”的一掌扇来,我怔愣着,竟然没有闪开。“你,你能不能放过茗儿,他为了你……什么都会做……”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却犹如惊雷,我的脸色愈加的生寒,厉声叫道,“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并非是温家的女儿,当年老爷迎你娘进门时,就已有了你……”她苍白着脸,眼里都是怨,“而茗儿,他一直都知道。”
我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要被抽光了,大哥温茗,竟然不是我的大哥,他为了我,可以和大娘顶撞,可以事事依我,可以为我设想至此。原以为他对于我,只是简单的兄妹之情,却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和他没有血缘。难怪他知道我和子轩的事时眼里划过的凄伤,难怪他为我安排姻缘时那浓烈的不舍和哀伤……这么多年来,我竟心安理得的拮取着他的爱。
跌跌撞撞的冲出大娘的房间,我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子忽然一轻。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放大的灿烂笑容在我眼前绽放,犹如阳光般的温柔,“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失魂落魄的?”我慌得要一把推开他,触及他眼里的温柔,泪竟是再也忍不住,顺着玉般的脸蜿蜒而下。
“你,你……”他急得有些不知所措,迟疑片刻,终于伸手揽我入怀,像小时候娘哄我睡觉那般,笨拙的抚着我的背,语气轻柔,“不哭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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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最近的我,不是一个人独自坐在拂柳院发呆,便是躲在以前娘最爱的紫藤花下假寐。心中已是渐渐忘却之前的苦楚,只是不经意间,还是会想到紫衣缥缈的子轩,暗暗笑自己无能,明明说好,从今往后,勿复相思。
我醒来时,已是置身于一片妖异的红色之中,茫然的四顾,有着些许的心慌。大哥靠在柳树上静静的看我,竟带着无限的慵懒和颓废。我的视线撇过他转了一圈,感觉是莫名的熟悉,原来我竟是已回到了我的拂柳院。
“你都知道了。”大哥的声音有些嘶哑的可怕,我抬眼看他,怔怔的点头。看他憔悴至此,心也感到莫名的哀伤,这还是那个义气风发的温家大少么?还是那个笑得温柔的儒雅男子吗?我环顾四周,眼眶慢慢湿润,因我名柳,因我喜柳,这拂柳院的柳树都是他一人所种,不假手于他人。
他要我怎么才能还了他的这份情?
手无意中触及怀中的什物,心沉痛的异常:“大哥,何时是子轩的婚期?”
“就在明日。”他低下头不敢看我,言语中是淡淡的凄伤,“柳儿,我……”
“那么,大哥可愿意帮柳儿一个忙。”我急急得打断他的话语,深怕我会失去这世间对我最好的男子,低声无奈的笑着,我从怀里掏出了那支凤钗。那支钗在阳光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