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陪着顾仲威来到墓地,墓地的石碑已经刻好了,是陵园赠送的,黑色大理石的石碑。
顾仲威跪在地上,面无表情,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心头却在滴血,从此以后,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了。
谁劝他,他都不起来,温如兰和韩朔只好强行拉他,这一拽,顾仲威睁着眼睛就倒了下去,韩朔大惊,顾仲威已经昏过去了,可眼睛还睁着呢。
上了车,韩朔一路疾驰,把他送进了县医院。
正如宋维珊所说,他这是急火攻心,加上连日操劳所致,并无大碍。
温如兰坐在他的床头,看着输液管里一滴滴的液体缓缓滴落,叹了一口气,短时间内,看来,顾仲威还无法接受妈妈去世的事实。
人们都说,孩子是父母相爱的结晶,可顾仲威却只是一个意外,韩京北甚至不愿接受这样一个存在,是啊,他的母亲毁了韩京北的爱情,但顾仲威何其无辜,要承担父母种下的果实。
以后他的人生,该何去何从呢?
顾仲威醒来的时候,房间内只有温如兰,温如兰正低着头看报纸。
顾仲威稍微一动,她就看到了,“仲威,你醒了。”
顾仲威的嗓子有些沙哑,“他们……他们都走了吗?”
“没有,他们去吃饭了,我已经吃过了,你饿不饿,等会哥会给你带汤回来。”温如兰之所以很容易接受顾仲威,就是因为他和韩京北长得太像之故,父子俩,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还好。”话音未落,顾仲威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叫起来。
“仲威,你还好吧?”顾仲威的脸色太过苍白,想必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一直都在强撑着,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大孩子,温如兰真的心疼他。
顾仲威下地,弯腰穿上鞋,温如兰忙问道:“你去哪儿?”
“我去洗手间。”顾仲威被她突然一拽,有些脸红。
上学的时候,不是没有女孩子追求他,但是,他的心思都在学习和打工上,爱情,对他来说只是人生的奢侈品。
但温如兰的出现,让他觉得,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正在缓缓绽放。
第十一回 接受
除了温如兰,顾仲威对韩家人都是冷冷淡淡,如果不是因为母亲的病,他不会和韩家相认,现在,母亲已经离他而去,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曾几何时,他是母亲的世界,母亲,也是他世界的全部。
韩破城和韩晋西却不这么想,老爷子年级越来越大,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孙子,怎么也应该让他见一见。
说不定,老两口一开心,又能多活十年。
韩破城和温如兰商量,请她出面,和顾仲威谈一谈,让顾仲威认祖归宗,回到韩家。
韩家的第三代,原来只有一个韩朔,韩朔选择了经商,那么,顾仲威若是从政,那就完美无缺了。顾仲威的功课很好,韩破城觉得他可以选择继续读研,去国外读书也行,一切都是为了今后的发展做铺垫。
原本,韩破城想让温如兰从政,温如兰答应了帮助韩京北,留在韩朔身边,对韩朔来说,是一件好事,所以,韩破城就没有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
以顾仲威的学历,去做村官,的确是大材小用,而且,那里已经没有他的牵挂,再继续下去,对顾仲威来说,不啻是一种折磨。
温如兰点头答应,顾仲威吃过饭后,众人退了出去,只留下温如兰在病房。
温如兰给他倒了一杯水,顾仲威接过,脸红了,不敢直视温如兰。
温如兰浑然不觉,坐在椅子上问顾仲威,“仲威,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顾仲威的眼底一片迷茫,以后有什么打算?他不知道。
温如兰微微一笑,“仲威,如果我说错话,你不要生气,好吗?”
“我不会生气你的气……”顾仲威看着她的笑容,心底里一片柔软,即便是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温柔的情怀。
“你还想继续上学吗?”顿了顿,她说道:“仲威,我觉得你应该继续上学,作为人大的高材生,我觉得你的人生,应该有更好的选择。”温如兰婉转的说道。
更好的选择,就是去那个家,成为人们梦想的高干子弟!
如果换个人来说,顾仲威肯定会冷笑着拒绝,甚至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是他们来让你说的?”顾仲威终是年轻,忍不住直言冲撞出来,说了之后,又后悔了,心里面,他是不愿意让温如兰不开心的。
温如兰并没有生气,顾仲威的表现,最正常不过了,相反,她很欣赏顾仲威,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换个别人,早就迫不及待的和韩家相认了。
韩京北有他的坚持,顾仲威也有他的气节,父子俩,都是无辜的。
本心里,温如兰希望他们父子相认,韩京北对她就像是女儿一样,而且,韩京北给予她的爱,比亲生的父亲,更加令她温暖。
温如兰点点头,“仲威,我不认为你的坚持是一种正确的选择,你的母亲把你养育成人很辛苦,她的坚持,换来了你的幸福,而你的父亲,他也有自己的坚持,他因为忠于自己的爱情,一直坚持单身,在这场爱情的拉锯战里,没有人是赢家,二十几年的时光,他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你,所以,他不欠你的,如果有一天,你遇到爱情,一定会懂得他的心……”
顾仲威看着她潋滟的红唇一张一合,后面她说了些什么,却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温如兰说他不懂爱情,他想解释,他懂爱情,遇到温如兰,他就懂了,一见钟情,原来不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成语,它是真实存在的。
母亲临终前再三说,让他代替她去赎罪,原来,母亲一直在关注韩京北,韩京北的独身,并不是如媒体所说的那些原因,而是因为爱情,从这方面来讲,他是佩服这个应该称作父亲的男人的。
他知道,父亲没有接受他,但他心里有一丝丝温暖,因为韩家人接受了他,从小,他只有母亲一个亲人,姥姥姥爷距离他们家并不是十万八千里,可是,他们嫌丢人,所以,一直不曾来往,所以,对于亲人这个词,他直接理解为妈妈。
可他又是排斥他们的,那是一种莫名的自卑和恨意,他为母亲不值,为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毁掉自己的一生,真的不值。
他的心就像钟摆,左右摇摆着,举棋不定,他的矛盾,全都来自于温如兰,他不痴不傻,看得出韩朔对温如兰的情感,也看得出温如兰对韩朔的依恋,两人尚未达到恋人的地步,所以,他心里存了希望。
原本不该动情的,母亲刚刚离开,他就转了心思,似乎有些不孝,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就好像泄闸的洪水,一旦入了河床,即便是再高的石头,也阻挡不住他的脚步。
他的视线落在温如兰身上,这个女子,如新月清晕,花树堆雪,秀美绝伦,他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的靠近过一个女子,从来不知道,女子身上还有屡屡的幽香散发出来,那样的勾魂摄魄。
他想,如果他是韩朔,也会那样痴迷的爱她,她的温柔婉约,她的善良聪慧,她的明眸皓齿,似乎,她有数不清的优点,就像是一座刚刚打开宝藏,里面有无数的惊喜等着你。
温如兰感觉到不对,停了停,微笑问道:“……仲威,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连着追问了两遍,顾仲威才从自己的世界里醒过来,下意识的啊了一声,点点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点头,看到她明媚的眸子,就不想拒绝。
“太好了,我这就告诉舅舅他们去。”温如兰站了起来,不等顾仲威醒悟过来,她已经走到了门口,拉开了门。
韩破城他们一直都在走廊里等消息,看到温如兰面带喜色,就知道温如兰已经说动了顾仲威,不由得欢喜无限。
韩破城等人进来,韩朔走在最后,隐隐的,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生出一种把温如兰藏起来的想法。
韩破城和顾仲威商量,让他回学校读研究生,住在学校或者住在家里都成,住在韩朔那儿也成,兄弟俩可以培养一下感情。
韩京北一时还不能接受儿子,这个儿子,怕也是和他爸爸一样,不能接受对方,韩朔与温如兰和韩京北接触最多,通过他们,慢慢地让韩京北了解自己的儿子,父子俩逐渐磨合,想必,以后也能融洽一些。
事情转变的太快,顾仲威似乎已经丧失了主动权,而且,他的大伯父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让他有些不敢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或者,现在的选择,才是他真实的想法也未可知。
第二天,韩朔开车将顾仲威的东西搬到了自己的公寓,母子俩这些年并没有什么积蓄,所以,家当也少,顾仲威只是带了母亲的遗物,还有自己的衣服。
至于他的工作,韩破城自会派人解决,从现在开始,他要为考研做准备,明年回学校读研,韩朔已经安排人给他报补习班。
韩破城带着顾仲威回了公寓之后,安排顾仲威住在客房。
原本是要带着温如兰去看中医的,这次,得重新预约了,忙完了事情,温如兰说,三个人去逛逛商场,带着顾仲威买机身衣服。
顾仲威的衣服,大多都是在夜市购买的便宜货,明天要去见爷爷奶奶,自然不能穿这样的衣服去。
韩朔事情多,所以,就由温如兰带着他去商场买。
顾仲威还不会开车,温如兰开车带着顾仲威去商场,路上吗,温如兰说,“仲威,你去考个驾照吧。”
“等过一段时间吧。”坐在副驾驶的顾仲威用余光扫了一眼温如兰,温如兰专心致志的开车,并没有意识到顾仲威的不自在。
停好车,直接乘电梯进了商场,顾仲威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些品牌,他一年的工资,还不够买一条领带。
温如兰笑了笑,“仲威,你喜欢什么样的款式,只管告诉我,今天我买单,只管狠下刀,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姐……,这里……太贵了。”
“不要多想,其实,我当初比你还要局促,在我没有到舅舅家之前,都没有穿过新衣服,你好歹还有妈妈陪着,而我,连妈妈的面都没有见过,别的小朋友最起码都会有几身新衣服,我的记忆里,十四岁之前,真的没有穿过新衣服,仲威,珍惜你现在拥有的,比活在记忆里,更重要,小舅他,真的很苦……”温如兰的笑容渐渐淡去,人们常说,情深不寿,的确,太过爱一个人,也不是一件好事。
韩京北的一生,最大的悲剧就是他太爱一个人。
温如兰非常非常想让他们父子团聚,让韩京北接受顾仲威,毕竟,他们才是彼此在这个世上血缘最近的亲人。
顾仲威低头不语,他很明白,韩家人虽然接受了他,但自己的父亲,还蒙在鼓里,他现在有病,家里人也不敢刺激他。
韩破城说,先带着他去见爷爷奶奶,然后,他再去找弟弟说,他回到韩家,认祖归宗,是唯一的选择。
这样强势的家庭,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他想,即便是没有温如兰,他也抗不了多久吧?
“温如兰,你又换了男朋友了?”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第十二回 距离
温如兰都不用看人,就知道这个声音属于谁,想想两个人还真是冤家路窄,逛个商场都能碰上,这段时间她很忙,所以,长君子的电话,即便是接了,也是拒绝见面。
好几次,都是听到长君子醉醺醺的声音,他现在似乎喜欢到酒吧买醉。
唐悦上下打量着顾仲威,冷笑道:“换口味了?从哪儿找来的山杠子?”山杠子是他们老家极具讽刺意味的话,和土鳖,乡下人的意思差不多。
顾仲威的眼底立即变得犀利起来,冷冽的从唐悦身上扫过,沉声道:“小姐,请你自重!”
唐悦被他的眼神吓到,这个男孩子,虽然衣着普通,但身上的气势,却令人不敢小觐,而且,他和韩京北长得好像。
唐悦是见过韩京北的,在这座城市,没有见过韩京北的人,少之又少,因为他在电视上出现的频率太高了,尤其是各类慈善活动,都能见到他的身影。
顾仲威忽然揽住温如兰的肩膀,看也不看唐悦,“兰兰,我们走。”
温如兰愣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顾仲威带走了,唐悦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这段时间,长君子对她就像对待木头人一样,不理不睬,而且,长君子已经递上了辞职信,下个月,就要离开公司了。
她问长君子去哪儿,长君子拒绝回答,她心下窃喜,以为长君子是回老家,所以,她也递上辞职信,她对这个城市的感情,百分之八十来源于长君子,没有长君子,她不会对这里有半分眷恋,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这座大都市。
她旁敲侧击,她托家里人询问,得到的答案,都是肯定的,长君子不回老家。
直到昨天晚上,长君子和同事去酒吧喝酒,她才知道,长君子准备去韩家做事,她以为,长君子和温如兰和好如初了,那一刻,她只觉得天塌地陷,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今天和几个同事逛商场,看到温如兰和顾仲威,她心里的火,一下子被点燃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温如兰总是幸运的得到那么多男人的青睐。
温如兰的过去,她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在她看来,她不过是一个有点幸运的乡下丫头而已,温如兰的今天,不是因为她的努力,而是因为长家的赐予,韩家的施舍,对于一个依仗他人生活的女孩子,她凭什么可以占有那么多的幸运。
她觉得温如兰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她不懂得感恩,所以,她瞧不起温如兰,一方面,她心里又庆幸,温如兰对长君子的无情。
同事此时已经追上了她,“唐悦,怎么回事?”
“没事,看到一个熟人。”唐悦依然盯着温如兰的背影,温如兰就像是一根毒刺,深深地扎根在她的心里,无法拔除。
他们都知道,唐悦喜欢长君子,其中一个同事,还是她大学同学,两人在同一个寝室。
“她就是温如兰?”
“是。”唐悦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