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那麦冬呢?
沈恪说,还不清楚,你爸明天会来广州。
这事儿我一点也不关心。
半夜里于慧给我打电话,我把手机拿到卫生间去接,于慧说她实在是睡不着。我说我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跟煎荷包蛋似的,要说这都赖你,你以后可千万别做这么吓人的事儿了,你知不知道前面我在医院里醒过来时是什么感觉?要不是看你躺在床上那病怏怏的衰样儿,我真想揍你一顿。爱情是个好玩意儿,可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命好,这世上没有谁值得你寻死觅活。
于慧说你放心吧,我想明白了,命里若有终会有,命里若无终会无,他不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
我一听她这么说就开始心疼,我说这事儿没那么便宜就结束了,等回了上海,我替你找那厮算账去。
于慧沉默了一会儿,说丝丝,我的事情我会解决的,你不要再为我担心,你要多想想你自己。
我说你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玩儿文艺么?
于慧说这不是文艺,这是事实,这话我也只能大半夜的跟你说,白天说我自己都受不了。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遇见么?那会儿在幼儿园,你是开学一个礼拜后才来的,我跑来跟你打招呼,你却一上来就来拧我的脸……
我笑了,说我手欠没办法。
于慧继续说,你把全班的小朋友挨个儿的给拧了一遍,我们跑去报告老师,可老师也没办法,因为园长是你小姨……
我说,对啊,那你不是该恨死我么?
于慧说,那时候也不懂恨,就是挺怕你的。后来过了两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隔壁班有个小胖子把我推到地上,我就知道哭,你却跑过去,在小胖子碗里洒了一大把粉笔灰。
我忍不住大笑着说,是啊,从此以后咱们就哥俩好了。
于慧说,你从小就是这个脾气,看着玩世不恭一肚子坏水儿,其实我们这堆人里头,就数你最傻。你那脾气就跟狗似的,先撒泡尿占领地盘,然后就开始保护你地盘里的人,谁要是动了你保护的人,你就见谁咬谁。
我说喂,你丫也太粗鲁了吧!有你这么打比方的么?
于慧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从小就爱跟着你么,因为我觉得你可以保护我,我这个人特胆小,跟你在一起,我心里就特踏实。可你整天忙着保护这个保护那个,却从来不知道保护你自己!你只要一遇上自己的事,就立刻懵了,嘴硬,谁都不肯说,只知道一个人死扛,要么喝酒,要么就干脆跑掉,连我都不肯说,有时候我还挺为这事儿伤心的,觉得你不信任我。刚才躺病床上我突然想明白了,其实你比我更胆小,你胆小到谁都不敢相信的地步了,你谁都不信赖……
于慧说了好多话,我坐在马桶盖子上听,既想哭,又想笑,脑子里嗡嗡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的觉,好像是沈恪过来把我拽走的。我就记得于慧说的那句话,她说丝丝,其实有时候,你也是可以靠一靠别人的。
她说,虽然我很没用,但也是可以给你靠一靠的。
51、算什么男人! 。。。
案子的初步审理情况很快就出来了,那是一个专门贩卖软性毒品的团伙,麦龙是里面的一个小头目,经他手的毒品交易量大概足够判他个无期,难怪他要跑了,警方已经开始全省通缉他。
我每天都去医院陪于慧,为了就近照顾她,我干脆搬到医院旁边的一家酒店里。令我意外的是,沈恪居然也跟来住,每天上午他送我去医院,然后自己去他公司在广州的办事处,到了晚上再来接我。有一次半夜醒来我朦朦胧胧的听到他对着电话说,自己最近脱不开身,那边的事情你先代我处理一下。
我对沈恪说你工作忙就不用管我,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
他瞅我一眼说,才怪。
我想反驳来着,但稀里糊涂的就睡着了。
其实于慧只是略微失血过多,身体并没有问题,可她却死活不愿意出院,说是医院里特清静。整件事给她的刺激比我想象中更深,她现在变得很奇怪,有时候她会定定的看着窗外,一句话不说的坐很久;有时候明明上一秒还有说有笑的,但下一秒就忽然会走神;还有一次我们一起吃晚饭,她突然问我,小刀知不知道她自杀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说,不知道才好,反正知道了他也不会怎么样的。
到了第五天上,于慧突然开始赶人,她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叫她爸妈离开广州,说话那口气特凶狠,跟个白眼狼似的。
我自然不肯走,我说于慧你要是赶我走,我非哭死不可。
她说丝丝你知道的,我永远不会赶你走。
于慧爸妈临走时对我千叮咛万嘱咐,拜托我看好于慧,我拍着胸脯说实在不行我也搬病房里来住着,24小时盯着她。
可于慧不让我也住进来,她说丝丝你从小就讨厌医院,难得住一晚都要做一晚的噩梦。你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不用诚惶诚恐的看着我。
我松了口气,笑着说你玩儿一次自杀倒是因祸得福,叫我们走人我们不敢留下,叫我们往西我们不敢朝东。真够得瑟的。
她却幽幽的说,得瑟什么呀,其实也就只能在那些在乎咱们的人面前得瑟几下而已。
除了我之外,还有个人硬是留了下来,刘小卫。
自从于慧住了院,刘小卫就开始一趟趟的往医院里拉补品,人参鹿茸燕窝阿胶反正什么好什么往里拿,数量多到连医生都目瞪口呆。还不知道在哪儿找了个会做药膳的大师傅,每天变着花样的让人送各种补血补气的药膳炖汤。然而于慧这丫头太作了,每次看见刘小卫,那眼皮都是耷拉着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有次我刚到医院,就看见刘小卫端着碗汤站在病房里,好声好气的对于慧说,你先把汤喝了吧,一会儿就凉了。
于慧冷冰冰的说,带着你的汤,给我滚!
她说话那表情,冷得跟南极冰山似的,看得我都心寒。我就纳闷儿啊,这怎么说话呢?像是在吵架?
就听刘小卫又说,就算你恨我,也别跟身体过不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呢,于慧已经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手一挥便把那碗汤给扫了出去,碗砸在地上“砰”得一声响,汤水溅得到处都是。
我被吓了一大跳,一着急就冲着于慧说你丫发什么神经,不喝就不喝,砸碗干什么,小样儿你再瞎胡闹当心我揍你,别以为你玩儿了次自杀就横……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小卫拉住,拿眼睛瞪我,说你别胡说!我正感慨今儿总算感受到什么叫里外不是人了,于慧已经扑了过来,一边使劲把刘小卫往外推,一边歇斯底里般的尖叫,“你走不走?你给我走!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我一点都不想再看见你,我一看到你就恶心,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这个骗子,阴谋家,王八蛋……你滚你滚你滚……!”
刘小卫被打跑了,我对于慧说你们俩以前不是一直相处甚欢的吗?再说人刘小卫对你是真不错,这次你住院他跑前跑后忙的没停过,你干嘛冲人家摔盘子砸碗的!
于慧说他的好都是装出来的,你知不知道,就是他把小刀逼走的!
其实于慧也只知道个大概,貌似是刘小卫无意间露了口风,于慧一听到刘小卫说跟小刀见过面就立刻炸了毛。
我找到刘小卫,说我们要好好谈一谈。
刘小卫说用不着,不就是于慧和那搞IT的男人么?他俩那点事儿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没拦着,于慧还小,让她自己选。谁知那男人自己跑来找我了,劝我跟慧慧分手。我就说慧慧是我的未婚妻,你丫要是想跟我抢,那就得比我强才行!其实当时我都想好了只要他真的爱慧慧,我就大大方方的成全他俩,回头他俩结婚我还送一份厚礼!可这孙子太没种了,我就问他会开车不,他说会,我说那行,跟我去库里随便挑一辆车咱们到机场旁边绕两圈,算是友谊赛。他一开始还说好,到了车库挑车,丫在每辆车跟前站十分钟,然后跟我说我觉得你才能给于慧幸福,完了就跑了。你说这算什么男人!
我无语。
刘小卫的车库,我用膝盖想都知道那地方会给小刀带来多大压力。
我问刘小卫,你打算怎么做?他说没什么打算,该怎么就怎么。我不想再兜圈子,说你爱于慧么?他停顿了一下,忽的说什么爱不爱的,小学一年级起我就知道,于慧是我老婆。
我把我和刘小卫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复述给于慧听,她听我说完后半响没吭声,最后慢慢弯下下,把脸埋在医院充满漂白粉味儿的雪白被子里。我坐在床沿,使劲的抱住她。
奇怪的是,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沈恪,每一次我伤心难过的时候,似乎他也是这样抱着我的。
我对于慧说,其实这么多年来,你都忽略了刘小卫,现在到了你学着去了解他的时候了,我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你。你们应该好好谈一谈。说完我就把刘小卫找来,我把空间留给他们俩,自己到外头街上随意溜达。
广州是个很奇特的城市,喧闹、嘈杂,有着一股子北京、上海都及不上的市井气,特鲜活,让人觉得心里高兴。这里的人特别喜欢吃,走哪儿都能看见烧腊铺子,黑色的铁钩子上挂着油鸡、烧鹅和乳猪,还有些其他可怕的动物。我走进一家小铺子,对个服务员模样的小伙子说我要买一个椰子炖鸡。小伙子就对直着脖子用广东话喊,一份椰子炖鸡,然后他笑嘻嘻的对我说,靓女你先坐一下啦。
他的普通话的确是挺普通的。
椰子炖鸡很美味,我突然想到沈恪公司的办事处似乎离这儿也不远,便突发奇想的打包了一份鸡汤给他送去,谁知走着走着我就迷路了,问了两个人偏偏又没人知道,想打车回医院又觉得心有不甘,便干脆给沈恪打电话,谁知我刚说了声“喂”,他那边已经劈头就问,你在哪里?为什么那么吵?
我听了他那语气就很不高兴,我说,我在街上呢,当然吵了!
沈恪又说,你怎么在街上?赶紧回去!
我顿时火了,我说你凭什么管我呀,亏我还想着给你送好吃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现在就倒下水沟里去!
沈恪显然愣了一下,说我是不放心你,你现在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等了大约一刻钟,我开始不耐烦了,心想我顶着大太阳捧一罐子椰子炖鸡站在街头等男人这算是怎么回事?我这混的还真是每况愈下,再这么下去大概就赶上王宝钏了,再再这么下去大概就变成望夫石了……胡思乱想间,就看到马路对面停下辆出租车,沈恪正从车里下来左右张望,我撇着嘴想看你丫多久才能找到我,一边还故意站到路边的电线柱子后面去。
手机响了。
沈恪显然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你在哪儿?”凶巴巴的。
“我就在你对面呀!”现在我心情倒是挺好的。
“在哪儿?”
“对……面!我能看见你的,你过马路就是了!”
我挺开心的看着他举着手机过马路,能看到他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还真是令人宽慰。我听到他的声音从不远处和手机里同时传来,“你到底在哪儿!”我从电线柱子后面转出来,迎上去, “这里啦,你知不知道捧一罐热汤有多烫……啊!小心!!!”
我倒吸一口凉气!
一辆小轿车忽的从斜刺里杀出来——刚才好像就停在路边的——照着沈恪直直的撞了过去!
52、最后一章 。。。
我瞬间瞪大了眼,也来不及想太多;毫不犹豫的扑过去把沈恪往外推。
“吱……!”
我听到脑后传来那尖锐到令人牙倒的声音;头皮发麻;汗毛根根竖起!
以前经常看到报道采访见义勇为救人英雄;什么勇拦惊马,什么虎口夺人,记者一脸激动万分的问;“请问您当时是怎么想的?”
英雄:(或平静或脸红)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我是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因为我吓坏了,不止是因为差点命丧车轮,而是因为我看见了那个开车的人!!!
“麦龙……”我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一边挣扎着想爬起来一边嚷嚷;“是麦龙;就是那个矮子……喂别挡着呀!”
围观群众再一次不负我所望的把我和沈恪围了个结结实实,连丝缝儿都没有,别说肇事车辆了,放眼望去,全是脚脖子。
“快点报警……哎呀!”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我起了一半的身子再次砸落,“好痛啊……你干什么?”
沈恪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近在咫尺。
“丝丝。”
莫名其妙的,我开始脸颊发烧,额头冒汗,可偏偏脚踝不给力,站都站不起来,只好摆出一张凶神恶煞的嘴脸,“喂,我脚崴了,赶紧扶我起来!”
他嘴角似乎挂了丝笑,不过幸好没说什么,从善如流的把我扶起来,“疼吗?”
“废话!”我龇牙咧嘴。
“这是什么?”沈恪摸了下衬衣前襟——那里已经是湿漉漉的一大片。
我张了张嘴,“这个……椰子炖鸡……很补的。”
有人在嚷嚷,“警察来了!”
沈恪扶着我一瘸一拐的坐进警车,我发现我自从和他有了瓜葛,到警署报道的次数便与日俱增,连警车都坐了好几回。
警车后排,我靠在车门上,脚放在沈恪的腿上,他小心翼翼的扶着我的脚踝,安慰我,“医院很快就到了。”
“都是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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