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来说,也是富裕的,这是经济条件,也是威慑其他竞争对手的一个重要因素。再则,就是,他们家,读过书的人也多,虽然没有象雪莲那样上了大学,但是,那种优裕的环境,似乎是村里人无法比拟的。首先有了这些,他们的父亲上台的时候,村里人都没有说什么,并且以为人家就是当官的料。
村里的一切财产都受大队的管辖,又没有谁来监督,村里的人都大约知道某某房子是大队的,某某田地是大队的,然而后面还有些东西,就不为他们所知道了。这就意味着,谁上台,谁可以优先地处理公共财产,买卖房基地,买卖村里的寺庙、大生产时留下的房子,桌子,椅子,凳子等等。本来有一年,村里的干部准备处理村里的一座年老的寺庙的,但是他们又很迷信,说那寺庙里的神是最灵敏的,吓得也就不敢了。然而他们又不想让人说他们这些领导是信奉封建迷信的,先找了村里的神婆看了,神婆说不能动,虽说庙是破了,但是神却还在,于是他们都吓破了胆,以后的几届干部也都讨论过卖寺庙的事情,但是因为上几届都没有敢卖,也就放弃了。这是村里唯一还没有被卖掉的公共财产。
而当了干部的人,除了不用去地,就能分到好多的钱外,还能白吃白喝,最关键的是,他们一个个的都患有“权力妄想症”。过分迷信权力的威力,即使是一个小小的山村,也是有许多公共的资源能分配的,也有许多的人在路上见了,争着跟自己打招呼。这样,为了能上台而争斗,争斗得头破血流,大家也觉得值得。
选举期间,虽然是个村子,但是依旧是小道消息、流言蜚语满天飞。 人们私下里交头接耳,街谈巷议,坊间话语也多起来,这些话半公开而又半隐匿,既有形又无形。
从前的时候,谁也不热心,只是在选举后不久才知道某某是村长,某某是村支书,某某是大队会计,以后也就平常了,都觉得那是不关自己的事情。渐渐地,外出的人也多了,带回来了民主的风气,参政的热情高涨起来。
吕树人本来也是要参加这次的选举的,他自己觉得吕家在经历了风风雨雨几十年后,终于到了重振雄风的时候了,机不可失,他先是给吕家大院的人打招呼,希望他们把票都投给他,但是大家都不支声,他又逐个地问他们准备选举谁,然而这是万万不能说的,他也觉得没趣,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里,雪莲迎面走了过来,说:
“爹,今天陈军旺来过了。”
“他来干啥?个狗日的!出去躲着,见派出所没有来找他,以为就天下太平了?也不用猪脑筋想想。”吕树人心里头本来就有气,这回倒好,来了个受气的主儿,忍不住把陈军旺骂了个狗血喷头!
“他嬉皮笑脸的,说要咱们把选票投给他!”
“投给他?哼,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做你的白日梦去吧!自己也不散泡照照自己啥模样。”吕树人自然有他的道理,即使把票投给了陈军旺,那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十分就有九分败!况且,他从来没有想到陈军旺这个狗日的也要来参加选举,真是乱套了。
“你给了吗?”吕树人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问。
“放心吧,爹,我能给他?”雪莲扮了个鬼脸。
“那就好,一定要藏好,别藏得自己也找不着了,干着急,鞋里是不能藏的,不经意穿鞋,磨破了;锅灶里也不敢放,说不定啥时候忘记了,一笼火给烧了;墙角缝也不敢放,怕老鼠拿去铺窝儿了。”吕树人若有所思地说,稍停了一下,又继续说,
“莲儿,其实今儿俺也是忙选举的事情去了,俺跟你的几个大爷,叔叔商量了一下,认为咱家也该出个干部了。再说,以前的时候,咱们家不是望族吗?只是解放后没落了。”
“爹,都啥年代了,还幻想过去?再说,过去当地主,那是要被人骂的,又不是啥好事……”
“你这孩子,净打叉!”他假装责怪道,
“啊,对了,莲儿,俺们都说你是块料子,决定推举你做候选人,一旦选举上了,也是为咱们吕家争光了,俺以后也有依靠了。”
夜晚的时候,雪莲的叔叔吕树旺来串门了。
“哈,雪莲,忙着收拾呢?”他笑哈哈地问。
“是叔啊?进来吧,坐炕上吧。”雪莲忙招呼着。
“你爹呢?”
“刚出去,估计快回来了。”
“啊,那个,你爹跟你说了没有?就是参加选举的事儿,你看俺们吧,都老了,又是没有当官的命,大字也认识不了几个,往后啊,都全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所以,不管说啥你都得参加,咱老吕家可就指望你了。”说到这里,吕树旺满眼地放光。
“叔,我怕…我不行!”
“这孩子,还没有试试,就打退堂鼓了?放心吧,咱们吕家在村里也是大户人家,亲戚又多,不行,我去说去,叫他们把票都给你,估计他们也都是乐意的。”吕树旺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吕树人,
“哥,你就算了吧,都多大了,名声也在外面摆着,怕别人不知道啊?你就让雪莲出面好了。”
雪莲也不吭声,心里没有底儿。她其实并没有想要参加选举,她真正想要的是早点回到学校去。但是当她听说这村里的村支书多年来没有办有件实事时,她又觉得有点气愤,于是,决定参加选举。
吕树人和吕树旺已经出去活动了。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小的时候,吕树人他娘按照村里的习俗,给他找了个朋友,叫文学。名字虽然起得好,但是却也认识不了几个字。家里只有一个女儿,叫小燕,生得和雪莲一样漂亮。由于是朋友,吕树人自然忘记不了来这里游说。然而文学似乎另有打算,说话也是含含糊糊的,没有直截了当地说要投雪莲的票。这令吕树人很生气,从文学家门出来的时候,吕树人打算以后再也不踏入半步。
中午的时候,文学的老婆金花来了,笑着跟吕树人赔礼道歉,说:
“哥啊,你这兄弟你还不知道?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这当家的他是个老实人,话也不会说,惹你生气了!哥,你就多体谅着点,啊!”
她一面笑着,一面劝吕树人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
“雪莲要参加选举了?那可是件大好事儿!咱自己的票哪能便宜了别人,哥,你放心吧,这个主我还是能做的了的。”说得吕树人气慢慢地消了,既然人家来说情,想必也是好意,也不能总绷着个脸给人看,于是立即满脸堆笑地说:
“金花啊,俺也知道他那脾气,他是怕雪莲选举不上,往后见了陈书旺没啥说,事情也不好办,可是都是自家兄弟,不帮自己,难道还要帮别人不成?”
金花从头到尾都笑着陪不是,吕树人渐渐地也安心了,就要留金花吃午饭,金花推辞不过,就吃了。金花走后,吕树人当即拿出了本子,把金花家的三张票先记下了。
村里的黄小三家里也有两张选票,是他和他老娘的,原先的时候,是没有选票的,纵然有,他们也没有真正的见过,现在文明多了,到了法定的年龄,都发了选民证。两个人商量过后,决定要卖掉。家里穷,这样卖掉了,还可以补贴家用,一旦过去了,即使投了出去,选出了领导干部来,对自己又有啥用?还不是什么好处也捞不着,倒不如乘着“值钱”的时候,干脆一卖了之。后来,果真的卖了,先是问雪莲要不要,雪莲觉得这样做是违法,劝导了半天,他愣是不听,扭头就去了另一个候选人陈书旺家,那陈书旺一见到选票,眼睛立即亮了起来,热情地招待了他,最后按十块钱的高价买下了黄小三的选票。陈书旺热情得出奇的表情,倒让黄小三有些忐忑不安,
“不会出啥事情吧,书旺哥?”黄小三突然犹豫起来。
“不会,这是你的权利,是你的东西,你想给谁就给谁,哪怕你扔了也没有人敢说个一二三来!有了这钱,你可以买点好东西,我又可以多两张选票,你留着也没有用,还不如买给我,这叫‘两全其美’!”那黄小三这才放心地走了。第二天早饭的时候,就吃上了油条。
村里的柳翠兰家里也有三张选票,自然也在考虑着,是卖还是胡乱的投了,或者投给亲近的人,她的本家,还有亲戚中是没有候选人的,所以,她家的选择余地是相当的大的。然而她又是个极其不谨慎的人,到了选举的前一天,选票突然找不到了,于是翻箱倒柜也就三个大木头箱子…地找,终究没有找到,以为缝到了被子里,就拆开找,也没有,或者塞到了某个墙缝里,用细小的木棍挑,也没有挑出个啥来,全家人急的没有好气。没有卖了钱,又没有做了人情,倒是落下了笑柄。后来,回想起当天的时候,邻居陈近臣的小女儿来家里玩,
“也许是她拿了,她是个小孩子,又不知道啥,你去问,又落个不好听的名声,不管怎么样,还是去问问好。”
于是柳翠兰拿了点好吃的,去找陈近臣的小女儿桂花,
“纸,就是…就是三片纸,这么这么大的,”说着,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生怕孩子不知道那是选票,
“纸上面有字,你认字吗?要是认的,肯定知道那是人名……”那小桂花只是搬着指头,在嘴里吮吸,那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
“啊呦,我的妈啊,那可是钱啊,钱!”她着急了。谁知那桂花被他们轮番地问的哭了起来,这可惹恼了陈近臣,说把孩子吓坏了,你们自己弄丢了,却来诬赖孩子,于是三下五下,就把他们撵出了家门。柳翠兰一个劲地在门外陪着笑,喊着近臣哥,哄着桂花,谁知道那陈近臣就是不开门,两个灰头土脸的,落了个没趣。回到家后,夫妻两个好一顿吵架!第六章 村选(2)
这么多年了,村里始终有一个在大队混事儿的角儿,他叫张宝生。年纪五十开外,平时梳着背头,因为好多的国家领导人都是这个头型,况且这是村里公认的领导头型,额头外露的多,又显得宽大,还发亮,有认为自己在村里是出类拔萃的,也想弄个这样的头型,就想方设法的弄,每天坚持地烫,向后梳,终究也没有成。一般人的头型都是胡乱地梳理几下,有的甚至半年不洗一次头,牙也从来不刷。张宝生每天打扮得油光满面的,走在街上,趾高气扬,一身干净、平展的中山服,脚下的皮鞋也不知道涂了多少鞋油,如此打扮,明显和村民不一样。此人油腔滑调的,这些年,也没当了什么领导,只是四处的给人当说客,或者宣扬大队的方针,给计划生育组当排头兵:贴封条,上锁,一只手托住腰,用大喇叭向群众喊话,就象演抗日战争片中的日本皇军向中国被捕的老百姓喊话一样,或者拉妇女去坠胎,如果不去的话,就把人家的粮食全部搬到大队去,让人家没法开锅。遇到女的反抗的,寻死觅活的,他也不阻拦,还愣把“敌敌畏”摆在人家面前!
他又是个眼睛珠极其灵活的人,见谁上去了,他马上就去人家里,又是帮忙,又是亲热的,比他的妈还亲,热火的不行不行的。于是也有人善于利用他来办些事情,自己却躲在后台充当好人。
这次,他负责给陈书旺拉选票。先是把自己的票当好人,给了陈书旺,接着,把自己本家的选票也捞光了。他许诺说如果陈书旺上去了,村里的有些工程就给他们做,比如修渠道了,打河堤了等等,哄得那些村民也是乐得合不上嘴,自愿把票投给陈书旺。
他又盯上了那些没有能力的人。其中一个便是老实巴交的牛所。牛所一辈子没有婚娶,孤身一人,寄居在村里的一所破庙里,平时很少有人去看他,只有些孩子到破庙里玩,也开他的玩笑。他手里自然也有一票。于是张宝生找到了他。那天,牛所正在乱草中睡觉,不知不觉地,张宝生到了,他看到了那张选票,就在牛所的旁边,一时间他打起了歪注意:他想偷走!他悄悄地走上前,小心地伸手过去,没有想到牛所睡觉还说梦话,把张宝生折实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收回来,不觉心里有生气,想:如果不是我求着你,我才不来这个破的神仙也不住的地方!
“牛所哥?”他小声试探着喊。然而牛所的睡性却很大,怎么喊也不醒来。于是他的右手又发痒了,几次想伸过去。但是,这个时候,牛所翻了个身,放了个响屁,张宝生赶紧捂住鼻子,退后几步,心里的火气莫名其妙地大了起来。他快步上前,推醒了牛所。
“牛所哥,我今儿来是想跟你说个事儿,你准备把你的票给谁?”张宝生忍着气,装作笑脸,那模样,好象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
“啊,是宝生老弟啊!哈,你消息可真灵,俺这票还没有藏好呢,你就找来了。”牛所取笑着张宝生,他知道张宝生平时的为人,没有事情是不会来看自己的,更何况即使从他家门前过,也不会给碗饭吃的人。今天见张宝生有求于自己,牛所更是得意了,
“俺的票谁也不给,俺投俺自己。”说完,拿起鸟枪眼瞄了张宝生一眼,嘴也歪歪地裂开了……
“哼!”张宝生从鼻子里冒出一股气来,不屑地看着牛所。
“就你?也想当官?我看,这辈子你今生只能呆在破庙里跟神做伴了,想做官?下辈子再说吧!”
“俺就是想投俺自己一票!”牛所的语气很重,似乎并没有害怕张宝生的意思。
“你!”他想发狠地教训牛所一顿,但是转念一想,说:
“看看你的后果,如果不投给陈书旺,等他上去了,准有你的好戏看!”他狞笑着,一脸的坏相。
“哈哈,俺谁也不怕,俺都成这样了,他也不知道给俺一床被子,俺谁也不怕他!”张宝生本来是想空手套白狼的,但是见他硬的不吃,想到了什么,语气一下子又变软了许多,他凑上前去,压低声音问:
“卖吗?”
“多少钱?”其实牛所也真的想卖了,买点好吃的补补。
张宝生伸出了两个指头,
“二十块?”
张宝生摇了摇头,眼睛里崩发出怒火,想:牛所这样的人,也知道来自己身上抠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