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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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策-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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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一时心急,便推搡几下。。。方才酿成大祸。。。”

PS:

这几天忙得四脚朝天,么么大家。

正文  第一百二五章 分崩(上)

自鸣钟钟摆向左右来回摆动,陌生的“咔咔”声一下一下地极有规律地在响着,冯安东额角的汗顺着鬓边一划而过,砸在青砖地上,一滴汗能有多深?

可冯安东直愣愣地望着汗滴,感觉像是一汪海朝他铺天盖地地压过来。

皇帝稳稳地坐在上首,没开腔也没出声。

难耐的沉默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冯安东觉得自己的手脚都软了,伏在地上将眼轻轻抬起,他说出来了,他说出来了!这样至少能脱开应邑流产这一桩事的罪责了吧。揣在怀里靠近胸腔的那封信,烫得炙人,方祈的胜券在握,证据充足,他不出面,却让自己出面,无非就是把准了自己得罪了应邑,被逼到绝境想要奋力一搏的心态。。。

冯安东感觉自己像被豹子逼到悬崖边的羚羊,面前横着的深渊,不跳过去就会被豹子咬死,若是横下心来跳,至少还有一半的机会活下来!

“应邑长公主是皇上的胞妹,更是太后娘娘的掌珠,微臣以下犯上,僭越上位,祸已酿成,微臣亦心有戚戚。。。”

冯安东再一抬头之时已是眼眶发红,满眼泪光,男儿有泪不轻弹,冯安东心里在想,这也不算是轻弹了吧?泪眼朦胧中看到皇帝神色如常的一张脸,又连忙将头佝下,在青砖地上重重叩了个头,半晌之后才开口晦涩,语声哽咽地将皇帝逼得必须做一个抉择:“微臣有罪!可忠君奉朝之心天地日月可见,恳求皇上明鉴!”

一语言罢,已是泣不成声。

可惜远在凤仪殿的行昭没能看到这样的场面,否则小娘子一定笑着拍掌,再往戏台上投两个梅花式样的银馃子去。

戏子唱念做打皆无情,冯安东若是不当读书人了,自荐到四皇子管辖的伎园里头当差。一定能成为顶好的角儿。

仪元殿被冯安东当做了戏台子,皇帝自然也被带成了戏中人,随着戏子半低半侧的脸,半带粉彩,半带阴影地意动心随。

“信呢?你若是告诉朕信被应邑毁了,或是信又被应邑藏了起来,朕立马治你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皇帝语声低沉,又拿话反过回去将军。

方皇后对皇帝的认知一直没错,心软耳根子软手腕软,话里头明面上的意思是要看看信笺。才肯作罢。可细细一想,皇帝仍旧在无条件地护着应邑,哪怕心里已经承认了有这封信的存在。

冯安东一咬牙。从怀里抽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笺奉在掌心里,手肘过头顶,以一种绝对谦卑与低微的姿势奉上。

向公公瞅了瞅皇帝的神色,垂眸敛首,指尖触到那封尚还带了些体温的信笺时。这位仪元殿第一人手指微不可见地轻轻颤动。

向公公心里很清楚皇帝看到这封信后意味着什么,冯安东敢顶着天子的怒火来面圣,那一定有自保的本钱——这封信就是。

因为看到了应邑长公主藏着方祈通敌叛国的信笺,推搡中才导致了她的小产。

一切都合情合理,情有可原,甚至叫人令冯安东扼腕叹息。

他是惯会将自己塑成一个忠上正良的君子。。。

方祈已经凯旋回京。活捉了托合其就能够完全表明了方祈的忠心,那这封所谓的通敌叛国的罪证,只可能是子虚乌有。。。一个公主手里握着诬陷朝中重臣的信笺。任谁听了都觉得啼笑皆非,可细细一想却汗毛都会吓得竖起来。

盛唐的安乐公主,太平公主,前朝的云纹公主,或是扶持与自己亲厚的皇子上位。或是勾结朝臣把持大权,更有将眼明晃晃地搁在龙椅上的!

女人心狠起来。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还有什么做不成?

从下首到御前只有不过十步路,向公公的脑子里却像演了一场雄浑壮阔的走马灯,应邑伪造了方祈的罪证,目的不过在扳倒方家,连带着方皇后失势,方皇后失势,重华宫陆淑妃遭殃,六皇子再无夺嫡可能,四皇子有腿疾,大宝之位,二皇子当仁不让了!应邑长公主虽然地位清贵,可到底是个妇人,她的儿子还能有个勋爵,可到了孙辈、重孙辈就只能是白身了,若是家族里没出个惊采绝艳的,长公主一脉就算彻底泯然众人矣,再不复往日风光了。。。

可若是应了从龙之功,新皇会不记挂着姑母的恩情?会不着意擢升这一门的荣华?

向公公手里捧着那封信笺,眼神直直地钉在已经开了封的青泥封印上,应邑胆子太大了,可不得不说这事儿若是成了,当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向公公浸淫庙堂之上的尔虞我诈多年,却不明白女人间爱恨情仇下的手腕心计,更像一把泛着寒光的暗箭,杀人不见血,阴狠毒辣起来丝毫不比朝堂上的男人们弱。

信被呈在了御前,离皇帝不远,伸手就能够着。

皇帝却偏偏稳坐如钟,冯安东顿时慌了起来。

窗棂关得死死的,明明偌大的正殿里还充盈着令人窒息的沉默,看着乖顺地伏在地上的四品朝官,向公公却无端想起了,下旨赐婚那日,冯安东的惶然与挣扎,和如今的神色一模一样。。。

“七月初八,三娘小产,如今是七月二十二。这些天儿来,信在哪儿?你在哪儿?既然手里攥着信为何不当天就呈上来,反而等到如今再说?朕凭什么相信你这封信是真的,而不是你为了脱身,狗急跳墙伪造出来诬陷三娘的戏码?”

皇帝眼落在信上,问出的话却像冷厉的刀锋。

向公公垂首侍立其后,皇帝和平阳王和应邑长公主是什么样的情分,别人不知道,他知道。顾太后出身卑微,以色侍人,加上儿女双全才在后宫里站稳了脚跟,可出身高贵的嫔御们最瞧不上的就是这样的人。皇帝幼年时明里暗里受到的风言风语只有多的,没有少的,应邑长公主会挑时候出生,那时候顾太后已经爬到了皇后的位置上了,皇帝渐渐成长起来,对这个幼妹既爱且护,否则也不会在应邑长公主寡妇偷人的情形下,一手将事情弹压下来,还要叫妹妹嫁得舒坦。

皇帝看也不看这封信,这便已经表明了怀疑与护犊子的立场了。

沉默被打破。冯安东感觉自己背上的千钧重负好像轻松了些,皇帝还愿意问,总是好兆头。

“这半月来。微臣没有一天不在矛盾与惶恐之中度过。应邑长公主是您最疼爱的幼妹,亦是微臣执手偕老的妻室。微臣何尝又愿意轻易地就亲手将信送到您的手中,让您也与微臣感同身受挣扎的痛苦?”

冯安东涕泗横流,神色悲恸却无可奈何:“微臣在挣扎,同样也在悲戚。应邑长公主小产,她心里头伤心,无暇顾忌他事,难道微臣就不会伤心了吗?微臣忠君敬上,可微臣也是一个人啊。。。也是一个男人啊,微臣心里在想或许这封信是真的。或许方都督生擒托合其回京只是知错能改后的结果,或许他当真也有过动摇,因为他的动摇才会造成平西关的一度失守。。。”

“微臣都想过了。更不愿以最卑鄙的想法去揣测枕边人的行径。所以微臣将信暂且搁置下来,随后便遣人偷偷去查。微臣是堂官又是文职,线索摸到西北便断得彻彻底底的了。。。”

“所以微臣只好去试探信中侯,心想信中侯与方都督有过生死之交,定然晓知内情。信中侯一听便勃然大怒。直说‘方都督在前线浴血奋战,尚且遭此诟病诬赖。我于江山社稷无关紧要,又何必再苟活于世了!’,说完便拍着断腿要一瘸一拐地递帖子来见圣上,微臣吓得够呛,便寻了个借口就告了辞。哪晓得过后一日,方都督便登门拜访了,方都督眼里揉不得沙子,立马下令去查,到底是在西北老林长大的,微臣没查到的东西,就在今日晨间,却叫方都督查得清清楚楚。。。”

冯安东语气渐渐平缓下来,再一睁眼,已是一脸清明,就算在这个时候,他仍旧话里有话地在皇帝面前给方祈上眼药。

可惜皇帝却没有看见——皇帝低着头,拆开了信封,快速将信扫过,一目十行。正殿的气氛愈渐低迷下来,向公公觑着皇帝的神色,屏气凝神,冯安东趴在地上,大气儿也不敢喘,不敢将头往上抬,眼里尽是祥云龙纹明黄色的天子之征。

信里将平西关内的兵士排布,军需备甲明明白白地说得清楚极了!

信上青底儿黑字儿,纸张褶皱不堪,好些字儿已经瞧不清横竖撇捺了,可墨色淡去,这是新造造不出来的。。。

“唰”地一声,那封生死攸关的信被皇帝甩在地上,薄薄的澄心堂纸轻飘飘的,在空气的微尘中浮了片刻,最后带着天子冲上额角的怒气,打了几个旋儿,再摇摇曳曳地又落在了冯安东的眼前。

冯安东吓得将绕在舌头上的后话吞咽回了肚里,他的手已经麻得撑不起了,他在等皇帝说话。

可是等了好久,一度耳边只能听见自己轻微的不均匀的呼吸声,还有自鸣钟指针“滴答滴答”的声响,再无他物。

事情牵扯到西北,应邑和方祈,皇帝是想将这件事压过不提?

冯安东战战兢兢地想,隔了良久,才听见皇帝语气平静无波的一句话。

“宣方都督、信中侯。。。”

口谕停了停,向公公猜想皇帝应当是在考虑要不要将贺行景也召进宫来。

紧接着的后话,就给了向公公答案。

“就宣这两人入宫吧。”

PS:

这几天忙年会的事情,差点断更,还是借的别人的电脑,大家么么一下。

正文  第一百二六章 分崩(中)

第一百二六章 分崩(中)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方祈率先推门而入,冯安东被门“嘎吱”的腐旧声一惊,扭头回转去瞧,灼人的夏光明晃晃地烧着眼睛,冯安东下意识地拿手去挡,半眯着眼却见随着盛光而至的,是一个被拉得长长的影子。

仪元殿大概是皇城里最宽广的宫室,门槛离中央的御案还有些距离,饶是这样,方祈三步并作两步走,几个大跨步便顺势撩袍单腿跪在了御前,朗声问安唱福。

皇帝也没让向公公去扶,只能听见皇帝出声问询。

“信中侯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语气显得很低郁窝火,方祈却觉得很理解——任谁的亲妹子被牵扯到这档子事儿里来,心绪大抵都不会太平静。

可自家的亲妹子无辜暴毙,不太平静这四个字好像还形容不了他的情绪。

“回禀圣上,信中侯腿脚不太好,临进宫时又想起来还有些东西落在了家里,怕您怪罪,就让微臣先过来了。”

方祈沉声回禀,眼神向下一看,便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那封信,余光又瞥了瞥满脸的冯安东,冯安东连忙将头垂下去,想了想又稍稍向上抬了抬,到底也不敢与方祈对视,冯安东的一番作派,叫方祈心里哂笑一番却又放了心——他至少把事儿一五一十地给说了,便又立刻敛容垂首。

皇帝没叫起,他还得规规矩矩地跪在青砖地上。

“起来吧。。。”皇帝抬了抬眼睑,深吸了口气儿,抬了抬下颌示意方祈:“地上那封信,你可看过了?”

方祈微不可见地一挑眉,这才堂而皇之地将眼神落在了那封信上,莲青色的澄心堂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簪花小楷。他看都不用看,便能将信上所写给背出来。

“守于关上者约莫三百人,或掌弓弩或点烽烟。关内粮仓置于西北角,里有粟米黄粱,亦有花生稻谷,晨有二十兵士挟器巡守,夜有五十兵士布于西北、东南、正堂看守,因恐火靠水而建,因恐盗内有机窍。。。。”

是的,这是他写的。准确来说,这是他半月前才写的,里头所言。七分实三分虚,当初六皇子拿过来的那封信他接过手一看,便大呼奇怪,这信上的字迹几乎和他的字迹一模一样,真假难辨。果真是真假难辨!

可信上所书,都与实际情况多多少少有所出入,这个是自然,西北是他的老巢,若别人轻而易举地就能把西北的情况摸了个透底儿,他早就死了不晓得多少回了。

假造封信。交给冯安东,一是不能完完全全放心冯安东,不可能将东西完完整整交给他。二是若是信上有着明显的错漏百出,皇帝又怎么可能下定决心,摒除疑虑,将罪名坐实呢?

用掺了淘米水的墨水写字儿,再用红茶茶水喷洒在纸张上。待它半干半湿之际,再拿烫红的熨斗将纸张熨平整。乖乖,这下一看过去,像极了旧日的字迹!

雨花巷里头尽是五大三粗的男儿汉,又一向在谁拳头硬,谁就胜的军营里混迹,哪个有这个见识和闲心来钻研钻研怎么样把字迹做旧?不过行昭不也是个七八岁的小娘子,她怎么就能晓得这么多。。。

方祈边起身边挠了挠头心下不解,又想起每回见行昭,小娘子手里都捧着卷书的模样,大约是人从书里乖?只可恨景哥儿和桓哥儿都不是喜欢读书的,连女儿家家的潇娘都是一副看见书就犯晕的模样,哪个有行昭乖乖巧巧惹人怜?

骁勇诡诈的方都督越想越远,上首的帝王面色愈渐晦暗,他等了良久也等不来方祈的回话,更不会晓得殿下的这位惯会撒泼来事儿的臣子,心里头压根没想着国家大事,一腔心思左拐右拐,已经拐到了儿女经上。。。。

皇帝轻咳一声,皱着眉头又问一遍:“方都督,这信你可看过了?”

“禀皇上,微臣看过。。。微臣看过!”

方祈敛首垂眉,第一遍说得缓慢,第二遍却带了些昂扬,“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扯开嗓子叫冤枉:“字儿看着是像,可这信着实不是微臣写的啊!微臣是个莽夫,连给皇上递的那封平西关求援信,都只有草草几十个字儿,微臣看冯驸马拿过来这封信的时候,沉下心来数了数,这都快写上千字儿了!微臣哪儿来这么多话儿说,哪儿来这么字儿肯写啊!求皇上明鉴!”

皇帝面容一抽,方祈不按常理出牌,兵者诡也,这他知道,可他再也想不到方祈竟然会以这种理由推脱。。。

无赖,还让人啼笑皆非。

和一箭射穿冯安东祖宗牌位的路数一模一样。。。

向公公束手交叠在前,将身子隐在暗处,暗赞一声方祈,听起来什么也没说,细细想一想,却能让皇帝放心。信是冯安东发现的,告诉方祈的是信中侯,拿到信时方祈还有闲心数数上头的字数。。。

谁都拖下水了,方家手上还是干干净净的,还能装作小白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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