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窗户啊。”
“后面蓝色的呢?”
“是大海和天空啊。”
“怎么涂成一样的颜色了?”
“它们本来就是蓝色的啊。”
父亲失笑。
“爸爸你看不懂,我给你讲,”小女孩有些着急,索性自己讲解,“这是一个很像贝壳的房子,很大很大的贝壳,墙上贴着好多好多小贝壳,里面能住好多好多人,我也要住在里面。”小女孩越说越兴奋,央求着父亲,“爸爸爸爸,你给我盖这样的房子好不好?里面有大大的床,上面铺满棉花,像云一样,地上铺着白色的沙子,像雪一样,还有还有,窗户要这么大……”说着双手撑开,比划了一下,“我就能看着星星和月亮睡觉了。”
父亲摸着女儿的头,开怀大笑。
那笑声似乎已经穿过时间长河,传到了今天文雨的耳中。
为什么明明已经失去,却还要被反复的提醒曾经拥有过,这真的是对冷漠和绝情的惩罚吗?可是又有谁是天生如此呢……文雨的眼眶渐渐湿润。
玉鸣能够体会她的心情,所以静静的呆在一旁。
过了一会,文雨收敛心神,问道:“你知道那幅画现在在哪吗?”
“沈总收起来了,不知道他放在哪里。”
文雨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玉鸣看她神色平常,决定说出原本要讲的事:“雯姐,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
“还记得车祸中那辆肇事卡车吗?”
“嗯。”怎么可能忘记,只是不知道玉鸣为什么又突然提起?
“我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追查那辆车的身份。”
看他表情严肃,文雨意识到问题不同寻常,所以屏息聚神听着。
“牌照是伪造的,所以我查了发动机号,原来还以为是外地车,其实根本就是我们本地的车。”
“查到司机了吗?车主是谁?”
玉鸣皱眉:“暂时还没有。”
“怎么会这样……”文雨陷入混乱,只能凭着惯性去想,“你告诉交警了吗?”
“告诉交警也没用,他们已经把案子当普通事故一样了结,就算有什么新证据,也不会再受理,这件事只能我们自己查。”
“玉鸣,”文雨突然很沉重的看着他,“你真的认为,这不是普通意外事故吗?”
没想到情急之下竟然失言,玉鸣一时怔住。他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所以一直都谨言慎行,只是自己私底下暗暗追查。但这时面对文雨的询问,就算心中有顾虑,也不能违心沉默,因为他也真的很想知道她的态度,所以,他重重的点头:“嗯。”
文雨的脸色一沉,想了一会说:“你继续查,找出那个司机。”
“嗯。”能有她的支持,玉鸣心里踏实许多,他站起身来说,“那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你叫我。”
玉鸣走后,文雨静下心来,又把那份计划书看了一遍,从市场分析到各个阶段的运作程序,每项内容都很认真的领会于心,最后她的视线又落回那张设计图上,久久不能移开。
合上计划书后,文雨心中的想法也已经成型,于是立刻去找沈正宏。
等到其他人从都办公室中退出,只剩下正宏时,她才开门见山的说。
“大哥,你真的决定暂停‘海天一色’这个计划吗?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文雨进公司以来,一直行事低调,虽然表现平平,但也从没生过什么事端,更不参与任何决策,今天怎么会突然关注这件事?
“我刚刚看过计划书,觉得这个项目很有前途,能给公司带来长期的可观利润,而且相对来说非常稳定,很值得做。”她说出自己的理由。
“这个我知道,但我们手上已经有一个在建工程,还有一个楼盘就快落成,马上就要进入销售阶段,根本没有精力再去投入这个项目。”正宏说出充分的客观原因,“而且你刚才不是也听见了吗?是银行那边的贷款批不下来,所以根本没法运作。”
“银行那边可以试着再争取争取,而且我们公司不是一直在赢利吗?可以先拿一部分钱出来,运作第一阶段,之后再慢慢找更多资金。”她想了想又说,“人力的话也可以扩大招聘。”
“亦雯,”正宏很不以为然,像是听到了极其幼稚的话,无奈的说,“做生意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么大的项目,我们那些利润怎么可能够,如果全投进去,其他项目怎么办?而且就算勉强运作起来,等到后期资金断链,会把整个公司都拖进去的。”
“可这是我爸的心愿啊,他筹划了那么多年,如果就这么放弃,不是太可惜了吗?”
沈正宏明白过来,原来这才是她突然热心的真正原因,但他并不打算改变决定。
“那也是没办法。”他看着她,不再说话,只是摆出一副“不然你说怎么办”的表情。
文雨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说服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但沈正宏发现,即使是这样强硬的态度,似乎也不能冷却她的热情,她仍然用诚挚的、几乎是恳求的眼光看着自己,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正宏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要不这样吧……”他想总该找个方法打发她,于是说道。
文雨看到了转机,认真听他讲下去。
“我把这个项目交给你,只要你能筹到资金,就可以继续开始运作。”他说。
文雨不及多想,立刻答应:“好。”
第19章 十八、恋人未满(下)
虽然是一时冲动才揽下这桩任务,但是冷静下来以后,文雨却并不后悔。
她本来就不是只想当个富二代,悠闲的混日子。她进公司是为了置一口气,更是为了继承父亲的遗愿,所以在内心深处,很想做出一番成绩出来。
可是机会来临的时候,还真的发了愁。这么一大笔资金,去哪找啊?
没有经验更没有人脉,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做不到。她心里明白,这是正宏将自己一军,可也只能硬着头皮承担。因为在这里项目里,她能深切的感受到父亲对她倾注的感情,完成这项工程,成为她唯一可以抓住这种感情的方式,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眼神痴痴的看着窗外,手上拿着一根笔,胡乱的涂鸦着,一直习惯保持这种状态,好让大脑高速运转。
把认识的人在脑子里一个个过滤,想看有谁能够提供帮助,把所有的办法都试想一遍,看能不能找出切实可行的一种。
想的太过入神,浑然不觉已经有人走进来。
“你在想什么?”
他突然出现问这么一句,文雨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笔一下子掉到了桌子下面。
定住神后,发现是胡泉:“你怎么在这?”语气有些愤愤。
看来吓得不轻,胡泉还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发现她正画着什么东西,顺手拿起一张来看。
原来文雨不知不觉间,已经在一些文件的背面,画了好几幅服装设计草图。
胡泉看着有几分欣赏,嘴上却调侃她:“你在研究怎么节约用纸吗?”
文雨的“不务正业”被发现,有些不好意思,从他手里把纸夺过来:“我问你怎么在这,又找我干什么?”
“想你了,所以就来看看。”
文雨没理会,只是慢慢的把桌上的文件归整好。
大概这世上只有他,才会把甜言蜜语这样信手拈来,像家常话一样轻松的说出。但也只有她,才会把这些话当做清风过耳,不留痕迹,顶多打个喷嚏。
但是这次,文雨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他,这种认真里,还带着一丝惊喜和希冀,甚至还有一些憧憬,像是一个馋嘴的小孩看到了垂涎已久的美食。
胡泉立刻警觉起来:“别用这种眼神,我会以为你爱上我的。”
“给你看样东西。”文雨拉他坐到了沙发上。
看她手里拿着一摞纸,就问:“情书?”
“哎呀,你先看。”没时间跟他贫嘴,直接把文件塞到他手里。
几分钟后,好不容易等他翻看完,她迫不及待的问:“你觉得这个项目怎么样?”
“不错,很有价值,”胡泉合上文件夹,淡淡的说,“为什么让我看这个?这好像是商业机密吧。”
商业机密?她倒没想过这个,不过这都不是关键,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想法:“你不是专门帮人找赚钱项目的吗?”文雨直接说出心里的想法,“我这个项目正缺投资人,你好好看看,有没有兴趣?”
“投资人?”胡泉猜测的可不是这个,很是意外,“以你们公司的实力,应该不需要外部资金的吧。”
文雨无奈,于是只好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讲给他听,其中涉及私人情感的部分,她倒没有提。
胡泉听完,带着几分好奇的看着她:“没想到你这么有事业心。”
文雨看不出他的真实态度,只能继续追问:“你到底怎么看呢?”
“房地产这个领域我们从来没做过,”胡泉见打岔不过去,只好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再说了,我现在正处心积虑的想追求你,可完全没有想过和你做生意啊。我一向不习惯把工作和感情混为一谈。”
这种反应,完全不在文雨的预料之中,他玩世不恭的态度,狠狠的伤害了文雨的自尊心,让她突然发觉自己的热情期望,已经变成了幼稚市侩。
文雨静下来不说话,胡泉也觉得自己回绝的太过生硬,所以又说:“让我回去和搭档商量商量,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告诉你。”
即使他这样说,文雨还是后悔不已,心里说不出的失落,却不想当着他的面表现出来,只好佯装无事。但是她已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绝不再跟他谈论这类话题。
她把计划书收起来,放回办公桌上,胡泉跟在身后问:“怎么样,可以走了吗?”
“去哪?”
“陪我去吃饭啊。”
文雨不想去,可是既然要装作若无其事,就应该装到底,要像往常一样跟他相处,所以最终答应下来。
只是她忘了,真正自然的她,才不会这么刻意迁就。
吃完饭,胡泉又带她去看了一场电影。由于一开始情绪就受到影响,又有公司的事压在脑子里,文雨一晚上都无精打采,胡泉看在眼里,却并不放在心上,送她回家的路上,仍然兴致勃勃的谈论着电影的剧情。
“我觉得最经典的还是那句:‘婚姻怎么选,都是错的,长久的婚姻就是将错就错。'”语气中满是钦佩。
“看来你收获还蛮大。”文雨漫不经心的应着他。
胡泉笑着点头:“受益匪浅,茅塞顿开。”
文雨看了他一眼,认真想了一下说:“不过我印象最深的是女主角那句:“‘时间可以把人拉近,也可以把人推得更远。好感不能代替一切。’”
某个敏感的边缘,被这两句话轻轻触及,胡泉突然微笑着问她:“你真的确定自己没有爱上我?”
没想到他话锋转的这么快,文雨愣了一下,随即坦然笑道:“不是没有,是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了解你,你是一个很精彩的人,各方面都很优秀,外表虽然平易近人,跟谁都能打成一片,内心深处却有一种优越感,”文雨用轻柔的语气,说出内心的分析:“你遇到了我,觉得咄咄逼人,尖酸刻薄,完全不买你的帐,大概因为这样就引起了你的兴趣,所以你想用魅力征服我,像你征服其他女人一样……”
胡泉听到了关键词,赶紧抓住:“你也承认我很有魅力吗?”
这个时候,文雨倒不介意多夸他几句:“你当然有魅力,我很欣赏你,也喜欢你,却唯独不能爱你。”
胡泉苦笑:“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不光了解你,更了解自己,”文雨无奈一笑,“我一旦陷入爱情,就会变得患得患失,变得卑微依赖,变得和多数陷进爱情里的女人一样愚蠢,没办法和你平等相处。你看上我的那些优点,都会荡然无存,你的征服欲得到了满足,时间一长,兴趣没了,激情没了,迟早就会厌倦,然后,再换下一个目标……”她深吸口气,笃定的说,“所以,我不能爱你。”
胡泉耐心的听完她全部的话,稍稍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轻笑着说:“没关系,现在能喜欢也好。”
文雨猜不透他是真的充满自信,还是真的不在乎,但是能这样坦然对话,已经让她感到些许轻松。
胡泉想起了什么,又对她说:“后天我要出趟差,可能要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
“哦,”她心不在焉的应完之后,又突然奇怪,“干嘛跟我说这个?”
“我怕过几天不能来找你,你又要说我对你忽冷忽热,”转过头来看着她,“我怕你又生我气。”
这下她倒是真想生气了,“我有那么无理取闹吗?”
“没有,”他很严肃的说,“你都是得理不饶人。”
文雨大笑:“你知道就好。”
胡泉也大笑,笑完又说:“其实我是想问你明天晚上有没有时间?”
“怎么了?”
“我爸妈想请你回家吃饭?”
“啊?”
看着她大吃一惊的样子,胡泉笑了:“不用这么惊讶吧,我爸妈你又不是不认识。”
文雨当然认识,可也是好多年都没见过的,怎么突然这么热情起来:“好端端的吃什么饭?还要去你家?”
“前几天我妈见过小雪,听说你回来了,所以想见见你。”胡泉轻描谈写。
文雨听完立刻头大,肯定是亦雪跟她姨妈说过什么,才会让老太太胡思乱想。宴无好宴,这目的也太明确了。
如果是其他关系还要说,偏偏多了一层亲戚关系,她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拒绝,只能先往后拖。
“我明天还有事,”她说,“等你出差回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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