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吗?”
“多少钱?”其实牛所也真的想卖了,买点好吃的补补。
张宝生伸出了两个指头,
“二十块?”
张宝生摇了摇头,眼睛里崩发出怒火,想:牛所这样的人,也知道来自己身上抠点好处,做梦去吧。
牛所见猜测得不是,脸立即皱了起来,斜着个眼看着屋顶,然后又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难道是二百?”说完,自己也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张宝生本来是不想说的,玩一玩威风,没有想到牛所不知趣,他也等得不耐烦了,只好硬生生地说了句:“两块!”很没好气。
“两块谁卖?前两天有人出十块俺都懒得卖,今儿你出两块,哈哈哈哈,哄小孩子的吧”牛所一听这话,乐了,觉得有些让人不相信,不屑地说。
“谁?谁来的?是不是那姓吕的丫头?”张宝生心里着实一惊,慌忙敏感地问。
“人家说不能对外人讲,临走的时候,一再叮嘱,尤其不能讲给‘张宝生’,你是‘张宝生’吗?”牛所歪着头,斜着眼睛看着旁边惊慌得流汗的张宝生。
“你!你说,到底是谁?”张宝生拿出一副惊恐的表情来吓唬牛所。
“想吓唬俺是不是?越吓唬俺,就越不说给你是谁!”
“再不说,我让书旺来找你,看你怎么办!”
“哈,还吓唬我不是?我谁也不尿!”牛所拉长了声音,眼睛瞟了一下,内心却慌了。牛所知道,自己毕竟住在书旺的管辖下,即使不见面,也总有些事情需要书旺处理的。
“到底给不给?”
“给?白给你吗?做梦去吧!”
“不是,就五块!”
“二十。本来想给你要十块的,今儿看你着模样儿,咋说也得给你要二十,让你威风!”
“你……”张宝生一时没有话说了。
“要不,你后晌再来?这事情也得让俺考虑考虑,也是件大事不是?”牛所说着,看了张宝生一眼,看他的反应。
陈书旺给张宝生说的是拉一张,给他十块的,他又想从中间赚点,没有想到牛所不卖帐!
“那,牛所哥,我也给你十块,你给我罢!”张宝生眼光一下子温柔了很多。
“不卖,十块谁卖!”牛所依旧执著着。
“那,十块一毛?”
“哈哈哈……宝生啊,你可真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啊!”
牛所笑得张宝生好没面子,由于求着牛所了,也只好忍气吞声,
“那,十一,你看咋样?”牛所依旧没有动心,伸了伸手,
“十五?”张宝生惊的喊了出来,
“你也真敢要啊,牛所,啊,拉一张,书旺才给我十块,你这样还让我倒贴五块,你,你也太欺负人了吧?“
“你要不要?后晌有人还来要。这可是好东西啊,”牛所拿着那张已经被揉烂了的票在张宝生的面前晃了两下,张宝生的眼睛也跟着动了几圈,
“这东西,宝贝啊,少一张,是一张,你不要,你就少一张,别人就多一张!”
牛所说的太对了,选票在逐渐地少,这么下去,陈书旺就有落选的危险。
“我要,我要,赔十块我也要!”他掏出钱来,牛所伸过了手,以为张宝生要给他,没想到张宝生坏笑着,狞厉着对牛所一字一顿地说:
“牛…所…哥,我可不能掏冤枉钱,你告诉我,来买你票的人是谁?”张宝生阴阳怪气地说,眼睛始终盯着牛所看。
牛所咽了口口水,说:
“这可不能说给你,万一你走漏了风声,人家又来折磨我!”
“中。你考虑着,等考虑好了,你告我一声,啊!鬼屁精!”张宝生骂了一句,背着手,走了。
中午的时候,牛所来到了雪莲的家里,很着急的样子,想要见雪莲。
“闺女,叔跟你说,上午那个狗腿子去找俺了,说要买俺的选票。”
“谁?谁是狗腿子?”
“啊呀,你还不知道啊,就是张宝生,那可不是个东西!刚开始非想让俺白给了他,接着就给五块,五块啊!说着,牛所撅起了嘴,显得很不满意,
“还吓唬俺,他那样子,俺啥没有见过?啥东西,啊,是个啥东西?”
“那你卖了吗?”雪莲忙问。
“没有。你想俺能卖吗?瞧着他那样子,真让人恶心!所以,俺想了很久,虽然俺没有啥钱,但是,俺也要把这选票投给一个能为村里办实事的人,就来找你了。”
雪莲一下子明白了牛所的话,但是又不好说出来,而且这种情况,在选举的时候,是不允许的。走的时候,牛所一再的保证,要在选举的时候投雪莲的票。雪莲很感激,说了很多安慰的话,让他吃了饭,才送走了。
约莫过了六天,牛所又来找雪莲了。一进门,牛所就把嘴裂开了,想要哭。
“咋了,牛所叔?”雪莲以为出啥大事情了,就忙问。
“闺女,叔不是人啊,叔不是个人。”
“到底咋的了?”
“俺…俺把票卖了,俺一时的糊涂啊,糊涂啊!”他颤抖着,眼睛红了。
“没事儿的,牛所叔,你卖了,肯定有你的难处的……”
“恩。前几天,俺吃了点剩饭,后来肚子就难受起来了,一夜也没有睡个好觉,又没有钱买药……”
“我知道了,牛所叔,这不怪你,生病不由人吗,你又没有钱,虽说卖选票犯法,但是也无奈啊,不是?”
牛所这才稍微的感到安心了,傍晚又在雪莲家吃了饭。而吕树人也没有好声气,以为牛所是纯粹来骗饭吃的,被雪莲埋怨了一通,才住声了。
“先成交!”张宝生以为成功了,就把钱递过去了,接过票来,装好了。这时候,牛所示意宝生过来,告诉他:
“我骗你呢!”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张宝生咬牙切齿,发誓以后要好好整整牛所。
后来还真的做了。陈书旺上台后,借故把庙给拆了,让牛所没有了地方住……第六章 村选(3)
先给亲戚,给自己人牟利,这早就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曾经有一次,一连下了半个月的雨,村里的土房子那里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倒塌了不少,正赶上上了新闻媒体,上面捐助很快下来了,当两汽车把救援物资运到了玉泉村的时候,先封存在大队里,暂时不对外公布消息,村民也被蒙在鼓里,丝毫不知情。村支书陈书旺先忙活起来了,他秘密召开了大会,商量怎么分这些东西,看着这么多的不要钱的东西,自然也眼红的不得了。
“宝生,你先说说看。”
“我?”张宝生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脸有些红了,他从来没有在这么高贵的地方发表过什么高论,今天显得有些激动,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他先干咳一下,又喝了点水,才说:
“东西不少,也很好,俺看着都眼红……”底下的都“轰”一下笑了起来。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
“还是…还是让支书说吧。”他唯唯诺诺地看了书旺一眼,想坐下。陈书旺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个老东西,不成器!让你表现表现,你屎也拉不出来一个。本来陈书旺是想借张宝生的嘴说出自己的话的,让他当这个罪人的,谁知道张宝生口拙,竟然又把皮球给踢了回来。
“恩,那好,既然大家都不说,那我说两句啊,你们看呐,这么多好东西,这么分下去,怪可惜的,咱们也很辛苦,争取点这样的东西不容易啊。”
“是。不能便宜了下面的!”随后有人接话说。陈书旺扫了那人一眼,那人立即不吭声了。
“我知道你们都是想分些东西,这是咱们共同的心愿,是不是?在这里,我代表大队,也代表你们的想法,这些东西,咱们受苦受累的领导先挑了,接着在发到下面去,总不能全分了吧?上面下来检查,我可说不清楚…。。“说完,他扫了大家一眼,下面的干部都议论起来。
“怎么?有谁不愿意分的,我举手赞同!”然而谁也没有吭声。
“好,没有人说话,就表示大家都同意了,那就分吧。宝生,你就负责分分。”
这些干部随即要分,但是,陈书旺随即开口了:“想分的话,就先在本子上按个手印,否则以后也说不清楚了。”
张宝生一下子明白了陈书旺的意思,他也当下愣了,但是马上就露出了笑脸,对陈书旺说:
“您放心,我们照办就是。”然后最其他的干部说:
“还不快欠?拖拖拉拉的……”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半天,陈书旺不耐烦了,就说:
“你们到底想分不想?”大家还是不说话,
“想就赶快签名吧?”陈书旺狡讦地看着他们,那些干部又想分东西,没有办法,都签名了,按了手印,陈书旺收了起来。管理计划生育的张大妞是最后一个签名的,她欠完后,自然就把笔给了陈军旺,
“给我干啥?”陈军旺看了一眼张大妞手中递过来的笔,又瞟了独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不……”说着,张大妞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让他也签名。他心里恨得痒痒的,但是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说:
“我不要!”声音虽然很低,但是,在场的人都听到了,都感觉到那中发音的含义。旁边的一个人忙去拉了张大妞一把,张宝生已然知道了陈书旺的意思,也忙上前一步,假装对着张大妞说:
“支书他不要,自己家的东西还没有地方放……”
说着,暗中向张大妞使了个颜色,张大妞也随即明白了,偷偷地退后了,再也不敢支声了。他始终没有签名,鼻子里“哼”了一声,拿本子在手上拍了拍,环顾了一下四周,一时间,众人都把眼光定在了那片签名单上,心里是又害怕,又急于想分到东西。而陈书旺也没有再说啥,扭头走了。剩下的那些干部就先忙活起来,把好的衣服挑走,把大米、白面私下分了。
“等等!”张宝生制止了他们。
“咋的了?不是让分的吗?名字也签了,还害怕个啥?”张大妞小声嘟囔着。
“张大妞啊张大妞,前晌你也真是的,不看个眼色,乱说一气!”张大妞随即不敢吭声了。“大家听我说啊,看有没有道理。”说着,他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
“虽然支书没有签名,也说了不要了,但是,以我看呐,”他想说出“他也想分点”这句话,但是,又害怕被人拿住了把柄,日后有人在陈书旺前面说起来,可吃不起。略微思考了一下,又说,
“是不是?咱们要照顾到每个人,啊,更应该考虑到陈支书,是不是?”他看大家都不说话了,手也停了下来,就笑了一下,也带着委屈说,
“其实,我也想多分点,是不是?可是,上面有支书,日后啊,机会还多,咱们还都得跟着支书,是不是?就象吃饭,啊,你吃了这顿,这顿吃撑着了,那下顿,你找哪儿吃去?”
“那可怎么办?”
“怎么办?”他以为那人装傻,语气极其不自然地说,
“都先把好的东西留下来,啊,等支书来了,由他决定。剩下的,咱们拿,再剩下的,给下面分,啊。”
剩下的才用大喇叭广播,按队发放,显示得很公平。分给每人一包方便面,几口人分几包,那还不够一顿吃,这怎么叫做“赈灾”!然而老百姓是最好糊弄的,东西又是白给的,谁不乐意?他们都忽视了具体到了多少东西,大队也没有公布,有些人念叨起来,便立即有人劝说:“你知足吧,能分到东西就不错了!”也是,到自己手里的东西,也是白给的,还追究个啥?
中午的时候,陈书旺偷偷地溜进了张宝生的家里。
“宝生在家吗?”
“呀,是支书啊,快进来,快进来,孩儿他爹,支书来了。”一面喊着张宝生,一面把陈书旺让进了屋子。
“支书,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恩?”陈书旺很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不觉皱眉头。张宝生自己也觉得失口,忙给陈书旺倒水。
“分的咋样了?完了吗?”陈书旺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分了,都分了。”
“都分了?”陈书旺说话间,被开水烫了嘴唇一下,忙吸气。
“啊,不是,啊,是分完了。”他知道陈书旺心里着急了,心想,
“你也有着急的时候啊?看你平时人模狗样的,不拿我当人看,今天就是让你着急着急。”看着陈书旺用手抚摩烫伤的嘴唇,他心里倒是有几分乐。
“不是,支书,”说着,他小声说,
“给您留着呢,都是好东西,坏的都给下面的分了,他们甭提有多高兴了,一股劲地说咱好呢!”陈书旺听见了,也是老大的高兴,夸了他几句。
白天自然不好往家里拾掇,只有等到了晚上,悄悄地运到家了。那东西中,有新皮鞋、新的棉被、羊绒大衣等。第六章 村选(4)
村里头人的意思是当干部甚至可以压迫人,可以站在别人的头上拉屎,尿尿。谁也避免跟村干部发生争吵,生怕惹祸上身。于是干部的职位越发的受到追捧。
过节日的时候,是干部丰收的时候。有很多的“开明人士”都暗地里给他们送礼,尤其到了大年三十晚上,家门都快被踏破了。当然,他们也想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比如双方吵架了,希望干部站到自己的一边的,或者要重新的分地,他们中有希望自己分到地理位置好,又肥沃的土地,或者审批房基地,等待着回复等等。在村里人的眼里,干部就是对村里的任何东西有占有权利,分配权利,决定权利。
但是,村里的公共财产一年一年地减少,却也没有看见村里有什么大的变化。
选举的时候,不象美国总统选举一样,讲究什么政绩,因为他们从来没有,于是也就做贼心虚,不敢公布出来。陈书旺似乎是个老手,连续当了五年的支书,依旧没有竞争对手。最近他却明显地感觉到了威胁,那就是雪莲也要参加了。这五年来,他没有为村里做一见象样的大事,于是竞选的时候,底气明显地不足,又不好抛头露面,只是让张宝生四处为自己拉选票,自己却在暗处指挥着。
“听说吕家的那个丫头也要竞选了?”他不无担心地问。
“是,来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