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茫乱了数秒,然后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她必须要找凌宇问清楚。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凌宇的声音显得很疲惫:“喂?是你?”
她听出他那边很吵,就问:“ 你在酒吧?在哪个酒吧?”
“老船长!”
“你别走!我马上过去!”
她放下手机,急匆匆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老船长”酒吧去。到了后,果真看到凌宇闷坐在一角里抽着烟,茶几上是一瓶开了盖的威士忌。
她急忙跨到他面前坐下,凛声道:“凌宇,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妈妈很担心你呢!”
他慢慢抬头,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打我电话告诉我的!说你昨晚跟她争吵了,跑出去现在没回家。”
凌宇原先混沌的目光这才稍微清明了一些,急忙问:“她打电话给你?说什么了?”
“你先别急!你先说你昨晚怎么会跟她吵的?”
凌宇轻轻捻熄烟头,蹙眉笑道:“她不顾我的同意就给我找了个对象。昨晚她把我骗到一个咖啡馆里,那个女孩子就在那里坐着等我。我妈走了之后,我才意识到我上当了!那个女孩子据说是我的书迷,一上来就说很崇拜我,还说她就是要找我这样的人做丈夫!我就问,我妈是怎么认识她的?她说是经人介绍,我就问她的职业,她说她是华盛的一个秘书。”
说到这里,他看了对面人一眼。
水晶几乎跳了起来:“华盛?”
“水晶,这意味着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徐铮他很不想看到我在你身边,就悄悄找了我妈,说要给我介绍对象!而那个女孩子,就是被推出来缠着我的!我昨晚回到家后询问我妈,她就很严肃地说,那个女孩条件特别好,她很喜欢这样的人做她儿媳妇,还说我以后不能再见你!但她怎么也不肯说是谁介绍那个女孩给她认识的!水晶,我妈从未试过那么激动。我想来想去很烦躁,就出来坐到现在!”
水晶感到自己的心跳崩崩加速,就说:“我没想到会发这样的事!”
凌宇狠狠冷笑:“都是男人!我凭什么怕他?要输,也输得有尊严!他凭什么一手遮天去安排别人的生活?我现在就是要告诉他!我凌宇就是不愿输给他!”
他狠狠灌了自己半杯酒后就嗖一声起身来,离开座位要往外走。水晶见状一把拉住叫道:“你要干嘛啊?”
她意识到他就要去干一件不甚理智的事。因为她抓紧他手臂的时候,它是绷得紧紧的。
他回头凝视她,笑得从容:“你放心!我只是去跟徐铮去进行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而已!我不会伤他,也不会让他伤到我!”
水晶却死死拽紧他的手臂道:“我不许你去!不许!”
他骤然叹息:“你是心疼我,还是担心他?我真的很想知道。”
水晶的泪水簌簌掉落,声音也抖了起来:“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你!是真的担心你!我不想让你因为我受到任何伤害!”
此时此刻她知道只有这些话才可以平复他激昂的情绪。
果然,他伸出一只手想去抚摸她的脸颊,但到了半空又止住了。
她还是流着泪望着他,一直望着。最终,他把她紧搂进怀内。由于重力作用,两个人齐齐倒在沙发上。
凌宇还是搂住她,久久未放手。她伏在他胸前深深说道:“你现在该马上回家,让你父母知道你平安无事!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他俩担心啊!”
他叹道:“我知道!我会的!”
深夜恐吓
这些天,不管凌宇怎么联系自己,水晶都不予理睬。他对自己的情深厚谊她当然清楚,正因如此,她不想让他卷进自己跟徐铮的恩怨当中来。过了几日,凌宇终于放弃了联系她。
到了十一月中旬天气渐渐寒凉,秋意更甚。这一晚,水晶在住所里写文章,一直写到十一点多。
觉得累了就洗漱睡觉,谁知睡意刚刚入侵时,就猛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咚咚的响声,好像有重物坠地。水晶警觉地坐起身,穿好拖鞋贴着房间门静静聆听着。
但声音已经消失,霎时寂静下来,但她却听见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声。说不怕是假的,毕竟是一个人在家,发生这样的事确实令人心生恐惧。万一真有人企图破门而入,那么自己就糟了。
深深呼吸了一口,她决定出去去查看一下。害怕是必然的,但好奇心却占据了上风。人有时就是那么奇怪,明明害怕却还想一探究竟。因为如果不查清是怎么回事,绝对难以心安。所以,她还是壮着胆子打开卧室门开了客厅的灯。
大门的门缝里,淌进一滩鲜红而腥臭的东西!她尖叫起来。
门口究竟是什么?她吓得不敢想象。
很明显,那个恐吓她的人已经知道了她目前不跟她母亲一块住,就探到了她现在的住处,就跑到这里来吓她了!
若换了平时,她还没那么害怕。但今晚的惊惧感却超出了以往,不仅仅是独自一人在家的缘故,更多是因为许久以来苦苦支撑着的那一颗假装坚强的心,已经完全崩塌。
她急遽转身跑进卧室,可脚下猛地一滑,竟整个人摔在地上。她咬着牙爬了起来,却发现左脚踝上一阵热烧烧的痛。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崴了脚,就强撑着站起来,却发现那左脚根本无力,就呻…吟了几声。
她蜷缩在屋子的一角,瑟瑟发抖了数秒。过后,她才爬起身一瘸一拐地拿起手机,抖着手拨了一个号。
那边很快传来一个冷冽低沉的声音:“喂?怎么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里,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
她开始哽咽,说:“徐铮……”
接下来却说不下去了,因为恐惧完全占据了她的思维。
那边的人急切地问:“怎么了?什么事!”
“我很怕……我门口有东西!红色的血流进来!我很怕,我不敢开门!”她有些语无伦次。
徐铮说:“别怕!我马上过去!”说着就挂了电话。
水晶这才愣住,她刚才根本没告诉他自己的住址啊!那他怎么来呢?于是,她急忙重新拿起手机给他打了过去,说:“徐铮,我租的房子在杂志社对面的新源小区三号楼的三楼!”
他却淡淡说:“这我知道!”说着就挂了电话。
他知道?怎么回事呢?她完全怔住。
她继续蜷缩在沙发上,一分钟,两分钟……她在等着那个人来。真的很想立刻见到他,这样就不害怕了。
时间像一个幽灵慢悠悠地晃动,陪伴她的除了冷清还有恐惧。她什么都不敢做,一直是盘腿蜷缩在沙发上。
在寂静和恐惧中等待了大约半小时,她听到门口有人叫道:“又是死猫!”
她急忙站了起来,竟迟疑着不敢去开门。可就在这时,门竟被打开,何平先走了进来,然后是一脸冷峻肃穆的徐铮。
他一进门就直视她,问:“没事吧?”
她已经泪水肆虐起来,几乎是跳起来,一下子扑向那个步步走来的高挺身影上。由于脚上疼痛,所以她几乎是栽在他怀内。
他一手用力扶稳她,然后低下头注视她,凛然问:“脚?怎么了?”
“我刚才很怕……就崴了脚……”水晶扑在他胸前肆意低泣着。
这一刻,她再也伪装不起来,也坚强不起来。因为她实在太需要一个庇护,一个可以让她栖身的怀抱。哪怕这个怀抱暗藏毒性,会令她毒发身亡,会令她百孔千疮,但她也要牢牢抓紧!因为她太无助。
徐铮没再言语,只是脱下自己身上的黑色外套一把裹住她,然后再把她横抱起来。这时他朝何平喊道:“何平,走!今晚她不能留在这里住了!”
何平急忙答应着。徐铮抱着水晶出了门,何平帮他们按了电梯,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安静的电梯间内,水晶仍像一个受惊的小鹿一样蜷缩在徐铮的怀抱里。他怀内温热的气息渐渐驱赶了她的恐惧,让她浑身松弛下来。
车上,何平驾车。那两人坐在后排。水晶还缩在徐铮怀中,也许是光线昏暗的缘故,她看不清他眸内的情绪,只看见是无边无际的黑,极度的黑。
开着车的何平忿忿然说道:“徐先生,对不起!上次我差一点就抓到了那个放死猫的人!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把他抓个现行!”
徐铮却语调轻淡地说:“人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抓人是其次!”说完他的目光在水晶脸上划了一下,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你为何要搬出去住?”
水晶摇摇头,苦笑道:“上下班有点远,所以我才搬出去住的!”
说完,她又抬头疑惑地问:“何平怎么会有我这里的钥匙?”她清楚地记得,刚才明明是何平拿着钥匙开门进来的!
何平没有言语,只是诡异地笑了笑。
这时,徐铮淡淡说:“你不要小看现在市场上的配锁技术!何平趁你白天上班后叫配锁的人来到你门前做了一番技术处理后,配到了你的一把门钥匙。当然,这是我的主意!”
原来如此!水晶红了脸,急忙叫道:“你……你怎么可以随便配我的门锁啊?”
他岂不是随时可以自由出入自己现在的住所了?
他低头看着她涨红的小脸,冷寒地说道:“万一你一个人出了什么事,我们就方便出入!就像今晚这样!”
她见他语气严厉,就怏怏地垂头。他见状不由一笑,“傻丫头!”
水晶脸红了,撅着嘴不说话。
抬首望时,徐铮的脸颊上已是冷冽坚硬,犹如大理石雕,没有任何柔软的东西在上面流动着。
而他那黑沉沉的眸子也直直望向前方,里面是流云飞转,令人难以猜度。
突然间,她伸出自己的手,握上了他的手。她也不知为何会发出这个动作,只是想寻求一种久违的、渴望的温暖。他意识到了,就低下头,然后一用力,让两人的手更加紧贴。
尽管他们之间一度反复相互折磨,相互伤害。但这个最为简单的动作,却隐约间令两人在此时此刻以最快速度获取了一份难得的暖意。
就好比以前,他们也是这般两手相执,那是在告诉对方:不要丢下我,我在你身边。
但后来,她还是丢下了他。她远走了,剩下他一人。而时至今日,她仍旧没把他找回来。
假如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一定不会再让自己失去他!绝对不会!
心痛来袭,她肩膀抖动起来,然后整个人往后靠了靠。他急忙伸手重新揽住她,低声问:“怎么?脚痛?”
他的嘴唇移在她额角处,这样的贴近距离和涌过来的热气让她浑身震颤。
她听见自己喃喃说道,“对不起!”
自从她从另一个城市回来后,她最常对他说的话就是这一句。
可是,真的可以补偿回去吗?有些事,破碎了就是破碎了,就算怎么努力修补拼凑,都不再会是原先的模样。
对他的愧疚,将伴随着她的血液直至一生一世。
徐铮凝望着车窗,没有发出一言。夜色的璀璨全在他墨黑的瞳孔里不断旋转,直至溶解。
车子到了梅山路别墅。车一停下,何平就下车为后面的人开门,徐铮依旧抱着水晶下车,快步走向屋门。门开了后,罗妈披着睡衣走出来,一见之下惊呼:“徐铮?水晶?怎么了?”
徐铮语气急促地说:“罗妈,快去帮我把跌打药酒打来!快!”罗妈急忙去取药。而徐铮就把水晶安放在长沙发上。
再次回到这间令自己爱恨交织的房子,水晶心绪复杂,喜忧参半。她下意识地往四周环顾了一下,然后久久望着花园的方向。
她的兰花都还好吗?
而这时,罗妈把药酒取来了,对徐铮说:“来!药酒来了!”
无法解脱
徐铮急忙蹲下,右手掌摊平,罗妈就往他手掌里倒了点药酒。然后他两只手掌用力搓了搓,发热之后就往水晶崴了的左脚踝上使劲揉了揉。他力气很大,她感到难受的痛,就倒抽冷气,叫了起来:“哇呀!那么痛啊!”
他不由轻轻笑道:“废话!不痛就好得没那么快了!”
水晶却感到眼圈热热的,就嘟囔:“那也不用那么粗鲁嘛!”这是她又感到一阵疼痛,就失声叫了起来,“痛啊!轻点儿!”
罗妈却在一边笑着劝慰:“徐铮替你通经活络之后,就会好得快!你这次伤得不是很重!只要多注意一下就好了!”
水晶红着眼圈儿点了点头,这时却撞上徐铮投射过来的目光,她立刻低下头。
徐铮却抿唇微微笑了笑,然后把药酒递给罗妈。他站了起来后,垂头望着自己胸前的衣服,蹙起眉头,“上面既有眼泪又有鼻涕,真是的!要马上去换衣服才行!”
水晶脸微微发红,就撅嘴道:“胡说!哪里有鼻涕?”
徐铮却朝她那边靠了靠,说:“不信?你往我衣服上闻一闻?闻闻是不是有你的鼻涕?”
水晶一眼看穿他了,就红着脸骂道:“走开!讨厌!”
他接下来又催促说:“该睡觉了!走!”然后又对罗妈叫了句:“把她的拖鞋拿来!”罗妈笑了笑,急忙去鞋柜取了一双淡紫色的棉拖鞋来。
这双拖鞋映入水晶眼帘时,她感到心底轻轻的一刺。
那是她当初住在这屋子里时最爱穿的一双拖鞋。
徐铮又伸手将她抱起,往楼梯上走去。走进主卧后,他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罗妈就跟着上来,把拖鞋摆在床边。
水晶有些局促地望着站在床前的男人,就低低说了句:“今晚谢谢你了!”
徐铮却用没有温度的语调说:“谁让你今晚像个流浪猫一样?”
水晶感到脸上发烫,就把脸埋进被子里,不去看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越看他,自己心底就越纷乱。
他又冷清地扔下一句:“你睡吧!明日有人来接你回去!”然后就带门出去了。
他走了后。水晶竟感到一阵巨大的失落感罩住了自己。
为什么方才他突然出现的时候,自己会那么不顾一切地扑向他的怀抱?为什么在最最无助的时候,自己最渴望的还是他的呵护?为什么他由始至终竟然还是那个自己最想依赖的人?
每一次以为他们是最后一次见面,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