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乐怡在图片里找了又找,没看到贺承伦的身影。
他在第二天一早就给她打电话讲述了事情的始末,乐怡没多说什么。为人子女,亲人遭遇如此不幸的意外,她自是同情万分,她也明白贺承伦的处境,只叮嘱他按时吃饭。
后来,贺承伦又在赶往剧组的路上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有急事要去处理,过两天就回来。
乐怡说,“你别急,最近我很忙,大概会出差,你回来可能咱们也碰不上面。”
“去哪?什么时候?”
“还没确
定,出国也说不定。”
他停顿一下,嘱咐道,“确定了告诉我。”
佟乐怡低头,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说,“好。”
乐怡的确很忙,自己的节目好不容易敲定了嘉宾和内容等待录制,顾绮夏又把旅游那组交给她负责,所有选题由她筛选,日常播出的片子也归她审,关键要为改版的节目做出优质的样片。
责任重大。会上一经顾绮夏宣布她立刻觉得头都大了,散会后乐怡跟顾绮夏抗议,“领导,你把我当机器人了吧?”
“这点事就嫌多,以后怎么做制片人?你说我把你当机器人,也对,而且是钢做的机器人,”顾绮夏手指一边拨着电话,说,“我这是在锻炼你呢,百炼成钢,你懂不懂?”
乐怡苦丧着脸,“我不当制片人了,你别练我了。”
顾绮夏理也不理,对方的电话已接通,她催乐怡,“快干活去。”
于是,佟乐怡独善其身的日子被彻底打破,每天为别人的选题头疼。
她手扶着额头,似乎脑袋真的疼,肘拄在桌上,蹙着眉,“为什么要去云南拍?”
工作不满两年的女编导语气兴奋,“我听朋友跟我讲了好多发生在云南旅途的爱情故事,有一个特神,特有缘分,真的,非常符合咱们的主题,那男的和女的都是都市白领,他们……”
佟乐怡抬手打断她,“这个故事再好也只能放到以后拍,现在刚被上面毙了两期,节目要的急,我们只能考虑附近的地方。”
“我可以拍得快点儿,应该来得及。”
“路途远,不可控的因素太多,很有可能来不及。有缘分的浪漫故事到处都是,时间又紧,何必舍近求远?”
女编导悻悻的问,“那能去哪儿?”
有缘分的故事?
佟乐怡坐直想了想,查了下手机里的日历,十月底,正是好时候。
“香山。”
“香山?地方太普通吧,不就是爬山看枫叶,能有浪漫的故事?”
“有。”
大二的秋天,学生会组织去香山赏红叶。
他们特地错过十一国庆的高峰期,选择在下旬出游,枫叶红透,正好的时节,层林尽染,色彩浓墨的如油画一般。
有人耍宝地学笑话里喊,“红叶枫了。”引得众人大笑。
秋高气爽,城市最美好的季节,大学第二年,也是人一生最美好的时光,留在佟乐怡的记忆里的是漫山遍野的红叶、无忧无虑的笑声、还有……贺承伦。
照完相大家坐下野餐,宁莫非拽着
乐怡到树边捡叶子,说要回去夹书里,还要送表妹,别的同学也兴致勃勃地跟着一同捡。
乐怡爬山累了,懒得再蹲着弯腰,坐在石凳上啃面包喝果汁。
阵风吹过,一枚枫叶飘飘荡荡落在她膝上,五瓣瘦长的裂片,稍大的三瓣边缘突出锯齿,红得极灿烂,润滑的叶片泛着光泽,火一样绽放在手掌上。
她觉着实在美,便小心地收起来,那一趟,她也只捡了这一片叶子。
晚上,在学校附近的饭馆聚餐后大家各自回宿舍,她刚进屋就接到贺承伦的电话,“乐怡,你下来一趟。”
等她下楼,见他手中一枚红叶,“你没有吧?这个送你,我觉得挺漂亮的。”
她接过来,然后抬头,翘着嘴角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她从外套正方的口袋里拿出收好的那片落叶,“有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不能非礼你,这个送你。”
贺承伦对她的话一怔,然后笑起来,他仔细的看了又看,又把乐怡手里的拿过来对比,“你瞧。”
乐怡惊讶的睁大眼睛,火红的枫叶,五瓣瘦长的裂片,稍大的三瓣边缘突出锯齿。
他笑着问,“我们连捡的枫叶都这么相像,是不是很有缘?”
女同事问,“那她是怎么回答的?”
佟乐怡早忘了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她只擅长开无关痛痒的玩笑,一碰上这种问题就犯傻,当初肯定也是应付的乱七八糟。
她想,如果她和贺承伦有缘,会不会应了那句很俗的话,有缘无份。
那他和沈瑜瑶呢,又算不算有缘?
在他要和她说分手时出了这样的意外,难道老天注定他们分不开?
“佟姐,什么时候拍呀?”
“没时间耽搁了。”乐怡回神,收拾手头的东西,“马上联系香山公园,再上网查点资料,我跟你去拍。”
以佟乐怡的行动力,三天内片子顺利拍摄完毕,可脸也被山上冷硬的风吹得够呛。
她想趁样片录制前抽空去做个美容,问顾绮夏要不要一起去,顾绮夏没精神的摆摆手,“我现在恨不得一夜之间老死算了,不用再为工作的事操心,哪还有心情做那个?你们年轻人去吧。”
乐怡不满意她的说辞,“领导你忒不厚道,才比我大两三岁,就想充长辈!”
顾绮夏笑道,“佟乐怡,我发现你避重就轻的本事还真强。不过你的作用起到了,至少我开心了点儿。”
“开心到发发慈悲让我少做点儿工作?”
“开心到决定让你一直陪伴我
工作,好让我一直开心下去。”
乐怡右手捂上额头,“Oh my god!”
不过顾领导还算是发了慈悲,放她早早下班去美容院。
躺在单间里的美容床上,乐怡满足地叹了口气。
一双绵软玉手熟练地在她面部轻轻按摩,手法高超,极舒服,她合着眼昏昏欲睡,听美容师问,“最近忙吗?”
“忙,”她加上强调词,“很忙。”
“看不出来,你皮肤状态不错。”
“是吗?我都顾不上保养,前两天还去香山吹了一整天。”
美容师很有经验的猜测,“恋爱了吧?恋爱的女人一般皮肤都比平常好,和心情有关。”
恋爱?算吗?
乐怡笑而未答,闭着眼睛继续享受服务。
美容师又问,“去香山玩吗?”
“没那好命,是工作。”
“现在山上的风景美吗?”
“美,”她又加上强调,“非常美。”
镜头中融入剧情的风景更美。
那个女编导准备得十分充分,在乐怡的启发下还特别增加了久别重逢的情节。分开的日子里,女孩在萧瑟秋风中思念男友,白色风衣的下摆翻舞着,四周安静,连编导在一旁轻声的诵念都听得极真切,“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山峦重重,秋意正浓,触动人寂寞敏感的神经,乐怡没听过这首诗,竟也很容易的体会到其中的大致含义,她低声问“这是谁的诗?”
“李煜的。可以用吗?”
原来是那个“剪不断、理还乱”的皇帝词人。“可以,画外音,让男的念这诗,而且要适当加几句别的话丰富内容,你再想想。”
编导顿时醒悟,“对哦,这样比较有感觉。”
“小点儿声,还拍着呢。”
“哦。佟姐,我还查到有关枫叶的传说呢。”
“什么传说?”
“如果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摘下一片枫叶,那未来与你度过一生的人就会在捡起枫叶的1周内出现!”
乐怡想,她的那个人倒真是很快,几个小时内就出现了。
“还有,据说只要将自己最喜欢的那片枫叶送给自己心爱的人,就会得到枫叶之神的祝福。浪漫吧,我就特信,要是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我肯定二话不说嫁给那个人。你也是吧?”
“如果那人长得特别丑呢?或者是个智障,又或者有老婆,你也嫁?”
女编导一脸希望破灭的表情,“不是吧,干嘛非安排这样的人给我?”《
br》 该换场地了,乐怡背上包,“因为现实从来都是大煞风景。别做白日梦了,快走,赶紧拍完你就可以回家做美梦了。”
“噢。”
她想自己心态是老了,浪漫的传说对她不起丝毫作用,倒是秋怨颇浓的诗词轻易便打动了她。
相思枫叶丹。
那是怎样一种想念?
她朝远处眺望,山远天高的那一头他在忙着什么,心中是否也有红胜火的相思?
她很想知道。
美容师碰碰乐怡的手臂,“看来你真挺累的,聊着天就睡着了。”
“也没睡踏实,想着工作的事呢。”
“照照镜子吧,觉得这个产品怎么样?有什么意见吗?”
她照着镜子掏手机,“挺好,没什么意见。”
乐怡道了再见起身穿外套,边往外走边拨电话。
电话占线,她手机握在手里,打算等会儿再拨。
乐怡下到一楼,迎面有两个女人往里走,前面的人冲后面说,“沈导,咱们去双人间吧,还能做个伴儿聊天,好不好?”
“好。”带着浅茶墨镜的短发女人还在和人通话,对电话另一头说,“你忙吧,我已经去过你家,找到那张碟了,好,那我挂了,有空去看你,你用不用我带什么东西过去……。”
乐怡正准备重拨的指尖顿住,手机放回包里。
作者有话要说:心境和环境的双重变化,让瓦伦丁又耽搁了这么多天,暄还是要感谢大家的体贴和理解,更要感谢滕玦百忙中还为瓦伦丁做了封面,真好~~
☆、第三十章
收线的同时,沈瑜瑶眼光转过来,站住脚,“乐怡?”
“嗨真巧,你也来美容?”
“嗯,朋友说这里不错,带我来看看……”
*
一番寒暄过后的结果是,佟乐怡和沈瑜瑶坐在西餐厅里,切着各自盘里五分熟的牛排,聊天。
沈瑜瑶的邀约太过突然也太过热情,甚至退掉了约定好的美容项目,乐怡实在不好推脱。一路上也多是沈瑜瑶在讲话,乐怡适时地搭搭腔,她只希望沈瑜瑶不要提及有关贺承伦的话题,那简直是在为难她。
所幸沈瑜瑶问起的是另一个男人,“前两天和康行聊天时才知道你们早分手了,我还一直把你们当一对儿呢,你别介意啊。”
“没事。”乐怡心里说,你别介意才是,我和你现任男友有可能再续前缘,只是有可能。
“不过你们俩真挺合适的,怎么就分开了?”
脸侧的发丝散下来差点儿浸汤里,佟乐怡放下刀叉,重新拿发带束头发,“怎么说呢,没缘份吧。”
“你信缘份?”
“对。”
沈瑜瑶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其实我也是个特信缘分的人,我最爱看的电影就是《西雅图夜未眠》,尤其梅格瑞恩和汤姆汉克斯同时说出那句magic的时候,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有印象吗?”
“看过,不过印象不深了。”乐怡实话实说,“我一般爱看歌舞剧,或者喜剧,就是那种轻松娱乐不需要动脑思考的。”
“我看了都记不清多少遍了,我这人就这样,一旦喜欢了什么,就喜欢得没完没够。我很认同汤姆汉克斯影片里对电台主持说的那番话,当他牵着他妻子的手扶她下车时他就知道,就像前生注定,我也是,第一眼看见贺承伦就知道他是我要的那个人,像前生注定。”沈瑜瑶停下来,目光专注,问乐怡,“你有过这种感觉吗?”
佟乐怡摇头,她第一次见贺承伦也并无太多感觉,只觉得他很特别,足够吸引人。
沈瑜瑶又问,“对康行也没有?”
佟乐怡笑,还是摇头。她一口喝光了杯里的柠檬水,招手叫服务生续水。
“难怪你们分手了,还真是没缘份。”
服务生把沈瑜瑶的杯子也倒满,她喝口水接着说,“你觉不觉得咱俩其实挺有缘分的,吃东西的口味一致,买鞋也一样,看人的眼光没准儿也差不多,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吧,我认识的好男人可不少,条件都和康行不相上下。”
乐怡叉起来一个洋葱圈,“也行,我要求不高,愿意跟我一起吃牛排就行,
要不你就在这餐厅里给我征个婚吧。”
沈瑜瑶笑了,“你可真逗。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两个人在一起饮食的口味很重要,尤其是结了婚以后,朝夕相处,这问题就更明显。就像我两个朋友,一个喜欢素淡,一个偏好荤腻,结果竟然就因为这个离婚了。好在我和承伦都荤素不忌,不挑食,以后这方面应该起不了争执。哎,你怎么不吃了?”
乐怡说,“中午吃多了,现在不饿。”
“那也不能吃这么少啊,半夜该饿了。”
“家里有吃的,我晚上加餐是常有的事。”
沈瑜瑶打量她,“也是,你身材这么好,不怕长胖。你练过舞蹈吧?”
“嗯,都是上学时候的事了,现在工作忙,顶多有空去健身房跳跳操。”
“可不,还是上学好,不用累死累活的工作。我上大学的时候最惬意,想拍什么拍什么,还经常和师哥师姐一起出去旅游拍片子,真是怀念。对了乐怡,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乐怡不想说假话,如实讲完以后果然沈瑜瑶问,“那是承伦的师妹呀。听说他在大学风光着呢,我问他他也不肯跟我讲,你知道吗?”
乐怡小心翼翼琢磨措辞,“他比我大两届,不是很熟……”偏偏包里的手机在震动,她想也不想拿出来直接摁掉,假装看时间。
“你有事?”
乐怡无意再继续这令人疲惫的谈话,表情平静的撒谎,“和朋友约好了一会儿见面。”
沈瑜瑶不再耽搁,叫来服务员结帐,笑着问,“男的?”
乐怡笑而未答,见账单来了,掏出钱包便要付钱,被沈瑜瑶硬拦住,“这次我来,怎么说也是我提议的。”
乐怡于是收回手,“好吧,那下次我来请,不过你可千万别跟我抢着付钱了,我最不擅长和人争来争去的,总是争不过别人,干脆就放弃了。”
“好品德,谦让。”
“如果都遇上付钱这种事,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