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大使馆面试地时候,我顶着两支大大地黑眼圈,回答问题地时候也差点辞不达意,没想到最后还是通过了签证。
使馆街是条非常僻静地马路,路边中满了树,我以为是÷琵琶,看了很久才认出是柿子树。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柿子的花,原来是小小的,只有四片花瓣,藏在绿叶底下。
我仰着头看了很久,直到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童雪!”
声音很熟,我刚回头,竟然是林姿娴。
她就站在柿子树阴下,穿着一跳白色的裙子,头发全部绾起来,露出干净漂亮的脸庞,脂粉不施也这样洛落动人。
我有点恍乎地看着她,严重的失眠一直让我精神恍乎。出夏午后的阳光被树叶虑成无数光斑,光斑落在她洁白的裙子上,落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让她整个人像是熠熠生辉的斑斓蝴蝶,仿佛随时都会翩然飞去。
我对她笑,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她也对我笑了笑,说:“我父母想带我出国去散散心,我来取签证。”
我们两个一起往前走,路上的车辆很少,也学是因为快到午休时间了。她说:“出来走走,感觉真好,尤其是这条街,又安静。”她问我,“你也是来取签证的?”
我说:“刚面试了,学校派我出去当交换生,很短,一年而已。”
她又笑了笑,说:“这多好。你适合做学问呢,真的。我还记得高中的时候做化学实验,你永远是做得最快最好的那一个。说起来,你高考比我高一百分呢,整整一百分。”
我都不知道他高考分数是多少,我更没想到她还记得我的高考分数。她歪着头看我,像是回到高中时代,脸上露出活泼的笑容:“你不知道,那时候每次看到你和萧山被老奔点上去做题的,我心里有多羡慕,可惜我的数学太差了。”
那是多久以前?我和萧山并肩站在黑板前,听指端的粉笔吱呀吱呀,眼角的余光瞥见对方一行行换算飞快地冒出来。。。。。。那是多久以前?
遥远得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林姿娴说:“每次看到你和萧山并肩站在黑板前面,我总是想,你们俩肯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一对。成绩又好,又互相喜欢,而且志同道合。”
我根本没有想过林姿娴会羡慕我,我一直都非常非常羡慕她。
她问:“你恨我吗?”
我摇头,说:“我和萧山本来就有问题,那个时候我们太年轻了,不懂得什么是爱,等到后来,我和他的问题,也并不是因为你。”
她又笑了笑,对我说:“哪怕你是骗我呢,但我很高兴听到你说,你不恨我。”
“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年轻的时候也贴别爱钻牛角尖,但我有个特别好的朋友,她叫悦莹,她总是劝我别钻牛角尖,她帮我很多,让我知道真正的朋友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我希望,我一直挺希望,可以成为你的朋友。高中的时候我非常羡慕你,你活泼大方,讨所有人喜欢,而我老是做不到。”我一口气说完了,因为我怕自己没有勇气说,这话虽然很酸,但它是我心里的真话。
林姿娴又笑起来:“你年轻的时候,你和我童年,你比我还小月份,今年才二十一岁。。。。。。”
“可是我觉得我都老了。”
林姿娴怔了一下,也慢慢叹了口气:“我们的心,都老了。”
我们的这两句话如果放到网上去,一定会被人骂。但青春早已渐行渐远,连眼神都被磨砺的钝去,我经常恍惚觉得,这一辈子我都已经过完了,余下的日子,不过是苟且偷生。
林姿娴突然停住脚,很认真地问我:“童雪,你告诉我实话,你知道是谁在网上发帖说我的病吗?”
我怔了一下。
她说:“我知道不是你,更不会是萧山,只有你们两个知道我的事,我只是想知道,谁这么恨我,恨不能逼我死。”
我犹豫了半秒钟,终于还是告诉她:“是,慕咏飞。”
林姿娴没有我想象中的激烈反应,她甚至还对我笑了笑:“看,我早该猜到的,这办法她用过一次,那次还是我傻乎乎帮她发的帖,说你是小三。”
我觉得很难过,尤其是她对我笑得时候。我说:“听说了,都已经过去的事了。”
林姿娴嗯了一声,我们已经走到主干道边。热辣辣的太阳洒在人身上,顿时让人觉得灼热难耐。她说:“我摇回去了,今天真的挺高兴,可以跟你说这些话。”
我说:“我也挺高兴,真的。”
她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身来,就站在那里对我摇了摇手:“再见!”
“再见!”
我永远记得她的那个笑容,在城市初夏的阳光下,明媚而灿烂,让人想起漂亮的瓷娃娃。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将整个人都笼上一层金边,尤其她那条白裙子,就像她的笑容一样,洁白无瑕。
我后来一直想,如果不告诉她那个人是慕咏飞,事情会不会变得不同。但这世上永远没有如果,就像这世界上永远没有永远一样。
我想过很多遍,也许我潜意识里太恨慕咏飞,所以我才会告诉林姿娴,是我害了她。每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悦莹粽是一遍一遍地对我说:“你别把这世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好不好?你不告诉她,她总会有别的办法知道。你不要再后悔,也不要再觉得这是你的错,可以吗?”
可是我没办法抑制自己的内疚,我总是希望一切都可以弥补,一切都还能挽救。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活得这样辛苦,我曾经羡慕过的人,我曾经向往过的人,我曾经爱过的人,我曾经恨过的人。最后我才知道,他们每一个人,其实都和我一样,活得千辛万苦。
我们怎么能不老?
命运是双最残忍的手,一点一点,让我们面临最无情的深渊。每当我们一次次跌倒谷底,再拼尽了力气爬上去,最后的结果,不过是枉然的徒劳。
林姿娴约了慕咏飞见面,当面质问她。慕咏飞哈哈大笑,说发帖人根本就是我,是我一直恨她拆散我和萧山,一切事情都是我做的。
林姿娴非常平静地说:“我相信童雪。”容纳后从手袋里拿出装满强酸的玻璃瓶,向着慕咏飞泼去。
慕咏飞的保镖眼明手快,挡住了大部分酸液,可是还有一部分泼到了慕咏飞的脸上。在纠缠中,林姿娴也被溅到了强酸。最后林姿娴举起残留的强酸,一仰脖子就喝下去了。
她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来解决了一切。
林姿娴一直住在ICU抢救,慕咏飞受了轻伤,可是已经毁容。
当萧山匆匆打电话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我刚订好去美国的机票。
我去医院看林姿娴,她的口腔和食道已经完全被强酸灼伤。
我站在ICU的大玻璃外泪流满面,这个和我同龄的女孩子,我一直觉的她是那么漂亮,我一直羡慕她,我一直记得她最后对我的那个笑容。
在医院里,我第一次溅到林姿娴的父母。林妈妈哭得昏过去了几次,也住进了医院,林爸爸两鬓的头发都已经灰白了,他眼底全是血丝,有些茫然地看着我:“小娴一直很听话,我们工作忙,没有管过她,可是她一直很听话。”
我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妈妈,这天下所有的父母,面对儿女的不幸,都会如此地痛不欲生,都会这样一下子全垮下来。只有萧山奔走在医院和学校之间,处理医疗费用等各种杂事,还要跟警方打交道。
警方很快介入,因为这是刑事案,要起诉林姿娴故意伤害。我也被传唤,因为保镖作证,当时在现场林姿娴唯一曾提到的人就是我,而我学的是化学,我终于知道,原来他们怀疑是我指使林姿娴去上海慕咏飞。
慕咏飞的律师向警方提供了大量的证据,我看到其中有许多我和莫绍谦的照片。我被正式拘留,没完没了的审问令我头晕目眩。所有的证据都对我不利,我和莫绍谦有长期的不正当关系,我有指使林姿娴作案的动机,我有化学知识,我知道强酸的伤害性,林姿娴在犯罪现场提起我的那句话更是火上浇油,而且现在林姿娴昏迷不醒,随时可能死亡,更无法录口供。
我害怕到了极点,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可是没有人肯相信我。
我在警察局度过了此生最漫长的二十四小时,审讯室的灯光照在我脸上,刺眼又难受。我已经连续好多天失眠,所有的问题被一遍遍地要求回答。
和林姿娴是什么关系?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谈话内容是什么?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被记录,都被质疑。
我觉得我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我只想对着这些人咆哮,林姿娴还躺在ICU里面,她都快死了,你们为什么不追究慕咏飞对她的伤害?
故意伤害?
到底是谁伤害了谁?
悦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我保释出来,看到她和萧山的刹那,我只会一遍一遍喃喃地说:“我没有做过。真的,我没有做过……”
悦莹狠狠抱着我,说:“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悦莹带了柚子叶来,她和萧山还带我去吃猪脚面线,我一口都吃不下,她硬逼我:“那就吃半口,吃半根也算。”
我强颜欢笑:“你这一套一套都是跟谁学的?”
“电视里啊,我看了那么多的TVB。”她给了我一个白眼,递给萧山一把折扇,我认出那扇子。因为扇股是象牙,扇面是兰花,另一面则题的诗。悦莹去年夏天的时候曾经用过,当时我还觉得这扇子挺精致,她不以为然:“我那暴发户的爹随手丢在书房里,我就顺来了,听说还是全国书画协会的什么主席画的。”
猪脚面线只有小店才有,这里没有空调,萧山就用那扇子替我不停扇着,其实他鼻尖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从见到我起,他就没有跟我说一句话,可是我止不住地心酸:“你别扇了,我不想吃了。”
“你放心吃吧。”悦莹说,“我对我那暴发户的爹都以死相胁了,我扬言他要是不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把你捞出来,我就死给他看。还有,别怕姓慕的弄来那帮律师,我也给你弄了一个律师团,带头的是知名的徐大状,我打听过了,这人牛的很,做辩护基本上没输过。”
这个时候萧山才说了一句话:“慕家不是那么好应付。”
悦莹白了他一眼,然后对我说:“没事,咱有的是钱,慕家不就是有钱?咱跟他们拼了!”
其实我知道,我知道慕咏飞不会放过我,她一定会借这个机会整死我,她一旦出手绝不会给我留任何一条活路。何况这次听说她毁容了,像她这样美的人,对容貌这么自负的人,怎么可能不恼羞成怒?而且慕家财雄势大,即使是悦莹那暴发户的爹,估计也不是慕家的对手。
悦莹甚至还想要联络莫绍谦,被我阻止了,我说:“我不想再见这个人了。”
这辈子他永远不想再见我,我也永远不想要再见到他。
案子最胶着的时候,慕振飞费我打了个电话。我意外极了,他约我在学校明月湖边见面。
初夏的明月湖,已经是一顷碧荷,风摇十里,湖畔的垂柳拂着水面,圈出点点涟漪。我坐在长椅上,时间快得让人觉得恍惚,转眼间夏天已经来了。我本来应该在不久之后飞往美国,但现在官司缠身,只怕我这辈子再也去不了C大了。
所有的季节中我最不喜欢夏天,可能是因为夏天的时候父母离开了我,也可能是父母离开后,我的每个暑假都让我觉得格外漫长难熬。我坐在湖边看荷叶,春天的时候,我好像也坐在这里看过梅花。那时候季节还早,梅花都没有开。那时候我天真地以为,我可以将萧山和莫绍谦都忘了,从此不再提起。
有人在我身边的长椅上坐下来,我还没有转头,已经听到熟悉的嗓音:“可以吗?”
原来是慕振飞,他拿着烟盒,仍旧是那种彬彬有礼的样子。我点点头:“给我一支。”
我生平第二次抽烟,仍旧是一股苦苦的味道,有一点点薄荷的清凉。我掌握不好换气,慕振飞瞥了我一眼,说:“没那个本事就别逞能。”
他的舌头还是这样毒,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也只有他和悦莹,一如既往地对我,尤其他,更难得了。我又狠狠抽了口烟,没想到呛的更厉害,我咳得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蹲到一旁喘了半天,被迫把烟掐了扔进垃圾桶,勉强抑着咳嗽说:“这也太难学会了……”
慕振飞笑起来,仿佛我说了个挺好玩的笑话,他笑起来真好看啊,唇红齿白,阳光灿烂。有慕振飞这样的帅哥在身边真不错,让我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是美的,让我觉得活着还是非常有趣的。只是可惜,我想慕咏飞这次不整死我是不肯收手的了。
正当我还在这样想的时候,慕振飞已经收敛笑容,对我说:“我姐姐的时间,我私人向你道歉。”
他的脸色难得认真,非常凝重。
但我真被吓了一跳,我简直受宠若惊:“不敢当。”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慕家人太高深莫测,我着实陪他们玩不起。不过是慕咏飞还是慕振飞,我从来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慕振飞说:“我姐姐已经答应和莫绍谦离婚。”
我问他:“他们俩真要离了?”
慕振飞挺坦然:“早该离了。从一开始我就反对姐姐一意孤行,可是她并不听我的意见。她总觉得有把握可以让姐夫爱上她,可是她并不知道,爱情是无法操纵的,尤其以她的个性,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我眯起眼睛看着太阳,真是刺眼啊,夏天就这样过去了。
可是林姿娴还躺在ICU里,也许她永远也不能在阳光下对我微笑了。慕咏飞轻轻地一点指头,就毁尽了她的一生。我尽量平静地问他:“你姐姐如今怎么样”她的伤?”
“她已经去日本做过检查,可能要做一系列整容手术,不过术后的状况应该还是很乐观,她不肯咽下这口气。但我是代表我父亲来的,我父亲认为,这一切已经够了,应该结束了。所以他让我来,向你表达歉意,并且转达善意。我和我父亲都希望这件事情尽快终止。你放心,我们也不会要求林家进行另外的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