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周大人选绿菊,振远镖局选仙客来……四方城选黑玉牡丹”当唱票人唱到四方城的时候,全场响起了人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风翼川选素心兰”话音落下,全场再次回到从前鸦雀无声。只听唱票人一声声唱着:慕容世家选黑玉牡丹,云之飘渺选素心兰,青城山选黑玉牡丹,九王爷选素心兰……”
“根据所得票数,我宣布,本届花会的花魁属千秋阁选送的素心兰!”哇,我们赢了!我不自觉的将自己纳入与安静一伙,不知那月古人会不会……象他这种木头人才不会在乎的。
我跟着大家鼓起掌来,这时安静忽然轻声对我说:“我有一件急事要办,先走一步,我们还会再见面。”说完便消失在人群之中。这次花会留在我心里太多疑问,也许是因为太多,我反而没有了好奇心。
月古人一直没有说话,似在沉思。这时,一位年轻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上台来,热闹的园子瞬间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年轻女子穿着一身白色纱衣,举止从容,眼波流转处、熠熠生辉。她朝台下盈盈一拜,轻启朱唇,声若出谷黄莺,清灵婉转:“千秋阁水如烟见过各位大人。”真是位绝色古代大美人!我在心里强烈赞叹:仙子般精致的容颜、顾盼有度的眼神、行云流水般的举止。一静、一动收放自如。这般人儿,捧在手中,是一杯清香四溢的热茶,摆在那里,便成一幅浓浓淡淡、浅浅深深的水墨画。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培育出这般品味高洁,雅韵天成的素心兰。
我看了看一旁的月古人,噫?意外意外!往日见美女如见木头的月古人,目光竟也专注地望向台上女子。我心念一动。
“承蒙各位大人抬爱,让千秋阁何其幸运,占了花魁。妾身感激不尽,愿将素心兰让予惜花爱花人,筹得善资奉于普雨寺,当为各位大人祈福。”说罢,又是一拜。
不知这盆名贵的素心兰要多少银子才能买下?台下的人们纷纷就花的价格议论起来。终于有人大声问道:“水姑娘多少银子愿意割爱?”
“起价一万两,价高者得。”
水如烟站在台上,象一株临水而居的水仙,又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芬芳四处飘散。真正的美人儿,随意一个姿态,便美得可以入画。我只顾欣赏水如烟的美丽,没注意台下已开始竟价。
“一万一千两”
“一万一千五百两”
“一万二千两。”
……素心兰虽然名贵,但花这么多钱买一盆没什么实际用处的花,似乎不值。最多能为富贵人家增一些雅趣。真正懂花惜花爱花人同时又很有钱的人恐怕很少吧。可惜了这盆素心兰,这位水姑娘的想法有点古怪。
价格很快升到了两万两,旁边的月古人突然说了一句。
“五万两。”他的声音也许并不太响,但全场立刻静了下来。很久不再有人出新价。水如烟嫣然一笑,朝月沣微微一福,道:“看来素心兰当属这位公子了,恳请公子爱惜。”
月古人微微点头。
我看看台上水如烟,又瞧瞧月古人的表情,暗忖:刚才选花时,月沣尚未选择素心兰。水如烟一出场,他便一掷五万金买下她的花,看来他们……我得抓住这个机会,没准能促成一桩好事,水如烟,你会是明珠吗?
花魁既售出,花会便散了。客人们三三两两陆续走出园子。我低声问月古人:“刚才有人叫了两万两,你最多喊个三万两也能买下这盆花,为什么多喊了两万两?”后面的话我忍住没说——“你简直就是个冤大头。”
月古人想也没想便道:“我不想别人跟我争。”哦~~是争花还是争人呢?我在心里反问,嘴上却说:“素心兰这么名贵这么娇嫩,你买下它有什么打算?”
月古人这次好象认真想了想,才答道:“你若喜欢,它就送给你吧。”
我嘴巴吃惊地张大,下巴差点脱掉:你还不如送我五万两银子。这盆花我拿来何用?我这人最不会养花,原来家里的花,只要一经我手,必然全部阵亡,从无例外。这、这怎么办,我实在不忍荼毒花魁啊。
见我站在那里没动静,已准备离开的月古人停下来回头又道:“你要是不喜欢,那就算了。”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对月古人说:“我对花研究不深,算不上惜花爱花之人。这盆素心兰只有真正懂它爱它的人才配拥有。不如把它送给千秋阁的水如烟姑娘吧。”月古人一愣,没想到我会出此主意,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仿佛要把我的心看透,我的心开始嘭嘭乱跳。
“名花赠于美人,何乐而不为?”
“随你。”
刚走到园门,听到后面有人唤道:“公子请留步。”原来是水如烟。刚才为远观,现在近处看,眼前的女子更象盛放在野外丛林里、一朵明艳的玫瑰,汲取天地精华不染一丝尘埃。她注视着月沣,我发觉她的目光很是大胆,似乎包含有一份强烈的情感。这也难怪,谁让月古人长得出色,月古人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多谢公子肯舍重金购得花儿。如烟再次谢过。”
月古人微笑道:“我一会便着人去千秋阁送花资,一并取花。姑娘觉得可方便?”
水如烟脸上现出微醉般淡淡的笑容。“公子出言,妾身怎会不信。不知公子今晚可有空,请亲来千秋阁,妾身愿以琴意为公子把酒言欢。”
古人们,特别年轻男女古人们见面都这般说话,累不累啊,我在旁边听得牙都酸了。不就是想约月古人见面私会嘛,我见月古人还在迟疑,便抢先替他答道:“姑娘放心,我家公子今晚必到。”
水如烟似乎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我,浅浅一笑,仍对着月沣:“那妾身今晚定当候着公子。”
园门外田心烈站在马车旁,在等我们。(来到吴江后,临时换了一辆轻便马车,便于在城市里行走)。回去的路上,月古人一直沉默。我担心他会不会又象上次谢佛会拂袖而去,便试探地找话题说道:“不知那千秋阁是个什么地方?”(我想着水如烟的气质,绝不会是风尘出身吧),
“艺馆。”
艺馆又是什么呢?卖艺的地方?我不好再多问,笑道:“原来你还有一个明月公子的称号呀!听上去还不错。”
“是吗。”月古人言辞简短而疏离。我便也没有了谈话的兴趣。一会儿到了我们住的小院,下车的时候,我忽然问月古人:“明月公子,你是不是有一把天涯明月刀?”
“我从不用刀。”
柔情蜜意
晚饭后,天渐渐暗了。我站在窗前,思考着月古人今晚是否会如期赴约。小院里静悄悄的,夕阳余辉遍洒庭间。
瑞娘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盏灯。她将灯放在桌子上,取出长捻子,打开灯罩。凑近里面的火芯,捻子头瞬间着了。瑞娘用捻子将房间里放置的几个烛台一一点燃,屋里顿时亮了起来。
这个方法挺好,但还得有火源。来古代后,我一直没学会使用火摺子。想我小时候学会划火柴都用了大半年,火摺子这种高难度引火装置显然要比火柴更加难以掌握。
瑞娘点完灯,朝我温柔一笑,准备退出去。我看到她一头梳理得整齐端庄的发髻,便唤住她,“瑞娘你能帮我梳梳头发吗?
“是。”
我坐在镜子前,瑞娘开始为我梳发。她边梳边说:“姑娘头发生的真好,又多又黑,只是略短了些。”
“那能梳成什么样式呢?”
她持着发梳想了想,说:“姑娘若不嫌弃,我去取些自己做的发饰来。”我欣然点头。
这些所谓发饰看上去象是一缕缕、一团团的头发,还有些象卡子之类的东西。只见瑞娘手指灵巧的在我的头发间盘来绕去,不一会,便梳好了。
瑞娘仔细端祥了一下,又稍做整理,赞道:姑娘真是很漂亮呢。我急忙细瞧镜子里的自己,可惜这古时镜子,白天照还凑合,晚上光线暗了,实在看不出细节,只印出模糊的影子。尽管如此,瑞娘的赞扬足以让我心花怒放,我边瞧边说:“好好,梳的好。以后瑞娘你要常帮我梳头。”
瑞娘又道:“还差一点头饰点缀,姑娘可有簪子、步摇?”见我不响,她又提示:“娟花,发钗?”我摇摇头。我从没想过要买这些啊,早知在鱼源镇就应提前备点。见瑞娘脸上的疑问,我解释道:“我离家匆忙,忘记带了。再说我的头发又短,所以也没再去置办。”这时,听到院中有动静,我连忙从椅子上跳起,跑到窗前,朝院子望。只见月古人一身裁剪精致的米白衣裳,黑发束起,再任意垂下,随意而率性。他正站在堂屋廊下与霍无言说话。看样子是要出门了。我心里一喜,喜滋滋地重新坐在镜前,刚要和瑞娘继续讨论头发的事,霍无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阿喂姑娘,有一位安公子求见。”
安公子?是安静!嘿嘿,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我瞧了瞧身上衣服,浅粉色的细棉布家常女装,还能见人,便出屋向院门口走去。
安静站在大门外,仍是白天的一身打扮。见到我的瞬间,眼中骤然一亮。有了下午选花的经历,我似乎已把他当成一位相熟的朋友。笑着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找我?”
安静笑答:“明月公子下榻之所要找并不算难。”
“不知安神医来此有何贵干?”我身后响起月古人淡淡的声音。“没什么事,特来看望明月公子和FLY AWAY。三年前,你我毕竟有过一面之缘。”
“你是神医?”安静居然是几乎在每本武侠小说中都会出现、传说中的古代神医啊!
“什么神医,无非是在江湖上混口饭吃。”安静低声笑道。
“那真不巧,我刚好要出门。对不起。”
安静道:“是我唐突。那,改日再见。”随后轻声对我说:“明日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到吴江城内四处转转?”我一听,忙点头:“当然愿意!只是你认识路吗?”安静微微一笑:“我早把路探好了。”
“明日上午九点我在那儿等你。”安静指了指小院对面道上的一棵梧桐树。
“好,我们不见不散。”我随口把现代与朋友相约的口头禅带了出来。
“不见不散。”安静说完朝我挥一挥手,走了。
“明天上午九点”……不对,安静怎会用现代的时间,而不用古代时辰?奇怪啊~~~~我慢慢朝院里走,忽听风中传来轻轻的一句:FLY AWAY,FLY AWAY,你真的想要远飞?……我惊在当场:安静,你究竟是谁?!
仲春的晚风里,蔷薇恬然开放,千秋阁内的小小池塘,水面已浮出片片睡莲圆圆的绿叶。叮叮咚咚一曲弹罢,水如烟静静注视着坐在对面品茗听曲、有着一双幽黑色眼眸的年轻男子。她的思绪渐渐回到了六年前,第一次与他相见的那一天。
那一年她刚满十六岁,已是大夫人最疼爱的养女,家塾中最优秀最聪明也最美丽的学生。那天她刚刚在后园练完琴,见到服侍大夫人的丫头妈妈们步态匆忙、来往繁忙,似有事发生。一问才知,原来今天大夫人的独生公子要回来。大夫人约十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了,激动盼望的心情可想而知,在门口望了又望。
那一年,大夫人的独生公子还是位十五岁的少年,削瘦而挺拔,眉目与大夫人有九分相似,最好看、最令人难忘的是他的眼睛,漆黑幽深,幽深中有一丝浅浅的忧伤。大夫人见到公子后泪湿双睫,一把抱住少年。但少年慢慢地从娘温暖的怀里抽出身体,恭恭敬敬的施礼,叫了一声:母亲。
在同样是乱花迷人眼的春天,在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时刻,她封存了十六年的少女情怀便象春花般幽幽绽放。
从前的少年已长成如此俊朗出色的男子,眼睛还是漆黑幽深,只是没有了那一丝浅浅的忧伤。还是那般沉默,却多了温和与礼貌,拒人千里的温和,冷彻心扉的礼貌。
曲子早已弹毕,月沣仍在沉思:阿喂简单装扮便有了令人惊诧的美丽,她的脾性又是那么不可琢磨,前一刻还神采飞扬,后一刻又呆呆傻傻。她似乎有很多心事,但看上去又全无心机。她和安静,甚至与云之飘渺又会有什么关系?
“少主”如烟轻唤。
“水儿,这一年来你过得可好?”
“好。”一个好字掩盖了多少无奈的期盼,多少默默的守候。
“水儿何时爱上素心兰?我以为仍是牡丹。”如烟轻咬嘴唇,低声道:“少主你还记的?”
月沣点头微笑。
“素心兰是一个月前涵碧楼主人送给我的。因为我帮了他一个大忙。”
“水儿还是如此……聪慧能干。”
如烟听到月沣的话,脸色微变,急忙说:“我只是帮他查到了是谁偷走了涵碧楼的雪花笑。”
月沣没有说话,如烟心里不禁惴惴。
“水儿,我劝过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自己的生活,相夫教子,举案齐眉?”如烟声音轻哽,“我这样做都是为了谁。”
月沣移开目光,望向窗外深色的天空,似乎也象如烟那样在问自己,我这样做,都是为了谁?
略微平和了自己激动的情绪。水如烟低声说:“少主,我已查到幽眠山道上一个月内已有三批人前往,但到目前,没有传回任何消息。这些人是九王爷公上锦的人。”月沣听后不动声色。
“风翼川亦没有任何动静。”
“我在路上已遭遇风翼川派来的人,心烈将他们全部斩于刀下。”
“少主,据我所知,风翼川绝不会做无把握之事,怎会派这样身手的人去行刺?”月沣点头同意如烟的分析。“我也觉得其中另有隐情。只是这次吴江花会,风翼川竟然也首次派人公开参加,你可曾看到评花的人?”
“园子里的评花人我已查过,风翼川的花笺是提前放入。风翼川的人做事绝不会留下任何线索。”月沣轻锁眉头。“云之飘渺的人这一次怎会突然出现在吴江?”
“云之飘渺素来很少行走江湖,更不会随便插手江湖上的事,听说云大先生早已仙逝,安静是其唯一传人。但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