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我……”
沈肃当然能预感她想要谈及俩人之间的关系,他把糊塌子夹到她碗里,脸上是纹丝不动的淡然:“趁热吃,我给你准备了些能解酒的东西,等好些了就送你回去,别让蔚伯父太着急了。”
这样回避的态度,让此刻的蔚筝耗尽了全部气力,也没办法开口。
他是想要好好考虑清楚吗,蔚筝想。
她稍稍纠结了一下,也觉得这事不妨从长计议,如果到那时心跳还是这么剧烈,他还是真真切切在她心底,她也是可以主动明示又或者暗示他的,要知道所谓“钓神”,也并非虚名在外。
可蔚筝却也不懂,在男人心中不能存在任何柔情蜜意、任何动摇他的念头,因为那里盘踞着的,是唯有沈肃独自坚守着的,本世纪末最大的惊天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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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食堂》栏目重新启动,蔚筝才知道当一名美食记者也果真并非当初想的那么惬意,风里来雨里去不说,三餐还没个定数。只不过,不用再与那些鸡毛蒜皮的民事纠纷打交道,有时她竟然还会觉得怀念。
在认真感受栏目中心思想的时候,蔚筝也不断回忆起与沈肃单独相处的那个夜晚,明知是执念又处处斟酌,这是真正的喜欢了吧。
那简直成了她的心病,让人每天惴惴不安,最后,蔚筝到底是下定决心,如果只拥有耐心和细致,要把那个骄傲而迟钝的部长大人逼到绝路是不可能的,必须要主动“投球”,才是最有效的方法。何况,就算他不接受她的点破,那个吻也早已打破友情的平衡,他们目前根本做不成纯粹的朋友。
一旦拿定主意,竟然就不可抑制地雀跃起来,下一秒,蔚筝又心神不宁。
真的做不成朋友,她要如何是好;如果沈肃接受她的心意,他们在一起了,她又该如何把握这段关系……
在准备计划和反复思量之间简直是度日如年,蔚筝猜测事情的结果终究会变作怎样一个走向,这期间也意外接到沈肃的一个电话。
对方上来就问:“在约会?”
“没啊,什么约会。”
“哦,没什么。”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随便问问。”
提到约会……
“沈部长,我有事想要说,能不能与你见上一面?”
他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伴随一阵沉默。蔚筝耐心等待,最后,沈肃才像是确定:“那就见面吧。”
临近下班,他叫来桑蓉嘱咐好工作上的后续,面上表现得镇定,内心却一点底也没有了。
要说些什么,或者怎样做,这和面对人类文明与科学的创造时截然不同……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男人抵达酒吧的时候,蔚筝已经坐在一个角落,看到他来了有些紧张地扬起笑容,“你到了啊。”
“嗯。”沈肃坐下的时候,难得也有些神情谨慎。
这天蔚筝穿一件格子高腰中长款的一步裙,系了一条款式大方的粉色围巾,酒吧模糊的灯光下显得与那次同样旖旎婉约。
俩人点了汉堡和牛排,沈肃等服务员走开,一上来就问:“最近,还有没有你上次说的那种感觉……”
原来他打电话来的原因,还是为了关心她的这件事吗。
蔚筝心情有点复杂,这时候心不在焉,也没留意沈肃问了什么,自然他的话也就回答不上,沈肃看她根本不放在心里,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警告:“蔚筝,你不觉得平白无故被人跟踪很蹊跷?这问题可大可小。”
她这才认真起来,喟叹:“可我从来没有与谁结仇,最多就是……当民事记者时会有人看我不顺眼啊。”
沈肃笑了起来,气氛为此缓和不少,蔚筝愣了几秒,她甚至在想,这维系在他们之间的温情关系与沉默的情感,其实已经日趋真诚,甚至美好得令她都不想再把这些打散了。
然而,意识到今天早已做了准备,再加上她着实不喜欢拖泥带水、恋人未满的感情,这姑娘“啊”了一声,匆匆说句“我要去下洗手间”就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部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仍然在为她的事情担忧,她的话令他早就翻来覆去想了好几天。如果蔚筝真的没人跟踪,会不会与出现在天文馆与温泉的“那个人”有关。
那个人的目标到底是什么,那个人到底是谁。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酒吧的歌手登台了。
“咻嗯咻、咻噜噜,游啊游啊,畅游在水里
咻嗯咻、咻噜噜,游啊游啊,我是一尾可爱的、小小的金鱼
每天注视着你,发现了吗……”
吉他清润的音符、女孩儿甜美的音色,两者同时流淌在人心底,那些感情被付诸于音乐,与那歌声中微微的羞赧相互辉映,让整个酒吧更添温暖,不仅让人觉得可怜又可爱,最奇特的是,那不是情歌,而是一首有些古怪的……
沈肃神色不由一变,脑中有个念头几乎是在瞬间炸开来——他扭头去注视酒吧的舞台,果然,看见蔚筝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吉他,正在款款而弹——心里有什么人,眼睛里就有什么人,那是骗不过去的。
“我的主人很帅气,看侧脸就知道
yaba~~li,看着他呀,心情就好了,再也不会无聊
咻嗯咻、咻噜噜,游啊游啊,我的主人啊
咻嗯咻、咻噜噜,游啊游啊,你是我的全部,你能感受到我的心意嘛……”
是的,蔚筝决定向沈肃摊牌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家中早已积灰的吉他翻了出来,仔细地调音。大学里她参加过吉他社的活动,因为学的也相当投入,哪怕水平不算太高超,但简单的曲子要弹奏不成问题。
要给他怎样的一首曲子,才能准确表达心意,不至于太显摆还能藏拙,蔚筝也是斟酌再三,手上都练出了茧子。最后,她决定利用仅存的一些音乐知识,来自弹自唱一首原创作品。
carassius auratus,金鱼之歌。
“每天游来游去想吸引你
每天吐着泡泡我偷看你
今天我的目光还是离不开你
yaba~~li,喜欢你,拿出勇气啊,好想亲口对你说
我的主人,永远喜欢你
咻嗯咻、咻噜噜,游啊游啊,看着你就好开心
咻嗯咻、咻噜噜,游啊游啊,瞧你就在我身边
咻嗯咻、咻噜噜,游啊游啊,看到了你呦
咻嗯咻、咻噜噜,游啊游啊,我的世界都是你
一直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内心的最后一处屏障,轰然倒塌。
歌词和眼神,都是醉翁不在酒的迷恋,沈肃岂能看不懂,任意一句歌词都足以令他缴械投降……可是他不能。
用尽自制力,压下心头涌上一阵阵的感动与激荡的冲动,正当他不知道等蔚筝下台要如何回应,偏巧云甑部长这时候打来电话,他索性拿起手机,走到酒吧外头去接。
蔚筝弹完一曲,下来的时候却只看见空无一人的桌子,她呆了一样坐在原处,口舌发苦。
爱一个人,就是为这个人做所有过去不可能的做的事,可是,如今的漫漫长路上只有杂草肆意横生,再没有叫人浮想联翩的情谊。
沈肃,我怀着最美好的的期待,却掉进接天蔽日的绝望——原来,这就是你。
这就是你给我的全部回应。
…
沈肃在外头的大风中听云甑焦急地向他报告最新研发的机器人项目gt(ghost trick)在参数上出现的过错与失误,然而,听了半天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听进只字片语,他揉了揉太阳穴,竭尽全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工作上,可是却无论如何都办不到。
只要是处理感情之外的事情,不,应该说是蔚筝之外的事,他都是可以做到专注,举手投足皆是令人信服的魅力,让人忍不住就想听从差遣。
但偏偏遇上与她有关的所有东西,都可以叫他崩溃。
沈肃只能让他们先全力善后,等他回去再研究新方案,他挂了电话,回去的时候看见那姑娘坐在那儿垂着头,肩膀不停地颤抖,显然是被黑暗河流般的感情吞没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曾经还看到有一个名叫奥斯卡·王尔德的人类所写的诗句,像是墨水般的字迹:每个人都扼杀他所爱的。有人用苦涩的一瞥扼杀。有人用谄媚的说话。懦夫用吻扼杀,勇士挥剑砍伐。
而沈肃既懦弱却又比任何人都英勇。
不惧猛兽鬼神不怕刀山火海,不畏高官权重不畏风雨雷电,他甚至可以招来雷霆,只是,却还是不敢直视她的心意。
蔚筝默默地绷紧身体,独自对着烛火,独自流着眼泪,再次把特意化着的淡妆哭得都晕开了。
她确实受到太大的打击,捏着拳头在发抖,好像掉进深不见底的漩涡,可泪水不是肝肠寸断般的凄惨,而是因为这结果太突然,令你我都啼笑皆非。原来,亲吻真的不代表亲密。
我最喜欢你,已经,最喜欢你了。
第21章
有时候;沈肃静下来仔细理一理头绪,他会发现蔚筝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处事为人都很大度,有坚定不移的内心与积极开朗的性格,即使曾经身陷囫囵;还能抵抗得了恐惧与悲伤。
她真挚的歌与心,也让他比任何一个时刻都看得清局势;只要这时候走过去;那么一切就完了。
他甚至会不顾一切将她狠狠抱入怀里,管它什么不可逾越的距离,只要想起那天夜晚,亲吻仿佛是与生俱来就会的事情了,活在这里那么多年;产生感情的剧烈波动却都是与她在一起的时刻。
可就算私心再如何作祟;沈肃也不会再继续毁了他们的生活,哪怕不懂男女之间纷繁的感情立场,他也知道只要捅破这层纸,他们不可能再做得了彼此的知己。
内心焦虑、动荡、煎熬,但男人面上还是极力表现得镇定,他在几步之外凝视着哭泣的女孩儿。
她就像一只平日里自由自在翱翔展翅的小鸟,一不小心却踏中空门,从碧空万顷掉落下来,摔得遍体鳞伤。
等蔚筝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开始补充水分,他才走过去,竭力收起专注的目光,端坐在她面前,道:“抱歉,刚才公司有急事,我一会可能要回去一趟。”
沈肃的语气依然低沉,但显然已经不够沉着。
当第一眼对上这男人让人浑身发紧的眼眸,蔚筝心里一阵狂跳,泪水再次滚落脸颊,她急忙拿手背去擦,用力挺直背,与他瞪视。
沈肃的温情无可隐藏,然而,她再也不想看见他如此含情脉脉又可恨可恶的眼神,于是说:“以后不要随便‘施舍’别人,我要不起。”
沈肃彻底愣住,这才意识到他的表情一定写满了她不屑一顾的东西。
当初他接近她,美名其曰是为了“保护”,后来,这份感觉渐渐变了味,谁也没有拦住他们顺其自然的发展,现在彻底崩了盘。
“蔚筝,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不能让你继续走错……”
蔚筝觉得此刻她真是蠢透了,明明知道告白这种事不成功便成仁,还气成这样实在是丢人现眼,她怎么可能还坐在原地等他亲口再一遍拒绝。
“别说了,我想回去。”
沈肃来不及多想,站起来就说:“好吧,让我送你。”
蔚筝正要开口,早就在边上围观好一阵的几个年轻人,居然调笑着说:“哎呀,你这男人怎么搞的,就听老婆一次呗,大不了回家再拖房里收拾。”
原本是无关紧要的一句揶揄,如今却变成蔚筝这辈子最羞愤的时刻,她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扭头迁怒沈肃:“谁稀罕你送!”
蔚筝甚至狠狠打了一下对方递过来外套的手背,趁着眼泪还没有滚出来,连吉他和包也来不及去拿,拔腿就跑出酒吧。
沈肃正想去追,可是碍着她的衣服和东西又没有人管着,这才想起蔚筝连围巾都没戴,结果等他追出去,竟是已看不见人了。
不知不觉中沥川市进入隆冬,树枝接连不断地凋零,月光清冷又氤氲。蔚筝在大街上跑了一阵,可还是抵不住严寒的天气,渐渐地她冻得受不了,便停下了奔跑的步伐。
因为先前是纯粹胡乱地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一条再熟悉不过的路上,这里距离蒋瑛闻的诊所十分近,以前她经常来的。
蔚筝琢磨眼下要如何是好,她犟着脾气,没脸立刻走回去找沈肃,可又没其他选择,踩着沉重的脚步正想回头,霍地,看见不远处竟然有几个略微眼熟的男人。
等他们走近一些,她才认出这些人,就是当日在暗访无证摊贩时惹上的地痞流氓!
蔚筝心惊肉跳,最近老觉得被人跟踪,弄了半天,不会就是这伙人吧?
“上次你有人撑腰,算你走运。妈的,什么新闻都敢播,你胆子也够大的!”
为首的是那位被称作“保护伞”的彪形大汉,蔚筝也还记得,她眼看四下无人,虽然气还没喘匀,却又卯足力道,扭头往反方向一阵疯跑!
“别让这女的跑了!抓住她!”
蔚筝跑得都快喘不上,只能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工厂附近停了下来,回头发现他们还紧紧跟着,心说这下子彻底完了。
…
沈肃不知是听谁说过,被懦弱刺中的人,才会无法守护爱着的对方。
他也明白的,即便对蔚筝不断地怜悯,可是,自己如果一味地对她好、照顾她,却不能回应她的感情,那样的她才更可怜。
沈肃也不知道何时对这姑娘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他不得不把思绪回拨,一桩桩事去分析,但仍然无果,“感情”这种东西的稳定性与时效性,实在让他不敢苟同。
这世间应该有很多求而不得,沈肃看得也太多,唯有他的离开,才能让她真正走出往日阴霾吧。
偏偏,她不仅是他一时的念想,还因为几年前的意外,成为了他的责任。
真的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沈肃在酒吧附近的几条街已经兜了好几圈,因为想着她近期可能被人跟踪,所以心下乱成一团,好在当他来到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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