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等了半天，罗阿姨却没有出现。莫阳昕被电话铃吵的心烦，不得不去接电话。
莫阳昕没想到，这个电话，居然是母亲打来的。
听着母亲久违的洪亮不失市侩的声音，莫阳昕说了句你好后，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好举着电话
筒往那边传送呼吸声。
那边也没想到接电话的是莫阳昕，这几年，两边的信息一直是通过秦川在传递，勤的时候一个礼
拜就能知道动向，懒的时候，一两个月没消息都是常有的事。
莫母沉吟半饷，对莫阳昕：“你在家啊。”
“我很少出去。”
“秦川呢？”
“他……应该上班了吧。”
“你怎么就不能对人家上点心呢，你看人家对你多好，要吃有吃，要住有住的。”
“……”如果好吃好住就算对自己好的话，貌似自己过得真的不错。
“喂，你怎么不说话，我跟你说啊，你可要把握住秦川知道吗，咱们全家可都指望着他或者
呢……”
“您打电话有什么事吗？”莫阳昕聪明的打断母亲，她们娘俩这辈子为数不多的对话，基本上就
这几个内容，她都可以背下来了。
“哎呀，我说两句你就嫌我烦了是吧，这个不孝女……不过别说啊，我还真有事。咱们家那个平
房空着也是空着，我和你爸商量干脆卖了算了。你有挺多东西都在那儿，改天有空会去看看，不
要的都处理掉。我看也都是些没用的，课本之类的，要不我就替你卖废纸了。”
“等等，你说要卖老房子？”
“是啊。”莫母奇怪，难得这个丫头对家里的事上心。
“那你，打算多少钱卖？”
“问这个干啥？”
“……是这样，我有个同学，说是要买个平房当库房用，我想直接卖给他好了。”
“那感情好啊，熟人咱也知根知底，不怕他跑了。这样，既然是你同学，咱也不多要，嗯，八万
吧，咱家地点不好，面积也不大。”
“去年不是才能卖五万么？”
“你这个死丫头啊，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帮着外人讲价。”
“好了，我知道了，等过两天我再给你打电话，没事挂了。”
“是啊，都聊了多长时间了，现在这电话费还真是贵……”
莫阳昕实在不想再听老太太嘀咕，小时候嘀咕白菜多少钱一斤，长大了嘀咕哪个女人傍了大款，
谁的孩子有出息把他父母都接到大城市享福，林林总总的，莫阳昕不禁佩服，老太太的信息量真
大啊。
莫阳昕是和母亲撒了谎，她和那些同学哪里还有联系，更枉论要买什么房子。她只是想要自己买
下来。毕竟自己童年最美好的时光都是在那里度过的，如果连那里都不再属于自己，那么，自己
还剩下什么了。
八万块钱对莫阳昕来说，并不是个大数目。秦川在物质上确实从来没亏待过她，男人包养女人需
要给的一切秦川都不会少给，会员卡贵宾卡信用卡，花花绿绿的都在莫阳昕钱包里放着——可是
莫阳昕一次没用过。不是莫阳昕清高不屑用，都到了这个地步，清高只会让人更笑话你。只是每
个月那几百块钱零用现金，已经够她花销了。
莫阳昕已经没了胃口吃饭，匆匆上楼，她必须马上去银行提款，然后买房子。莫阳昕不敢耽误时
间，她怕万一有个人出更高的价钱，母亲会立即卖掉，虽然那样的冤大头出现的可能性很小。
莫阳昕很快出了家门，坐在车里，摸着银行卡，她突然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她不知道银行
卡的密码是多少。
莫阳昕欲哭无泪，想了半天，不得不拿出手机，给秦川打电话。
电话是季杉接的。
季杉是秦川的助理，正宗的MBA，却心甘情愿在秦川手下当个小助理，莫阳昕一直觉得，要么是
他仰慕秦川，要么是他脑子进水。
季杉小声不失礼貌的告诉莫阳昕，老板正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
莫阳昕表示理解，索性问季杉：“你知不知道我这张X行的银行卡的密码是多少啊？”
季杉为难的说：“对不起，我不太清楚，有关您的事老板一向不让我们插手。”
“那……你能不能让秦川接电话，我比较急。”
“这个，不太好吧，老板刚才吩咐，任何人的电话都不许接进去，今天的会议很重要。”
“那等他忙完……算了，你就当没接过我电话，拜拜。”
莫阳昕快速的挂断电话，让秦川给她打过来，开什么玩笑，昨晚人家刚跟你发了火，怎么可能理
你。
莫阳昕把手机放进袋里，又恢复了没有表情的表情，看着车窗外行走的行人和车辆。
大刘通过后视镜，将莫阳昕的表情尽收眼底。
本来自己是人家雇的，对雇主的事不该插嘴。可是两年多下来，这个女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
多少有点见解。
罗阿姨说她心机太重，每天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装给老板看。其实本质上还是图老板的钱，老板
不止养她还养她全家。
可是大刘觉得，这个女孩子，其实挺可怜的。
莫阳昕好像看到了什么自己喜欢的地方，轻声让大刘停车，她说自己想下去走走。
大刘看她难过，心想着女孩子逛逛街买买东西说不准一会儿就没事了，他家闺女就这样，于是也
不拦着，在道边停了车。
莫阳昕感激的看看大刘，让他违抗秦川的意愿，是很需要勇气的，她自己深有体会。
☆、第十二章
莫阳昕在大街上游魂似的晃荡，一会儿进商场看看衣服，一会儿去超市看看零食，哪儿人多往哪
里钻。莫阳昕左拐拐，右弯弯，一时竟不知该往哪里走。
从超市出来，莫阳昕发现刚才还阳光灿烂的天，竟然零星飘起了小雪。常在北方生活的人都知
道，雪后的天气才是真冷，而下雪时，不过是混沌。
如果是以前，碰到这样的天气，莫阳昕是决计不会出门的，她会捧着小说钻进被窝里，暖暖和和
的泡杯茉莉花茶，边看边喝。室友们大多都去上课了，整个寝室只有自己一个，或哭或笑，没人
知道。
大一时张三疯第一次知道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看小说能哭出来，还特意围着她的脑袋转了八圈，
看那架势恨不得把她脑袋解剖楼好看看是什么结构做的。再后来，她们姐几个渐渐习惯了，看见
她突然苦笑，直接忽视。最多快考试的时候恨铁不成钢的戳着她的头，恶狠狠的说，你说你成天
看小说看的都入魔了，课也不上，怎么就没见你挂过科呢！！
那时候自己怎么说的来着？
忘记了，时间真的太长了，只记得到最后自己一定会被集体鄙视。
其实她们是不知道，小说看多了的人，逻辑思维能力就变得很好，常常看了开头，就知道结尾。
学习有时候也是一样，只要动动脑子，可能看了某一章第一节，后面的几节就融会贯通了。
莫阳昕漫无目的的溜达着，眼前闪过一座座青铜雕塑，老街风情，拉小提琴的少女，马车，画
家……铁艺路灯，麻石路，昏暗的天空，叫人以为自己置身于百年前。
莫阳昕在一家装修考究的面包店橱窗前停住了脚步。只因她看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橱窗里面摆
放着好几款绿色的蛋糕，外形是便便的模样，尖上还淋了一层白奶油，下面的标牌更是新颖——
温室下的珠穆朗玛……
莫阳昕突然有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她一定要找这个师傅好好聊聊！
莫阳昕走进蛋糕店，屋子里装修甚至比外面还考究，满眼的贵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走进了欧
洲的城堡。
店员们穿着统一的制服，看着都很有气质，斯斯文文的，像是勤工俭学的学生。见到客人来了也
不像专业那么市侩，一视同仁的热情招待。
莫阳昕看着她们就像看到之前的自己，觉得特别亲切。
“我想……找做那款便便蛋糕的师傅，可以吗？”
店员小妹听到她的要求会心微笑，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提这个要求。
“对不起小姐，这个，是我们老板娘做的。老板娘和老板出去了，不一定什么时候来。您如果方
便的话可以留一个电话，等老板娘回来我们一定转交给她。”
莫阳昕摇摇头：“不用了，我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那您随便看看，有其他问题尽管找我。”
“好的，谢谢。”
莫阳昕正在心里感叹今天真是个倒霉的日子，干啥啥不顺，只听见身后一个特别熟悉的声音，带
着点颤音说：“阳？”
莫阳昕有一瞬间的僵硬，缓缓回头，果然是那个圆眼圆脸圆身从小学到中学形影不离的邱秋。
“邱秋……”莫阳昕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千斤重的身体扑到墙上，感觉胸都要被撞平了！
“你个死没良心的，这一年多你死哪儿去了！给你打电话，永远关机；我上你家找你，姨说你走
了；连你姐都找不着你，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邱秋的个子只到莫阳昕肩膀，说话时只能扬起小脸，因为这个姿势，莫阳昕清楚的看见邱秋眼底
的泪水，还有，发自内心的关切。
“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个屁用！”
“我错了。”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啥！”
“邱秋，我最爱你，你别生气了，我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莫阳昕无奈，只能拿出最
后一招杀手锏，撒娇耍赖。邱秋是典型的东北泼妇性格，吃软不吃硬。以前只要使出这招，十次
有九次半管用。
“撒娇也没用！告诉你，今天不把这事跟我解释清楚，咱俩就绝交！从今以后我就当不认识你这
个人！”
“嗯。”莫阳昕点头，她谁也不欠，唯独欠这个最好的朋友一个解释。
莫阳昕被邱秋拉进店里一处挂着“生人勿进”小牌子的地方，里面陈设简单，却能看出主人品
位，以及，酷爱享受的性格。
看邱秋熟门熟路的，还有店员们恭谨的模样，莫阳昕大概猜到，邱秋应该就是她们口中的老板
娘。莫阳昕不禁逗起邱秋：“你好像过得挺滋润的。”
邱秋抹了一下眼角的泪珠子，没好气的说：“我过得好不好跟你有嘛关系，你都不给我消息。”
莫阳昕举手讨饶。
“亲爱的，我都饿了，早上出来就没吃东西。你请我吃蛋糕吧，门口那个便便的，我看着就不
错。”
邱秋乐了，啐莫阳昕：“你倒识货。”
莫阳昕知道，邱秋这家伙一向刀子嘴豆腐心，自己装可怜，一定有效。
果然，没一会儿工夫，邱秋就给她端来好几样精致的蛋糕，还外带了一杯奶茶。
莫阳昕忙把奶茶握在手里，许久没感受过的暖洋洋的感觉，透过手心一直流进心里。
邱秋看着莫阳昕，比上一次见到她时，憔悴了不少，心里跟着难受。这个倔强的发小，几年不
见，也不知遇到了什么。
莫阳昕最见不得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自己，自己又没缺个胳膊掉块肉的，至于么。
“好了好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求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第十三章
莫阳昕印象里，自己命运的转折，是在大四那年春天。
莫阳昕是师范专业，照理该去学校实习。但是她在大三时参加了院里一个老师的项目，跟着老师
去他设在企业的实验室实习也就顺理成章，反正，莫阳昕觉得自己不适合教师这个行业，因为她
自小就不善于与人交流，倒是和各种瓶瓶罐罐比较合拍。
莫阳昕老师姓陈名晞，中国药科的博士，毕业后返回哈尔滨，被学校聘为讲师，在外面又和享誉
省内的秦川制药合作了一个大项目，主要研究某种化合物在神经疾病临床治疗的可行性。据说，
如果成功的话，钱途不可限量。
秦川集团也是大力支持，不因为陈晞年轻而真的看轻他，反而在各个方面提供便利。
在那个时候，秦川集团给莫阳昕的印象极好，毕竟在医药行业这个注重资历的领域，能够做到不
拘一格降人才，领导者需要很大的气魄。
不过，这些有的没的，都和莫阳昕关系不大，她只要管好自己那部分实验就好。
陈晞很喜欢这个学生，看着干干净净，不骄不躁，遇事有时候比他这个老师还沉稳，好像这女孩
子天生就该是搞科研的料。
莫阳昕的安静不是天生的，小时候她比男孩子都皮，左邻右舍的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都跟她打过
架，莫阳昕十次有七次能赢，当然赢过之后，免不了被老妈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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