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首位。今天,带你来上环,其实也是为了安全。等到将来你不做了,就把它取出来,照样不耽误生孩子做妈妈。我那时候没人教,流了好几次产,受够了罪,才买来了这个教训。我还联系有技术很好的医生,定期会给大家来做体检。要是有人有了病,我就会让她走人,等病好了再来。别的小姐想来我们这儿做,也得先做体检。免得带累了我们的声誉。这样,客人放心,你们放心,我也放心。就象广告词上说得那样: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冷红不由得笑了。她没想到方捷会把这句广告词 用到这个地方。
可是我发现静静她们也有避孕套。她忽然想起了那盒“爱神”。
避孕套你也得有。方捷说:这也算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吧。大多数的客人图痛快,一般都不用这个,可也有人总觉得戴上那个更放心,那就随着他。她朝着冷红淡淡一笑:你知道么?你已经进入角色了。
冷红沉默着。你有女儿么?她突然问。
有。方捷的脸上忽然焕发出一种母亲特有的纯粹的光辉:她九岁了,在北京丰台一所私立的音乐学校读书。那个学校的校长在退休前是北京音乐学院附中的校长呢。
是寄宿么?
方捷点点头。
你就这么舍得?冷红说。她猜想方捷多半是不愿意让女儿知道自己整天在怎么忙活。
我就是想从小就锻炼她,让她学会自立,让她知道世界上最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她爸爸呢?
我有过一段很短的婚姻史,他知道我的一些事。所以一发现自己怀了孕我就和他离了婚。离婚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我怀了孕。我不想让他有一天在女儿面前抖搂出那些事。——根据我对他的了解,那是完全有可能的。我不在乎男人,但我在乎女儿。
那你怎么对女儿解释这件事?
很简单,她爸爸死了。方捷说:也许你会觉得这对孩子不好,其实也没什么。因为她从不曾拥有,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失去。
前面有两个孩子正在翻越隔离栏,方捷放慢了车速,对他们按了按喇叭。两个孩子对她做了个鬼脸。
有个孩子的感觉真的挺好的。方捷说:不知道是谁说过,做女人有两大幸福,一是爱情给的,二是孩子给的。而孩子给的远比爱情给的要持久,要纯净、要深沉。我认可这句话。所以,如果将来你也想当母亲的话,你就好好得做上几年。你肯定也能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北京,甚至是出国读书。
我的女儿?太遥远了。冷红想。她能够想到的只有冷紫。也许,冷紫就是自己另一种形式的女儿?
其实,今生能遇到,真的是我们的缘分。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能保证你的安全,也保证你无边钞票萧萧下,不尽财源滚滚来。方捷说:我们这里不仅安全有绝对保证,其他方面的软设施也很好。我最近聘了许多行业学校的老师,他们会定期来上课。有讲礼仪的,有讲美容的,有讲音乐的,有讲美术的,有讲服装搭配的,有讲客户心理的,我统称这些为素质课。因为只要是有心人,这些东西都可以提高修养,学以致用,把它们从无形资产转化为有形收入。
没有讲性知识的么?这最实用啊。冷红冷笑。
在性知识上我们应该是老师。方捷微笑道:不过象你这种技术级别比较低的人,一般也有两种学习渠道,一是观摩学习,就是 看碟。二是实践学习,就是多练。她叹口气:其实你要是好好想想就会明白,为了给姊妹们营造这个小天地,我费了多少苦心。你要是想明白了,说不定还会感谢我呢。
我不会感谢你的。冷红说。这一次,方捷套用杜甫古诗的幽默没能让她笑出来。她的眼前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母亲和冷紫的面容,脑海里顿时荡满了一圈一圈的漩涡。这漩涡的力量是那样巨大,让她身不由已。她不知道这漩涡有多深,也不知道这漩涡会把自己拖向哪里。她知道的只是:她已经选择了。
多年之后,冷红回想起方捷说的许多话,仍然觉得她是那一行里少有的聪明女人。她说话的时候总是那么条理清楚,丝丝入扣,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思维,并且那么会使用表达方式。冷红毫不怀疑,如果方捷不是这条道上的女人,那么她一定可以做个很好的老师,或者是心理医生。
冰凉的窥阴器在一瞬间张开了她的下体。冷红张大了嘴,又紧紧地闭住。她明白,已经有一种异质进入了她的身体,从此后,她的身体会慢慢地接纳它,适应它,把它当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去融合它。
她没有哭。
第二天,冷红就正式接了一单生意。她的名字开始叫做凤凰。方捷对这个名字不是很认同,说太俗气,应该象“阿媚”“媛媛”之类更娇俏点儿的才好,会多点儿小女人味儿。就是这个了。冷红说。她想起读过的关于凤凰涅磐的那些传说和诗。凤凰涅磐是凤凰的新生,她这也算是一种新生吧。——无论是什么样的生,都是新的生活,新的生命。
她在这条新生路上还是一个婴儿。然而婴儿又是长得最快的。几个月之后,她已经声名鹊起,艳誉江湖。
第九章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过之后,冷紫和杜言随着人流走向餐厅。每至“五一”、“十一”、元旦等大假来临,学校都会以极低的价格贴补供应一顿比较丰盛的午餐,这时基本上所有的学生都不会把它放过,平日里再舍不得在学校吃饭的学生都会理直气壮地走进餐厅,用尽可能少的钱去吃一顿尽可能好的饭,并且不必为此羞愧。这是一种共同行为。共同行为可以让许多大脑变得麻木和盲目,同时也可以让许多敏感的神经和心情变得自由和松驰。
张朝晖和另一个男生也跟着她们走过来。餐厅几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队,荤素各八样,可以任选四样,共付两块钱即可。冷紫要了芹菜肉丝、辣鸡块、炒冬瓜和花生米,杜言要了炖排骨、烧腐竹、炒青菜和拌粉丝。大多数合伙吃的学生都和她们一样,两个人不打同样的饭菜,这样就可以吃到样数最多的菜。对这些最普通的生存智慧,学生们全是无师自通。
两个人刚刚坐定,张朝晖和那个男生也打完菜和她们坐在一张桌上。
张朝晖,你们干吗这么跟着我们啊。杜言知道张朝晖对冷紫有好感,故意奚落他。
当然是居心不良,那个男生特爱抢话茬:明摆着想和你们俩的菜凑成十六样呗。
冷紫和张朝晖相视淡淡一笑。自从那个夜晚之后,他们表面上的状态同以前毫无区别,本质的不同是两个人已经扯上了一条暖暖的棉线,这头栓着冷紫,那头栓着张朝晖,只要一方风吹草动,另一方就会有被触动的感觉。
今天他们的座位不错,视线的上前方就是学校半空悬置的大屏幕彩电,虽然每天校方都只给他们选定一个频道,但这仍然是学生在用餐之际的一个重要调剂。今天他们看的是星苑电视台的节目。新闻开播,女主持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西式职业装,在演播台后侃侃而谈:“……从即日起,我市符合条件的餐饮企业将被推荐参加首批‘河南名菜、名店、名师’认定命名活动。并以此推动我市餐饮业和旅游业的发展。凡是符合条件的餐饮企业,不分所有制性质,不论隶属关系,都可以参加此项活动。河南名菜拟认定一百种,要求最具河南特色,色、香、味、行、器俱佳的菜肴品种。河南名店拟认定五十家,对象为各类中、高档酒店。河南烹饪大师拟评定十五名,烹饪大师拟评定五十名……”
不知道大师们做的饭是什么味儿?肯定比学校的饭好吃。这播音员蛮漂亮的。漂亮么?我怎么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很正常呀,每个人眼光不同。还有人看我象美女呢。呸,你是美女,我就是天仙。学生们一边看,一边吃,一边闲不住地拌嘴。
这个播音员是有几分姿色。杜言对冷紫说:不过你要是上了镜,一定比她漂亮。
人家不是单比容貌,更重要的是要比才学。冷紫说:你注意到了没有,这里边的有词很讲究。名菜和名店都可以用认定这个词,烹饪大师却用的是评定,这显然是有区别的,很微妙,我以前居然没想到。
你没想到的多着呢,学海无涯,你能游到头么?再用功都成书呆子了。
我要是不用功,怎么对得起姐姐呢?更不用说这些饭菜了。冷紫轻轻地说。
张朝晖心疼地看了冷紫一眼。
“五一佳节在即,为了确保五一期间社会环境的纯洁,进一步净化社会空气,给广大人民群众营造出一个祥和喜庆的节日氛围,昨天,星苑市委宣传部、星苑市公安局、星苑市文化局和星苑市文明办几个部门联合行动,进行了一场节奏明快、力度强硬、收获颇丰的扫黄打非活动,……”画面上,警车穿行,警察奔波,一些封面美女的滥杂志被没收,一些录像带和光碟被缴获,一些衣衫不整的男人女人仓仓皇皇地从一些房间里走出来,有一些似乎有点经验,知道尽可能地背着镜头,或者用头发遮着脸。那些没经验的,可能根本没注意到摄像机在哪儿,就两眼直楞楞地出现在电视画面上,一点儿都没有避开。
有的学生吹起了口哨。在这些学生眼里,这些事情更多的成份是好玩儿。
突然间,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女孩子,头发有些乱,表情十分惊慌,分明是想逃却没有逃开。她正处于摄像机的追踪之下 ,却还浑然不觉。大约有五秒钟的时间,整个荧屏上都是她的特写。那么清晰,那么明了。摄像师仿佛认准了她,仿佛也摸透了人们的心理,仿佛就是为了配合人们的感叹:看,这就是那些尤物,这就是那些妖媚,这就是那些狐狸精,这就是那些看起来如花似玉实际上却是无耻下贱禽兽不如的女人!
冷紫和杜言一下子都怔住了。冷紫的脸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她怔怔地看着电视,一言不发。周围也有许多同学的目光向她射来,仿佛在一瞬之间,冷紫的身上发生了一种让别人惊异也让她自己惊异的变化。当张朝晖回过头也去看电视时,那个镜头已经过去了。他拿起筷子在冷紫呆滞的眼神前晃了晃:你怎么了?冷紫?
冷紫一动不动。
杜言,怎么回事儿?张朝晖又问杜言。
没什么,刚才,电视上出现了一个人,长得特别象冷紫,……太象了,我和冷紫就都看呆了。没什么,没什么,……杜言极不自然又故作从容地解释。
是啊,冷紫,刚才那女孩儿可真象你。邻桌一个吃饭的女同学也对冷紫笑道。
对了,冷紫,那是不是冷红啊?听说她现在就在星苑市打工。另一个更加没心没肺。
冷紫丢下碗筷,飞奔出了餐厅。
你说的什么话?张朝晖完全明白了过来,对那个女生斥责道。
我又不是瞎说。她姐真的在星苑市打工。好多人都知道的。那女孩子不服气地说。
闭嘴。张朝晖低声喝道。他丢下碗追了出去。找了很久,他才在操场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冷紫。
小紫。张朝晖低声叫道。
冷紫手伏着墙,依然哭着。
你别生气,我刚才已经骂过她了。有人说话就是冒失,你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长得象你姐又怎么样?世界上长得象的人多的是,凭什么说那个人就是你姐?你姐能是那样的人吗?谁要是那么想,谁就是没脑子。
我就是那么想的。冷紫看着张朝晖,一字一句地说。
冷紫。张朝晖喃喃道:你疯了?
我宁可疯掉。冷紫说:可惜我没有。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总该相信你姐吧。
我是相信她,可是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冷紫说:我看见了她耳朵后的那个痣。
因为姐妹俩容貌酷肖,她们曾经不止一次地被同学和老师认错。有时候她们俩走在一起,不熟悉的人都不敢上前和她们说话。有一次,冷红的班里进行长跑测试,冷红来了例假,冷紫便替冷红跑,冷红替冷紫上课。从始至终,两个班的人都没有发现这个秘密。还有一次,杜言在楼梯上碰到了冷紫,便和她聊起了班里的事,说了半天对方才淡淡一笑说“我是冷红。”杜言伸伸舌头,赶紧跑了。课间休息时,她在操场上拉住冷紫,把这件事情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可是还没等她讲完,对方又是淡淡一笑:“我还是冷红。”回到教室,杜言坐在座位上瞧了半天,才鼓起勇气把这两次遭遇向冷紫讲述一遍,冷紫笑道:“你就不怕我还是冷红么?”杜言大叫道:“你是冷红我就彻底崩溃了。我宣布,从此和你断交,不管你是谁!”——当然,她没有和冷紫断交,不过她强迫冷紫保证做到最起码每天在穿衣上要和冷红有所区别。
其实,区别她们姊妹俩有一个小小的决窍:就是冷红耳后有一颗黑痣,冷紫没有。因为这颗痣的位置比较隐蔽,所以知道它并把它当作区别标志的人很少。
冷紫看见了的就是那颗痣。人和人长得再象,痣和痣的位置也不可能完全一样。在看见痣的一刹那,她的心便了如明镜。
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张朝晖的脸也灰暗下去,勉强说。
所以说,她也是有可能去当妓女的,是不是?冷紫紧逼着张朝晖问道。你冷静一些!张朝晖有些急了,他稍稍放缓了语气:其实,你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这很简单,只要见到冷红就什么都知道了。反正马上就要放假了,她要是不回来,你就可以去星苑市找她。
你以为她还回得来吗?她这会儿正在看守所呢。冷紫说。她的思绪已经进入了最坏的想象。
听我的话,冷紫,你一定要冷静。张朝晖继续努力地劝慰着:这个世界确实是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或许冷红是不小心跑进现场被误拍的,或许那个人真的不是她只是和她长得太象,当然,也或许真是她。张朝晖说着,自己也知道,前面所有这些“或许”的份量都抵不上后面的这一个“或许”:无论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