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对男女,有特殊的身分,已经可以肯定。原振侠知道,
自己是在无意之中,遇到了一件十分不平常的事情了。
那女郎盯著男人──刚才那男人称她为‘美姬’,这自然是
那女郎的名字了。她刚才还几乎死在那男人的刀下,可能到死还
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可是这时,她却并不胆怯,她恶狠狠地喝:‘说!谁主使你
杀我?原来你接近我,向我献殷勤,就是为了找机会杀我!’
她在这样责问那男人时,简直是声色俱厉。那男人却并不回
答她的问题,只是叫:‘我会把一切告诉你,你先解决了那醉汉
再说!’
男人肆无忌惮地这样叫,自然是以为原振侠不懂印尼语的缘
故。听得那男人这样叫,原振侠啼笑皆非,心想你才要杀人,那
女郎怎会听你的话?
可是,世上的事,真正有出乎意料之外的,那男的才一叫,
女郎甚至连看也未曾向原振侠看一眼,手腕一翻,手中已多了一
柄匕首──和那男人刚才拿著要杀她的那柄,一模一样。而且,
立时以极快的手法,一下子就刺向原振侠的咽喉,出手不但快,
而且狠辣之极,那是一级杀人专家的手法!
这一个变化,当真是意外之极,原振侠在半秒钟之前,怎么
想,也想不到有这种事发生!原振侠在事后,回想起当时的情形
,说他一生之中,遇到过不少凶险的事,但是真正生死一线,一
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的,还得数这次遭到了那女郎的偷袭!
后来,原振侠自然也知道自己一直判断错误。例如他看到男
的扬刀杀人,就以为男的在这种情形下下手,是想嫁祸于他──
实际上,男的根本不想嫁祸,他以为在杀了女郎之后,又可以轻
而易举地,把这个醉汉也杀死。他是利用有人在旁,女郎不会料
到,他会在这种情形下下手这一点,而下手的!如果原振侠只是
一个普通的醉汉,早已和那女郎一起陈尸山头了!
后话休提,那女郎陡然发动了又快又狠的一下攻击,原振侠
猝不及防,直到匕首的寒光,已到了眼前,他已完全来不及退避
或是用双手来反抗了。匕首刺向他的咽喉,他只是来得及身形倏
然一矮,一张口,咬住了直刺过来的利刃刀尖!
刹那之间,那女郎现出了绝不可信的神情,像是绝不相信自
己这一刀,会剌不中对方!
而也就在那一刹那,原振侠已不给她去想一想,究竟发生了
甚么事的机会了!他一脚踹出,绝不留情,踢在那女郎软绵绵的
小腹上。
由于刚才险死还生,所以原振侠这一脚的力道也用得十分大
,只见那女郎的身子一躬,就被踢得向外直跌了出去。
可是原振侠也立即看出,这女郎受过严格的徒手搏击训练。
因为她在跌向外的时候,身子立时缩成了一团,这样就可以尽量
减少受伤的机会。
可是由于原振侠这一脚的力度,实在太劲,又是踢在小腹上
,所以那女郎仍然受创不轻。在滚了出去之后,身子仍然蜷缩著
,一时之间,无法站得起来。
顾得了一,顾不了二──原振侠起脚去踢那女郎,略一分神
,伏在地上的那男人,就趁势一跃而起,而且,立即转过身来。
可是还不等他对原振侠展开攻击,原振侠又出一击,将他制
住了──原来那女郎中了脚,跌向外的同时,她手一松,并没有
把匕首带走,原振侠仍然咬住了刀尖,这时正好用来对付那男人
。一挥手,握住了匕首的柄,刀尖已经抵在那男人的喉结之上。
那男人大惊,脸色白得可怕,双眼的眼珠乱转,他急叫起来
:‘别刺我,刀上有剧毒的!’
急切之间,他叫的是印尼语,原振侠仍然伪装听不懂,作势
要刺他。那男人吓得连声音都变了,这才又改用英语,又把那句
话重复了一遍。
原振侠冷笑一声──这么锋利的匕首,还要涂上剧毒,刚才
那女郎的出手,又如此之狠毒,这一男一女,绝非甚么善男信女
,可想而知,他自然也不必手下留情了。眼下是他占著上风,不
过以一敌二,始终担著风险,所以原振侠决定速战速决。
他一抬脚,膝头重重在那男人的小腹上顶了一下,在那男人
痛得脸部肌肉扭曲的时候,他再扬起手来,在那男人的颈侧,重
重劈了一下,那男人立时像一团湿泥一样,软瘫在地。
原振侠处置了这男人,知道他在两小时之内,不容易醒过来
,这才去看那女郎。只见那女郎硬咬著牙,正在挣扎著想站起来
,满面都是汗,显然她身受的痛苦,非比寻常。
原振侠想起刚才,自己如果不是应变得快,别说被她一刀刺
死,就算割伤一些,看那男人对这柄匕首的害怕程度,刀上的毒
一定十分猛烈,只怕也无幸理!在犹有余悸的情形下,他自然不
会对那女郎产生甚么同情,只是冷冷看著她。
那女郎好不容易,咬牙切齿,挣扎到了可以站直身子,她伸
手扶住了身边的一株树。
原振侠绝不敢松懈,手握著匕首,盯著那女郎看。
这些日子来,原振侠情绪低落,精神十分不振。可是这时,
几番打斗,事情的发展,又出乎意料之外,他全神贯注,大扫颓
风,这时目光炯炯,神态戒备,看来英姿焕发,十分慑人。
那女郎站直了身子之后,仍然咬紧牙关,缓缓转动头部,向
原振侠望来。原振侠沉声喝:‘你们是甚么人?’
那女郎急速地喘著气,好几次想开口,竟然都不能如愿,可
知她所受的创伤,著实不轻。足足过了三分钟之久,才总算挣扎
说出了一句话,却是在反问原振侠:‘你‥‥‥你是甚么人?’
原振侠冷冷地道:‘原振侠,医生!’
他在报出自己的名字之际,多少带著点自豪感。那女郎一听
,身子陡然震动了一下,又跌倒在地,双手一起抓住了树干,才
又慢慢直起了身子。
对于自己的名头,竟然能令对方感到如此程度的震动,原振
侠也颇感意外。
他冷冷地看著那女郎,等那女郎进一步的反应。只见那女郎
的脸上,现出了痛苦莫名的神情来,先把原振侠的名字,重复了
一遍,然后,一字一顿,用极慢的语调道:‘我真‥‥‥该死!
’
她忽然之间,自己这样责斥起来,原振侠也不知道她是甚么
用意,只是冷冷地问:‘你是甚么人?你们是甚么人?快说!’
这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幸而有上弦月,不然,山上林
木众多,早已漆黑一片,不能视物了!那女郎又连喘了几口气,
调匀了气息,才说出了一番话来。
原振侠听了,竟然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应付才好──那女
郎所说的话,竟然是冒险生活者,在发狠劲时讲的话!
照理,那女郎在中了原振侠的一脚之后,几乎已失去了抵抗
的能力,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有甚么狠劲好发的?可是她居然讲
出了那一番话来,可知她看来虽然不过二十五、六岁,可是闯江
湖显然已经有相当一个时期了!
自然,她的话软中有硬,硬中有软,毕竟她是处于绝对的劣
势之中!
她只是一声冷笑,笑声听来十分苦涩,接著道:‘在神通广
大的原振侠医生面前,还有甚么人是人?我是小人物,微不足道
,一时不察,居然胆敢冒犯原医生,本来是该死之至。不过原医
生大人不记小人之恶,要是肯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我自然
也感恩不尽,若是要下手处置,自然也无话可说!’
她说著,双手叉腰,忍著痛楚,挺身而立,竟然摆出一副豁
出去的姿态!
原振侠虽然感到意外,可是他仍然坚持:‘先说你的身分!
’
那女郎现出倔强的神色:‘没有甚么好说的!’
原振侠冷笑:‘好,我也没有兴趣知道,把你们移交给警方
好了!’
他想起那男的,刚才在一听到报警之后,十分害怕,所以才
这样说的。果然,那女郎神色变了一变:‘原医生何苦逼人太甚
?’
原振侠并不是轻易会发怒的人,可是这时,也不禁勃然大怒
,喝道:‘我刚才几乎死在你的毒刀之下,现在想知道你的身分
,就叫逼人太甚?’
那女郎受了责斥,低下头去,这才道:‘失了手,连工具也
没有了的杀手,应该算是甚么?’
原振侠呆了一呆,那女郎竟然称那柄又毒又利的匕首为‘工
具’!
可是,如果她不折不扣,是个杀手的话,那么这柄匕首,也
就不折不扣是杀人的工具了!
原振侠冷笑地道:‘你是杀手?职业杀手?’
女郎对于进一步的追问,却一点表示也没有,只是僵立在黑
暗之中。原振侠又向那男人指了一指:‘他也是一个杀手?’
女郎忽然长叹一声:‘要不是我们内讧,也不会有如今这样
的局面。是的,他也是杀手,一个不算是很好的杀手。’
原振侠在这时,忽然心中一亮──那只戒指的事情,他记起
来了,那是一个暗杀组织的标志!凡是这个暗杀组织的成员,都
有这样的戒指──那女郎所戴的,却是一枚红宝石戒指,这是不
是表示,她在这个组织中的地位特殊?
这个组织的名称是‘极乐协会’──黑色的幽默,因为他们
的主要行为,是把人杀死,而通常,杀人都会称之为‘把人送到
西方极乐世界去!’
这个暗杀组织自然十分神秘,神出鬼没。据说成员并不是太
多,但每一个都是暗杀专家,保证完成任务,绝不拖泥带水!
据说,和‘极乐协会’联络的方式,也十分特别,要在纽约
、伦敦、巴黎三大城市的主要报章上,接连三天,刊登‘寻人启
事’。那么,‘极乐协会’自然会有人找上门来,和你接洽杀人
的买卖!
原振侠一想到自己在无意之中,竟然和这样一个杀手组织沾
上了关系,不禁起了一种十分厌恶的感觉──不是害怕,只是厌
恶!
他本来已经想把对方的来历说出来了,可是一转念之间,他
改变了主意。他决定不再和这种以杀人为业的人,发生任何关系
,所以也不必再去揭穿他们的来历。
对于那男的为甚么要杀这个女郎,本来他有一定的好奇心,
可是这时,好奇心也完全消失了。
他大踏步走过去,拾起了另一柄匕首来,向那女郎冷冷地道
:‘我把你们的工具,留在山脚下,你下山时可以很容易找到。
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就只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说完之后,也不理会那女郎的反应如何,就迳自走了开去
。走出了几步之后,转过头来,看到那女郎扶起了男人的头,用
手指在叩他的太阳穴──这正是令昏迷者快点醒过来的法子。
原振侠冷笑了一下,不再去看,继续向前走。可是他才走出
了一步,就听得那男的,发出了一下杀猪也似的惨叫声来。
原振侠看得出,那女郎使用的是十分有效的,令人从昏迷中
醒过来的方法。可是也未曾料到如此有效,那么快就令那男人醒
了过来。
这又使原振侠慢了一慢──他知道自己刚才出手极重,那一
下空手道的‘手刀’,直劈在男人颈侧的大动脉上,足以令他昏
迷两小时以上!可是那女郎一出手,就令他醒了过来,可知手法
必有过人之处。
出于对武术探索的好奇,所以原振侠再度回头看了一眼。也
就在他转过头去的一刹那,他听到了极可怕的‘啪’的一声响,
接著,又是那男人杀猪也似的惨叫。同时,那女郎以十分凶狠的
神情在逼问:‘快说,是谁主使你杀我的?我可没有时间与你多
泡,我的工具已经落在原振侠的手里了!’
她说得极快,用的也还是印尼语,可是她的声音十分尖锐,
所以原振侠可以听得十分清楚。
令得原振侠吃惊的,倒还不是她的这番话──这番话表示,
她的那柄匕首到了原振侠的手中,对她来说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
,看来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它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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