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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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策-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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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皇上也恼冯大人配不上长公主,咱们还在推波助澜,会不会觉得咱们是居心叵测呢。。。”王嫔迟疑着问道。

方皇后轻轻一笑。一把将腕间的翡翠镯子撩上去,笑着说:“皇上怎么会这么想?一个是皇后,是做嫂嫂的,一个皇长子的生母,两个人合起伙来去算计一个长公主?她有什么好叫人算计的?咱们也是送佛送到西。虽说咱们大周的公主活得都肆意,可若是应邑长公主一时遭男女之情蒙了眼睛,超出了底线,吃苦的是谁?还是她自个儿,还累得咱们皇家的名声有了瑕,还不如咱们找个由头说出口来。早早成了,既避免了公主名誉有损,又能让应邑记着咱们的好。又做了月老积了福分。”

王嫔侧着头,细细想着。

“退一步说,天塌了总还有本宫顶在前头。你可记着呢,可是你们二皇子撞破了自家姑姑进进出出冯家大门的!”方皇后脸上是笑着的,手一下搁在了小案上。镯子撞在黑漆螺钿花鸟木边上闷闷“吭”了一声。

行昭身上带着孝,避在花间里。随着那声闷响,肩一抖,食指被针刺破,氤氲出了一滴鲜红的血。

行昭愣愣地望着那抹殷红,半晌没回过神来。

王嫔心头一凛,垂下眼睑低眉顺目,二皇子的亲事还没定,左不过是帮腔添油的事儿,若成了,应邑高兴皇后高兴。若不成,至多就是皇帝嫌自个儿多嘴多舌,能有什么天大的错处?女人活到这个地步,靠的从来就不是枕边人,而是自个儿儿子了!

王嫔的静默不言,被方皇后认成了默认,笑了笑,又将话儿转到了下半年的黄道吉日上去。

说话间,安国公家的,陈阁老家的,信中侯家的就陆续到了,几位长公主也脚跟着脚地来了,长在方皇后跟前的九娘欣荣长公主挽着平阳王妃进了凤仪殿,一进来各家见过礼后,便直嚷着要见行昭:“。。。可见嫂嫂是个藏私的,往前儿我住凤仪殿的时候可没见嫂嫂藏着捂着,不让人见我,如今却将温阳县主藏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人瞧!”

欣荣长公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是杏眼浓眉,跟方皇后很亲昵,年初没来是因为新嫁娘头一年过年要在婆家守着,如今接了帖子就急急慌慌地要进宫来。

方皇后待这个如同女儿的小姑子十分亲厚,端着身子笑着嗔:“欣荣一来就挑事儿!王嫔可还在这儿呢,要是王嫔不怕温阳冲了二皇子的喜气,就让她出来和你们见个礼儿。”

话音一落,几家的小娘子脸红的脸红,垂首的垂首,相互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倒叫欣荣笑得不行,边拿话去怂王嫔:“二皇子是天潢贵胄,福气重着呢!哪里会遭一个小娘子冲了喜气,王嫔是个敦厚人儿,一定不在意的。”

王嫔笑着附和摇头,她出身不好,今儿个虽说她是主角,却还是习惯性地避在旁人的风头下。

还没待皇后出声,欣荣便笑着让人去花间请行昭出来。

行昭一撩帘子出来,莺莺燕燕身上带着的香味儿被暖气一熏更加浓烈了,挨个儿地埋头行了礼,行完礼一抬头便看见了规规矩矩坐在闵夫人身侧的闵寄柔,这厢却被欣荣长公主拉了过去。

“养在嫂嫂身边儿的小娘子那可真是是个儿顶个儿的水灵!”欣荣的语气夸张且欢喜,手牵过行昭,喜滋滋地望着她,目光却有意识地避开了行昭脸上还没养好的那道疤。

行昭心头一暖,欣荣的细心和贴心让行昭感到舒服。

平阳王妃便跟着笑得靠在椅背上,指着欣荣说:“看这个拐弯抹角夸自个儿的没脸货!”

话音还没落,外头就响起了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

“龙生龙,凤生凤。也只有九妹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温阳县主脸上那么大块儿疤,你瞎了,旁人可没瞎。”

方皇后容色一敛,看见一个穿着水红色杭绸褙子,下颌有些肿的应邑踏过门槛进来,复而又勾唇一笑,连声招呼着:“连请了几次你,你都推了,这样大好的事儿,从前可没见你不上前来凑一头呢。”

应邑面色不太好,沉着脸入了内,满屋的芬馥叫她闻起来却像是恶心人的臭水沟似的,没心情搭话。

中宁长公主在旁边儿走着搀她,应邑敢甩方皇后脸子,她却没这个资本甩,忙笑着回:“她身子有些不妥当,可一想今儿个可是大事儿,便拖着身子过来了,嫂嫂莫恼。”

有孕的妇人前三个月瞧不出什么端倪来,腰身还是照样的细,可原来的巴掌大的小脸儿如今却肥了半圈。

方皇后心里落了底儿,眼却移到了被欣荣揽着的行昭身上,小娘子还在服丧,穿着素青碧颜色的高腰襦裙,乖巧地梳了个双丫髻,神色淡淡的,瞧不出喜悲来,方皇后不禁心头大慰:“本宫有什么好恼的,万阳大长公主和平阳大长公主年岁有些高了,心里头都牵挂着,说是晚宴的时候过来。应邑总比几位姑母来得早不是。”

应邑本就心里头烦闷,被方皇后一激,情绪就更低落了,方福生的两个孽障,一个跑了,另一个却还俏生生地站在她跟前!

而贺琰的态度明摆着是想自己生的孩子一出生就担一个奸生子的名头,生生矮了那两个一头!

便顿时如鲠在喉,方礼一向是个面苦心苦的,摆这么大的架势,就为了个庶长子选妃,自个儿还非得要买她的账过来!

中宁还这样劝着,“。。。不就是走个过场,能有多少时间,就当是听了场戏,吃了个饭。你都有多少时间没出外应酬了,上回我见着中山侯夫人,她还问你来着呢,就怕你是生了场病。再者说两个辈分高的都去,你我不去,难免落人口实。”

应邑不怕落人口实,却怕遭别人看出了自个儿深居简出的端倪来!

有孕本就让人浑身上下都不舒坦了,如今还要在方福姐姐的手底下说话,应邑感觉喉咙里像含了只苍蝇似的。

“本就是嫂嫂不懂事儿,两位姑母都是多大年岁的人儿了?还拿二皇子的事儿去打搅。”应邑冷哼一声,斜靠在椅背上,她心里不舒坦别人也甭想舒服:“二皇子是什么出身?你自个儿拿着画册选了选,随手指一个不就好了,搭着大戏台结果只唱黄梅,也不是我说您,嫂嫂也做得有些太过了些,有些人是受不得抬举的!”

这是母亲去后,行昭头一次看到应邑,自应邑进来,她一颗心就紧着,手缩在袖里恨恨地攥成拳,恨不得冲上去将这人一张娇媚的脸划花,一双细细凃着口脂的嘴扯烂!

第一卷正文  第八十二章 事实(上)

可应邑这番话一出口,行昭的心却陡然放松下来,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分明就是老天爷赏的机会!

果然,一番话说得整间屋子陡然静了下来。

王嫔头一个垂下头,眼睑微敛,瞧不清楚神色,行昭却分明看见她在局促不安地揪着手里头的帕子。

几家娘子夫人也都容色敛了起来。

安国公石夫人这是第二次吃应邑的排头了,二皇子选妃代表着什么,有一半的机会代表着定下了往后的皇后娘娘!哪家不日日烧香拜佛就想这机会落到自个儿脑顶上来啊!

应邑那几句话说得,将在座的几家人放在哪里了?这摆明了就是在赤裸裸地打几家人连带着王嫔的脸面吗!

石夫人抿了抿唇,面色铁青想要开口,却被欣荣长公主抢了先。

“三姐最懂事儿,一来便呛得嫂嫂,呛得这一屋子里的没话说。”欣荣语气清凌凌的,仍旧是一张笑脸乐呵呵地望着应邑,你是皇后养大的,我也是皇后养大的,谁瞧不起谁?

没待应邑说话,便笑着上前挽了方皇后,嗔道:“不是说请了柳文怜吗?怎么不让唱《红豆传》?绵绵长长的,听起来像唱进人心窝子里去似的。。。”

方皇后没接话儿,平阳王妃笑呵呵地打着圆场,她可是应邑的嫡亲嫂嫂。

“皇后娘娘是什么性子?最讨厌听人哭哭啼啼的,柳文怜可不止声音是绵绵长长的,过会子你可瞧好吧,一双水袖也甩得好极了!”

应邑横了欣荣一眼,却遭中宁紧紧拉住了衣角,又听中宁凑过耳轻声说着:“。。。忍一时风平浪静,你哪回打嘴仗打赢过皇后的?”

应邑手轻轻地盖在小腹上。心里头却想着大夫的话儿,“这把年岁的生养本来就难了些,加上这胎又有些不稳当,还好公主的身子骨还算强健,静静养着,别轻易动气动怒,养足月生下来定是个身强体壮的大胖小子。。。”,应邑忍了忍,更觉得鼻尖的芬馥让人恶心,一拂袖便往畅音阁扬长而去。

方皇后口里在同平阳王妃寒暄。时不时温声问询一下几家的娘子,余光却瞥着忍着气出门的应邑,便止了话头。笑着同众人说了句:“点了两折戏呢,人齐了便赶着快过去吧。”

行昭身上有孝,禁丝竹靡靡之音,便被留在了正殿里头。

闵寄柔随着大流往外走,时不时地往回看了看。眸子里头带着关切。

行昭抿唇笑了笑,冲她摆了摆手,叫她直管去。

莺莺燕燕一群人一走,大殿里头顿时空了起来,蒋明英被方皇后留在了殿里安排晚宴的事宜,大殿里没人。行昭便盘腿坐在炕上,拿了本书边看边和莲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

蒋明英风风火火地一进一出,手里头拿着册子在校对。口里边念叨着:“。。。香炉用鎏金貔貅四角炉,点沉水香,再从库里搬八张黑漆螺钿纹方桌出来,壁柜上摆甜白瓷牡丹旧窑花斛。。。”边说着边抬头,却看见壁柜上摆着一尊天青蓝暗釉广彩双耳瓶。不由得一气,唤来小宫女过来。指着骂:“。。。册子上是怎么写的?是瞧不懂字儿还是看不清名儿?里边是要插大红色的西府海棠花儿,你却用天青色,叫别人看见了,怎么说我们凤仪殿?红配绿,丑得哭!”

那小宫人唤作碧玉,眼里包着一泡泪,可怜巴巴地望着行昭,蒋明英是皇后身边的姑姑,是掌事,被她拿手点着头骂,是小宫女儿的荣幸。可温阳县主一向性情温厚,也只能朝她求救解围。

行昭耳朵边儿听着蒋明英拿着细声细气的语气去教训宫人,便觉着乐,笑着招手将碧玉唤过来:“。。。名字里头有碧,就什么都愿意放青色?那莲玉名字里头有荷花儿,蒋姑姑名字里头有花的蓓蕾,她们就尽管放荷花儿和蓓蕾的东西了?”

伤筋断骨一百天,莲玉的腿脚还没好利索,可今儿个的事儿大,行昭放心不了莲蓉在身边,便点了莲玉跟着。

莲玉一听笑了起来,蒋明英见行昭接过话茬去,又说得轻快,不禁也跟着笑。

那小宫人破涕为笑,又不好意思起来,怯怯地踮着脚去够上头那个双耳瓶,又抱着去库里换。

行昭笑着看一番动作,边转了眼同蒋明英说着话儿:“劳烦姑姑给阿妩瞧瞧预备下的香吧?”

蒋明英应了一声,从小案上拿了个红漆匣子过去,行昭单手接过一打开,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浓郁的香气。

行昭又探头瞧了瞧,里头满满地堆了赤的、紫的小锥子模样的香料,仰着脸笑着同蒋明英说:“姑姑不亏是皇后娘娘身边儿的得力人儿,事儿一桩一桩地办得极为妥帖。”

蒋明英嘴角含笑将匣子合上,也不推诿也不自贬:“这桩相看定得急,只能有这么点时间准备,到时候随机应变和灵活机动才是最重要的。”

行昭笑颜更深了,又听蒋明英絮叨起来,“给您独个儿辟了件屋子,又特意让小厨房给您备下了焦边儿豆腐果,今儿个您也该换药了,张院判过会子过来,就不经过大殿,直接请到花间里去,您看可好?”

行昭笑着点头应了。

里间的准备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忽然听见外间传来一阵急急促促的脚步声,行昭赶忙下炕趿鞋去瞧。

原是二皇子拉着六皇子过来了。

二皇子一推门,却发现里头只有几个小宫人在打扫,蹙着眉头便又拉着六皇子往外走,却被行昭拦住了。

“二皇子,六皇子,这是在做什么呢!”行昭目瞪口呆地瞧着这个做事儿风风火火的愣头青,又见六皇子沉着脸跟在二皇子后头,便赶忙招呼:“是来给皇后娘娘问安的吗?”

小娘子的声音脆脆的,二皇子本来欲离,却见小娘子的左脸上还有道疤,不由止住了步子,身子往前探了探,口里说着:“嘿!我说白玉膏没用吧!你且等着,明儿个我就出宫去帮你买双凝膏回来。上回我院子里头的丫头遭热水烫伤了,擦了双凝膏几天,嘿!好了!”

行昭已经对二皇子的一惊一乍见怪不怪了,突然听出味儿来了,再将眼神落在六皇子身上,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前两日送来的双凝膏压根就不是二皇子的谢礼,是六皇子自个儿买来送过来的!

六皇子刷地一下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儿上,撇过头去,手背在身后,眼里直勾勾地看着雕着博古的屋檐飞脚,推了推二皇子,不太自然说着:“你不是要去给皇后娘娘和几位长公主问安吗?她们应该先行一步,已经去了畅音阁了吧。。。”

落实了六皇子的突然示好,让行昭有些愣愣的,是在拉拢?还是他想另辟蹊径讨好方皇后?还是仅仅在怜悯她?

六皇子小小的年纪,言行举止却让行昭摸不透,从那次在临安侯府里头他表现出来的冷静和谨慎,在到素日说话时的字斟句酌,六皇子周慎表现出来的个性让她看到了贺琰和黄沛的影子,她算是怕了这样的人了。

避之不及,又怎么可能愿意和这样的人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是拉拢也好,怜悯也好,她都接着,却无以为报。她一个小小的孤女,除了方皇后的恩遇,再没有一丝半点能够让人有所图的了。

“是呢!去畅音阁了!”行昭高声笑道,又言:“您可得抓紧点儿,别一会儿您过去了,皇后娘娘又带着几位姐姐回来了,一来一往可又错开了!”

二皇子眼睛一亮,掩了口,压低声音问行昭:“闵家娘子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

“玉色!”行昭笑眯了眼睛,眼神再没有往六皇子那头望,语气轻快,“梳了高髻,裙边儿还绣了红褐色的君子兰纹!”

这个二皇子,连人家姑娘的面貌都没记清楚,就瞄上了!

处事天真又随心所欲,平心而论,二皇子实在不适合成为一个帝王,却能成为极好的伙伴和有义气的知己。

二皇子笑得眉头都舒展开了,又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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