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龙帮。”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他怒的放在桌上的手用力紧握。她咳嗽的几声,怕被他察觉,她道别后就赶紧走进侧院,他极力的忍住怒气,手却在发颤: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她身体忽怔:
“当然有。”
“有?”
他再也克制不住气的站起来,比起怒,更多的是心痛:“两天未归,未给我打过一通电话,差点被冻死在荒郊野外,现在还要瞒着我,你眼里还有我吗?”
风一吹,她又咳嗽了几声,听着父亲的话,他惊愣了半响:
“你怎么知道的?”
作为一个父亲,他很心痛,不想多问也不想多说,让她回屋后,他便朝走廊走去,那样越渐苍老的背影,是沉痛的。她静静地站在原地很久才回侧院。
安静的夜空,侧院静如水,初夏的樱花已凋落。
苏茉莉蜷着身子坐在樱花树下,夜风微微的吹过,花瓣静静地飘落,仿佛是一副水墨画,她是画里素净的女子。门边,蓝天鹰站了很久。两天未归,两天住在青龙帮,即使他知道这已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但他的心还是那么痛,痛的无法呼吸,他还是走了进去。
“天鹰哥。”
看着地上的影子,她知道是他,但这一次,她看他的眼神不再那么单纯,心里像被什么压着,很沉,就连这声呼唤都仿佛被压着。
“小姐回来了?”
他忍着心痛。
“恩。”
她轻轻地点头。
“过来坐。”
她还是那样甜甜又调皮的笑着。他慢慢地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两人似乎都被压制着,心沉而痛。
“我知道你爱的是苏茉莉……”
她脑海里不停的重复裴尹荷的话。对于她来说,明白了一切,不是欣喜,而是一种类似负担的复杂情绪……
花瓣一片片飘落。
“天鹰哥……”
那种复杂的情绪紧紧的纠着她,不知如何去做,试着问去,“……你喜欢我,是吗?”
他紧怔。诧然的慢慢回过头,透过月光看着她,她也看着自己静笑,他的心钳的很紧,紧的透不过气,待一寸寸紧促的呼吸平复后,他问去:
“如果我说喜欢,小姐会感觉累吗?”
会累,但这种累并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她心里已经装着一个人,对于他,用惯了如兄妹的感情,一时无法承受爱情。她没有直言:
“不会……”
她还是那样笑着:“……我会很享受天鹰哥的喜欢,天鹰哥的照顾,天鹰哥的保护,永远就像……”
她稍停,委婉的说:“……就像哥哥和妹妹。”
他都懂。心骤然猛痛,他永远都只会一个人承受痛,不会去强求一切,痛过后一如既往的保护她,如兄妹,如爱人,甚至又要比爱人更拼尽全力去保护,他那般痛,却又故意的逗她:
“如果小姐不介意,也可以把我当做父亲。”
“不准占我便宜。”
她撅嘴的一笑。
月光倾泻,望着她,他不觉地伸手去抚摸她的发梢,眼神在月影里很深,这一次她心收紧,他轻轻地摸着,指腹仿佛都是疼的,眼眶热的发烫:
“小姐……我可以叫你名字吗?”
“当然。”
她微笑。
“茉莉……”他的指尖从发梢移到额头,眼神深的发痛,如同在呼唤一个神圣的名字:
“……茉莉……茉莉……”
多么美好,他多么奢望能一辈子都这么叫她。她半低着眼,被他第一次称呼名字,她的心底有些微微的疼痛感。他却是快要了命的痛,手指张开,微紧的箍住她的脑袋,与她凑近,眼泪只差一点就要流下:
“如果你不幸福,我会杀了我自己……”
想抱住她,但他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只能这样紧紧地,深深的看着她,仿佛这是他的底线,嘱咐更像是命令:
“……所以,为了我能活下去,你要好好的幸福……”
她低下头,感动的让她心痛的几乎窒息。
☆、14(下)
“您不知道,您父亲已经为您办了退学手续,学籍资料已经转去了英国那边的学府吗?”
樱川院办老师的话不停的重复……
宝马车里,裴尹荷又疑惑又愤怒。一切都在不知晓的情况下成为了定局,她讨厌受控制的人生。车刚在裴家别墅前停下,裴尹荷急冲的跑进去,裴正奎正在沙发上看报,她站在他面前,愤怒的看着他,他却悠然的说:
“进门也没先礼貌的喊我。”
“为什么要让我去英国?”
她急怒。
“最近看你去樱川上学的次数很少,课余艺术班也去的少,我以为……”他悠哉的翻过一页:
“……你是不喜欢国内的教育方式,所以尽早为你办了留学。”
近日来,关于自己女儿与蓝天鹰的新闻还未彻底消停。女儿如此优秀,怎能让一名区区粗鲁的打手占上便宜,一怒之下他做出了此决定。
她沉下气:
“我没有不喜欢,所以不要让我去英国。”
“半个月后就去。”
他的语气不容反驳。
“爸……”
她很急。他放下报纸,没回应她,往餐厅走去。她沉不住气的低吼:“你是因为想要那对母子回来,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赶我走,是吗?”
“你胡说什么。”
他同样生气。
“不是吗?”
她往前走了几步,心隐隐的痛:“有些事我一直没说,不代表我不在乎,你愧疚他们十六年,所以拼命的想要补偿,甚至赶走我也可以。”
“小荷……”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想要赶走我……”她心痛的眼眶红了,“……不必要如此拐弯抹角,说一句不爱我了,我自己就可以走。”
说完,她转身就上了楼,他怔怔的看着她,心重重的发疼。
浴室里。
裴尹荷坐在浴缸旁的地板上,青色的瓷砖冰冷刺骨,她用手腕死劲的按着嘴,小声的哭泣着。
母亲早逝,品莉传媒落入他人手中。她虽是被宠爱长大的小姐,但她不怕不被爱,不怕被抛弃,父亲还爱着那对母子,她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父亲是那么拼命的想要去补偿,不再如从前那么在乎自己,爱自己,她都能想明白,但真要被抛弃的这一刻,她还是抵不住情绪,难受的哭了出来。
当然,不想走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个她忘不了,舍不得的人。她手微颤的拿起手机,拨出号码,通了后,她忍住哭泣,哽咽的说:
“有空吗?”
夜晚,霓虹一片。
在繁华的市区里,某一座天桥下,温姝抱着黑猫坐在宝马车里,静静地等待着某个人。十几分钟后,打手拉开了车门,车门外的身影,高挺硬朗无比,宫日龙一身黑色衬衫,冰冷恐惧。
“来了?”
温姝不紧不慢的下了车,一双麦色的腿修长紧致,高跟鞋的紫色水钻耀眼刺人。宫日龙眼里紧绷着的全是怒:
“一切都是你计划的?”
“一切本来都不该如此,但……”她盯紧了他,“……谁让你又欠了我一次,我也说过,你死,我就随你一起死。”
他呼吸沉重而愤怒。
随后,她抬起自己的手,灯光里,他盯着她手腕上的疤痕,那是割腕留下的,他眉角一紧。她心是怒也痛的:“就是很奇妙,我和你的生命仿佛是牵在一起的,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死,你没死,我也死不了。”
他重重的呼吸着,很长时间后,他沉稳而冷漠的说去:“从一开始,我和你只有兄妹情,我给你的爱不是爱情,所以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如果你再伤害到茉莉……”
他下颌收紧:“……我会要了你的命。”
她的手在半空中紧颤,心难过的要窒息。转身,她朝马路上跑去,川流不息的车辆,光影交错,她仿佛不怕死一样,疾步的走在一辆辆车前,几辆车急刹车,她走在十字路口间,生或死她毫不在乎。
交通顿时混乱。
一辆车急速的开来,灯亮得刺眼,温姝没有闪躲的停住脚步,忽然宫日龙大步跑过去将她拉了过来。
“嘀嘀嘀——”
车辆喇叭声混乱一片。
“知道为什么我要约你来这里吗?”
温姝眼神里是执着的痛。宫日龙紧怔的看着她,没有回答。她心痛至极:“因为,我要让你知道,从与你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再也不畏惧死亡,为了你,我连死都可以做到。”
他怔住。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他全都记得,他感激,但那些都不是爱。他未出声,忽然她抱住了他,抱着很很紧。这么多年来,这样的拥抱她奢望了太久,到头来依旧是自己主动。
“我和你一样霸道,我的爱就是绝对,在我认定你的那刻起,我这辈子就只认定了你……”
她眼泪流下,这段爱等了太久太久,才会哭得如此痛,“……我爱你,这辈子,下辈子也只爱你。”
车辆从他们身边一辆一辆穿梭而去。
宫日龙的身体是冰冷的,他闭紧了双眼,她哭的心痛,眼泪濡湿了他的衬衫,她以为可以换取他一点点的温暖,而他却推开她,冰冷无息:
“很抱歉,我无法给你爱。”
看了她一眼,他转身朝宾利车走去,只留下她站在路口间,风微冷,痛已经麻痹了她的身体,连呼吸都在颤,十指渐渐地握紧。
同一个夜晚。
某条深幽曲折的老巷。地势较高,笔直的楼梯上去,在某个口子处有片围墙。裴尹荷坐在围墙上,披着一件外套,但晚风还是凉的她有些冷,眼圈是哭过后的红。围墙下是一片高大的树木,放眼望去能看到城市的夜景。
巷口边,一个人影渐渐的走过来。接到电话,蓝天鹰犹豫了一阵才决定赴约。裴尹荷看到了他,微笑的有些无力:
“来了?”
“恩。”
他走到围墙边,坐到了她的身边,选择在这个地方,他疑惑的问:“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她望着城市的夜景,轻轻的笑着:“你不觉得,这里很美吗?抬头能看见无垠的星空,俯视能看见整个城市的夜景。”
他看过去,星空仿佛与夜景融为一体,璀璨成一片。
“小时候有一次和爸爸吵架,要闹离家出走……”她慢慢地述说着:“……就一个乱跑,跑进了这片小巷,巷子很深,楼梯又高,爬到上面时已经很累了,但却发现了这里,以后难受的时候都会来这看星空。”
说着,她心一阵紧闭的难受。
“你不开心吗?”
他声音很轻的问。她难受的低声说:
“我爱的人不爱我,连一分一毫的爱都不愿分给我,爱我的人不再爱我,要把给我的爱分给别人,我能开心吗?”
他心一紧。她再坚强,但还是哭了出来:“我知道自己自私,傲慢,蛮横,但你们就这么讨厌我吗?都这么心急的想要赶走我。”
她的泪是温热的。他看着,心却是冰冷的痛。说不上原因,他爱的是小姐,但是每当看到这个女人难受时,他会莫名的心痛,有时还会痛的厉害。手慢慢地抬起,想要去为她擦泪,但她却转过头,用一种卑微的乞求眼神看着他:
“我们能做一天的情侣吗?”
“什么?”
他惊愣。
“让我们谈一天的恋爱……”若是真的要走,她最不舍的是他,“……就一天,让我拥有一天你。”
“你……”
他心颤的不知说什么。她的眼神和口吻是那么的渴望,但不再是从前那强势的命令和威胁,只是单纯的渴望,甚至是卑微的乞求。
夜空下,她的眼神很黯,很痛,泪还在流,就算知道答应会是背叛,但他还是不忍心拒绝,一阵后,他声音轻却进入了她的心底:
“好,我答应你……”
翌日,天空很晴。
青龙帮始终如被雾气遮掩的冰冷长龙。
露台上,金色的石柱被照的反光刺眼,茉龙在小窝里,懒懒的躺着,白色娇小的可爱。宫日龙蹲在它身旁,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它,龙纹玉石戒光泽闪耀,抚摸着它,他的眼神渐渐地褪去冰冷,是种被生命感染的温暖,手心下那只小小的生命感触了他冷血的心……
床柜上,棕色的皮夹打开着,皮夹里夹着那张他与苏茉莉、茉龙的大头贴,她抱着茉龙踮起脚尖,主动偷吻了他,调皮而幸福。
幸福如花香四溢……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粉色的绒布盒,花型的戒指盒很美,扭开花蕊,打开盒盖,里面装着一枚婚戒,交错紧凑的钻石,密集镶嵌,光芒神圣而强烈,一寸一寸的融进金色的阳光里,美得心醉。他拿着戒指,低眼含着微暖的淡笑问茉龙:
“你妈妈会喜欢吗?”
它懒懒的喵了一声。他笑容更深:
“她会嫁给我吗?”
他冷血,无人性,若是他要得到的,最终必定会属于自己,但当他此时拿着婚戒,他竟然彷徨担心起来,有着隐隐的不确定。茉龙在窝里翻了个身,懒声一叫,他站起身,走到扶栏边,一手扶着微烫的栏杆,另一只手将婚戒握紧,顺着茂密微热的阳光,他闭上了眼,脸庞是如此俊美,心底反复不确定的自问。她会愿意吗……会嫁给自己吗……无论生死……
周末。
广场上的中心喷泉,顺着雕塑缓缓的留下,水花晶莹,情侣们坐在喷泉旁,手挽手靠在一起,亲密幸福。
蓝天鹰坐在喷泉一侧。他抬起手,手表的分针过了九点,但裴尹荷还未出现。他胸口的气息很沉,有种强烈的背叛感,但他拼命的去抵住那些背叛感,反复的告诉自己,一天,只是一天……
喷泉不远处的大树后。裴尹荷穿着一件果绿色的长裙,未着粉黛,面容干净美丽。其实她比他先来,但故意站在树后没有过去。她看了看表,分针指到半时,她才曼步的走去了喷泉边。
地面的人影交织,有一个纤瘦的身影正慢慢地的靠近,蓝天鹰抬头,她对着自己微笑,那是一种高贵进骨的美丽。很多次,他有被她的美惊住。
“你迟到了三十分钟。”
他双手抱在胸前的质问她,阳光里,麦色的肌肤健康。她走到他身前,看着他终于穿上了自己给他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