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周阿姨送到门口,薄晋洲从厨房探出头来,“周阿姨,不吃完饭再回去吗?马上就好了。”
周阿姨跟他解释了一下小儿子家里的事情,絮絮叨叨地不忘嘱咐他好好照顾妻子女儿。
白炽灯把整个房间照得亮堂堂的,苏扬怀里抱着小薄荷,嗯嗯啊啊地跟她对着话。大概是因为刚才哭过,她的眼角还微微泛红。
薄晋洲端出两碗面放在餐桌上,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好奇地坐到沙发边上,“你是在跟她聊天?”
苏扬“嗯”了一声,又对着小薄荷“喔”了一下,点头做恍然大悟状。
小薄荷笑眯眯地看向薄晋洲,伸手捏住他的唇角,咿咿呀呀地不知想要表达什么。薄晋洲求救般地看向苏扬,只见她笑眯眯地攥住小薄荷伸出来的手,“小荷乖啊,不许闹爸爸。”
小薄荷懵懂地看着苏扬,片刻之后,笑了起来。
薄晋洲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不知不觉中,他的手已经落在了苏扬的发上。
她的发丝又细又软,服服帖帖地披在身后。薄晋洲揉着她的发,嘴角勾出一枚笑。
如果时光能够停留在此刻,没有争吵,没有芥蒂,只有一家和乐,这就是薄晋洲的毕生所求了。
突然,苏扬歪了歪头,看了眼餐桌上的面,“已经做好了?好香啊!”说着,她使劲儿在小薄荷的脸上亲了一口,站起身来,“小荷乖乖待会儿,爸爸妈妈先去吃饭。”她把小薄荷放在婴儿车里,往餐桌旁边拉了拉,顺势坐在了椅子上。
她自顾自地拿起筷子,挑出一点汤,往嘴里一放,“嗯,好香啊。”边说,边又挑出来一点,在小薄荷的嘴边轻轻一点。
原本仰着头看她的小薄荷抿了抿唇,“啊”了一声,小手就摇来摇去地笑了起来。
“好吃是吗?”苏扬又沾了沾筷子,刚要送到小薄荷嘴里,手就被一只大手握了起来。
她回过头,鼻尖擦过薄晋洲的胸膛。
只见薄晋洲从苏扬的身后拥着她,一只手捉着她伸出去的手,苏扬仰着头,两个人相对而视,一时都怔住了。
半晌,苏扬轻咳一声,往后仰了仰头,“你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宁静,薄晋洲往后站了站,“她还小,尽量别给她吃这些东西。”
苏扬把手往回缩了缩,执拗地说:“你先放开我。”
却见薄晋洲微微勾了勾唇角,俯身在她眉间落下一吻,“傻瓜。”说着,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表情自然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两个人吃东西都是慢条斯理的,即便是面,也没发出什么声响。
倒是旁边的小薄荷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些,惹得苏扬频频回头,时不时地跟她交流几句。
“啪”的一声,屋里一片黑暗。
苏扬下意识地抓住薄晋洲的手,“怎么了?是跳闸了吗?”
小薄荷“呜”了一声,成功地吸引了苏扬的注意力。她摸索着摸到婴儿车,往自己身边轻轻一拉,顺势把小薄荷抱了起来。
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在看到薄晋洲的轮廓时,悄悄松了一口气。
“你在这儿别动,我出去看看是不是跳闸了。”薄晋洲沉声说着,刚要起身,被苏扬拉住。
“等等。”她往四处扫视一周,发现什么都看不清的时候,轻咳一声,“手机在身边吗?拿着照个亮,去阳台瞧瞧别家是不是也停电了。
最近整天整天地在家待着,苏扬在很多的论坛上潜水。
前几天她还刚刚看到一个提醒单身女孩儿注意安全的帖子,说现在有入室行窃的会拉了住户的电闸,在住户门外等着,一旦住户出门查看是不是跳闸了,他们就会趁虚而入。
虽然她不是单身女孩儿吧,但因为家里不是女人就是小孩儿,多多少少也会被这样的帖子吸引。
薄晋洲那脑子平时就是九曲十八弯,稍稍一想就开口问:“你是怕有人会等在外面把你敲晕?”
他这么问,是因为在很早的时候苏扬跟他讲过一个真实的案例,说是有几户人家夜里听见门外有小婴儿的哭声,开门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不说,倒是有一家自己的孩子丢了。后来警方查案之后,发现当时是有拐卖儿童的人贩在楼道里放了一个小型的录音机,趁乱把那个孩子抱走了。
显然,苏扬也想到了这个案子。
黑暗之中,她抿了抿唇,“不是你想的那个案子,是最新的一种骗局。”
她听到薄晋洲轻笑一声,懊恼般地小声“哼”了一声,解释说:“真的,我看的一个帖子,拉人电闸是一种新型的入室行窃手段。”
薄晋洲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嗯好,新型的入室行窃手段。”顿了顿,他又问:“不过,电闸都在一楼,咱们这个房间的电闸是哪个?”
苏扬极力地回想一番,“我记不大清楚了,好像是上面那一排中间的某一个。”
薄晋洲“嗯”了一声,话语里含着笑意,“那入室行窃的人还挺精明的,居然比你都清楚咱们的电闸是哪个。”
苏扬这才意识到他是在揶揄自己,正要反驳,外面传来“嘭”的一声。她往后退了退,“厨房的门后面有根棍子,你去拿一下棍子再出门看看。”
薄晋洲拍了拍她的头,消失在黑暗之中。不一会儿,床边亮了一下,苏扬看过去,只见薄晋洲拨了一个电话,然后把手机放在耳边。
“请问一下,整个小区都停电了吗?”薄晋洲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内格外蛊惑人心,就这么听着,苏扬就渐渐地安下心来。
“哦,那大概多久能修好?”
“好的,麻烦您了。哦对了,六单元四楼刚才有挺大的声音,麻烦您找保安过来看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麻烦给我回个电话。”
挂掉电话的一瞬间,手机屏幕的亮光打在薄晋洲棱角分明的脸上。苏扬迅速移开视线,挪到沙发旁边,坐了下去。
“线路老化造成的大规模停电,已经在积极抢修了。”薄晋洲的声音徐徐传入苏扬的耳中,她拍了拍怀里一个劲儿地想抓她头发的小薄荷,不自在地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这样不是办法。”薄晋洲慢悠悠地踱到她身边,定睛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什么意思?”听到这话,苏扬的语气冷了几分,她甚至已经猜到接下来薄晋洲要说什么了。“不管你是什么意思,趁早打消你的念头。”
许久,薄晋洲轻吐一口气,“苏扬,我不明白你究竟在别扭什么。家里有好房子你不住,有全天候的阿姨你不用,偏偏要窝在这么一个连电路都老化了的地方。你想没想过,小荷总有一天会长大,既然我们都能和平相处,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呢?”
“因为每次只要你待在我身边超过一天,我就忍不住地想要依赖你。”苏扬平视着她,眸子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在黑暗中愈加明显。
薄晋洲控制不住地环过她的肩膀,两个人离得极近,中间的小薄荷咿咿呀呀地抬手想要抓住薄晋洲的唇角,却被他一把握住。
“依赖我有什么不好?我恨不能你这辈子都依赖我。”
他的声音里带了前所未有的乞求,苏扬听着,渐渐湿润了眼眶。“依赖你?薄晋洲,你忘了你都做过什么吗?”
他张了张嘴,却无从辩驳,只能死命地环着苏扬的肩膀,反复地重复着一句话:“不是那样的,再也不会那样了。”
眼泪奔涌而出,一滴一滴地滴在小薄荷的手上。
“啪”的一声,灯亮了。
猝不及防的亮光闪到了苏扬的眼睛,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小薄荷的双眼。与此同时,薄晋洲抬起一只手,覆在苏扬的眼睛上。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湿意,只是她一时分不清楚,那究竟是他手心出的汗,还是她自己的眼泪。
“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就一个,就这一次。”薄晋洲把她拥入怀中,苏扬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一阵凉意。
两个人相拥而泣,小薄荷似是觉得奇怪,伸出小手戳了戳苏扬的脸颊。
“晋洲。”良久,苏扬沙哑着嗓音出声,待到薄晋洲直起身来的时候,她替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目光中尽是柔和。“算了吧。”
“要是我是个旁观者的话,大概我也会觉得我自己不可理喻。可是周阿姨,好些事儿您不知道。我……我比谁都想好好跟他过,我喜欢了他七年才嫁给他,要是可以选择的话,我也不想像现在这样,夫妻不像夫妻,仇人不像仇人。可是……”
之前苏扬极力压抑着的哭泣声在薄晋洲的脑海中响起,似是被她之前的一席话刺激到,薄晋洲攸地抓住她的手腕,“夫妻不像夫妻,仇人不像仇人,你总结的可真好啊。苏扬,高中的时候你不是天天说有志者事竟成吗?怎么?年纪大了反而什么都不敢尝试了吗?你自己都不愿意迈出这一步,又怎么能真的走出来?明明是你自己想过这种夫妻不像夫妻仇人不像仇人的日子,别跟我说什么要是可以选择的鬼话,你压根就已经选择了这样的日子!”
他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到了两个人中间的小薄荷,她“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两个人同时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
第20章 留恋处转身又是几番无言(02)
似乎每一次他们的争吵都会在小薄荷的哭声中结束,看着苏扬手忙脚乱地哄着怀里的小婴儿,薄晋洲心中生出深深的挫败感。
时至今日,他居然需要在自己女儿的帮助下才能避免跟自己心尖上那个人剑拔弩张。
他默默地起身把碗收到厨房中,再出来的时候,小薄荷已经停止了哭声。
大概是哭得累了,小薄荷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扬坐在婴儿床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着她,不停的有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来。
薄晋洲的话不停地在她脑子里回荡,苏扬抬手抹了抹眼泪,正要把手落在小薄荷的身上,就被突然出现的大手握住了。
两个人相顾无言地坐在沙发上,许久,薄晋洲抬手拂了拂她的发,“别闹了,回家好吗?”
他的话一说出口,苏扬的眼泪就流得更凶了。
薄晋洲眸光黯了黯,微微一低头,唇就覆在了苏扬的面颊上。
他一点一滴地吮吸着苏扬流下来的泪水,内心一阵阵抽搐,半晌,苏扬把他往后推了推,自己抬手抹了抹眼泪,“不好。”
屋子里除了因为电压不稳而发出的“咝咝”声,没有一点声响。
薄晋洲蓦地轻笑一声,靠在沙发的扶手上,轻佻地开口:“死活都不肯离开这儿,该不会,是因为在这儿见令均比较方便吧?如果是因为这个,你大可以放心,就算是……”
“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落在薄晋洲棱角分明的脸上。
他的目光落在茶几上放着的玻璃杯上,片刻之后,他收回目光,再度看向苏扬。“就算是搬回那边,他也随时都可以去看你,我保证不会影响你分毫。”
“薄晋洲,我收回之前的话。”苏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在他以为她就要答应跟他回家的时候,苏扬沙哑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我收回我说过的,这辈子你休想跟我离婚。薄晋洲,我们离婚吧。”
薄晋洲怒极反笑,站起身来就要去抱小薄荷。
苏扬急急地起身上前阻拦,被他一把推开,重重地跌在沙发上。
“离婚是吗?好啊,孩子归我,其他的归你。”薄晋洲的手狠狠地攥在包着小薄荷的棉被上,他在赌,赌苏扬绝对舍不得他们两个人共同的骨血。
果然,“我什么都不要,你把孩子给我。”说着,她作势起身来接孩子,又被薄晋洲推到了沙发上。
“你凭什么?你有稳定的工作吗?有可观的收入来源吗?”更恶毒的话还没说出来,苏扬的眼泪就又流了下来,薄晋洲眯了眯眼,极力忍住滔天的怒火,“死了这条心吧,就算闹上法庭,你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别忘了,霖海市最有名的律师就站在你的眼前。”
观澜花园坐落于霖海市的东城区,交通便利,开车不到十分钟就是霖海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
这个地方,苏扬曾经住了一年多。
车子开进小区的时候,小薄荷无意间摁到了开窗键,车窗缓缓滑下,凉风一股脑地灌进来,薄晋洲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往右一拐,进入地下车库。
下车以后,薄晋洲抱过小薄荷,抬了抬自己的胳膊,“钥匙在衣服兜里,掏出来一下。”
这是苏扬曾经做过无数次的动作,两个人感情最好的时候,薄晋洲老是在她面前耍赖,每次都趁她掏钥匙的时候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这么幼稚的游戏,两个人玩儿得乐此不疲。
那个时候苏扬经常打着他的胸膛说他幼稚,然后手就会被他捉住,反过来被他挠痒痒。
动情的时候,薄晋洲曾经气喘吁吁地对她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跟一个不庸俗的人一起做庸俗的事情。”当时他坏笑着把她拥到怀里,紧接着就做起了他口中“庸俗的事情”。
想着想着,薄晋洲突然停住了脚步,在苏扬撞上玻璃之前腾出一只手环住她的肩。
苏扬回过神,把那串钥匙胡乱在门禁上一扫,玻璃门“嘀”的一声打开了。
门内的保安正在打盹儿,听到门响的声音噌地站起身来,迷迷糊糊地冲两个人笑了笑,“薄先生薄太太。”
薄晋洲冲他微微点了点头,手上使力,带着苏扬径自走向电梯。
小区每栋楼只有六层,电梯直接入户。
买房子的时候薄晋洲还没再次遇到苏扬,他只是想着一次性买一套大的,省得他爸妈从国外回来还得住宾馆。
却没想到,房子刚刚装修完,苏扬就出现在了事务所。
他先是急着把苏扬拐到这边住,后来是急着结婚,这么看来,这套房子倒像是冥冥之中他为她准备好的婚房,宿命一般。
电梯停在第六层,左边的门打开,正对着的方向是衣帽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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