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父亲……”
苏猛京心痛的眼神怒颤,“……你的亲生父亲,你现在竟然因为一个男人说恨我,简直是胡闹。”
他重重一吼。她摸着自己被扇红的脸颊,烫烫的,很疼,终于她哭了出来,难受的几乎让她说不出话:
“你从来没有打过我……”
她又倔强的抹去眼泪,眼里是恨,她转身跑进了屋子里,用力的将房门合上。这一刻,苏猛京才意识到刚才那一巴掌伤害了她。
这一刻,月影仿佛也被震动。
那一夜。
苏茉莉整整哭了一宿,眼睛红肿。这几日她无法与青龙联系,进食很少,有几次差点晕厥过去,但即便她用生命来做抵抗,苏猛京仍旧坚持决定,若是做一个无情,被恨的父亲能换得女儿的终身安稳与幸福,他愿意承受这样的痛苦。
电视台。
《功夫新星》总决赛前几日的彩排,三名选手进行赛前排演功夫较量,在开始前,蓝天鹰在后台换衣服,换上方便的服装后,他走出了休息室,但在走廊里意外的遇到了裴正奎。
裴正奎一脸严肃:
“能和你谈谈吗?”
蓝天鹰大致猜到了一些,点了点头,随后和他朝走廊尽头走去。几抹刺眼的光芒里,他们交谈着,气氛紧张。
排演间。三名选手都是高手里的高手,功夫风格各不同,同样具有杀伤力。首先是蓝天鹰对阵三号选手,赛前热身,彼此都没使出全力,蓝天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都出错拳,还挨了几拳,以他的实力,就算保存实力也不至于如此,看出他不在状态,副导演让他先去一边休息。
演播厅的一角,他坐在观众席上,头垂的很低。
“不要对我家小荷有非分之想……”
方才,在走廊尽头,裴正奎警告他,眼里是轻视的唾弃,“……你无文化,无涵养,只是一名粗俗卑贱的打手,你还不配与小荷在一起。”
座位上,他十指相扣抵在额头上,紧闭的眼,胸口的气息那么紧。被看轻,被嘲笑,又如何,他本是如此,就没有资格去反驳,他和她本就相隔天壤。
“当然……”
裴正奎又补充,语气稍微轻松:“……你也不可能与她在一起,她半个月后就要去英国,一辈子也不会回来。”
这句话紧绕着他。呼吸渐渐地沉痛,他恍然明白,她为何会要求与自己做一天的恋人,还要那么卑微的去乞求自己的吻,他心一阵接一阵的痛着……
天色晚了。
裴家的院子沉黯一片,佣人在门外叫了几次,裴尹荷依旧没有回应,这几日她断绝了与蓝天鹰的联系,在屋子里可以发呆整日。她侧身躺在柔软的沙发,眼神空洞无力的望着地毯上那双彩钻的平地鞋,钻在灯光里很闪耀,发出七彩的光芒。
那日,他细心的托着她的脚踝,为她换上了这双鞋。这是她第一次允许男人碰自己的身体,甚至她奢望能和他永远在一起,显然,那只是一天的假象,再美丽也只若梦境。
慢慢地,她流下了眼泪,心痛的闭上了眼,眼泪濡湿着靠垫上的蕾丝。从未想过,她会如此彻底的去爱着一个男人,爱到现在,她是那么厌恶甚至是憎恨自己软弱和卑微。
裴家大门外,黑色的围栏外停着一辆银色的摩托车,蓝天鹰望进院子,太过气派的院子,他一眼仿佛望不到底。
为什么会来这,他也不知道原因,就像是本能的反应,在得知她要离开后,便开车来了这。手机握在手中久久未拨出那个号码,手指停在她的名字上,只要轻轻一点就可以拨出去,他却反复的犹豫着。脑海里又一次浮现裴正奎的话,是啊,他又有什么资格,而这段被早该被结束的关系,本就不应该再继续纠缠下去。手指微颤的按下退出键,他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然后开车离去。
房间里,裴尹荷闭着双眼哭着,身体微微的在颤,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她仿佛等待了许久,却也一直未响过……
天色阴霾,厚重的似乎要整片崩塌。
猛京阁。谢落的樱花被风卷起。苏茉莉坐在樱花树下,近日来她削瘦了一些,原本瘦弱的身子看上去更加薄弱。她就是要如此,用生命去威胁父亲。
这几天沈怡梅也找机会与苏猛京谈过,但他心如铁,无法被动摇,他也托人前往青龙帮将一切表明。
该来的总该来,青龙帮终于上门。
大堂的前院空无一人,只有两名打手守在门边。苏猛京坐在大堂的正中间,竹帘垂下,他气势威严的犹如当年的猛京会会主,等待一切的发生。
宾利加长在门外停下,猛京阁的大门敞开着。
宫日龙走下车,挥手示意让身后跟从的打手退下,他独自走进了猛京阁,跨过门槛,一阵猛烈的狂风吹过,黑色的风衣被风吹的很紧,眼神是冰冷无息的,但眼底却隐含着某种内疚。
他的脚步在大堂的阶梯下止住。
“想见我女儿是吗?”
苏猛京背脊笔挺硬直,如一幢推不动的钟,竹帘被掠起,他严厉的眼神纵使隔着竹帘也能散发出,双齿紧闭了一阵,声音低沉无比,却能震慑天地:
“……除非我死。”
他要用命去护住女儿的幸福。
侧院里,苏茉莉听到声响,她急忙的跑到门边,门紧闭着无法看到外面,只能贴着门去听,有股独特而熟悉的气息她明显能感觉到,并且一寸寸的漫进她的肌肤,灭了苏家,对于宫日龙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换做以前为了目的他必定会如此做,而现在他不会,他不能用冷血无情的方式去对她,对她的家人,但同样,他还是要定了她。他沉声说去:
“我知道我没有做到承诺,再一次让茉莉受到危险,所以无论你如何惩罚我,我都不会做出任何反抗。”
对于她差点死于冰水里,他满心的内疚。
“宫日龙……”
是他。真的是他。苏茉莉激动的大喊,不停的捶门,可以她如何都捶不开,她崩溃的失声而哭。听到她在院子里疯狂挣扎的哭声,宫日龙心一阵猛痛,他望着堂内,声音压的很低: “请您责罚我。”
“我不会责罚你……”
又是一阵狂风袭过,大树的枝干被剧烈的摇晃。苏猛京态度坚定不已,只要能保护女儿,他不怕失去生命,气息很沉:
“……因为我要你离开我女儿,若是你非要我女儿,除非,你先将我杀了,一条并不贵重的老命,只求能保护我女儿。”
“爸……”
苏茉莉痛哭的大喊,脸颊被大风吹红,她用力的砸着门,手背被磨破出了些血: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苏猛京闭紧眼。他拼命的去忽略她痛苦的哀求,下颌紧颤。内心却是万分痛苦和心酸,到了这一刻,女儿还是如此任性,也罢,他不怕被恨,只要能保住她的性命。沈怡梅在一旁着急。
“我是不会放弃她的。”
宫日龙态度同样坚决。转身,他大步走出了猛京阁,他并没有坐车离去,而是站在大门外,身躯结实笔挺,忽然,他屈膝,跪在了地上,背脊挺的很直。那些对她许过的誓言,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他们要无论生死的在一起……
“炎儿……”
看见下跪的宫日龙,沈怡梅心痛了低呼了一声。苏猛京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里充满着母亲对儿子的心疼,但他并未心软,紧紧地望了跪在门外的宫日龙一眼,然后振臂而去,沈怡梅跟着他进了房。
风越来越大,暗沉的天空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宫日龙久跪不起。冰冷而硬的石头磕着他的膝盖,任凭他有铁打的身体也无法承受这般长久的疼,但他的身躯挺的很直,如同庄严的发誓者,势必要与她在一起……
苏猛京一直未出来。几次经过大堂,蓝天鹰看着门外一直跪着的宫日龙,听着侧院里躲在门边哭泣,用那虚弱的声音哀求的小姐,他心很疼,他站在走廊的木柱旁,一滴滴细小的雨点从房檐低落。他仰起头,乌云密集,天空赫然的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紧接着是一声巨雷。
大雨倾盆。
苏茉莉坐在侧院的门边没有进屋,她没有力气再去喊,无力的靠着门,难受的几乎无法呼吸,脸颊上的眼泪都仿佛没有了温度,全身被大雨淋湿,心痛的无知觉。
门外,宫日龙跪着未起,如瀑布般的大雨重重的落在他身上,冰冷的刺骨,他仿佛眼都未眨过般,眼神坚定的看着堂内。他喜欢她,他要带走她。
蓝天鹰进了屋。
书房里,苏猛京正看着书,佣人告诉他青龙还跪着,他转眼看着窗外急泄的大雨,心只是稍动了一下,接着又坚固起来,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自己的女儿。
“你走吧……”
沈怡梅撑着伞站在门外,为宫日龙遮着雨,她是那么心疼,但即使她想成全也是徒劳:
“……离开茉莉吧……”
宫日龙抬起头,望着眼里有泪的她,心紧的说去:“因为你认为我是祸害,会给她带去灾难,所以想让我离开她,是吗?”
她心痛的无法出声。不是承认他是祸害,即使他是自己的儿子,她也必须承认,现在的他是个危险体,与他在一起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我是不会走的。”
他将背脊挺直,目光坚定执着。
“你走吧……”
雨是那么的大。作为母亲,她不想让他受伤,看着满身湿透的他,她忍不住心痛的喊:
“……你跪几天几夜都无用。”
“走开。”
他朝她低吼。她紧紧地握着伞,隐忍着泪,看了他一阵,然后转身走了进去。接到苏猛京吩咐的佣人急忙的走到门边,然后将大门关上。
声音很重,大门紧闭着。宫日龙双膝很痛,身体也紧接着是一阵冷痛,而他却坚持跪着。他要带走她,就算是跪到天昏地暗,他也愿意。
侧院里,苏茉莉眼泪婆娑,但也无力气再继续哭下去,那是种万念俱灰的痛。但只想见到宫日龙的她,忽然像想到了什么,立刻起身,飞快的跑进屋子里,搬出了一把椅子到围墙边,雨幕太大,她顾不上安危,踩到椅子上。
还差一些,她努力的用双手攀住墙沿,双手被粗糙的石粒磨破皮,很痛很痛,但她只想见到他,如拼尽全力般爬上了墙壁,她紧紧地攀着墙壁,终于,她终于能看到他了。跪在地上的他是那么的令她心痛,眼泪不禁的流下,这一刻,她浓烈的感受到了他的爱。
“龙……”
她嘴唇微白,声音虚弱的喊去。听到呼唤,宫日龙转过头,看到正攀在墙壁上的苏茉莉,雨很大,模糊着彼此的视线,但他能看到她在哭。哭着哭着,她却笑了,紧紧地咬着唇,然后仿佛用尽所有力气般,将心底那最宝贵的话对他喊了出来:
“我爱你……”
他笑了。同样有些虚弱,但是那么的深。那是他从未有过的笑容,那么温暖,那么的幸福……
他没大喊,只轻声的自语:
“我也爱你……”
血液里的冷血褪去,那是最本能,最真实的一句话。此刻他心脏的跳动是人性的,也是只为她温暖跳动的。
“啊——”
忽然,双手失去力气的苏茉莉从围墙上跌落,摔到了地上。听到院子里的叫声,苏猛京走出了书房,命人开了侧院的门。
苏茉莉摔的很疼。
“简直胡闹。”
就算苏猛京再如何心疼她,这一刻他要做一个被憎恨的父亲,他命令佣人:“把她关进屋子里。”
“猛京,茉莉受伤了。”
沈怡梅想跑过去扶起苏茉莉,但被苏猛京一手拦住,望着摔在地上的苏茉莉,狠下心说:
“让她自己起来。”
“猛京……”
她心很疼。
“回房。”
他死死的揪着发疼的心,拉着她手朝侧院外走去。围墙边,苏茉莉看着父亲的身影,心冷的从地上艰难的爬起,走进了屋内,佣人将房门锁住,然后再将院子的门紧锁。
夜晚,雨一直下,未有减小的迹象。
紧闭的大门外,宫日龙一直跪着。侧院里,苏茉莉坐在地上,双腿抱膝,靠着床边,满脸冰冷的泪痕。哭,仿佛都已经失去了力气,她用最后仅存的力气呼唤那个名字:
“宫日龙……”
书房里,冰凉的雨从屋檐冲刷而下。
苏猛京双手挽在身后站在窗户前,窗帘未拉起,他望着窗外的雨夜,再如铁的心也有软弱的时候,在面对茉莉痛苦的哭喊,失声的哀求,从围墙上摔下,他的心何尝不疼,甚至是比任何的人都疼,正是因为心疼他才要如此做。
六年前,因为自己,妻子被仇家绑架,活烧死在大火里,他每夜都会愧疚,所以他才解散了猛京会,努力的进军商界,只希望能重新开始。现在,他一定不会眼睁睁的让茉莉重蹈覆辙……
“我知道,你是因为前妻的死才要将茉莉关起来。”
不知何时,沈怡梅走进了书房,与苏猛京并肩的站在窗前。双手紧扣,苏猛京沉痛的闭上了眼。
“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们是彼此相爱的吗?”
她问去。
“从何看出?”
“宫日龙若是只想得到茉莉,那他大可今日毁了苏家,但他没有选择这样做,而是跪在门前期望得到你的原谅……”
她的心压的很沉,“……这一点恐怕我们都不到。”
他轻哼一声:
“因为你是他的母亲,才如此说的吧。”
“不是……”她微微的摇头,“……即使我是他的母亲,但茉莉同样是我的另一个孩子,我不会偏袒任何一方,这些是我感受到的。”
他看着她没出声。她转身往他身前走了一步,将他双手拉到身前,紧紧地握住,温婉的一笑:
“猛京,我跟你的这些年,我太了解你,你不擅于表达,明明在乎,爱茉莉,但总是要一脸严肃,让她去畏惧你,甚至是恨你。”
他撇过头,气息微沉:
“如果能让她不受危险,我这个做父亲的被恨也无所谓。”
“傻……”
她用手轻轻地掰过他的脸,笑容温和自然:“……一把年纪了,还老说傻话,让茉莉恨你,看着她用命威胁你,你不难受吗?”
“但是……”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