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你让我去做吧。”
瞿东风把瞿军的几名将官迎进罗府。看到南天明正从赵燕婉的住处走出来。
“各位请先去会议室,我随后就到。”说罢,他朝南天明走过去。
“南先生,我母亲情况如何?”
南天明略感吃惊,随后才反应过来瞿东风在说赵燕婉:“罗太太尚在昏迷,医生说如果能醒过来,就算没有危险了。”
“南先生。”瞿东风顿住片刻。
南天明知道瞿东风说话一向果断从容,这种犹豫的态度却是没有见过:“瞿先生,有话请直说。”
“近两日,我太太连受打击,她的精神和身体状况让我十分担忧,可惜我这几天恐怕没有一刻闲暇。据我所知,南先生和我太太有些交往,她一向把你视为好朋友。所以,我可否烦劳南先生,代为关照她几日?”
秋风一阵急,一阵缓,院子里飘满花香,有郁郁的兰草,夹带着幽冷的霜菊。
屋子里静得出奇,她好像能听到,枯黄的叶子从那盆石榴树上掉了下来。没有一点睡意,心里只有慌乱。她掀开被子,下了床。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阳光射进窗子,细小的尘埃在阳光里纷乱的舞动。好像一片一片镀成金色的迷雾,在心里撩拨着一阵阵空虚。
她想找点事情做,可是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响起一阵敲门声。她怀疑是仆人来禀告母亲的消息,颤抖着手打开房门,看见天明站在门外。
南天明道:“医官说抢救的还算及时,你母亲正在昏睡,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
听到这话,她略微松了口气,把他请进屋里。
南天明看了眼床上散开的被子:“你在休息。”
“不。我根本睡不着。心里乱得慌。”
“在想什么?”
“自然是担心妈妈。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她暂时止了住,请天明落座,自己坐在他对面的藤椅上,跟他隔了一张茶几。茶几的玻璃板下面,压了好几片栀子的花瓣,“我很担心这局势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东风一夜之间夺了我爸爸的兵权,如何服众呢?”
“瞿东风的魄力世间少有。这一晚上他所处理的事情,可谓件件都很漂亮。即便有人不服,我想他也有能力处理,不过是,再抓一批,再多杀一些。”
“再抓一批,再多杀一些。”她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便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所以……我想组织一场演讲,说服父亲的旧部服从瞿东风的命令。”
“演讲!”南天明略感意外,随即打量的目光里浮现出一丝赞许,“以你之身份,如果能向罗军将士说几句话,会非常有份量。是瞿东风要你这么做?”
“不是,是我自己。”她叹了口气,“我不想父亲的军队里有人跟瞿东风兵戈相见。如果我的演讲,能消弭些矛盾,我一定要去做。”
南天明点头:“的确值得做。”
他的鼓励,让她感到烦乱的内心有了些平复:“只是,我能力有限,不知道这番话该怎样讲才最为合适。”
他道:“我可以帮你。”
“谢谢你。”她立刻拿来纸和笔,“现在就拟稿好吗?”她恳求地盯着他,生怕他也会象东风一样要求她休息,她现在怎么可能睡着呢。
南天明把卿卿拿来的笔纸移到书桌上;为她拉开桌前的椅子:“我们开始吧。”
夕阳落下,伴着秋天的习习凉风,金陵的傍晚一点都不显得冷清。若是夜夜笙歌的秦淮河,更是越到了晚上越显出热闹来。
密匝匝的画船歌舫打着灯笼、在河中荡漾。岸边的悬楼上飘着笑语和歌声。夕阳染在河水上,给缓缓流波抹上一层胭脂的薄媚。
正当人们沉醉在这个“六朝金粉气”的销金锅里,“号外!号外!”河岸上突然响起报童急喘喘的大喊——
“骇人惨案:罗总司令被刺身亡!”
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没有人拒绝报童递过来的报纸。同样一份《新金陵报》,早上还大幅刊登着罗府千金与瞿军少帅订婚的喜事,晚上竟发出这样一则骇人听闻的号外。怎能不让人震惊唏嘘!
松井寿夫推开歌妓送过来的酒杯,走出船舱。吩咐伙计把船靠到岸上去。递给报童一张纸币,他抓过一份报纸匆匆读起来。瞿罗两家刚刚化干戈为玉帛,罗臣刚就被刺身亡,这样的巧合,让他不能不怀疑这宗谋杀跟他那些日本同胞脱不了干系。
他把报纸攒成一团扔在地上,愤愤地想:多半又是那些军人干的好事!那些军人总想通过战争升官晋级。可是,如果中日两国以战争代替外交谈判,他这个外交大臣哪里还有用武之地?
不行,要马上给天皇发电报,让天皇阻止那些军人继续嚣张下去。他离开画舫,抄近路向汽车走去。因为出来寻乐子,他没带随从。一个人走进小巷子,就发觉好像有人跟在身后。他心里发了怵,急忙转身,向热闹的大道上返回去。突然,一条黑影向他迅速的逼近过来。他急忙掏出手枪,朝前面的来人瞄准。可是,他没有发现,在他的身后,另一条黑影已经把黑森森的微声手枪对准了他。
松井寿夫连声惨叫也没来得及喊出来,就倒毙在血泊里。
持枪的杀手用日语低声向同伴说了句话,两个人合力把松井寿夫扔进巷子旁边的废物堆,扯过麻袋遮掩住尸体。
早晨的罗府公馆,一片鸟语花香。草地上露珠子一闪一闪的发着亮光。只是,谁又能有心思欣赏这派良辰美景。
瞿东风送卿卿走下前厅台阶。台阶下面、南天明等候在轿车旁边。
瞿东风从女仆手里拿过卿卿的呢子斗篷,给她披上。一面帮她别住领口的别针,一面道:“我原该陪你去,只是……”
她打断道:“我知道你忙。这几天我看你连觉都没怎么睡。有天明陪我就好了。”
他轻拍了下她的脸蛋:“别紧张。”
“嗯。”她低下头,咬了咬嘴唇,从来没有当着那么多人演讲过,心里着实有些紧张。
瞿东风目送着轿车开向大门口,崔炯明小跑过来,耳语道:“松井寿夫被人刺杀。”
瞿东风沉默了一秒钟,即刻一指卿卿乘坐的汽车:“快,把车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