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裴沐菲难得被人盯得有些局促,“最近累。”
“其实你可以直接说有心事、但不想告诉我,不必这样找一个拙劣的借口。不过我还是想说,有心事的话,最好还是找人倾诉一下。如果你实在找不到,那我很乐意效劳。”穆宁深颇为从容地说完了这番话。
“……”
“我说得有点多了。”穆宁深浅笑,“莫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穆总监看人很准。但不幸,我并不是你说的那些大多数。”
穆宁深也不跟她深究,依旧满面笑意,“穆宁深。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我们现在不是工作。”
“行。”裴沐菲顿了顿,“穆、宁、深。”
菜没过了一会儿便上来了,裴沐菲夹着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端着果汁咬着吸管喝了起来。
席间穆宁深也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两个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出一个小时便结束了这顿晚饭。
吃过之后裴沐菲准备买单,被穆宁深拦了下来。
裴沐菲有些不耐,对他道:“既然说好是我请客,钱自然是我来付。我不喜欢欠别人。”
穆宁深什么也没说,淡笑着放开她。
裴沐菲结过账之后过来提起自己的包,和穆宁深打了声招呼便预备离开。
心情被他扰得有些乱。
“裴小姐。”穆宁深喊住她,“我没有开车,能劳烦你送我一趟么?”
裴沐菲脚步顿住,半晌才回道:“能。”
“那么我就先谢谢你了,沐菲。”
听到穆宁深这样喊自己,裴沐菲的眼皮猛跳了几下。
沐菲。
她还从来没有听到过一个人这样喊自己。两个音连在一起,加上他本来就很好听的声音,动听极了。
**
“地址给我。”裴沐菲将车钥匙□去,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穆宁深。
“你让我有一种……坐出租车的感觉。”穆宁深看着她,“没人情味。”
“……你说不说?”
“实话说,我开了车的,只不过我想跟你多呆一会儿。可是我又知道如果我不这么说,你定不会和我呆。对吧?”
“……”裴沐菲有些无语。
其实她有些怕面对穆宁深了。从他刚刚吃饭说的那几句话,她便知道他是一个眼力极好的人,甚至能看透她内心的想法。
“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在想,这个男人怎么这么难缠?”穆宁深打趣。
“穆宁深。”裴沐菲喊他,“我们不熟。”
“不熟归不熟。但是,”穆宁深解开安全带,动了动身子,“我能从你眼中看到你的心底。”
“你在写诗么?”裴沐菲蹙眉。
“其实你心底比谁都渴望别人的关心,但你又做不到将自己的柔弱就那样置于众人眼前。因为你怕受伤、怕一不小心便失足。”穆宁深眯着眼睛看着前方。
“我没有!”裴沐菲不得不承认他说得都对。
但是被一个可以称作陌生人就这么看明白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什么时候,连陌生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施政却看不出来。
“你有。”他声音笃定,“我第一次见你便看出来了。商场上八面玲珑,但是我看得出来,那并不是你喜欢的。你的自信……其实一直都在为你内心最深处的自卑服务。”
“你别说了!”裴沐菲指了指车门,“你下去!!”
穆宁深依旧岿然不动,继续说道:“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听众,而且,事后不会记得你说过什么的听众。女人不能太要强,你应该知道的。如果你非要表现得自己刀枪不入,那谁会来爱你?”
——如果你非要表现得自己刀枪不入,那谁会来爱你?
他说的话,字字句句,直戳她内心最深处的每一寸悲哀柔软。
裴沐菲的手在方向盘上握着,越来越紧。
“或许你心里住着一个人,因为你一直笃定他不会对你有兴趣,你便一直不敢说,甚至在他面前表现得比平时更强。”穆宁深浓黑的眸子盯着她,“对吗?”
“说够了吗你?”裴沐菲声音有些无力,“说够了的话就滚。恕不远送。”
他的话说得她许久未涌上心头的酸涩顷刻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她的确一直都坚定地相信着自己的想法,那便是施政不会喜欢她。并且是就算没有江琰了,也不会喜欢。
裴沐菲知道施政的性格,她一开始的放纵一定给他留下很差的印象,他们的关系中,她一直是力量薄弱的那一方。
因为,她根本没有想过要将他的心赢过来。
她看不惯畏缩软弱的人,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她只不过是把所有的勇气都透支,铸就了一幅坚硬的外壳。
所以穆宁深这样的话才会让她觉得不安、让她觉得自己依仗很久的所谓安全感一下子被掏空殆尽。
那种感觉真的是要命的。
他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竟能将她看得这般透彻。
那是不是代表,施政也有这个本事?只不过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看到她心里去,而已。
就像施政说过不下十次的那句话,他说:“我从来就不在乎你怎么想”。
他的冷漠就像是一支利箭,将她的那一丁点自尊都刺|穿,刺得鲜血淋漓。
“你憋了很久了吧。”穆宁深看着她有些失态的神色,“如果你想发泄,我不介意当你的出气筒。记住,歇斯底里是女人的权利,只要不是太过。”
“谁说我要发泄了!?你别自作聪明好不好?”裴沐菲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但还是死鸭子嘴硬。
“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他继续问道。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你害怕他的,对不对?或者说,你在他面前永远都处在弱势,对不对?”
“……”
“其实你不必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看着一个这么优秀的女人,连看这个世界的眼神都充满绝望。”
穆宁深随手拿起她车里的一盒女士香烟,抽出一支来看了看,缓缓地开口,“我听说,只有受过伤的女人才会学着抽烟。”
17十七、傻
第十七章
穆宁深每一句话都很温和,但是又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弱点一项一项指出来。
裴沐菲从来不肯在除了陆离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面前表现出她的负面情绪,她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所以她的任性和歇斯底里,只能在一个认识了二十多年的男人面前才能得以宣泄。
“穆……宁深。”裴沐菲的声音不大不小,“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穆宁深将她的烟随手一放,然后淡笑,“抱歉,我有些激动了。”
“要是没什么事,你也该下车了,我要回家。”
穆宁深也没有再多言,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今天似乎动到了裴沐菲的底线。
女人被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这一点穆宁深还是知道的。
所以这个时候,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第一眼看大到裴沐菲,穆宁深就觉得她脸上的笑很美,但也很假,就好像是把对着他笑当做一件工作,尽心尽力,但却不是乐在其中的。
他很少对工作中见过的女人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身为男人,他亦知道,一个在工作上如鱼得水、左右逢源的女人,往往在感情中容易败北。可他看到裴沐菲的时候,心里好像有一根弦拨了拨。
是不是心动,他不晓得。
但是穆宁深知道,自己是想了解她的。不是了解她的性格、爱好、工作履历,而是心。
人的心动,真的有时候只在那么一个刹那。
**
裴沐菲将车停在路边,然后摁下窗户,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抽过烟了,现在抽起来竟然觉得有些呛人,呛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手机嗡嗡的震动声将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将烟头捻灭,然后接起电话。
“怎么了?”
“你还没回去?”陆离一下子就听到了她这边附近汽车的鸣笛声。
“嗯,和一个朋友出去吃了顿饭。”她耐着性子,随后又问道:“你最近死哪儿了?”
“你跟谁出去的?”陆离直接忽视了她问题,硬是揪着前半句话不放。
“……你管我!我问你你最近去哪儿了?给你打电话还关机,装死么你?你二叔昨天还给我打电话找你。”
“我在柏林。”陆离的声音一沉,“不要让他知道,我下个礼拜就回去。”
“我能瞒他,公司还有那么多人,你觉得你瞒得住?”裴沐菲反问,“办完了你的事情就赶紧回来。”
“她病了,刚动完手术,我呆几天就回去。”
“你真深情,呵。”裴沐菲讽刺一笑,“没事了?那我挂了。”
“……嗯。”
收了线,裴沐菲隔着车窗看向所处的街道,眼神渐渐放空。
**
言清洛过生日的这天,陆离还没从柏林回来,原本言清洛叫她去KTV的时候,裴沐菲是想拒绝的,可是话说出口,就变了一个意思。
人的自|虐心理真的很可怕,明明知道不是你的,还非得看着别人怎么拥有他。
下班之后,言清洛便拉着裴沐菲:“菲姐,咱们走吧。”
“……你男朋友不来接你么?”裴沐菲放下手头的文件,看着她。
“他在那里等……我姐和姐夫还有小妹都在,唔,所以咱们两个过去就好了。”言清洛笑嘻嘻的,一点都没有看出裴沐菲的不对劲。
“嗯。”
对于言清洛的家庭,裴沐菲多少有些了解的,知道她还有一个姐姐跟一个妹妹,父母都是大学教师。
B市最近天黑的越来越早,还不到六点钟天就已经暗了一大半,裴沐菲和言清洛到了KTV包厢的时候,只看到施政和另外一男一女坐着。
男人看起来有三十五岁了,他旁边坐着的女人看起来年龄和裴沐菲差不了多少,裴沐菲看见她只想起四个字——冷面美人。
目光扫到施政的时候,他也恰好在看自己,裴沐菲下一秒便转了目光。
“菲姐,那是我姐和姐夫。”言清洛忙着给她介绍。
其实说是过生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庆祝方法,而且人也不多,嗨不起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还好有个言清颖在。
言清颖是言家三个女儿里最小的,如果说言清欢是清冷孤傲,那么言清颖就是热血奔腾,言清洛便是在二者之间的。
所以她父亲称赞过很多次她的性格,不偏不倚,该傲的时候绝不低头,该热情的时候绝不疏远任何一个人。
收放自如的人,大约是最容易引起旁人羡慕的。
“哇哈哈,二姐二姐,你过生日我未来姐夫都没啥表示么?”言清颖拿着话筒,随后又看向施政:“昂,未来姐夫?不如你跟我二姐来个五分钟的舌吻吧~”
“言、清、颖!你再乱起哄我抽你。”
“啧啧。”言清颖坐到言清欢旁边,“大姐,我二姐欺负我。”
言清欢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是你欺负你二姐。”
“不行!你们一点都不嗨,哎菲菲姐,你说是不是该让他们来个舌吻?”言清颖不认生,虽说才和裴沐菲说过几句话,但一点都没有将她当外人看,又扭过头问她同样的问题。
裴沐菲正握着酒杯喝酒,听到她的问题手不由得将杯子握得紧了几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答道:“当然是应该的。”
“e on!未来姐夫,看你的了~”
言清洛有些尴尬,脸上已经泛起了一层红晕,而言清欢和战弦在一旁看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战弦一向玩不起来,言清欢更是。
“呃,施政,你别听我妹瞎说,唔——”
言清洛还没说完,就被施政拉到怀里吻住,言清颖笑着拍手起哄,言清欢则是淡淡地一笑,裴沐菲的脸色一滞,仰头将杯中的酒一口灌了进去。
战弦目光淡淡地扫过裴沐菲。
如果说刚才他还对裴沐菲和施政的关系不确定,那裴沐菲现在的举动是足以让他确定的。
战弦不知道他们二人具体是什么关系,但他知道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施政藏得深,战弦从他那边看不出什么讯息,但是裴沐菲不一样,女人的感情表达要比男人明显得多,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裴沐菲看施政的眼神有多热烈。
这个长达五分钟的舌吻结束的时候裴沐菲觉得自己眼睛有些酸,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拉开包厢的门就走了出去。
战弦贴近言清欢的耳朵,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看出什么了没?”
言清欢声音平平:“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或是郎有情妾有意?”
战弦的声音里带上一丝笑,“郎有没有情暂时不晓得,妾有意倒是真。”
**
裴沐菲最后又喝醉了,但是走路还是可以走的,她准备自己开车回去,但被言清洛拦了下来。
“菲姐你喝成这样怎么开啊?别出什么事儿了,我让施政去送你吧……”
“我没醉。”裴沐菲笑着,“真没醉,你看我说话还这么利索呢。”
“你把她扶上车吧。”一直没有说话的施政开了口。
裴沐菲到底是喝了酒,怎么也挣不开言清洛,到最后愣是被言清洛拉到车上。
言清洛和裴沐菲一起坐在后面,副驾驶上没有人。
开车的时候施政从后视镜里就看到她微醺的样子,喉咙有些发紧。
“我先送你回家,顺路。”
“嗯。”
车子停在言清洛家门口,言清洛下了车之后又嘱咐了一通施政,将裴沐菲家的地址给了他,然后还告诉他一定要亲自将她送上楼去。
施政沉声应着她,然后发动了车子。
裴沐菲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眼睛眨都不曾眨过一下。
车子行驶到一条鲜少有人的道路上的时候,裴沐菲忽然就叫起来。
“停车!你停车!”
“闭嘴。”施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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