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热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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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的热爱你-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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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换水吧。冷红又说。她伸手去拉冷紫的手:你先出来,我给你换水。  
  别碰我,你又不给钱。冷紫说:我的身体只给男人碰。  
  小紫。冷红难堪地沉默了片刻:我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干什么都有竞争,我们这也算是一种优势。  
  感谢父母赐予了我们这种优势。冷紫道。  
  冷红被这句话一下子击中了。突然间,她恸哭起来。她的双肩激烈地耸着,哭得那么急促,那么难过。这种形态让冷紫的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冷红的哭泣渐渐地弱了下来。你知道么?小紫。她说。穷和富中间隔着一条河。有人天生就在河这边,有人天生在河那边。富的不想到穷的这边来,穷的却绞尽脑汁想往富的那边去。于是就想出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有的修桥、有的造船,有的游泳,还有的运气好,乘着一阵风就过去了。我们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也失去了其他的资格和能力,我们拽的是我们用自己的身体制作的一条滑索。这条滑索对我们来说,是现在唯一的一条捷径。  
  捷径往往都是邪路。冷紫说。  
  可邪路往往最快。冷红说。既然上了这条路,图的就是快,越快越顺畅,越快越安全。我是对不起爸爸妈妈,也对不起你。可是也有太多人对不起我们。爸爸妈妈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我们还得活着。一样都是活着,我们为什么不活得好一点儿,为什么不活到河那边?只有过上了好生活,我们才算不白活一回,才算为自己讨回了一些公道。可是谁会给我们好生活?除了我们,还是我们。冷红蹲在冷紫身边,抚一下她的脸:小紫,相信我,我们一定能过上好生活的。  
  你相信么?冷紫看着她。  
  相信。  
  冷紫点点头:你相信就好。我听你的。  
  你不相信么?  
  我什么都不相信。冷紫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听我的。  
  因为,我没什么可信的了。冷紫说:我连自己也无法相信了。  
  冷红看着冷紫苍白的脸,心里掠过一丝内疚和怜惜:小紫,你恨我么?  
  冷紫摇摇头。她是真的不恨冷红。她知道冷红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对她好,尽管她决不接受这种好,——如同她决不接受冷红许诺给她的那种幸福生活。其实,不仅是对冷红,她觉得自己对这世界的万事万物都已经没有什么异样的波澜了。钱对她没有什么意义,爱情早已经对她隔离。她也失去了去争取正常生活的梦想和激情,甚至连虚伪的自尊心也没有保住。她还有什么呢?她现在只是一具空壳在靠惯性延续生命。而她延续的主要目标就是为了成全冷红,帮她尽快挣够一百万。这大约是她活着的最重要的意义。她对冷红是有用的。她不能放弃生命就是因为她得发挥这一点点作用。  
  她把这叫做废物利用。  
  冷红和冷紫成了洗浴中心独一无二的“品牌”。因这品牌的绝艳魅力,她们的声誉在本行业里得到了最快速度的宣扬和传播。无数的风流君子对她们津津乐道,自然也有不少人来一试身手。她们的生意如日中天,几乎夜夜不空。预定电话打爆了方捷的手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们的底价是:做一次三千,住一夜五千。每一桩生意,方捷另得介绍费八百。  
  她们的绰号是并蒂莲。也有人叫她们三明治。三明治是什么意思?冷紫困惑。我们两个人中间夹一个男人,可不是三明治么?冷红笑道。  
  并蒂莲是谁起的?冷紫拧紧了两条细眉:莲字是我们能用的么?  
  我们为什么不能用?有人认为我们能用,我们就能。冷红道:以后别再用你的学生腔发出这种言论,我们风尘女子,学生腔对我们而言太奢侈了。  
  就象用莲字对我们也是一种奢侈一样。冷紫说。  
  冷红沉默了。她突然发现,在很多时候,她和冷紫虽然处在不同的立场上,可是实质的指向却往往有着惊人的一致。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还传出了并蒂莲十比:  
  比红比白,比大比小。  
  比肥比瘦,比低比高。  
  比深比浅,比柔比俏。  
  比湿比润,比娇比娆。  
  比俗比雅,比美比妙。  
第十九章  
  相比之下。洗浴中心其他小姐的生意都逊色了许多。有几个人搁不住冷清,离开了这里,到别处栖身。很快又有几名新人补充了进来。她们大部分都比冷红和冷紫年轻。因为年轻,她们的客人也不少。闲着的时候,冷紫常常默默地看着她们。看着她们微嘟的嘴唇,桃子一样饱满的乳房以及象被倒了的调色板糊住了 的彩发。她们真年轻。她想。她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她尤其不明白的是这些女孩子脸上的神情,她们整天都是那么青春洋溢,活力四射,充满生机。如果走在街上,简直和那些正常的女孩子没什么区别。只有职业性的动作偶尔泄露出那种油滑的矫情和世故的秋波,才会让人产生些微莫名的感觉。应当说,她们的精神是空虚的,可她们居然也能流露出一种实实在在的开心和快乐。她们的生活也是无聊的,可她们也能在这种无聊中激荡出一些属于她们自己的响亮浪花。她们怎么就能够那么轻松呢?冷紫一直都想不明白。就象此刻,她们正在走廊上闲聊, 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她稍微靠近了一些,听到一个叫菲菲的女孩子正在讲荤段子:说是古时候,也是干咱们这一行的一个姊妹晚上去赶一个生意,走到半路上急着解手,可一时又找不到厕所,只好就地解决。哪想刚一蹲下,就觉得有一根草扎进了那儿,又痒又疼。她就骂道,整天让你大口吃肉,偶尔吃一根青菜,你就这么难受吗?  
  女孩子们笑成了一片。  
  她们居然笑得出来?冷紫想。这种笑话也许只有夫妻躺在床上说才有趣儿,或者,与客人们在一起听他们说说也会有一些无耻的乐趣,而女孩子与女孩子在一起兴兴头头说这个就只剩下无耻了。但是,话说回来,对她们这些人来说,说说这个又算什么呢?难道说比做还无耻么?冷紫又觉出了自己思维的荒诞。她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如这些女孩子们。她们是无耻,可是她们无耻得多么真实和明朗。相比之下,自己的无耻又显得多么虚伪和浑浊啊。  
  她看着菲菲。菲菲个子不高,很丰满,但是身体也很玲珑。她的眼睛微微有些向外鼓,显出一些没心没肺的爽直和坦白。据说这样的眼睛最适应演戏,在舞台上传情十分到位。而菲菲也确实曾经和戏有缘。冷紫和菲菲聊过一次,菲菲告诉冷紫说,她是安徽宿松人,从小就爱唱爱跳,黄梅戏尤其唱得好,在地方上很有一些名气。初中毕业后考上了当地的戏校,有不少剧团提前都来相看她,想让她毕业后去当台柱子。她觉得自己反正捧上了铁饭碗,便很有些飘飘然了,开始谈恋爱。戏校里有成人班,她和一个大她五岁的男孩子好上了。那个男孩子带她下馆子,看录象,溜冰,跳舞,她很快便失了身。后来那个男孩子又带着她与其他男孩子女孩子一起群居群宿,被学校发现,把她开除了。开除之后她想自己反正已经这样了,又没脸回家去见父母,就在社会上胡乱闯荡起来,给歌厅唱过歌,在保龄球馆当过陪打女,在酒店里当过啤酒小姐,最后走上了这条路。  
  你多大了?冷紫问她。  
  十九。  
  走到这一步,你的心理没有斗争么?  
  你怎么象个记者似的?菲菲笑了:我在好梦娱乐城干的时候,碰到过一名记者。他问我痛苦不痛苦,我说痛苦什么呀?我很快乐。干这一行,我就是为了让自己快乐,挣钱快乐,和男人玩儿也快乐。我也想当阎凤英,我也想当何赛飞,我也想当马兰,能行吗?我要整天做这些梦就别活了。我干嘛要和自己过不去啊。那个傻冒记者说我是被变形的欲望扭曲了,全社会都应当来关注我们,拯救我们,我说你得了吧。你看看你那五块钱一根的金利来领带和二十块钱两件的鄂鱼衬衫,还是先拯救你自己吧。  
  冷紫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走到今天,她觉得自己仿佛走过了千山万水,把心和脚都磨出了厚茧才能够勉强活下去,而真的有这样的人,在这样轻松地活着。  
  珍珠姐,过来一起聊啊。菲菲也看见了她,招呼道。  
  你们小孩子家,我和你们有什么聊的。她笑问菲菲:你怎么认出是我?  
  这最好认了。菲菲笑道:在外型上,凤凰姐比你头发长,也比你会化妆。在待人上,凤凰姐比你话多,可没有你脾气好。凤凰姐经常是笑着笑着突然就绷起了脸,你是经常绷着个脸,突然笑那么一下。总之,凤凰姐的精神看起来比你好。你是愁眉又苦脸,没事就发呆,不象在发财,好象在受难。凤凰姐的精神就不象你那么寡。  
  冷紫不由得笑了。菲菲说得真对,真好。她想。  
  冷红闻声也走了出来。一看见这些年轻的女孩子,她就会暗自庆幸自己及时采纳了方捷的建议,才非但没有被淘汰,反而有一种蒸蒸日上的趋势。  
  这一行是催人早衰的职业。她对冷紫说:过了这几年,我们好好地休整一下。她凑近冷紫的耳朵:我们已经有二十八万了。  
  昨天你不是说才二十七万么?冷紫淡淡地说。  
  不是在天天挣着么?冷红说:今天还有两单生意呢。  
  两单生意怎么做啊。冷紫皱皱眉:方捷越来越贪了。  
  不是方捷,是我。冷红顿了顿,道:今天方捷只安排了一单,做完之后咱们去锦都大酒店接另外一单。  
  怎么还要往外跑?冷紫看了看冷红:是私活么?  
  冷红点点头。  
  被她知道她会不高兴的。冷紫说:也不一定安全。  
  锦都是四星级酒店,应当没问题的。冷红说:这是昨天那个客户介绍的,说他的一个朋友今天路过星苑办事,总共只能呆三个小时,没时间来我们这里。只要我们去那里服务两个小时就可以拿到五千块。本来我也不想接,可一想两个小时就能拿五千,不接太可惜了。就答应了。  
  冷紫没有再说话。冷红是越快越想快了。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只要能帮冷红挣钱,在哪里都行。反正她们已经掉到了悬崖底,再怎么折腾也都是一身灰了。  
  你别担心。方捷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冷红仍兀自说着:她不高兴尽管不高兴去,又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们给她挣的不少了。她要不想留我们,有人会请我们去的。听冷红的口气象影视大腕儿,冷紫不由得笑起来。  
  喂,你们吃过我们安徽的毛豆腐么?那边的菲菲依然讲得兴致勃勃:都说毛豆腐就是臭豆腐,其实根本不是一回事。我们那儿的毛豆腐做得可有讲究了。先把水豆腐烘干,切成小方块,弄出白茸茸的长毛,然后放在平锅里用热油去炸,要炸得两面泛黄,在起锅的时候再撒上辣椒、姜、葱末儿。不但颜色好看,也香极了。菲菲闭上眼睛,夸张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真的沉浸到了那种香味儿中。  
  毛豆腐那么好,你怎么不留在安徽啊,来抢我们的饭吃。一位小姐说。  
  谁让这儿的男人又傻又阔!  
  她们轰地笑了。  
  冷紫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她觉得她们都很象一块块毛豆腐,那张床就是装满了热油的平锅。每天,她们都会在平锅上把自己炸出香味,然后再把自己卖出去。  
  她也一样。  
  当夜八点,在锦都大酒店916房间,冷红和冷紫被警察双双抓住了。  
  小紫,别供出方捷,咬定你是第一次,其他的任何问题都推到我身上。冷红说。这时候,房门正被激烈地敲着,眼看就要被强行打开了,她却顾不上穿衣服,对脸色苍白的冷紫清晰地嘱咐着。又镇静地告诉那个瑟瑟发抖的男人:就说我们是刚刚在银海时装城碰上的。是我勾引的你,和我妹妹没关系,明白么?还有,把价钱说成五百,这样对我们都有好处。 
第二十章  
  当天,在星苑市解放区公安分局,冷红和冷紫接受了隔离审问。面对相同的问题,她们的回答略有不同。  
  冷紫的讯问笔录如下。  
  问:姓名?  
  冷紫顿了顿,决定不说出自己的真名。她这才发现自己多么珍惜冷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蕴涵的,曾经有一段多么干净的岁月。  
  答:珍珠。  
  问:老实点儿。要真名。蒙你们那些客人可以,别在这儿蒙。  
  答:冷紫。  
  问:年龄?  
  答:二十一。  
  问:文化程度?  
  答:高中。  
  问:原籍?  
  冷紫又顿了顿。在这一刻,她又发现了自己对杏屯县城关镇大青庄这个地址的珍爱。这是父母安息的地方,这是她刻下初恋情缘的地方,这是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家乡。她就在这种场合把它的名字吐出去么?这似乎属于最恶劣的玷污和出卖。可她能闭口不答么?  
  答:杏屯县城关镇大青庄。  
  问:家里还有什么人?  
  答:父母都过世了,只有 一个姐姐,你们见过的。  
  问:姐姐叫什么?  
  冷紫的心一阵颤栗。她最担心他们问父母的名字,他们居然没有。——也许是因为父母都已经不再人世的缘故。可无论如何他们没有问。她甚至因此有些感谢他们。因为一旦他们问起,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让父母的名字出口。她觉得那两个名字一旦出口,父母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会无法安息。那她还不如杀了自己。  
  答:冷红。  
  问:以前是不是受过公安机关的处理?  
  答:没有。  
  问:有没有工作?  
  我的身体就是我的工作。  
  答:我和我姐都在美雅洗浴中心当服务员。  
  问:办暂住证了么?  
  冷紫沉默了片刻。她从没有听说过还需要办暂住证。不过她觉得暂住证这个词挺有意思的。暂住。在这个地球上,谁不是暂住呢?  
  答:没有。  
  问:为什么不办?  
  答:不知道需要办。  
  问:知道为什么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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