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言得意:〃别剩啊。〃
黑诺捏住鼻子,不敢喘气地把这药灌进去。喝完嘴张着,舌头都不敢碰口腔,到处都是苦苦的:〃是不是里面有黄连啊。〃
看着黑诺那样子,施言不觉就哄他:〃良药苦口利于病,这么苦一定有效。你先多漱漱口,习惯习惯明天就不会觉得这么苦了。〃
黑诺惨叫一声:〃明天还喝!〃
施言点头:〃喝两个星期。〃
〃我宁愿去死。〃黑诺随便抱怨一句。
就听见施言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巨大的声音吓了黑诺一跳,施言怒目而视:〃你宁愿去死?你他妈的知道老子为你身体费多少心!为你这破病找多少关系!〃
黑诺好象被吓傻了似的,站着没有话说,施言摔门出去。黑诺看着杯子里挂壁的药渣滓,眼睛就湿润起来。他不是爱哭的人,甚至说黑诺的记忆中就没有自己掉眼泪的时候。自小他就没有遇事哭的习惯,真有几次难受,也是忍着;可是现在不是难受,他内疚惭愧。
他在自责,好象已经习惯了施言的好,这些日子以来,施言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而自己接受的同时却没有想到施言付出了多少。如果不是施言发火说出找了多少关系,自己还不知道添了这么多麻烦呢。在黑诺简单的世界里,施言好象就是无所不能,黑诺内疚自己忽略了施言花费的精力和金钱…现在他才想到药不是医院开的,当然没有公费了。
施言也没有走远,就是在隔壁的会议室呢,他一开始还是气得想大骂,可是冷静下来以后,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夸张、太冲动了,也不知道把那笨蛋吓着没?施言知道黑诺的肾跑不出是那两种肾炎之一,已经不可以根治的,只有小心翼翼地为他调养、尽可能控制住病情不发展。所以小小的咳嗽也是施言心头患,
因为王风妈妈曾经说过,任何小病都会由于抵抗力下降引起肾炎复发,从而加重病情。
这两个多月,黑诺声声咳嗽都是咳在了施言的心头,他不知道多盼望有一种药可以把这顽固的咳嗽根治掉,就怕黑诺会再次尿血,因为他找王风妈妈带自己去见过那些肾病患者,那尿毒症的病人肿得如大象的脚,皮肤都被撑得有小裂口,而且还布满了皮屑,走动都有掉落。大夫如常的口气告诉他,这样的病人也就再有三、两月可活,根本没有必要再住院。
尿毒症的死亡一直让施言很敏感,才会被黑诺一句无意识的几乎是玩笑的话刺激到。现在想来,黑诺当然不是轻视生命,那就是一句对自己亲密的抱怨罢了。实际上,那家伙也就在自己面前可以这样任性自在,看过他在家里是多么谨慎拘束的。
想到这里,施言反而欣慰他可以在自己面前的真性子。拉开门,他正站在门外。黑诺已经在这里站了几分锺了,他知道施言在里面,可是觉得自己没有脸敲门。
〃对不起。我、〃
〃说什么呢?〃施言一把搂上他肩:〃我发疯,你也疯啊,回去写作业。〃
面对着书本的黑诺,怎么都抑制不住眼底的水气,他起来站到了窗口。施言走近把他转向自己,黑诺眼中流动的水色要施言感觉心被刺了一样。
〃对不起。〃
〃吃个药就掉金豆,明天我陪你喝行了吧?〃施言把手放黑诺眼睛上摸摸。
〃你做什么?〃黑诺问施言奇怪的举动。
〃尝尝你金豆的味道,〃施言把手指放唇上擦擦:〃你要是女的,就直接吃吃,男的嘛只有这样凑合了。〃
黑诺破涕为笑,本来就没有掉下来,抑制的结果就是都跑到鼻腔里,现在这么一笑,鼻子里突然就冒出个泡泡来。施言见到鼻涕泡泡大笑,黑诺又羞又窘一脸红。
施言终于好心的停止笑声:〃好了,可以去看书了吧。〃
〃这药多少钱?〃
〃就知道你又会这样想,不要钱。〃施言也知道黑诺不相信:〃不管你信不信,人家就是没有收钱。〃把这些经过给黑诺将了一遍,否则这固执的家伙又不知道多担忧欠了自己。
〃谢谢你,对不起。〃黑诺还是在沉默以后正经地说,即使相信了施言的话,没有花钱。可一样是施言费心才找到这家人的。
〃胡言乱语什么呢,说好听的以为我就会便宜你,一天也不许少喝,每天都给我来这写作业。〃
这以后黑诺晚上都是和施言在办公室里度过的,他吃药再没有犹豫过,而施言则在第二天起就带了水果来,每天喝了药就给他塞上一颗水果:橘子、橙子,每次也是施言用水果刀把橙子皮都削好的。黑诺在家哪里吃得到这些高级水果,总是在施言的威逼中吃下去。
药其实只勉强够了七天的,但是施言每次把药熬完以后的药根和残余都留了下来,七天以后他用这七份药又重复熬了一遍,到第十天的时候是周末,离春节就四天了,学校也就放假了,那么这几天都是施言把药在家里熬好再灌进保温杯给黑诺送来。白天家里没有人,药又是第二次的使用,味道不浓开了窗户一会也就散去了,施言熬了四天居然也没有人发现。
53
除夕夜,家里人不少,除了三哥要值夜班,大哥一家、二哥一家都是回家过春节的,四哥、五哥和弟弟们在院子里放鞭炮,小侄子东东也要去,爸爸妈妈都在忙午夜饭,所以小家伙就来缠最好说话、最亲密的六叔。
小孩子不敢给他什么危险的爆竹,只有烟花和一些花炮,那么就一只只地慢慢放,小侄子足足放了半个多小时,才暂时尽兴地回屋子里。黑诺在走进温暖的房间以后,因为冷热交替打了个寒战,才惊讶地想起来,自己刚才没有戴口罩。因为是施言给的,他习惯了都是出了家门才戴上的,而站在外面这么久的自己没有咳嗽!!!黑诺激动不已,不是为了自己可以不遭罪,而是想到了施言会有多高兴,他如果知道了,一定兴奋死。
年初二,爸妈和两个弟弟去姥姥家拜年,有家的哥哥也都需要去嫂子家,值班的值班,大学的五哥和以前的一帮高中同学出去了,黑诺习惯享受安静的节日,吃过午饭以后在床上休息呢,就听见敲窗户声音。除了施言不会有别人,黑诺一跃到窗户前打着手势要他去前边,就跑出去开门。施言一见他棉衣也没有套,穿着毛衣在门口,就开骂:〃你做死,衣服都不穿就出来!〃
进了屋,听见静悄悄的:〃你家人都不在?〃
〃嗯,他们都出去了。〃
难怪这家伙要自己进来呢,黑诺好象从来不邀请自己来他家。黑诺给他端了水,还拿了苹果和橘子进来,施言却从自己包里给他拿了两个大石榴出来,打开里面一颗颗饱满晶莹,红红的看着就垂涎。黑诺接过来奇怪地问:〃冬天怎么会有石榴?〃
〃别人送的,笨,南方又不冷,什么水果没有啊,一年四季都吃新鲜水果。〃
〃南方现在也暖和吗?〃
〃当然,海南那里一年到头也不要穿毛衣的,冬天也可以游泳,海水一样暖和,快吃。〃
黑诺拔下一颗送进嘴里,好象舍不得咬破一样,施言拿过去:〃你还真是少爷,有那么吃的吗?〃
黑诺不明白地看他,施言把石榴拨下了一把:〃张嘴!〃
黑诺听令嘴就张开了,施言把手往黑诺嘴上一扣,一把石榴粒入口。
〃这样吃才过瘾,吃什么都那么秀咪'1',女人一样。〃
这边被施言突发动作惊到,一粒直接到了嗓子,呛得黑诺一嘴石榴颗粒全咳嗽喷出来,施言手忙脚乱给他拍着:〃行,你行,你还是一粒一粒慢慢磨吧。〃
黑诺拉过他拍自己的胳膊,顺了气地说:〃我想起来了,还没有告诉你呢,我咳嗽好了。〃
施言被施了魔法一样倾刻不动,剑眉飞扬:〃你说什么?〃
〃我咳嗽好了,〃黑诺一字一顿地重复,难得会看见施言的呆样子:〃你没有发现我刚才出去都没有咳吗?〃
施言也想到了黑诺穿着毛衣站在门口,而且自己进来以后一直都没有听见咳嗽声,难怪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呢。坐在床边的施言站了起来,环视四周。
〃找什么?你要什么?〃
黑诺才发问,冷不防被施言一把抱起旋转:〃我找什么可庆祝。。。。。。〃
黑诺手扶住施言肩膀:〃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晕、晕。〃
施言这才把黑诺放下来,黑诺禁不起这样的转,立即就跌坐到了床边,手还托着头。
〃什么时候开始不咳的?〃施言喜悦地、骄傲地:〃我就说嘛,大爷我出马,没有治不好的病。〃
〃我也不知道,就是三十的晚上突然发现的。〃
〃三十就好了,那你这家伙也不知道告诉我,要我过年高兴高兴,害得我昨天还想小东西会不会缠着你,又着凉。〃
黑诺真是感动得一塌糊涂:〃你昨天没有出去玩?〃
〃不出去行吗?那帮家伙三十吃过饺子,就电话找了,昨天一天都和他们混在一起,今天一早又去姥姥家拜年,累死了,到现在也没有捞到好睡。〃施言朝后面一靠,闭上了眼睛。
〃谢谢你,施言。〃
〃嗯,〃本是漫不经心地答应一声的施言,在明白过味黑诺这家伙说什么以后,睁了眼果然看见一张感恩的脸,黑诺那样子就差把他供起来每天膜拜一下了。
〃施言,我也想为你能做点什么,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看着那一板一眼的黑诺,施言知道他是觉得欠自己太多了,于是眉开眼笑,一副轻浮公子腔调:〃你啊,能做的多了,现在本大爷玩了一夜牌腰酸背痛,快来给我捶捶,小诺~~~〃
〃你、〃黑诺被他闹的一点愧疚之心都跑了:〃我说正经的。〃
〃老爷我说的也是正经的,我现在又酸又累,困死了。〃施言说完真的就闭目养神状。
施言一会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黑诺才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拿过了他的大衣想为他盖上,看着身子靠着被子半靠半坐,脚搭在床外。刚才还吵着腰背酸,现在又这样姿势,醒来不是更痛。黑诺去把他鞋子脱掉,腿抬上床,到去拽下被子,打算要他好好躺平了睡,才发现这人真是死沈死沈的。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总算把人摆平了,才要松一口气,身体却被突然拉倒跌进床里,不,是跌进人上。
放肆笑声由胸膛传出来,那震颤传递到黑诺脸颊上甚至还带着温度。黑诺撑起身体对上那促狭的眼:〃你给我脱鞋,我就有意识了。〃
〃那你不起来?〃黑诺责道。
〃懒得动嘛。我也想就这样睡下去的,结果你把我象拖死狗一样的往下拽,我能不醒吗?〃
黑诺一下就笑了,施言的形容还真恰当,自己搬不动他,只有拉住他两条腿把他拽平,现在想来这比喻还蛮恰如其分的。
〃那你就躺好了睡吧,免得起来脖子疼、腰疼的,什么时候要我叫你起来?〃黑诺就支了身体要下去。
〃你也睡,一起睡一会。〃施言拉住了他。
〃我不困,不想睡。〃黑诺没有白天睡觉的习惯,而且床上那么窄小,施言又那么大一个子。
〃别闹。别闹,我困了,快睡。〃施言放倒了他在床内侧,语气含混不清地嘟囔着。
黑诺要下去,就要跨过施言,想了想翻了身,背对着施言也闭上眼睛。
54
黑诺是真的想不到自己可以睡着,这么多年他就没有白天无缘故的睡觉,而且他不但入睡,还睡得香沈,因为他醒得比施言居然还晚。
精力旺盛的施言只要小小的补上一觉,立即就浑身气爽,看看在自己身边的人,侧着的他看起来更加瘦,细细的腰看起来就薄薄的一层,也不知道给他吃的那些个营养品都长到哪去了。想到元旦一起吃饭那次,如果他一直吃这样的猫食,也就可以解释这一身的骨头棒子了。
想着手就到了人家腰上,伸开大掌丈量了一下,又移到自己的腰上比较了一下,真的可怜。把他轻轻扳平躺了,不知怎么就看得入神,除了高一报道那一次,施言发现那个破旧衣衫下的清秀,还没有再这么仔仔细细近距离地看他。他的眉毛黑亮,却不怒张,如他的人一样柔和,即使睡眠中长长的睫毛也由于略有凹陷的眼显得翻翘,他的嘴唇颜色并不娇艳,因为身体状况,甚至还覆了一霜色,却不影响那完美的唇形。这张脸与高一初见时发生了不少变化,尤其是比那时清瘦多了,原本就无赘肉的脸现在尖得要人心酸。
施言想着得要他长点肉,为他盖好大衣站起来。本是想拿本书坐到黑诺旁边等他醒来的,却不知道突然来了兴趣,把黑诺的柜子打开,里面无什么新奇东西吸引施言,都是黑诺那些旧衣服,不过也看见了自己的海螺…带着包装呢,那包裹的纸是施言精心挑的,当然就记得。拿出来坐到桌前打开自己欣赏,越看越觉得配黑诺,施言也沾沾自喜自己的眼光。随意拿了一下,有声音?放东西了?施言打开海螺上半,金灿灿一堆。拿起来一枚疑惑地翻看。认出来的施言突然就低下了头。
等施言撮了几把脸,再看那些金色亮片的时候,眼中是错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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