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不”嘛?当然是不行的,“不孝”这两个字实在太沉重,再说若当真惹毛了爷爷,她和闹闹确实没什么好果子吃,她是无所谓啦,可闹闹不行。
虽然有一万个不情愿,池小喻仍旧闷闷问:“什么时间?地点?”
“现在,就跟我走。”
“现在?究竟是什么事,赶的这么着急?”
池小喻满心的不悦,时间太仓促了,而爷爷……太可怕了。
每一次的见面都能让她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往。
那些如梦魇般痛彻心扉的过往。
她想要忘记,彻底的忘记,而每一次只要一看见爷爷,那些往事总会不自主地萦绕上她的心头,那种感觉太无力。
现下,她实在还没有做好和爷爷见面的思想准备。
池小喻有些心急,等不来颜行一的回答,便又抬高声音追问了一遍:“到底是有什么事?”
颜行一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直凝视着她。
直到池小喻感觉很是莫名其妙,他才淡淡说:“这么久不见,我以为你会笑着很客气地问我:什么时候从欧洲留学回来的。或者,你会一脸的鄙夷嘲讽我:可怜鬼,你胜利了,恭喜你如愿以偿,霸占了颜家所有的财产。”
池小喻微惊地睁大眼睛,这些很重要嘛?
怔了怔,她说:“我现在姓池,不姓颜。”
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回答,她一向不都是有着自己的那套理论嘛!因为不姓颜,所以颜家的一切与她无关。就好像当初他以为自己冠上了颜姓,她的一切就与自己有关,是一个道理吧?
也许是。
看来却不是。
颜行一无奈地浅笑,半蹲□子,将右手伸向从始到终一直没有停止过打量他的池闹闹,“你好,我叫颜行一。”
池闹闹偏着小脑袋又打量了他一番,问:“叔叔,你是我妈妈的朋友?”
颜行一下意识看了池小喻一眼,点了点头。
“男朋友?”池闹闹锲而不舍的追问。
颜行一失笑,抬抬胳膊,自嘲说:“我什么地方看起来很像女人?”
池闹闹又审视了他一遍,郑重地摇头。
逗得颜行一哈哈大笑。
池小喻有些尴尬,敲了敲池闹闹的头,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颜行一已经直起了身子,还是那副酷酷的表情。“走吧,颜先生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池小喻呼出一口长气,略微安心,爷爷心情不错,就意味着她会少挨些骂……
明明是很恨爷爷的,却偏偏得装作一副恭敬的模样,还不是因为爸爸临终前说的话。
“小池啊,你要乖乖听话,代替爸爸孝敬爷爷……”
孝敬,她是做不到,估计爷爷也不会稀罕,顶多不跟他顶嘴,不气死他就好。
宾利车行驶在已经开始喧闹的街市中,越过一辆辆的汽车、摩托车,车外是繁华的世界,车内却是一片寂静,甚至连一向多话的池闹闹和多动的金毛,也少有的如此安静。
池小喻看着窗外笼罩在阳光下的人们,就似在观赏无声电影,有人笑着,有人在争吵,也有人只是面无表情的匆匆而过。
看似喧哗的一切,实则……这才是生活,真实的生活。
反观之,这宾利车里的才是虚幻。
池小喻收回了眼眸,无声地笑笑,抬手摸了摸池闹闹的头,而后又给金毛捋了捋毛。
坐在前座的颜行一突然开口:“你离家半年后,我从欧洲回来。”
“嗯?”池小喻顿了手,很是不解为何他会说起这个。
她与他的关系从没有到过可以心平静和聊天的境地,甚至可以说她是讨厌他的,当然那只是年少时的感觉,那时的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爸爸才刚刚病倒,爷爷就在外领回了一个所谓的“继子”。
她妈妈说他会分走很多原本属于爸爸的东西。所以,她讨厌他,处处针对他,从没有叫过他的名字,更不用提那所谓的“小叔叔”的称谓,她只叫他乞丐,可怜鬼。
现在回头看看,那时她的态度还真是可恶又可笑,果然是人幼稚会用的报复手段也是幼稚的。
毕竟过去的早就过去,他只是被动的接受且什么都没做过,她又凭什么再讨厌他。
池小喻费劲地思索了一番他出国的时间,恭维说:“你很厉害,那么短的时间就可以毕业。”
颜行一回头看他,眸中透着意外,还有强烈隐忍的惊喜。他说那些只是因为他想说,完全没有想过她会回应。
也只是那么一瞬间,他扯起嘴角,淡淡地笑。当真是人大了,学会了世故,这种客气的感觉比喝骂来的更加疏离。他是该庆幸她终于给了他好脸色,还是该伤感她的越行越远。
愣了愣神,他转回了头,嘲讽地想:颜行一,你到底想要什么?
宾利车行至海江大桥的时候,池小喻已经知道目的地是何方。
海江早餐店,据说开了没有100年,也有八十年的老字号,鸡汁灌汤包和豆腐花乃店中双绝,位于海江桥尾不起眼的抹角拐弯处,生意却极其的红火。
还记得小的时候,爸爸会经常带她到那里吃早餐,每一回临走的时候总要捎上一笼包子、一碗咸豆花给爷爷。爸爸说,那是他小时候爷爷经常带他去的地方。
人是最重情的,却也是最可笑的,失去的通常都是最珍贵的,没有失去的时候却往往见若不见,或者根本就当作是可有可无的垃圾。
隐隐的,池小喻的心里开始不痛快。将将过了桥尾,她便喊停了司机,吩咐池闹闹和金毛下车。
“闹闹啊,小喻有事要办,你乖乖去那边的小花园里等我,一会儿我就来接……”
“你是要去见那个坏公公是吗?”
冷不丁的,池小喻遭到了池闹闹的抢白。
太聪明的孩子总是会让大人头疼。
池小喻也不回答,颇具威严说:“我去去就来。”
池闹闹不太乐意,揪着眉毛问:“我要是碰见坏人了怎么办?”
“放金毛咬他。”
“金毛要是咬不过他怎么办?”
“闹闹啊,我保证一会儿就会回来。”
池闹闹看的懂池小喻脸上无奈的表情,撇撇嘴,妥协:“那…好吧!小喻妈妈,你记得还有闹闹爱你。”
池小喻愣住,旋即展颜,捏了捏他的脸袋,“知道啦,知道啦,我也爱你。”
立在车门另一边的颜行一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如艳阳一般。“我留下来陪他。”
池小喻想也未想,直接拒绝。“不用。”
颜行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颗心渐渐往下沉。
汽车无声地发动,池小喻想了又想,似不经意地说:“我不想让爷爷知道闹闹在附近。”
颜行一眯了眯眼睛,甚是不解地从中间后视镜里看她。只见她咬了咬唇,接着说:“我是叮嘱你不要说漏了嘴,不是在解释。”
颜行一哑然失笑。
虽然长大了,可她还是她。
一如往昔的别扭。
已经将近八点,这是早餐店里最忙碌的时间。不似高级餐厅的井然有序,这里是热闹纷杂的,穿梭于桌与桌之间的忙碌伙计,匆匆忙忙来了去、进了出的各式客人,无不彰显着浓郁的人间气息。
偏偏有人却与之大不相同。
才将将进门,池小喻便一眼瞧见了位于角落的老人。笔挺的西装,整齐的大背头,坐的笔直的身姿,目空一切的眼神,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池小喻定了定神,向着老人走了过去。
“爷爷。”
老人闻声,抬起头来,淡淡地看着她。
良久,才点了点对面的凳子,示意她坐下来。
颜行一向老人拱了拱身子,欲转身离开。
他出言制止,“行一,你也留下来,坐在小池的身边。”
池小喻有些疑惑,仍旧顺从地往里挪了一个位子,让颜行一坐在自己的旁边。
阳光透过玻璃窗,折射出刺目的金色。
池小喻见爷爷一直凝视着窗外,眼神零落。她赶紧别过头,不想再看他,却突然发现他的头发,寥寥的竟无几根黑发,放眼望去一片银白,心中猛然一抽痛。
强大如天神一样的爷爷,竟然也有老态龙钟的这天。
“小池~,”一声拉着漫长尾音的呼唤,将池小喻拉回了现实。
现实是,哪怕是垂暮之年的皇帝,威严的强势气息依旧还在。
看着爷爷略显凛冽的眼神,池小喻脊背一僵,老实地回应了一声。
只听他叹息一声,缓缓说:“我昨天梦见你爸爸了。”
池小喻下意识抠着手心,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他对我说,小池长大了,应该像普通女孩那样拥有爱情、拥有婚姻。”
若说,方才池小喻心中还有那么一丝的触动,那么现在那些忽然涌起的感动,就像过眼云烟随风飘逝。
企业联姻?强强联合?她在心中冷笑,究竟是什么样的利益,需要他寻回自己这不孝的孙女?
她就不该幻想还有所谓亲情的存在。
池小喻费劲了全身的力气,隐忍不发。
“小池,和行一结婚吧!”
池小喻呆了。
颜行一愣了。
世界似乎全都惊愕了。
空气静止在这一刻。
原本按部就班旋转的一切,也僵硬在那里。
第三章
好容易透过气来的池小喻觉得,这世界疯了。
她伸头望向窗外,开始胡思乱想,莫非天要下红雨,这一切也太不寻常了。
“爷爷,你说让我嫁给行一‘叔叔’?”
池小喻故意将话语的重点落在了“叔叔”两字上,笑的很是突兀,就像那只蹲在树下等着乌鸦唱歌的狡猾小狐狸。
“爷爷,这不合适吧。”
只是她忘了自己面对的不是乌鸦,而是身经百战的老狐狸,她那点儿小聪明早就一览无余地呈现在老狐狸的眼中。
“就血缘来说,他不是你叔叔;就法律来说,他只是我精心培养的人才。现在看来很不错,非常适合做我的孙女婿。”
池小喻哑口无言。
为了死去的爸爸,为了不引起一切不必要的麻烦,她极力控制自己不要任性,所以方才选择了迂回战术。
结果就是……没用。
她又忍了忍,打定了主意不管爷爷再说些什么,她都不会开口应答,更不会点头同意。
不过爷爷还真是有意思,媒婆做的称职到家,絮叨地说起了颜行一。
“行一很有本事,好学,又有冲劲,这几年将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
池小喻暗自苦笑,这时才明白在爷爷的心里颜行一根本不是适合做他的孙女婿,而是适合做颜氏集团的CEO。爷爷的算盘打得还真精,又想找一个死心塌地为颜氏服务的人,又不能丢了颜氏的招牌,最胜任的人选不就是知根知底,可以入赘的颜行一嘛!
可看颜行一刚才的反应,应该是与自己一样,根本不知晓爷爷会说这个事情。他还真可怜,是不是为了报恩,连说“NO”的机会都没有。
爷爷从来就是这样,自说自话,不顾任何人的感受。
池小喻不自禁地偷眼看他。他很安静,安静的就似她和爷爷说的事情根本与他无关。
池小喻收回了眼眸,仍旧默不作声。
“……行一还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现在像他这种爱家又顾家的好男人不多见,小池你要好好珍惜。”
终于等到爷爷自顾自的说完这些,池小喻再也忍不下去,不耐烦说:“是我配不上他。”
“知道就好,你若不是我颜知非的孙女,你什么都不是,没有学问,不懂礼貌,不会说话,不会办事。”
很显然,池小喻的反应,已经激怒了他。原本是想要和解,还是忍不住说出了难听的话。
顿了一下,他企图弥补。“我知道你是担心那个小……孽……,小孩,你放心,你和行一结婚以后,我会送他去英国读书,给他最完美的生活,最优等的教育。”
※※※※※※
就在颜家爷爷随意决定别人命运的时候,他口中的小孩,正在海江桥尾的小花园边,无声地哭泣。
今天是周六,又是暑假的第一天,无数的孩子奔跑在花园前的音乐喷泉旁,欢闹嬉戏。
喷泉的另一边,一个玫瑰色的T型舞台,正在紧锣密鼓地搭建。舞台不远处,一辆宝蓝色的奔驰“保姆车”静静地停驻在那里,夏日阳光的照耀下,呈现着炫目的光芒,颇有几分它主人的风采,灼灼其华。
“保姆车”内,花放低着头,研究着手里的剧本,不经意的紧皱起浓郁好看的眉峰。
助理许生提心吊胆地坐在一旁看着,见花放搁下剧本,第一时间递上一瓶水,小心翼翼问:“放哥,这戏怎么样?”
花放接过水,漂亮纤长的手指一旋转,盖子随即打开。他颇为豪迈地灌了口水,没有说话。
“虞姐说了,接下这部戏,可以帮哥建立更好的形象。一个流氓混混单身爸爸为了自己的儿子,可以改邪归正,可以卖苦力,还可以……”许生没有忘记经纪人虞晴的吩咐,很适时的准备说服花放,接下《爸爸爱我》这部戏。可刚一对上花放投来的淡漠目光,他慌忙闭上了嘴。圈里的人都知道,放哥什么都好,外形好,声音好,人品也算不错,给的工资也是圈中之最,可唯一的不好就是脾气,就像夏威夷的基拉韦厄火山,每天都会喷发,且随时随地。
花放见刮躁的许生终于不再废话,呼出一口长气,烦躁却没有因为周围的安静而停歇。顿了顿,他移目看向车窗外,玫瑰色的舞台背景刚刚搭建完毕。
明明说好8:45开始站台十五分钟,现在已经快要8:30了,舞台竟然还没搭建好,那些人不知道嘛,几分钟的等待对他来说就是上百万的损失。好吧,若放在平时,出现这种情况他一定会拍拍屁股走人,可这次不行,厂商是“最爱一吻”,这是他的老主顾,他已经连续为其代言了十年。人呢,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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