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在计算机前下载了一副林卓画的人物,将其某个局部放大,和我所拍下的卓玛老阿妈那本画册上一副人物的局部放在一起。我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这绝对是同一个人所画,看那线条,对肌肉的描绘,阴影的处理,虽然他现在画的更熟练更有感觉了。要是他不承认自己是林志强,我就把这两幅画拿出来,习作是不会撒谎的。我又找出一幅林礼钧的全家合影,用像纸在打印机上打印出来,准备拿去给林卓看。
次日我一早起床,换上我的经典搭档T恤和牛仔裤。不管怎样,我觉得还是这种穿法最舒服。我收拾好一个大旅行包,带着种去洞穴探秘的感觉,给还没起床的竺蓝留了张纸条,兴冲冲地往城里去了。看来去我除了不爱搞学术,什么都喜欢。
我轻车熟路地到了林礼钧所住的小区,准备让他抱抱我,说些毫无意义的废话,然后在楼下WOWO买点吃的,就去机场。如果他要送我去机场,就让他送吧,别人就算看见了,也不过以为我们同路,想来不会有什么不妥,我哼着小曲,因为要外出心情特别好。
电梯门一打开,我大步往林礼钧的住所走去。刚一进走廊,我的愉悦心情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就在林礼钧的门口,我看见一个烫着卷发的女孩紧紧抱着他的腰,把头抵在他的胸前,在说着什么。
我停住脚步,他俩同时抬起头来。我首先看到女孩子用惊异的目光盯着我,低声叫了一声“梅老师。”这声称呼令我受到极大的惊吓,我顾不得看林礼钧,便急忙转身走开,电梯并不在此层,我推开消防梯的门,急忙向楼下跑去。我的思维一片混乱,林礼钧带给我的愤怒,女孩子对我称呼带给我的惊恐,那肯定是我的学生,虽然我好象从来没有见过她。我的脚步在消防楼梯中回响,有人追了下来,一边呼喊着我的名字。我跑的更快,此时的我只知道赶快逃走,然后再清理自己的思路。
可是我跑不过他,他从后面拽住我的胳膊,大声喊,“梅眉,宝贝儿,事情不是那样的!”我停住脚步,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可是我知道,我所受到的惊吓远大于愤怒。后来他告诉我,我的眼神冷的象冰,瞬间就把他冻得毫无知觉。我厉声回答他:“放手。”他吓得赶紧放开我,有人曾经说过,如果男人爱上一个女人,就会没来由地怕她,他甚至不敢再追我,我很快跑出这栋楼,在门口打了辆车到了市中心。
我找了个咖啡馆,坐在那里喝了杯咖啡稳定情绪和思维。期间我收到林礼钧的N条短信,解释这件事情的真相。说那女孩是他从前的女友,一直要和他复合,总是来找他,并说没有他就再也活不下去了,由此可见女人一定要独立。这我可以理解,和林礼钧相处得越久真是越难离开他。女孩子今天早晨就来了,看来也是个不喜欢打招呼搞突然袭击的主(参见杨可的行为),林礼钧告诉她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非常爱她,女孩子表示要看看这个人,林礼钧竟然很得意地答应了她,可见一点脑子都没有,根本不知道一个嫉妒的女人所蕴含的原子弹爆发般的强大破坏力。这个女孩子是他的同学,显然是认识我的,我怀疑他的智商等于或小于零,根本不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和不欲他和我的关系为人所知的难言之隐,反而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已经接受他了。可恨之极,后来我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而且这个女孩带给我的麻烦和烦恼真是无穷无尽,她为了达到自己目的百折不饶,艰苦奋斗,屡败屡战的精神也着实让我佩服,估计她这种精神要是用在学术上,诺贝尔化学奖非她莫属。
女孩子等了一会儿,林礼钧又只顾画图和查资料,可能即没有没事找事地陪人家聊天,也没有殷勤地给人家续茶添水,表现出一个好客主人应有的修养和素质,女孩子百无聊赖,只好告辞。他才觉得有点不妥,冷淡了人家(早干什么去了),便很热情地送人家出门,结果一出门,女孩子便声泪俱下地搂住他,准备发扬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精神,迫他就范。幸好他的T恤是棉质的,吸水性尚可,他便好言相劝,女孩子越发来劲,我却在这时也成了一个不速之客,原本以为自己素质还可以,结果还是和杨可等人成了一路。可是我昨天告诉了他我今天要来的啊,结果还是让我看见这一幕,真是倒霉到家了。
我把咖啡喝完,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我知道林礼钧说的都是真的,他不是那种骗人的男人。
可是这样一来,我和他的事情还会是秘密吗?竺蓝早已说过,人们的唾沫星子都可以淹死我,而且我真是见识了女孩子们喜欢缠着他这一事实,难道我防一世吗?我心乱如麻,他不停地给我打电话,我都按掉了,可怜林礼钧以为已经失去我了,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谁让他没脑子,自作自受。
我索性又吃了些东西,找了本时装杂志看看,才慢腾腾地跑到机场大巴停车场。一进候机厅的大门,我就看见林礼钧站在那里,我懒得理他,径直去换登机卡。他跟牢我,竟然还要帮我拿包,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他却死皮赖脸地搂住我的肩膀。
“干什么?”我想用力推开他,斜眼一看,好多人都在看我们两个,我只得又收回手。
“宝贝儿,你真的误会了,我给你发的短信你看了没有。”
“这是你第几个女朋友啊?”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脸皮真厚,还敢笑),“最后一个。”
“让人家搂着,很舒服吧?”
“不是,她突然就那样,我还没反应过来。”
“你要反应几分钟?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二十四个小时?”
他不说话,只是强行要拿走我的包,我不愿在公开场合和他拉拉扯扯,便只好让他帮我背着包。我知道他肯定不愿狠心推开那女孩,他自己振振有词,说他没有主动去搂着人家,可是男女有别,难道就可以任由人家搂着他吗?总之我心里说不出的不开心和别扭,爱护女人也不是这个爱护法啊。
我想了一会儿,本想用杨可来打个比喻,说明我的愤怒心情。我想让他想象一下突然之间看见我和杨可抱在一起,他会是什么感觉。可是又想起人家说过甚至可以和杨可一起照顾我一辈子,便觉得这样的比喻还不如不说,达不到教育说服他的目的。可是他并没有深挖自己的思想根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难道就这样善罢甘休了吗?下次又有第一任,第二任,第N任女友来搞突然袭击,他那个腰就可以随随便便被人家搂着。须知古代女子为了自己的贞节,男人摸了一下手就自己把手给砍掉了,我倒并不要求他能刚烈到这种地步,可是总要保持适当的距离才好啊。
林礼钧等我换完登记卡,利用我生怕引起旁人注意的心理弱点,一把搂住我的腰,然后嬉皮笑脸地跟我说:“亲爱的,我为了怕你跑了,打车追了过来,已经在这里等你几个小时了。我午饭都没吃呢。一直站在这里,那些服务人员和安检人员都以为我可能要制造一起恐怖事件,一直都很警惕地盯着我呢。”
我很想不理他,心里却开始心疼他,只得硬硬地回他一句:“那还不吃饭去?”
“好宝贝儿,我走得急,门也没锁,衣服也没换,身上的钱全用来打车了,你请我吃肯德基吧。”
我明知他撒谎,就是想我和他在肯德基里坐一会儿,怕我现在就急急忙忙地进安检,也只好答应他,和他一起进了候机厅旁的快餐店。他选了一个鳕鱼堡套餐,我愤愤不平地掏钱给他付了帐,便要离开。他拉住我,非要我陪他吃饭,我发现我拿这个人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而且今天算怎么回事啊,通常电视剧里出现这种情节时,应该是我冲上去,给那对狗男女中男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义正词严地大喝一声“骗子”,而事实上是我拔腿就跑。哪怕是法国人都做不出这么丢脸的事情,听说他们要是把妻子和妻子的情人堵到床上,一般会十分礼貌地说声对不起,然后出去等候,也不会像我一样落荒而逃啊。其次我应该让林礼钧承认错误并保证不再犯,并百般哀求我,我才要拿腔作势地不情愿地原谅他,并需要配合梨花带雨,痛不欲生,楚楚动人的各种文艺表情。可是他甚至都不承认自己错了,只差没反咬一口并指责我只看表面现象,不看事物本质,见识短浅,鼠目寸光。我郁闷地坐在林礼钧对面,默不作声,他一边吃一边看我的神情,然后说了一番让我啼笑皆非的话。
“梅眉,这样也好,本来你是不让我来机场送你的,我也不敢不听你的话。但我想送的要命,嘿嘿,这下让我如愿了。”
“我看你有病,而且病的不清。”
他得意地吸着饮料,甚至要求还要啃一对鸡翅,我没好气地让他自己去买。他回来后挨着我坐下,我离他远点,他又靠过来,我只好不动。
“不生气了,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她会这么做,我想好好劝劝她,让她别再闹了。宝贝儿,我生怕你跑下楼的时候崴了脚,又怕你被车撞了,我担心死了。你可怜可怜我被你吓死了,好不好,亲爱的。”
说到最后变成了他被我吓死了,我逻辑发生了严重的混乱,思想死机,一时又重启不了,只好再次沉默。
他坏笑,拉起我的手亲了亲,“时间到没有?你回来后,想吃什么,记得给我发短信。我爱你,宝贝儿。”
我站起身来,朝餐厅外走去,他快步跟上,握住我的手。我有些心软了,不再挣扎,这一走好几天,我会想他的。我走进安检,他一直看着我,直到再也看不见我。我发现我真的陷进他的眼神里无法自拔,也许,他就是我的宿命,今生我再也无法逃开他。
飞机缓缓停下,Z市果然热的要命,而且机场离市区很远。还是昆明机场好啊,基本上就在市区里面。好容易折腾到市中心,我买了张地图,找到Z大。我的天,这个学校在郊区,还远的很。我决定还是住在Z大的学术交流中心,即安全又方便,也容易联系林卓,只好忍着酷暑,咬牙颠簸到了Z大。
Z大真不愧是历史悠久的名校,校园里十分幽静,梧桐树的枝条几乎覆盖了所有路面,古色古香的建筑随处可见。我问了N个学生,才找到学术交流中心,假期里这里还算比较空闲。我订了个标间,放好行李,一看已经快七点了,便决定先找个地方吃晚餐。
和所有的大学一样,Z大的侧门也全是各种各样的小店和餐馆,我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面馆,吃了碗牛肉面。时间已经晚了,今天肯定不太可能联系林卓了,再说我也需要好好想想怎么跟他说。我买了本《小说月报》,准备回宾馆,开足空调看看书,然后美美睡一觉。校园里人很少,我一直认为假期是大学校园最好的时候,干净清凉,早晚寂静无声。太阳已经落下了,Z大象个超大型的园林,并且还不收门票,为什么我不好好逛逛呢?我信步在校园里走着,知了不断地声嘶力竭地叫着,间或看见几个没有回家的学生在看书,教室里仍然有很多苦读的学生。我不由心生感概,发现自己停在了一栋古建筑的门口。Z大有很多古建筑,大多都是省级保护文物,甚至还有国家级保护文物。我眼前的这栋建筑看起来十分古旧,我不由大发怀古之情,便走了进去。楼里一个人都没有,我的脚步在木制地板上发出很大响声,让我自己感到有些害怕,我不敢再继续前往三楼,快步逃出了这栋建筑。后来我才知道这是Z大的人文学院,这栋建筑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墙壁和地板都是非常古老的东西,屋檐上雕梁画栋,显示出不凡的精美与辉煌,每年都要花很多钱来维护和修缮。一出人文学院,我很自然地往右拐,与古建筑风格完全不同的一栋建筑出现在我眼前。这是一栋扇形的建筑,呈棕褐色,虽然是假期,却有很多人进进出出。一看那些人的装束,我立刻便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与我料想的相对应,楼里也传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我正是我此行要找的地方,Z大艺术学院。这里这么热闹,想来是成教和师范类的学生趁假期正在训练。我走进艺术学院,想慢慢逛逛,一边看看那些学生训练,一边看看林卓工作的地方。
二楼是各种琴房和舞蹈室,我来到三楼,看见很多画室。没错了,肯定是这里,我沿着三楼的走廊慢慢寻找,很快看见了宣传栏。几乎第一眼我就认出了林卓,林书钧实在和他很象(幸好没有约林书钧一起来)。照片上他身材颀长,眉清目秀,皮肤果然和他们描述的一样,十分白皙。年轻时他肯定很象个姑娘,造化真是神奇,单看林卓和卓玛老阿妈,都没有什么特别出奇之处,可是他们的孩子竟然完全遗传了他俩的所有优点。林书钧更偏象林卓,眉目秀丽,却又不乏健康和野性的美。而林礼钧更象卓玛,尽显高原儿女的粗旷,但仍然保留了汉族父亲的精致五官。难怪生物学家都主张血缘关系要越远越好,林书钧和林礼钧真是他们最好的论据。看来单单从后代的角度来考虑,我还是应该嫁给林礼钧,肯定会生个漂亮聪明健康的孩子。我为自己的想法忍俊不禁,突然听到一个人问我。
“同学,你找谁?”
谁这么多事,我脸一下红了,难道我在这里看看宣传栏都打扰了别人吗?我回头一看,是个带着眼镜的男生,看起来十分老实忠厚。他见我盯着他,便又解释道:“是这样,假期里外面的人在晚上八点以后是不让随便进出的。我觉得从来没有见过你,所以问问。”
原来是这样,难道我看起来很像不法分子?我十分郁闷,指着林卓的照片说:“我找他。”
“林教授?他假期都没来过,你是要考他的研究生吗?”看来假期里总有第二年要考研的学生在这里闲荡。真没想到有这样的机会来了解林卓,干脆顺水推舟就说是,可以打听些林卓的事情。要是我知道后来会给林卓带来那样的麻烦,打死我也不和这个男生搭讪了。
我自小看着就脸嫩,在X大时那些不认识的人普遍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