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傅薇也不是纠结于这些小磕小绊的人,神色马上就恢复如常。
祁叙见她这幅模样,一手揽过她的肩膀把她揽紧,左手食指点了点她的眉间,俊眉轻蹙:“又有事瞒我?出去招蜂引蝶了?有谁比你老公还好?”
……傅薇觉得,他的幼稚指数随着相处渐久而日益加深。
她没好气地挡开他作乱的手指:“害不害臊,谁说要嫁给你了。”
这样的欲拒还迎只会让某幼稚病患者的眉头皱得更深,目光一下子锋利起来,在她脸上扫了过去:“嗯?我记得谁说明天开始要以合法妻子的身份承担相应义务和责任?”
“……”傅薇玩弄心起,在他贴近的耳边附过去悄声道,“现在我又反悔了,不行么?”
什么嘛。喜欢上这样一个人,连求婚都是某一天清晨起床,他趁她睡眼惺忪的时候猝不及防给她套上了戒指,然后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Marry Me”。
傅薇被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难得耍无赖似的拍着床闹着要摘戒指:“哪有这样求婚的!不算不算!”不能怪她闹脾气。人家求婚都是鲜花气球下跪的,哪有这样强买强卖的!
但是……谁让她家祁先生永远不愿意干一件风险率大于等于百分之五十的事情呢。
连求婚也不例外。
但此事的草率也让他在傅薇这里留下了话柄,从此凡有小错处小纰漏,只要她说一句反悔,某人自然唯马首是瞻。
有时甚至让她觉得,这样惯着她的那个人,都有些不像他了。
从前的她怎么可能想得到,有一天他们会为彼此变成如今这样的人。
“真的后悔?”祁叙的眼神益发危险,傅薇勉强在重压之下顽强不屈地点了点头,他才突然勾了丝笑,呼吸在她耳边温热可触:“今晚要不要治一治你这个脾气?”
傅薇脸上一热,佯怒地扭过头不理他。
巨大的玻璃幕墙外,秋日的暖阳静悄悄,平和安详,日子温和得好像能一直这样走到尽头。
怎么会后悔呢?因为你,我才成了现在的我啊。傅薇静静地想。
第二天是周日,祁叙穿上傅薇挑的银灰色西装,气定神闲地站在玄关处看着傅薇帮他整理领带的神情。她穿了一条素净的白裙,衬得白皙的皮肤愈发有光彩,脸上的笑容很淡,却透着一股怎么掩饰都遮不去的甜蜜:“需要穿得这么正式吗?”
“要。”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会是最正式的一天。”
傅薇被他严肃认真的神情逗乐,刚想调侃他几句,手机却不适时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来电:余婧。
※※※
祁叙开车把傅薇送到了目的地,终点却不是他们原本准备去的民政局,而是——电视台大楼。
祁叙的脸色有些不悦,但傅薇说是有一个重要的会议不得不开,反正终身大事并不急在一时,等她把公事搞定了再去也不迟,他也只好隐忍不发。但他的神情却原原本本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唔,是个气压极高的阴天。谁说他不急在一时,分明是急在一刻,急在一分,急在一秒了好吗。
傅薇看他这个样子,漾了丝揶揄又满足的笑,开车门出去时也不忘安抚他一下:“等我回去,就一会会,不会太久的。”她有这么容易跑掉吗?
“无所谓。”某人完全不顾自己喜怒形于色的本性,兀自挑了挑眉,仿佛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傅薇哑然失笑,向今天把自己收拾得愈发英俊逼人的祁先生挥了挥手,转身没入了大楼门口。
没有想到的是,余婧已经站在入门处的大厅里。见傅薇从旋转门进来,她两手抱着胳膊,僵硬地向她抛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那笑里竟全然是得胜的神情,隐约还含了丝轻蔑。
她的声音里透着得意,笑着说:“走吧,去华夏大厦的咖啡厅。”说完就自顾自踩着小高跟走了出去。她今天穿了工作装,浅绿色的包裙让她的背影果真有那么一丝袅袅婷婷又趾高气扬的气息。
傅薇在门口愣了愣,自嘲般的一笑,才信步跟上去。
她的生活里,还真是经常遇到这样的小姑娘啊。
她跟在余婧后面从旋转门里出去,忽然想起当初的周舫媛,竟无聊得拿她们俩在心里头比了比。得出的结论是:还是周大小姐把这副做派摆得姿态要高,气势要足一些。
这样想着,竟不经意露出一丝笑意。
余婧回头瞟见她唇畔若有若无的笑,目光更冷,语调更是明显的嘲讽:“你这么爽快地答应过来,难道心里就没个底么?”今天可是周日,她们又是刚刚选拔上来的,还没有实职,哪里可能有什么会要开。
傅薇向她耸了耸肩,表示茫然。是她说有工作需要,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早上十点的日光正好。
彼时彼刻,一辆黑色卡宴从傅薇和余婧身边路过。祁叙偶然瞥了一眼后视镜,看到其中一个熟悉的背影顿了一顿,马上又收回了目光。她进楼开会,不会这么快出来。他看了眼表,抬头在前面的十字路口转了弯。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归了= =!【真的还有人看得到这条作者有话要说吗…………】
【看得到的都是壮士啊!】
【想夸我的想抽我的……都尽情地来吧……TUT 】
☆、大结局
祁叙万万没有料到;这一天偶然的一次擦肩,会有这么大的后果。
自那天以后;傅薇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那是在他等待了整整两个小时之后,他的手机上出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来电。他如往常那般接起来;隔着电磁波,对方的声音熟悉得像是在他心里印过章刻下的。
傅薇的声音却是颤抖的;反常地沉默;又间或蹦出几个字节。
“嗯?”他皱了皱眉;以为她工作上又出了什么差池。
傅薇带有些呜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对不起,祁叙。”
祁叙的表情渐渐严肃:“你怎么了?”
“对不起……”她机械地重复这句话,“我可能……需要离开几天。”
“出差?”祁叙觉得异样;一一询问她;她却只是否认。
“几天,或者几个礼拜……”傅薇的声音抖得更加厉害,透过电话更加明显:“我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我能不能,回来之后再跟你解释?”到最后,她的声音近乎哽咽。
这个电话戛然而止在这里,是他听到的,关于她的最后讯息。
然后他错愕地发现,她的手机再也打不通。他用从来没有过的速度跑进电视台大楼,前台却告诉他,没有见到过傅薇。
因为本来准备去登记的关系,傅薇的重要证件都带在身边。作为一个拥有完全独立生存能力的成年女性,她想要不声不响地消失,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但是无论如何,她出门的时候都没有流露出类似的意图。
第一个进入祁叙脑海中的想法是:意外。在傅薇的手机关机、并且凭空从电视台大楼消失不见的那一刻起,他就冷静地联系了所有可能知道她行踪的人。首当其冲便是以开会为由把傅薇叫来电视台的周浴森。
周浴森当时正在出差,十分困惑,表示他并没有通知过属下让傅薇来开会。再找到直接联系傅薇的余婧,对方却一脸茫然。
余婧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颇有些无辜,又满是不在乎:“只是有个神神秘秘的男人托我联系她,我把她送去咖啡厅就走了,接下来的事我当然不清楚。祁先生,难道我一个女孩子,还会光天化日对她图谋不轨不成?”
一切都在傅薇连续失踪二十四个小时之后变得严峻起来。
这个城市变得很可笑,它可以把一个人机缘巧合下推来你身边,也可以在一天之内让这个人彻彻底底地消失不见。
再也不能冷静的祁叙发了疯地找她,联系所有她最近有来往的人。甚至联络到了远在美国的李萌。李萌隔着时差,睡眼惺忪地回他:“她不是刚要转变成新婚少妇么……能去哪里呀?”
所有人都这么问他:一个大活人,能去哪里?
他也想问。生活真的很荒谬,把人维持在一个稳定的、安全的环境里,里面人来人往,但来往的人总是熟悉。抓得住,触得到。
却没有一个人告诉过他,如果一个每天在你身边的人突然说要离开,要怎么找到她?如果一个人故意躲开他,连个原因都不肯告诉他,那要怎么找回她呢?
一夜没有合眼的祁先生还是回到了家。他不知道,远方有一个人不停地按着手机键盘,短短一行字的短信打打删删,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发出去。
仿佛是要讽刺他似的,门铃轻响,傅薇的快递如期而至,主人却已经消失。
祁叙替她签收,神色明明暗暗,最终还是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一本英文书,附有一张卡片。他垂眸去看落款:付其誉。
早在夏初,付其誉就已经飞回英国,那时还是傅薇带着他一起去送的机。他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人,但不可否认,他在傅薇心目中占有一个特殊的位置。
那个位置叫做:亲人。让人无可奈何的两个字。
祁叙继续往上看,卡片上只有寥寥几行,简短的问候,大致感谢了一番傅薇的撰稿,着重对她如实还原了“那段往事”而表示感动。付其誉的原话是:“即便我的继母对你做了那么多错事,感谢你愿意用最诚实的笔调来写她的故事。”
祁叙皱了皱眉,好像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发现一个未知的、却隐约散发着诱惑力的黑洞。他翻开目录,找到付其誉所说的那几页。
一夜无眠,祁叙反反复复翻着傅薇所写下的那些文字。
很冷静的笔触,字里行间那个中年女人是付其誉的继母。她曾经有一个吸毒并贩毒的姐姐,阴差阳错之间让她染上了毒瘾。她从此憎恨自己的姐姐,将不能遏制的报复心全部付诸在姐姐的女儿身上,辱骂殴打,甚至在一次毒品的影响下不能控制自己,把自己的外甥女卖给了人贩子。
原本只是别人的故事。
但傅薇却跟他提起过,付其誉的继母,就是她的小姨。
一下子,冷漠的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角,竟然就在他的身边。
傅薇曾经跟他提起过自己的过去,却仅限于福利院。那时她说:“那时候我被福利院的院长收留,居然觉得好日子开始了。你知道么?我曾经被卖到过人贩子的手上。那时候身边的人总说,逃出去,好日子就开始了。我逃出去了,到了福利院,有吃有住。我觉得,那大概就是她们说的好日子吧……”
她用平静的语气向他诉说这一段过往的时候,他以为这就是她人生最黑暗的时候。却从来没有发现过,在这段往事之前,还有另外一段更加苦痛的伤疤,即使只是用没有温度的文字,都这样不堪忍受。
他以为这么多来的相处让他变成了最了解她的人,能洞悉她的一言一行,明白她在这么多年里所有的一点一滴。却从没有发现,原来对于她的过去,他竟然一无所知。
祁叙紧皱起眉头。所以是这样么?因为没有办法在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嫁给他,所以才选择躲起来?
夜已深,窗外孤月冷冷清清映在窗帘上,照出一个朦胧的轮廓。祁叙静静坐在窗前,分毫没有移动。
一直被遗忘在一边的手机却突然亮起。他立刻拿过来,来电人却不是傅薇。
一个陌生号码。
祁叙接起来,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祁叙?”顿了顿,对方自报上家门,“我是宋子缺。”
※※※
L市。公墓。
秋天的墓园,落叶簌簌。傅薇一身黑裙,站在墓碑前,捧着一束白色雏菊。墓碑上是一个中年妇女的照片,面容沧桑枯槁,五官与傅薇隐约相似。
她弯下腰,把花束轻轻摆在墓碑前。她眼眶微红,眼周青黑,明显的因睡眠不足而显露出的疲态,但神色却是平静如水。
她怎么会想得到?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是一个孤儿。但那个抛弃了她的人,此刻却躺在她面前,这一方小小石碑下,由她来拜祭。
时隔十几年,终于再次见到那个被她称作“母亲”的人,却是她吸毒多年癌症不治的最后一面。
那个来找她的中年男人叫风叔,是她妈妈年轻时的生意搭档,偶然遇见,才知道她已经油尽灯枯。他告诉她,在她离家不久,她妈妈就因贩毒获罪,在监狱里查出了癌症。出狱时她去S市找到傅薇,却不敢跟女儿相认,也不敢联系所有以前认识的人。
傅薇长长久久地沉默。秋风吹动她的裙角和长发,身畔的林木瑟瑟作响,只有伫立着的她,这样安静,仿若出尘。
因为这块墓碑,往事与她重新勾连了起来。她不再是那个像浮萍一样的人,找到了新的寄居之处,就可以万无顾忌地栖身。
如今她有了根须。她以前觉得,“百感交集”只是一个感动或伤悲时一个笼统的词,如今独自站立在墓园里,在所有相似的石碑中找到这一方,她才明白这四个字蓄积的力量。
身后的石阶上渐渐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很轻,却安稳坚定。
高大的身形停在她身侧,弯腰将手中的花束摆在她之前的那一束旁边。
傅薇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眼眶不由自主地一红,她哑着声音喊了他一声:“……祁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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