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是六月一日,广场上很多年轻的爸妈带着孩子出来戏耍,那时候我跟蒋宏也会在六月一日上街凑热闹,说以后我们要生至少两个孩子,让他们可以相互做伴,在家只有跟父母交流的孩子是可怜的,没有“手足”是人生一大憾事。我们要看他们吵架,看他们要好,看他们相互支持,看他们相互鼓励,有一天我们老了走了,他们还有血管里流着相同血液的手足在这个世界相伴。但我们还没有时间正式将婚姻提到日程上,又怎么可能真的去执行造人计划呢?
我找了个座位坐下,跟蒋宏的误会要怎么解?他也不听我说,总不能让李响去跟他解释吧?
广场上孩子们有的在无忧无虑地疯跑,摔了,自己站起来继续跑;有的则跟小朋友玩手指游戏;有的在踢足球,……他们也有一天会长大,会体会人生的喜怒哀乐,聚散离合。
一个足球朝我飞了过来,我抬脚截住了。一个小朋友跑过来,“姐姐,请你把球踢给我吧!”
我笑笑,抬脚又给踢了出去,他欢天喜地接了球说了声“谢谢”便回去跟小朋友一起游戏了。
我的上一个六一是好久之前了,那时候的儿童节就是早上看一场儿童电影,就放学回家了,即便是半天也会很兴奋。那时候我跟静怡两个人在河滨路上看船队经过,看船上人家怎么揍孩子,看他们怎么将马桶倒进运河里,而不远处的下一艘船上的女人正好在拿个吊桶打水上去洗衣洗菜,我们在岸上笑话他们,但却不知道自己也是被他们所观赏笑话。
周一的时候,我跟蒋宏还是冷着,李响还是面上淡淡地,却在晚自习下课的时候给我拿了一盒人丹过来,“我听说这个可能管用,你带着吧,我明天出发,你自己当心!”然后跟我挥了挥手就走了,我恍惚看到蒋宏的身影跟着在门口晃过去,怎么就这么点背呢,这下更说不清了,我看着手里的几盒人丹,觉得真是礼轻情意重的很!
静怡终于忍不住周三回家路上又问:“你跟蒋宏又怎么了?他要借什么文具都不找你了?原来他是个借口都要找你说话的,怎么现在都在跟我借了?”
我说:“我怎么知道,他神经病!”
静怡说:“这几天李响不在,我觉得你好像有点魂不守舍是的,换做是我也会担心你真的是牵挂着我们的班长呢!”
我惊诧地说:“我怎么会牵挂他?几盒人丹也不能收买了我吧?”
静怡颇有深意地说:“几盒人丹不够,加上那次送你去医院,我们可都看到他着急的样子,幸亏那天他在后面兜着你,不然,你后脑勺铁定磕讲台的角上,要是知道那里还有个□出来的铁定的……”
我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静怡说:“我只想你自己搞清楚到底要的是什么,否则误了自己也误了他们。”这是我印象里静怡说的第二有哲理的话,第一有深度的是她跟初恋分手时候喝高了跟我在酒吧里的一番高谈阔论,此时后话。
我说:“静怡,有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给你听,总之,我也希望自己可以跟蒋宏白头到老。”
静怡说:“啊?都想到白头到老了?那你还跟班长这样那样的?”
谈话到了这个样子,我也不隐瞒什么了,“班长似乎是有一点暧昧的意思,但他没有明说,我也只能装傻。而蒋宏那天跟我说了,而且我们……”我卡住了不知道怎么跟他形容我们之间的事情,觉得好像那晚我的确前卫了点,是将他吓住了,可是这么曲解我也不是大男生所为。
她说:“你们干嘛?”然后她自己又开始准备回答:“你们不会是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吧?”
我倒想说,这不是近期的事情,四年前的事情,她必然以为我疯了,所以我说:“没有,怎么可能,我们只是比较亲密而已。”
她好奇地问:“啊?真的?怎么亲密?”全然忘记了刚才劝解我时候的那番颇有经验的样子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妞儿呢,原来也对这些感兴趣?”我打趣她。
如果你在那时候的那条街道,你会看到两个女孩子在轻声地耳语后笑着打着闹着各自回家了,第二天我们一起上学的路上,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份默契和了解,她突然说:“我觉得你还是跟蒋宏说明白了,误会总不是好事,我会可以早点走的。”她又加了句:“要不你写个字条,我替你传给他,让他晚自习直接在操场等你,你们把话说清楚?”我点头,竟然有点害羞起来,那个时候还时兴传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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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第九章
到了教室,我快速地写了字条,给了静怡,内容大概就是让他晚自习在操场的发令台等我。
晚自习,我跟老刘请假说身体不适,不来了,晚饭后直接就到了发令台等他,快七点半了,天还这么亮,我捉摸着怎么跟他解释。
远处便走来了一个我熟悉的身影,我等待了无数次的身影,现在正朝我走来,我竟然像高中生似的紧张害羞起来。
他到了我面前,双手插裤兜里,问:“找我干什么?有事快说,我还得回去写作业!”
我给自己鼓了鼓劲,说:“蒋宏,我始终记得你跟我说过的那些话,还有那些吻,都是我珍惜的,是我不想错过并且独一无二的。我在乎的是你的感受和想法,可以告诉我吗?”
他从裤兜里拿出了手,撑着发令台的铁杆子坐了下来,看着那几排教学楼,想说什么,却没有说。我们就一起沉默了,我挨着他坐了下来,他也没有可以躲开我。我竟然低声说:“你就这么生气啊?一点都不想跟我说话,看看我吗?我都瘦了。。。”这样说话很少,但每次都对蒋宏管用。
他转过头看看我,拉起了我的手,另一只手点了点我的额头,“我有时候真不懂你们女生……”
我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我知道,你一直都懂我。”
他说:“我真希望我懂你!”
天色渐渐地开始暗下来,他问:“你那天做实验怎么回事?差点烧了实验室!”
我说:“还不是因为你,跟凌云那么默契又和谐地做实验,明明知道我在后面还故意做给我看!”
他恍然地笑着说:“啊,你也会吃醋啊?”我一副“怎么了,不行啊?”的样子,他点头,“行,行,行,我知道了。”我都能听见幸福的声音了,真希望以后不要折腾了,我小小的心脏快要受不了了。
他突然说:“不回去教室了,我带你去个地方玩!”
于是我们一路狂奔出了校园,他骑着车带着我到了一处幽静的厂房院墙旁边,我纳闷地看着他,这家伙要干嘛?
他说:“这是一家烟花工厂,这几个月停工了,我上次来看到有留着的一些小花炮,和焰火,我弄点出来我们放烟火?”
我说:“你不会要翻墙进去吧?我可不敢,要是不小心点着了别的怎么办?”我看到周围有一些干草垛。
他一边翻墙一边说:“这点算什么,你等着啊,我一会儿就带出来我们去河边放!”
他一个翻身就进去了,我听见一声闷响,然后就是脚步声走远了,我在围墙外提心吊胆地等了半天不见动静。
突然一阵狗叫声从院子里传来,然后一个人影从小门就串了出来,拉着我就跑,后面还追来了几只狗,我吓坏了,只知道两条腿不停滴往前划拉,赶紧跑啊!
直到狗狗的声音渐渐地没了,才停下来,我都快断气了,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还指了指他,摇头,说不出话来。
他也直喘气,断断续续地说:“他……他们,上,上周,这……这里还,还没人看的……”
“你,你也太丢人了!”等我稍稍缓和点才得空说。
他看我的样子笑了,我也笑了。他找到了自行车,我们就一路回去了,到了家门口,他说:“回去吧,好好休息,这几天看你眼睛有血丝。”哦,原来他老人家是注意观察我的,这些细节都注意到了,我点了点头。
他转身跨上车座,背对着我挥了挥手,就快速地骑回家了。
第二天是周四了,早上静怡看到我的眼神,立刻说:“虽然还是有点黑眼圈,但明显神采飞扬了,你们和好了?”
我说:“什么神采飞扬啊,年轻人就该朝气蓬勃的嘛!”
她不屑地看看我,没有继续打趣我,只是说:“昨晚刚回来就到教室自习了,只是我发现他看到你没在教室有些失落。”
“你最近这么在意班长的言行啊?”我说。
“少跟我贫,我才不像你这么不思进取,我是要考XX大中文系的,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中文系!”当年静怡并没有能如愿进入这所大学研习中文,而只是去了一个二流大学的中文系。
“真有志向!作为邻居和闺蜜,我绝对支持你!”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她笑笑,我们一起去了学校。
凌云似乎这两天都很安静,极少找我问问题,也不跟静怡八卦明星绯闻,只一个人静悄悄地学习,早自习刚开始我戳了戳她后背问:“凌云,你怎么了?”
她说:“我没怎么啊?”她表情有些不自然,见我还想问,她紧闭着嘴,指了指嘴唇的位置,我没明白,静怡恍然地说:“哦,我知道了,是溃疡,口腔溃疡!”
她使劲点头,支吾地说:“真的疼啊,吃到有味道的就疼,不想说话,等好了跟你们侃啊!”我同情地点头,发现她的行动也牵挂了我的心,这可是个不一样的情形了。
早自习开始了,李响是踩着铃声进了教室,竟然很多同学为他鼓掌,我问静怡:“我错过了什么?”
静怡悄声说:“据说他得了复赛的华东六省第三名,要代表中国参加在日内瓦的国际中学生物理竞赛!”
我说:“难道昨晚还没表示祝贺吗?”
她说:“昨晚老师宣布的时候,他已经回家了!”
这时候李响笑了笑,到了自己的座位,大家纷纷早自习,李响竟然回头看了看我,我几乎看不清他眼神,蒋宏从背后戳了戳我,凑过来低声说:“你看他时间够长了啊!从进教室一直看着,你不复习英语了?”
我没理他,继续回来看英语书,静怡嘟囔了一句:“还没嫁呢,就管这么严!”我用胳膊肘拱了她一下。
回家路上,我买了个西瓜霜喷剂想着可能凌云需要,好在西瓜霜不贵,回到高中每天回家吃妈妈做的饭,不用打车上下学,不用请同事陪客户吃饭,一天身上放十块也用不完。
下午就给了她,这家伙感动到了极致——我也被自己感动了一下,她说:“太谢谢你了!”然后她抽了口气,还是继续说:“我妈都没理会我这个小事情……”
我有点不好意思了,以前凌云照顾我跟我现在照顾她没什么区别,但我的心里却总有个不解的疙瘩。“没什么,你别这么夸张,正好经过药店,你试试看,我记得是管用的,不过总有个过程,忍一忍吧!”她使劲点头。
下午活动课,老刘特地留了大家要宣布好消息,李响确实获得了去日内瓦参加国际竞赛的机会,时间是七月二十号出发。学校已经张贴了喜报,瞬间李响成了全校的名人。
这样的大事,下周一的校际大会上也得好好表扬,像我们这样的小女生就是听完了表示钦佩之外没什么别的可以做了,大概张淑林什么有了鞭策的动力。
课外活动,我没有参加,在教室自习,偶尔经过教室窗户的别班女生,还会说:“哎,这就是李响的班级,他还是班长呢,真厉害!”幸好她们没有像在动物园似的参观起来,否则我不就成了笼子里的那个?女生八卦的能力真的不能低估。
这时,李响竟然回到了教室,见我在教室,他只是打了个招呼便又出去了,这个人怎么回事?
直到第二天到教室,我发现抽屉里有个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个钥匙链,挂着个非常可爱漂亮的红色米妮老鼠,我又看了看抽屉里,还有张叠得较为整齐的字条。
上面写着:
觉得你会喜欢,这样你就不会到处丢钥匙了!
——李响
这么给我是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吗?还是他知道了什么?我还没有想明白,静怡就从洗手间回来了,看到我手里的东西,她发嗲地说:“哇,好卡哇伊啊!从哪里得的,都不告诉我!”然后直接拿过去欣赏起来。
“你喜欢就拿去吧!”我看到李响进了教室就大声地说了这么一句,是回击他没有当面给我也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吗?
她先没看我表情,低头说:“你舍得吗?别骗人了!”然后觉得气氛不对,抬头看看我,将钥匙链放回了我这边桌上,“呵,呵,我开玩笑的,君子不夺人所爱,你留着,我看看就好!”
看到李响有些纠结的表情,我开心地说:“没事,你看吧,看多久都可以!”
静怡越发不知道要怎么办,“大小姐,大清早的本来还好好的,怎么了,这是?”
我放松地说:“没事啊!”
然后将东西放她手里,她战战兢兢地接着,凌云掉头说:“潮汐,你别折磨她了,她已经快要崩溃了!”这么着就崩溃,也太脆弱了。
我没理会她,拿了书开始大声地读,见静怡还是傻呆呆的,说:“你怎么了?快读书吧,快期末考了,还不抓紧时间,拿着那玩意发什么呆?”
她立刻醒悟,将钥匙串放回来,说:“大小姐,以后你的东西我不碰还不行?”
我笑笑,说:“静怡,十分钟后背诵这篇古文,我们相互抽一段来考,行吗?”
她点头然后开始背起书来。这就是静怡,她太了解我,也一直让着我。大学四年级的时候,我跟在他们学校的蒋宏大吵了一架,好几天没说话,给她打电话,她一直安慰我,甚至周末还跑来学校看我,而到周末的时候我已经跟蒋宏和好了,于是变成了四个人一起去吃饭——还有凌云,她跟我还有蒋宏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
蒋宏读书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大,我回头说:“你能小声点吗?这么吵!”
他斜着眼睛看了我一下,说:“我背课文!”
那串钥匙链像个端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