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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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策- 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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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婼心里头像有块儿大石头直直往下坠,手脚冰凉,脑子里闪得飞快,指尖在抖,飞快地抬眼看了贺行晓一眼,又飞快地敛目垂首,轻轻扯了扯陈夫人的袖口,轻声说:“等会儿无论发生了什么,母亲都不要慌,更不要紧张。”

陈夫人笑颜一敛,心头一咯噔,暗道不好。

行昭扬了扬下颌,手往廊口一指,身后跟着的三两婆子飞快地小跑过去。

夫人奶奶们站在一处面面相觑,陈夫人一扬眉,便有夫人笑道:“站这儿正好吹穿堂风,一个犯了错儿的小厮有什么好见的?长公主自个儿就发落了,见了女客反倒不规矩。”

“陈二姑娘话里话外提的都是长公主府的家教不好,仆从不懂事儿,我虽将嫁没多久,可九姑姑与我却是相熟的,拘下严厉绝不护短。今儿的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要揪到人还陈二姑娘一个清白,也给九姑姑一个纠错改正的机会。”行昭话里有话,余光往外一瞥看了眼那夫人,“过会儿逮着那小厮之后,蒙上他眼睛,让他跪在地上趴着,头磕在地上,不能叫这下人没得污了张夫人的眼睛。”

事已至此,陈婼再不明白就是个棒槌了。

贺行昭下了个套儿让她钻!

方皇后召平阳王妃入宫之后,平阳王妃就开始为周平宁相看亲事,周平宁慌不择路,选在这天贸然威逼利诱都要见她,原是在这儿等着她!

先不管贺行昭是怎么发觉的,陈婼迅速镇定下来,很清楚她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套合情合理的说辞!

冠冕堂皇地出动人手去找,掘地三尺地找,行昭态度强硬,要为同在方皇后膝下长大的欣荣长公主出头,女宾们不可能公然拂端王妃的脸面,候了不到半刻,就有五六个婆子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地押着一个着青衫长衣的小厮打扮的男子拿黑布蒙着眼睛,口里塞着布条过来了。

有夫人一声惊呼,“小厮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进内院来!”

平阳王妃眯着眼睛瞅,越瞅越觉得身形熟悉,边想边摇头,不能是他,那庶子再作践自个儿也不能扮作小厮四处吓人玩儿!

后头的一个婆子面有迟疑,她旁边那个妈妈就干脆多了,脚一蹬,周平宁膝盖一弯便“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行昭朝后一瞥,轻声道:“陈二姑娘不上前去认一认,是不是这人惊扰了贵体?”

陈婼脚下往前一挪,身形在抖。面上却很镇静,朝行昭抿嘴一笑,点点头:“是他,把他拖下去了吧。在场的夫人们怎么好见外男呢?”

陈婼此话一出,周平宁身形瞬时一僵,随即缓缓颓了下来,几乎坐在了自己腿上。

“不对!这不是我们府上的小厮!”欣荣弯腰凑上前去,眉毛一抬,那婆子飞快地将蒙眼的眼罩揭开,将布条一把扯了出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欣荣尖细的一声惊呼,“这是平阳王次子,周平宁!”

平阳王妃手一把扣在身畔的夫人手腕儿上。定睛一看。半天嘴都没合上。

情形突然变得神秘莫测!

老戏迷李夫人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中年妇女表示这出戏比听柳文怜唱戏都好看一万倍!

惊呼声此起彼伏,陈婼瞪大一双杏眼顺势靠在旁边儿的行昭身上,手指颤颤巍巍拿出来指着周平宁。道:“你是平阳王次子?那你怎么还穿着小厮的衣裳在长公主府的内院里!?我。。。我。。。我问你怎么回正院,怪道你不晓得还嚷嚷起来了呢呢,反倒将我吓了一大跳!”

陈婼把问题全都抛给周平宁,两句话,她趁着情势用了两句话,就让自己置身事外了。

这是她情之所钟的男儿郎,说不顾就不顾了。

行昭心头苦笑,上辈子的她怎么可能玩得过陈婼啊。

陈婼只用了两句话就说清楚了事情,她是迷路到了后院来,偶遇了小厮装扮的周平宁。不仅从来没见过他,这回反倒把她吓了个一大跳,夫人奶奶们都表示同情与理解,只有平阳王妃恨不得上前刮周平宁两个大耳刮子。

行昭眉梢一抬,莲玉佝身往外退。

陈夫人搂着次女安抚,周平宁明了身份被婆子扶了起来,这个时候没人不长眼地挑出来追究周平宁穿小厮服,混进内院的原因,将才的四五个婆子跪在他跟前儿眼泪鼻涕一把一把地流,夫人奶奶们三三两两挽着往里走,场面渐渐散去,行昭和欣荣并肩站着,行昭心头默数三下,三一数完,便听见了身后隐隐约约有带着哭腔,颤颤巍巍的一个女声。

“姑娘。。。姑娘!您快出来吧!夫人们往后院去了!过会子人多了,宁二爷就出不了二门。。。”

声音愈渐清晰,到了最后戛然而止。

陈婼用两句话开脱了个干净,行昭用了一句话将陈婼再次卷入泥潭。

陈婼猛地回头,一眼就看见了眼中含着泪光,簌簌发抖的小雀,不由自主地直起身来,不可置信地轻呼一声:“小雀?。。。小雀!”

不是只有陈家懂得制下段小衣的家人,陈夫人将后宅交给次女练手,陈婼为了博取人心,将身边的贴身丫鬟的亲眷都要不脱了奴籍,要不摆在了陈家显要的位子,这个小雀的父亲好赌滥情,在外欠下人八千两赌债,逾期不还先剁手指再剁头,一个人不够还,就拿一家人的命来还。

您问欠的是谁的?

哦,欠的是一个赌坊的赌徒——大兴记大掌柜的,大兴记落的是杜原默的户头,还不是六皇子的私产。

人心难测,是要老子还是要主子,行昭尚且不敢拿这个选择题去试莲玉与莲蓉,小雀没有理由不反水的。

招儿是阴招,行昭如今觉着自个儿是通身的福气,损不了她多少阴德,也伤不了老六多少阴私。

下头的质疑,不该由行昭这个新嫁娘来说了。

欣荣眯了眯眼睛,赶紧接上:“陈二姑娘与平阳王次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约好了在后院等!?把西厢演到了本公主的府邸里,还倒打一耙说本公主府的仆从们不规矩了?究竟是谁不规矩!?”

ps:

阿渊最喜欢听相声了tat所以可能在行文的时候很多捧哏的语气助词,一定改正!鹊桥还没搭完,一不小心写了两章的量都没搭完,只好明天接着搭了,这里是两章的分量哦!

正文 第两百三一章 鹊桥(下)

众夫人哗然。

欣荣说话向来无所顾忌,仗着身份什么不敢说?

官家小儿女被人撞破私情,在大周几百年历史里也不是没有过,两家遮遮掩掩地要不将小儿女凑做一块儿,要不为了正自家门楣声誉,不惜让小娘子剃度出家,甚至有更狠的,一碗药汤灌下去就当宗族里再无此人,势力越大的家族越是忌讳这等丑闻——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都是写在诗词歌阙中的,放在现实里能被人拿唾沫星子淹死。

陈夫人勃然大怒:“欣荣长公主慎言!”

行昭眉梢一挑,长挥云袖,极快朗声回之:“陈夫人才是应当稍安勿躁!说话之前先掂掂自个儿身份!”

首阁夫人呵斥长公主。

专注看戏三十年的李夫人已经搞不清楚这唱的是哪一出了,从西厢会鸳鸯演到包青天断案,现在唱的是当代刚正不阿大清官力撼天家跋扈女?

陈婼与陈夫人站于一处,陈婼已经比陈夫人高出了半个头了,听母亲被行昭训斥,眼神飞快从行昭脸上掠过,跨前一步,气势陡然大盛:“端王妃说起身份?为母则强,女儿被无辜指摘构陷,做母亲护犊心切口不择言,端王妃难不成没有体会过吗!”

陈婼在激怒她!

陈婼在用方福戳行昭的软肋!

常人在怒火攻心之时,往往会大失方寸。

最好的防备是进攻,陈家人一向笃信这一点。

花棚之中。鸦雀无声。

“是护犊心切,还是护短纵容?是无辜构陷,还是真相大白?我尚且不知陈家家风已经败落到了此等地步!”静默之中,行昭怒极反笑。下颌扬高,居高临下蔑看陈婼,“耳闻目见下已是黑白分明,陈二姑娘口口声声不认识平阳王次子,那二姑娘贴身丫鬟那几句提醒又该作何解释!?家母虽已安眠九泉之下,可也曾悉心教导过我,久走夜路必遭鬼,凡事皆当问心无愧!构陷诬赖?谁来构陷你?欣荣长公主?”

行昭话口一顿,声音突变凛冽,“还是我!?”

“臣女不敢妄自猜测!”陈婼紧接其话。语气激动却极快出言。“小雀是臣女贴身侍婢没错。可同样也是她将臣女引到此处,臣女这才迷了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什么最难测?人心最难测!小雀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众人皆在之时,扬开声音说出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不是引人误会是什么?从平阳王次子着小厮衣裳突兀出现在内院,再到小雀莫名其妙的那几句话,无端端地打了臣女一个措手不及!宴无好宴,臣女一介深闺弱质女流只因姓陈,竟然遭人这般狠毒算计,女儿家的清白比命还要重,端王妃是想逼臣女一头撞死在这落地柱上吗!”

话里话外,无非是想告诉人们,是因为陈方之争。她才会受此无妄之灾。

言之凿凿,句句锥心。

陈婼稳住心神,眼圈微红,脊背挺得笔直,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缝。

她不能慌,只要事情敲定,她就只剩下嫁给周平宁这一条路可走了!

不能尘埃落定,绝对不能!

现在只能打言语机锋,再无别法,小雀已反水,再纠缠一处反倒不利。她只能嘴上扳回,贺行昭照样也只能打嘴仗——没有人看见她与周平宁,更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要咬死不认,谁能奈她何?

“那二姑娘可知平阳王次子为何着小厮衣裳,擅闯内院?”

“臣女自是无从知晓!”陈婼回答得斩钉截铁,眼神丝毫未动,“端王妃何不亲询平阳王次子?好让此事水落石出,还臣女一个清白!”

又一次。

陈婼又一次把周平宁推向了崖角。

行昭想笑,可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应该严肃。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挚友,而是你的宿敌。

久爱成恨,上辈子的行昭费尽心思想讨周平宁欢心,想他所想,忧他所忧,到她死,周平宁也不知道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不是陈婼,而是她,是她贺行昭。

两辈子加在一起,行昭也未曾想到,她对周平宁的了解会成为将周平宁与陈婼推作一堆的最后一根稻草。

“二姑娘先言不识平阳王次子,可定京城就这么大一点儿,虽有男女之嫌,来来往往间总会见过几面。那婆子说是小厮,陈二姑娘从善如流也说平阳王次子是小厮,是否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在?”

行昭压低声音,步步引诱。

陈婼脑子过得飞快,边摇头边回之:“臣女见过平阳王世子几面,从未曾见过平阳王次子!次子庶出幼子,平阳王妃很少带在身边,臣女敢问端王妃一句,臣女上何处去认识他?”

事情尚未了结,周平宁没有这个权利先行告退。

平阳王妃微不可见地连连点头,自然忽视了身侧庶子眼神从亮变暗,手缩在袖中慢慢攥成拳。

她没看见,行昭在余光里却瞥见了。

行昭轻轻点头,转过身去,语气听不出喜怒来,轻言出声:“那你呢?你可认识陈二姑娘?先前可曾见过面?今日为何穿小厮衣裳擅闯内院?婆子唤你停住,你为何要跑?”

见行昭转身去问周平宁,陈婼表情一松,一颗心慢慢平复了下来,只要周平宁说他找错人了,说是他买通了小雀而她丝毫不知情,她就可以全身而退了,没有任何负担的全身而退。

他会这样做吗?

他肯定会的。

她对周平宁的喜欢是真的,可她很清晰明确地知道周平宁喜欢她。胜过她喜欢他一万倍。世间什么事都有输赢,在感情的博弈中,她没有任何悬疑地稳赢——周平宁绝对不舍得将她置于险境。

他不是说爱她吗?她已经给了他机会,让他能够好好地爱。

行昭的追问落得很轻。隔了很远地追问周平宁,两个人的距离好像已经有了一辈子那样长了。

众人的目光都聚在周平宁身上。

周平宁几乎想大笑出声,他从来没觉得他这样可怜过,庶出的身份不是他自己选的,投胎在平阳王府也不是他自己选的,喜欢上陈婼也不是他自己选的,是心选的,动了心是不是就有了万劫不复的理由!

行昭安静地看着周平宁微微发颤的衣袖,喉头一哽,终究张嘴再问:“擅闯内院。惊扰女客。二郎君将长公主府的规矩置于何。。。”

“我认识她。”

周平宁声音颤抖地清朗开口。打断行昭后话。

行昭心尖一抖,若有若无地勾起了嘴角。

“我认识红线,是我让小雀带她到的后院来。我们两情相悦已久。偷穿小厮衣裳只为了好摸进公主府的内院里来,别无它意,还望九姑姑勿怪。婆子追我,难不成我不跑,待在原地束手就擒吗。。。”

一个“吗”字儿吞咽在口中。

陈夫人气得发抖,一个跨步上前,“啪”地一声,一个巴掌糊到了周平宁的左脸上,是用了气力的,当下左脸就浮了五个火辣辣的手指印。

“终是水落石出了!是平阳王次子设计攀诬。平阳王妃近日帮平阳王次子择妻相看,二郎君却将主意打到我家姑娘身上!女儿家清誉何其珍贵,二郎君心里可否尚有一丝不安愧疚之感!”

李夫人看这出戏那叫一个目不转睛。

周平宁笑了起来,拉扯着左脸的痛,转身面向平阳王妃撩袍跪下:“事已至此,儿子求娶陈二娘子,不知母妃可否准允?”

周平宁将才那句出人意料之外的“我认识她”话音一落,陈婼放回肚子的心慢慢提了上来,等周平宁说完那一番长话,陈夫人冲上去响亮地扇了他一耳光,再到周平宁此情此地跪地求娶。。。

陈婼身如抖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跪在地上的身形。

她该怎么做。。。她该怎么做。。。她该怎么做!

事已至此,她该怎么做!

小雀反水,周平宁反常,好不容易扳回的城池瞬间输了个精光!

泰半的夫人奶奶屏气凝神望着周平宁,另外一半的女人直勾勾地望着伫立于旁、神情僵硬的陈婼。

目光像利剑,流言如江河,陈婼告诉自己要镇定,镇定。。。去他娘的镇定!被贺行昭下套是她疏忽,可她有把握能反败为胜,现实分明也是她至少有八成的机会翻盘——只要周平宁够聪明,将人反诬到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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