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叙抬起头,微微皱起眉:“你想吃这种来历不明的食物?”他扔掉纸巾,一边起身一边开口,“家里有一冰箱的储备,你可以自取,爱发脾气的傅薇小朋友。”
幼稚!傅薇脸色不佳,失血的经历让她双唇发白,眼睑也微垂着,连做一个厌恶的表情都显得没有精神。她又不愿意理他,又想开口回击,踌躇着没做出决定,肩膀上已经搭上了一只手。
“现在,你可以回家了。”祁叙理直气壮地从背后把她松松揽着,带出了病房。
傅薇沿着他的方向半推半就地往前走,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地下车库,只好不情不愿地坐上了车。
她扯出安全带,因为右手受了伤,在一半尴尬地卡住了,拽了半天也不动弹,拽得她心浮气躁。正驾驶座上的祁叙看了她一眼,自然地侧过身,替她扣上了安全带。
傅薇愕然地看着搭扣。祁叙却已经回过了头,踩下油门发动,目不斜视地看着挡风玻璃。
连句和解的话都没有么!傅薇咬了咬下唇,扭头看向车窗外。
祁叙扶着方向盘,漫不经心似地询问她的财物损失:“丢了什么?”
“……”傅薇专心致志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绿化:就是不想理你!
“嗯?”
“……包被抢了,里面都是证件。哦,家里钥匙也丢了。”还是没忍住回答了他。
祁叙挑了挑眉:“所以你受伤,就是为了护住几张证件?”
“否则呢!你知不知道去行政机构办理证件有多麻烦!”
车速陡然加快,一个转弯拐下了高速:“噢,但愿下一位抢劫犯能精准地解决你这个麻烦。”视线还凉凉在她包扎严实的手臂上一瞥,似乎十分遗憾这一刀没能扎中她的动脉。
果然,指望祁叙能对她软言软语,一定是她想太多。傅薇干脆扭过头不理他。
驶过一个路口,他再次开口:“我想我们是时候聊一聊你最近的行踪。”
傅薇只留下一个沉默的侧影。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似乎对我很不满意。”
“……”你也知道啊……
“不得不说,这种情绪没有意义,并且不具备正当理由。”他的语气无比地理所当然。
傅薇简直要气疯,忍无可忍地转头看向他:“所以你觉得你不好好去看医生,闹着要回家很有道理?就这样还敢信誓旦旦教我什么叫责任心,你这样很有责任心?!”
黑色的侧影沉默着,似乎并没有把她的怒气放在心上:“所以你不满意的,是前面一句,还是后面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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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遭遇了抢劫事件后,傅薇变得愈发暴躁。
连付其誉都看出了她的暴躁,问她:“我们需不需要暂时中止一下谈话?”
傅薇歉意地摇摇头,她不想因为个人因素影响到他们的工作进度。但她的状态确实不太好,从医院回来后就一直陷在一种容易焦躁的状态中,谈话时也有点心不在焉。
突然,包里的手机开始疯狂振动。一个陌生号码,她刚想接起来,对方却已经挂断了。最近这样的骚扰电话异常地多,却每次都卡在她接起前挂掉,打过去也显示是空号。
傅薇猜测,是不是祁叙的恶作剧?
她很快在心里摇头。那位自以为是的偏执狂,连多一句安慰都不肯说,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只记得质问她生气的理由,对她遭遇的伤害事件只字未提。
他居然还义正言辞地质疑她的愤怒!她确实不知道自己生气的具体原因,到底是气他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还是因为他粗暴地干涉她的私人生活。可是不管怎样……他那种人,每一句话都可以是她生气的原因吧?这种事情需要向他作五分钟的开题报告吗?!
况且,在她回避了这个话题并持续冷战后,祁叙再也没有主动找她说过话。
结论是:这种人,会有兴趣打骚扰电话就怪了。
有了这个症结作铺垫,傅薇的暴躁来源越来越多。譬如一场缘由不明却旷日持久的冷战,譬如最近总是接到的诡异电话,譬如刚才进大楼前遇到的……金礼恩。
那时她正拐出住宅区的花坛,金礼恩的车就是这时候停在了她面前。驾驶座上的女人戴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夸张墨镜,摇下车窗的那一刻,傅薇几乎没有认出她。
“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你是祁叙的妹妹,傅薇?”她摘下墨镜,工作式的微笑。
傅薇勉强认出了她,半是疑惑地点点头:“是,我是傅薇。金社长怎么会在这里?”
金礼恩笑着指了指付其誉所在的那幢大楼:“我住在这里。”
都市单身新贵们的挚爱楼盘。
傅薇了然地点了点头:“您有什么事吗?”语气下意识地有些敷衍。最近所有有关祁叙的人和事,都让她没有好心情。
金礼恩从副驾上的包里取出一份协议书,递出了车窗:“好几天不见祁叙,他把所有联系方式都断了?这份文件很紧急,遇到你真是太好了,希望你能带回去,让他考虑一下。”
她对祁叙直呼其名,没有使用职位或者敬辞代称,看上去十分熟络。这样的人,怎么会联系不到?
傅薇困惑归困惑,还是伸手接了下来:“好,我会带给他。”
“那就多谢傅小姐了。”她的妆容很精致,笑起来没有一丝破绽。据说她家是S市的巨贾,家族投资让她创业时一路畅通无阻,扶摇直上。自小接受这样的培养,难怪每一个笑容都张弛有度,不狎昵又不疏远,给人以一种无形的距离感。
傅薇平静地告别金礼恩走进大楼,那种盘虬在心的烦躁像无孔不入的轻烟,再次幽幽地升腾起来。答应帮金礼恩的忙,意味着……又要主动找祁叙说话。
……真是太让人暴躁了!
付其誉倚在沙发椅里,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对面发呆的傅薇。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忿忿不平,嘴唇紧紧抿着,看起来像是在忍耐着什么的模样。
很像一只缩成一团敢喵不敢咬的家猫。
他轻声笑了出来。见傅薇回过神,突然想起件事来:“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比如下班路上的跟踪狂之类的?”
傅薇干笑一声:“明目张胆的抢劫遇上了一起,背地里跟踪的还真没有……怎么了?”
付其誉皱了皱眉,回想起那天在剧院门口看见的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如果他的直觉没有错,那个人直勾勾的眼睛,注视的确实是傅薇。
可惜他连对方的男女都没有分辨出来,更不用说提醒傅薇了。
也许是他想得太多?
手表上的指针指向十点半,谈话时间快结束了。傅薇看着付其誉欲言又止的模样,正想提一句告辞的话,却突然被他奇怪的问句揪住了好奇心。奇怪的人?她看起来那么像一个吸引犯罪的灾星体质?
沉默之中,手机再次进来一个电话。傅薇向付其誉道了个歉,想也没想就快速接了起来。
“还有多久结束?”居然是祁叙的声音。
傅薇脸色不好,没好气地回了句:“快回来了。有事?”
“我在你楼下。”
“……”傅薇惊愕地走到落地窗边,拿着手机从二十三层往外望,浓稠的夜色,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前灯虚虚一晃,又沉寂在黑暗里。
他最近在家休养,连班都没有去上,出差行程通通都被推掉……怎么会想起来找她?
傅薇诧异地拿近了手机:“你不休息了?”
“嗯。以后天天来接你。”
“……”
“给你五分钟下楼。这里不能停车。”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噩梦再临
转眼已近年关,掐指一算,离戚尧回国的日子不过三天,傅薇和她的通信也频繁了起来。
这一天傍晚,傅薇照例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退出了邮箱。
头顶突然响起祁叙的声音:“她说了什么?”他俯身看着她的屏幕,上面的邮件页面却被她关掉了。
傅薇吓了一跳,转身结结实实撞上他的肩膀——他是什么时候走到的她身后?
祁叙站在电脑椅后,两手扶着她的椅臂,俯下来的胸膛几乎贴上她的背脊,被她一撞,揉着肩膀皱起了眉。
傅薇顿时有些吞吞吐吐:“尧尧她突然说……她要回来订婚。”她集中精力回想戚尧的邮件,渐渐进入状态,越说越愤恨,“她居然瞒着我有了男朋友,而且在一起两年多了,都没有告诉过我!”
“你需要清楚的是,她并不具备向你报告婚姻状况的义务。”
“哪有瞒着我谈了这么久恋爱,到快结婚了才告诉我的?而且她还说男方是我熟悉的人,偏偏又不告诉我是谁。”傅薇拧眉,狐疑地看着他,“我记得尧尧一直对你很有兴趣来着……你们不会瞒着我勾搭上了吧?”
祁叙很不以为然:“如果我需要与每一位对我有兴趣的女士结婚,我想中国的婚姻法应该向阿拉伯看齐。”
傅薇白了他一眼:“……自恋狂。”
他抬起左手看了眼表:“至少是个守时的自恋狂。”
自从祁叙作出承诺后,傅薇每天从付其誉家出来,都能准点看到等在楼下的祁叙。几天后愈演愈烈,他不仅担负起了把她接回家的工作,还负责把她送过去,成为了她的全职司机,每晚六点准时出现在她面前。
他用行动宣告了和解。
傅薇起先没准备乖乖走下他给的台阶,依旧跟他赌气:“我不认为一个刚办理完出院手续的急性阑尾炎患者的车技能保证我的安全。”
祁叙的回答是:“很不幸,我并不使用我的阑尾开车。”
“……”傅薇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人。
但他的声音还是叫住了她:“我的责任心很有限。比起我的阑尾,我更愿意付出给你。”
一种……进行风险投资时权衡利弊的口吻。
显而易见,祁叙对傅薇谴责他没有责任心的那番话耿耿于怀。可那起源还不是他回家那天指责她对工作没有责任心?
真是记仇的人。傅薇在心里腹诽着他的小肚鸡肠,又怨念了一阵他连和解的话都说得那么严肃理性,好像只是谈判桌上的一次投标发言。
但可惜,她对他的妥协早就成了习惯。
于是……战争警戒消除,一切回到了原貌。
傅薇拎起包走到玄关,回头向跟上来的祁叙微微一笑:“今天不用你接送。我会很早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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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打烊的蛋糕店里散发着奶油与发酵粉的香味。傅薇推开玻璃门回到零下八度的大街上,拎着蛋糕盒的手指不一会儿就冻得通红。
幸好这家祁叙常光顾的店面地处闹市,离付其誉家不远。她拎着蛋糕,很快到了熟悉的住宅区。
二十三层的这一户,大门敞开着,客厅里也不见付其誉的身影。
傅薇犹豫着走进客厅,在茶几上放下随身携带的物品,往卧室的方向轻轻喊了声:“付先生?”
没有回音。
“付先生?我是傅薇。”她往里屋走近几步,不方便直接踏入卧室,只能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宽敞的屋子空空荡荡,依旧是一片寂静。
忽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卧室的方向传来。
傅薇顿时愣在了原地,这是……霎时,她回过神,直接冲进了卧室,心跳快得不能自已。
灯没有开。宽敞的卧室没有拉窗帘,窗外商务大厦明晃晃的灯光映入屋内,照亮床单上斜躺着的人影。付其誉的卧室简单而温馨,床头柜上摆着几个相框,里面是同一个女人和他的合影,看年龄应该是他的母亲。她眼角的细纹难以掩盖,却很有气质,是大户人家的贵妇人才有的温柔和从容。傅薇眼里闪过一丝震惊,愕然许久才收回了视线。
此刻躺在床上的人却与整间屋子的氛围格格不入。付其誉原本温和俊朗的脸此刻憔悴暗黄,唇边青黑的胡渣没有刮净,身下浅蓝色条纹的床单上还散落了几片带血的玻璃片。
他的手掌仍在不停地滴血,染红了一大片床单。
整洁干净的房间里混合着血腥味和酒气,挥发出让人不舒服的味道。傅薇目光下移,地上有一个碎得四分五裂的相框,四溅的碎玻璃铺满地板。相框里的照片掉了出来——一张被撕碎过,又重新粘连起来的合影。
傅薇在门口愕住了。这样颓废邋遢的付其誉,实在是陌生。
反应了片刻后,她怔怔地走到付其誉身边。受伤的是掌心,似乎是捏碎了玻璃所致。不是凶案,也不是自杀,只是……一个自残后居然可以睡得如此安稳的醉鬼艺术家。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床上的人突然醒来,张口时散发着宿醉之后才会有的酒气:“你出去。”
傅薇皱了皱眉,开始蹲下来替他清理地板上的玻璃片:“你的手需要包扎……”她无心窥探他的私人生活,没有追问原因,只是提醒着眼前人的伤势。
半醉半醒间的付其誉一反常态地粗暴,猛击了一下床垫:“我让你出去!”
床单上的玻璃片被巨大的弹性扫下来,有一片擦过傅薇的脖子,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她没来得及反应,被这一下针扎似的刺痛激得手心一握,手中收拾好的玻璃片在她掌心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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