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冉冉说你唱歌很好?”常雨晴看着落地窗旁纤瘦的身影叹息不已,年月怎么这般快。
“听说您当年在文工团也是有名的百灵鸟。”安栀不带一点感情的回答,慢慢走过来坐下。
“我都老了。”常雨晴叹气,看着安栀那样惆怅。
“我找您来,只想告诉您一个事实,我是陶扬的女儿,这一辈子都是。”安栀垂下眼睛不去看她的眼,靠在沙发里一如既往的冷然。
“安栀……”常雨晴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说。
“山下夫人,你知道我的意思。”安栀把已经准备好的一个文件袋放在她面前,“还望您的丈夫,山下野村笑纳。”
常雨晴,现任日本第一大黑帮老大的夫人,扬名已久。
“我不知道您已今时今日的实力还来请求我家老爷子允许你回国是何意,但是我只有一个意思,如若您还能在乎,请您打消您的打算,回到您该回到的地方。”
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就算要对立,安栀也没有胜算,现在唯一剩下的只有她手里最后一张底牌……
“安栀,你太爱保护别人了。”常雨晴笑叹,低头喃喃自语,“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
“您慢走,我还有其他的事。“安栀站起来就要出去,常雨晴也站了起来。
她说,女儿,你真的就不能原谅我吗?
安栀差点摔倒,她扶着门框勉强撑住自己,回头,“山下夫人,我只有陶扬一个母亲。”
公司里的同事大多都下班了,安栀一个人静静的走过空寂的走廊,木然不知。
由于发高烧手臂彻底废了的前一晚,她见过了当年还不是山下夫人的常雨晴,游走于上流社会的名媛,赌城的贵妇。
她是她的女儿。
血缘上的亲生女儿。
陶扬根本就不能怀孕,常平清怕她接受不了一直都没有告诉过她,当年她能怀孕,是常雨晴捐赠的卵子人工受精,再由常平清秘密安排放入陶扬的体内,所以,才有了常安栀。
后来,常雨晴不断的来找常平清,再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
最初的最初,只是一个丈夫想保护自己妻子的深爱,后来,是时间让他变了质。
常平清想要男孩子,如果,安栀是个男孩呢?一切也许都会不一样,可是,常安栀是女的。
是,她的女的。
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因她而起,很多错误也是由她蔓延。
所以,常安栀,她这么多年的沉默与优秀,只是她的不安。
她那么爱陶扬。
她一直以为她是陶扬的女儿……
站到瑞生典行的楼下时,安栀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样,梦里是她这么多年走过的路,梦里是陶扬宠爱的微笑,梦里是尤卓温柔的朝她伸手……
寒风略过,安栀打了个寒颤才惊醒,提起手机打给一个人。
“景冥,帮帮我吧。”
一周后,财经版等各大报纸头版,《帝都之婚,短暂不过三月》。
49路过;幸福
天是雾蒙蒙的一片灰暗;尤卓将杯里的最后一口热牛奶喝掉;转身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大衣穿上,右手边的行李箱是琳姐昨天帮他收拾好的,暗沉沉的黑色;屋顶的灯光流彩光熠;反射下来他能从箱子的表面看到自己的样子。
很平静,很悲伤。
常安栀;这么多年我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痛苦。
飞机是凌晨5点45分的,现在是2点多一点;尤卓扯扯嘴角,他还有时间去别人的家里和他的‘前妻’道个别。
深夜的凌晨;尤卓握着方向盘专心致志的看着前方,月光白兰霓虹闪烁,年轻时候他经常在这样的时间才准备回到家里,有时候是很忙,有时候是朋友聚在一起忘了时间,美国的夜空更加深蓝一点,幽幽的一种悠远,尤卓爱那样的空旷,年少的他在牧场那样辽阔的地方成长,长大以后又是天南海北的穿越,所以他重来不感觉这个世界小,自己的心里也总是空空的寂寥,可是……
他第一次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巫术的,就如绿露巫师神秘预言一样,而立之年娶来的这个女人,会让他自认为的世界颠覆。
常安栀在他的心里,就是世界了。
车子转了弯拐入一片别墅区,这片区域相当隐秘,这样的时节却是绿色满眼,花香芬芳,尤卓第一次来这里几乎是一下车就闻出来这是什么花。
栀子花。
近5万平方米的栀子花,浓香四溢,让尤卓感觉不舒服。
这片别墅区共三座建筑,住宅和两个副宅,尤卓在门卫的微笑下直直开进去,黑暗之后光亮分外刺眼,停车。
“您好,您要喝些什么吗?”带他进入住宅的一位男士,金发蓝眼,一口标准的美式英文。
“水。”尤卓始终都是淡笑的样子,优雅从容,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那张精致的容颜,面无表情,却依然漂亮的不像话。
“有什么事吗?不要误飞机。“站在不远处的安栀大大的白衬衫松垮的穿在身上,白蓝的牛仔裤紧身纤瘦,白色的帆布鞋一尘不染,她如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样,纯澈的凛冽。
十七岁的NANA,是这个样子的?
“你明知道不会耽误。”尤卓一笑,那样温柔的目光,令安栀没有勇气直视。
安栀不说话,慢慢走下来,坐在尤卓正对面的沙发上,纯白的长毛地毯拉开的距离,她看不清他的脸。
天色墨染过的黑,屋内的水晶灯下却恍如白昼,这样的大的落差下,总是会让人心生恐惧。
“安栀,我回美国以后,会有人过去南水帮我收拾我的东西。“
“好。”
“安东尼寄给过来的几颗果树苗我帮你种在园子里了,不忙的时候你可以去看看。”
“好。”
“如果卢联系你,先什么都不要说。”
“好。”
他轻轻的嘱咐,她轻轻的答,两个人似乎都是怕惊动了什么一样,小心翼翼。
“那我就先走了。”尤卓沉默了一下,起身,桌子上的纯净水反射过他的面容,晃悠了那一刻的哀伤。
安栀也站起来,却是呆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灯光洒下的细碎落进她的眼眸里,如同泪光。
“一路顺风。”安栀笑,清淡的好像只是弯了弯嘴角,可是尤卓依然觉得她还是笑起来的时候最美。
转身出门,尤卓一步步走出去,看着外边的月光,他突然想起了那场车祸的那个夜晚的月光,模糊的视线,月牙弯弯而薄,渐成血色。
“By the way,”他突然转身,门口的月光微薄的透进来,洒下他背影的光弧,视线过去,他顿住,声音慢了一拍,“安栀……”
安栀惊醒狼狈转身,手忙脚乱的擦了擦眼角,“我先上去了,你走好。”
人,再怎么坚强不催,总也有软弱的一瞬间,她以为在尤卓背后哭就没关系,可是,尤卓会转身,无论被她伤害得多么深,他都会为她转身。
尤卓还没来得及说话,安栀就已经快步走上楼,迅速消失在他眼前。
尤卓无奈的笑,十二点之后的女王,已经不会再回来找她的水晶鞋了。
机场一片嘈杂,即便在这样寂寞的凌晨,这个地方也不会清冷,来往的人或走或留,伤心或欣喜,尤卓在VIP通道的光洁地板上反视自己,面无表情的冷。
“先生,先生……”站在他面前的空姐亲切的职业笑容,尤卓愣了一下回神。
“请出示您的证件。”空姐一笑,示意他身后还有人在等。
“sorry。”尤卓把手里的票递给她,又恢复了淡笑的样子。
尤卓的爱情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父母的影响,看过了那样美好的爱情,他不是不羡慕,不是不向往的。
安东尼说,孩子你知道吗,爸爸有多爱卢。
那是一个男人情不自禁的深情。
那么,爸爸你知道吗,我有多爱安栀。
机场的广播一遍一遍的播放,尤卓手里的登机牌几乎要被他折断,可是,他还是只能离开。
头等舱的类似于床的宽敞,尤卓刚想坐下来却被一个小朋友撞了一下,纯黑的眼眸可爱的娃娃头,笑笑的看着他。
“你好。”尤卓笑,指了指自己的座位,“你要坐这里吗?”
小女孩摇摇头。
“那你是找我有事?”她不说话只是那样可爱的看着他笑,尤卓也跟着笑了起来。
“私は愛子です。”小姑娘粉唇嘟嘟的,幼稚的童音,咬字清楚。
“ああ、日本人ですか?”尤卓一把把她抱起来,像个软糯米团子一样的,让人忍不住柔软。
“はい。あなたは?中国人ですか?”越看越像个精致的小娃娃,尤卓都有点爱不释手了。
“はい。”尤卓抱着她坐下来,左右看了看好像也没人认识这小孩,“おかさんは,ここでいる?”
“妈妈马上过来。”小姑娘小手拍拍他的领带,小小的指头揪着领带就往下拽,“和我爸爸的一样。”
尤卓被她拽的猛拉了一下,黑线,抓住她捣乱的小手,“你不是日本人吗?怎么中文会这么标准?”
“叔叔你好笨。”爱子捂着嘴呵呵的笑起来,小牙齿露出啦又说了一串韩文,眨眨大眼睛看他,“叔叔你猜我是哪国人?”
尤卓看着这个小不点无语,他明显被耍了,这哪家小孩……
“愛子。”后边有个温柔的低声传来,尤卓怀里的小不点立马扭来扭去要从他的怀里下去。
“かさん、ここで。”爱子举起短胳膊挥挥,尤卓还没看来得及抬头,一袭白纱飘下,淡香清雅,抱起爱子的那个柔美白皙的手腕上,是尤卓熟悉的湖绿玉镯。
“景冥?”尤卓不惊讶她会出现这里,他惊讶的是她……已为母亲……
“好久不见。”景冥看见他却一点都不惊讶,笑着在他身边坐下。
“你要去美国?”尤卓只是见过她几次,其他的一概都不是很了解。
“是啊。”景冥把爱子抱好,抬头看他,长睫黑眸,冰雪般的肤色,这可是出名的千年狐狸,一笑倾国,不过,尤卓也不是‘人’,不会被轻易迷糊。
“里亚在等。”
轻飘飘的一句话,尤卓的眼睛一下子眯起来,妖冶的危险,薄唇淡色。
“你在说什么?”
“尤卓,作为一个男人你很优秀,但作为一个丈夫。”景冥的笑意单薄,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不理解的怨恨,“如果安栀姐姐这次平安无事,我希望你能真正离开她,因为你真的配不上她。”
尤卓眼眸瞬间深沉如海,捏在扶手上的手骨凸起,坚韧而锋利。
50逃过;不远
尤卓有一个救活了自己丈夫的伟大的医生母亲;所以他的身体一定是不错的;有卢细心而专业的照料,他一定是健康的。
大约30公里。
比他当年唯一一次参加马拉松比赛还要长的距离,呼吸被憋在胸口里的沉重;一路跑来;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
方寸大乱。
“尤卓,安栀被绑架了。”
晨曦里飘忽不定的光束远远洒下来;高速公路的荒漠与寂静,只有尤卓一个人在狂奔。
一个快要30岁的男人哭了;会不会很丢脸?而且还是像尤卓这样1岁以后没再掉过一滴眼泪的铁血男人。
这个时节北方的风又冷又硬,狠狠的抽在他身体上;脸上和心里一片冰凉。
“安栀只告诉我,如果过了午间十二点她还没回来,就把这个给老爷子。”
尤卓赶回南水的时候,琳姐正守在门口直直的看着入口方向,满脸焦急和不安,他怎么问琳姐都只告诉他不知道,直到最后尤卓搬出老爷子来威胁她,琳姐才说了她知道的。
傻瓜。
尤卓仰头,泪水恍惚在如梦如幻的光束里,他稳了稳气息努力找回理智,按照费家以最快速度能够查到的讯息分析,应该就是这个方位,四周一片荒芜,看不到任何人烟的气息。
尤卓皱眉,这个样子……似乎他曾经见到过……
迪娜?
尤卓猛的回头往高处的地方找,在他不远的地方有个土丘,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尖顶,尤卓深吸气迅速而无声的靠近,如豹一样敏捷。
土丘很小,可是延生却很广阔,尤卓在黄沙上摸了几下两寸过去按了一下,土丘上有门自动打开了。
尤卓眯眼,握紧拳头咬牙,迪娜,如果安栀出了什么事,我一定杀了你。
这大概是个地下室的样子,不黑暗,甚至是温暖的晕黄色,尤卓毫不费力的一直往里走,渐渐听到了打斗的声音,他心下一紧又不敢太急,只好继续慢慢往过走。
先看到的是水晶帘子,幽暗的深紫,神秘的垂下来,这是迪娜最喜爱的颜色,尤卓侧身往里看,有个身影快速的闪过去,纯黑的紧身,刺眼的白色绷带绑在她的右臂上,那是安栀旧伤的手。
安栀十几岁开始学习格斗,在军营里以一个优秀军人的标准成长,之后远飞美国,由美国FBI退役老兵单独培训,常家的愿望是,下一辈里依然要出一个将军。
厚望之下,所有人都在想象未来的美好,并没有在意过当时的情况,后来,安栀一次高烧引起手伤持续严重,再然后,安栀回国,养病在家一年多。
再然后,接手莫天豪的帝都大厦。
然后,嫁给了尤卓。
岁月就是这样不经意,安栀甩了甩自己的右手,一点疼痛感都没有,她扯了扯嘴角看着对面和她一样满面大汗的女人,冷笑。
想赢我?
“常冉冉,知道你的弱点是什么吗?”气喘吁吁对峙的两个女人,同样的紧身黑,同样鬼魅的纤细,漂亮的脸上一个冷然一个仇恨。
“常安栀,你还狂?”常冉冉发狠的样子像一个疯子,不顾一切的暴躁,“我会让你死得很惨你知不知道?”
安栀笑,性感的狂妄,惨白的脸色唇是不正常的血红色,清越的笑声高傲轻蔑,“知道我是谁吗?”
安栀脸色慢慢平静下来,肃杀的冷然,“绿露巫师,我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不管我今天如何,你答应的你一定要做到。”
隐没在一块波斯挂毯阴影处的绿露低哑的笑出声,一步步走到光亮的地方,窄瘦的黑色西装鬼魅般的优雅,他手里托着一块画板,金发束在脑后,笑的很开心。
“安,你知道你有多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