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云氏一边对账一边道。
代璇平日都是先到庆鸿院,然后才跟云氏一块儿去乐福堂请安,如今不早不晚的,既不是请安的时候。也不是吃饭的点儿。
对于女儿的性子,云氏这段时间也摸了个七八分。这是个没事儿不喜动的。
“看娘亲说的,难道我还不能来串个门子了?”代璇拈起一块梅花糕放进嘴里,斜着眼儿瞅了瞅云氏。
“娘还不知道你?”云氏放下笔离开书桌,拉着代璇坐到了里屋炕上道:“是不是心里有事儿?”
自从代璇前几日得了风寒,云氏就不敢再教女儿帮着做事了。不过人一旦闷了,就容易东想西想,云氏琢磨着,莫不是女儿想要出去玩儿了?总不至于是患了相思病吧?
想到代璇这也老老实实有个把月没和英王往来了。云氏心里不禁嘀咕了两句,心说千万可别是这缘故。
唔,若是云氏知道几天前有人还偷偷摸摸的造访了女儿的闺房。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代璇皱了皱眉头,对于将要出口的话有些犹豫,毕竟以她的身份,这些也轮不到她说话。
“莫不是闷的慌了?”云氏见代璇没吭声,便径自道:“最近京里风声紧。你几个姐妹家里估计都不得清闲,还是再忍几日吧。”
代璇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云氏还是把她当作不懂事的小姑娘了?她当然知道最近不是玩的时候,还是老实窝着比较好。
那一晚赵长宁虽然吃了她的嫩豆腐,可也跟她仔仔细细的说了目前的情势。虽然只是为了舒缓心情。
“娘亲,我不是想说这个。”代璇抿了抿唇。正要说话,就听见外头传来小丫头给李叔勤问好的声音,随即脚步声临近,然后就见李叔勤走了进来。
因为不用上朝也不用每天去上班,李叔勤穿的比较随意,一件深蓝色带如意纹的直缀,搭配黑色的加厚长靴,头上也只绑了靛蓝的发带,倒是像个书生。
“璇姐儿也在呀。”李叔勤走过来摸了摸代璇的头发,随后便笑道:“是跟你娘在说悄悄话呢?”
根据原主的记忆,李叔勤从前都是叫她做丫头的,如今都改做了璇姐儿,虽然意识到女儿已经大了,再过两年也可以嫁人了,可在对待代璇的时候,似乎是把她当作了比瑜哥儿还小的孩子。
想到一个个不是喜欢摸头就是捏脸的,代璇鼓了鼓腮帮子,随后便笑眯眯的端了茶递到李叔勤跟前道:“哪里是什么悄悄话,是正经事。”
“哦?”李叔勤似乎来了兴趣,眼神从女儿身上又移动到云氏身上,“你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正经事?”
云氏微微一笑,随后摇了摇头,女儿还没开口呢,她可是啥都不知道。
“爹爹莫要小瞧人,”代璇端着一碟子点心转身坐回了云氏身边,道:“其实不是女儿的事,是关于哥哥的。”
李叔勤和云氏对视了一眼,跟李行瑾有什么关系?
“瑾哥儿有话叫你来说?”云氏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儿子是否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事情,莫非是有了心上人了?
代璇可不知道云氏思路歪了,只是连连摇头道:“非也,而是关于如今的形势,还有哥哥的前程。”
李叔勤和云氏都有些懵,大概是没想到代璇抛出来一个如此大的话题,一个只管吃喝玩乐的小女儿,什么时候开始懂得关心这种事了?
代璇可不管爹娘两个心里想什么,只是道:“女儿听说西梁兴兵围了灵州?”这事儿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她便是躲在内宅,知道也不奇怪,何况还有李行瑾这个耳报神。
“而且如今安王坐镇北军,正同北蛮对峙,形势紧张。”代璇抹了抹嘴唇,又喝了一口茶,才道:“都说乱世出英雄,如今虽算不上乱世,可眼看着,这天下也不太平了。爹爹你在西北待了那许多年,该比女儿更明白。”
其实大宋和西梁,以及北蛮早晚有一场仗要打,区别只在时机,由谁挑起战火,由谁掌握主动,都关系着最后的胜负,还有分出胜负的时间。
代璇之所以判断李叔勤是深得信任,也是由此,代州纵然是鸟不拉屎的地界,可也是军略重镇,若是不信任,又如何会放任李叔勤在那里十年经营。
而那种地方,没点儿本事可镇不住,李叔勤能经营到这等地步,足可证明他不是个笨蛋,相反,还很有些眼光和手腕。
如此,代璇相信李叔勤能够看得出来,边疆起烽火,是无可避免的了。
李叔勤点点头,倒是有些惊讶于女儿的眼光:“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瑾哥儿跟你说的?抑或是旁人……”总不会是英王吧?
“爹爹这般瞧不起女儿?”代璇嗔怪了一句,随后撅了撅嘴巴道:“哥哥哪里会跟女儿说这些?他每日忙着读书练武,回来只想着吃喝还差不多。”
实情也跟代璇说的差不多,当然,李行瑾读的书可不是四书五经,而是兵策,什么《孙子》、《吴子》、《六韬》、《三略》等等,如今他拜了师傅,天天在校场摸爬滚打跟人过招,那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就没好过。
“那是爹爹错怪你了,”李叔勤态度很端正,立马就认了错,“那你说说,天下不太平又如何?你一个姑娘家,总不会是想着做个巾帼英雄?”
李叔勤话一出口,云氏立即就变了脸色,握着代璇手腕的力道就大了些,“这可不行!”
“娘亲莫急、莫急嘛。”代璇连忙哄云氏道:“女儿这娇生惯养的,哪里是拿刀枪的料?便是您肯,我自己也不乐意呐!”
“就是,看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恐怕那刀枪都拿不起来。”云氏点头道。
李叔勤忍不住喷笑,见娘俩都看过去,急忙正色,然后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
代璇也弯了嘴角,能在古代社会碰上这样一个爹,多么不容易!
“您说的是,所以女儿说的不是自己呀。”代璇反手握住云氏的手腕道:“哥哥如今也十五了,已经注定了要从武,与其过两年进御林军混日子,不如趁这个机会,让哥哥出去见识见识。”
虽说李长青简在帝心,李叔勤也是得信任的,可李行瑾毕竟出身摆在那里,在勋贵中间实在普通至极,若是按部就班的来,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不若索性搏一搏。如今虽说形势紧张起来,可此时上战场,倒不是那么危险,像赵长宁说的,大宋和西梁都不会愿意此时倾尽兵力打个你死我活,所以即使打起来,也不会太惨烈。
“让瑾哥儿去从军?”李叔勤略一皱眉。
云氏的反应就大的多,虽然她是个聪明女人,可牵扯到儿女就如所有母亲一般:“这怎么行?瑾哥儿才十五,还未娶亲,要是有个万一……”
“呃。”代璇不得不承认自己和古代人的思维还是有差距的,云氏考虑的居然是这个!说句不吉利的,等李行瑾娶了妻后再上战场,要是真有个万一,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女儿是说让哥哥出去长见识,可未必要同普通百姓一般去拼命,若是做个亲卫之类,并不会有多大危险。”代璇摇头,那是她亲哥,她还能不考虑到安危问题吗,既然有身份上的便利,当然要利用起来。
毕竟这个时代的男子必须要顶立门户,李行瑾不能一辈子都活在长辈的羽翼下,早点接受锻炼没坏处。
便是如赵长宁那样的皇子身份,不也十八岁就上了战场,还闯出了赫赫威名?李行瑾就算不如他,也不至于连命都保不住!
206章 情势逆转
赵长宁飞身下马,缰绳随手一扔。
“英王殿下?”迎上来的侍从惊讶出声。
赵长宁面无表情,脚下生风的转身大步离开。
驿馆门口闻讯出来的护卫看见赵长宁,忍不住挑了眉。
无视了其他人,赵长宁冷着脸进门,眼神如寒风一般,看的李丰裕心中一凛。
和彭石对了个眼色,李丰裕面带微笑的迎上赵长宁:“英王殿下。”
赵长宁到了厅中,也不理会李丰裕请坐的手势,而是站在当场,盯着李丰裕道:“敢问李正使,贵国是如何看待兴灵合议?”
李丰裕伸手捋了一把胡子,一点儿都不心虚:“我西梁重然诺,既然签订了合议,当然会遵守!两国二十年来不闻战火,难道不是盟约之力?”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倒是似乎边境上那些摩擦都不存在一般。
“倒是我要问问英王殿下,贵国西军每每重兵屯边,不时骚扰我边城,诚意何在?”李丰裕倒打一耙。
“边城?”赵长宁冷笑一声:“李正使说的莫非是固原寨?”
固原寨乃是党项在两国边境所盘踞的地方,宋军曾经多次围剿,追杀的那些散落部族东躲西藏四处逃命。
西梁曾经叫嚣着固原寨乃是他们的地盘,要求大宋做出解释,不过当前去的交涉官将地图摆出来时,西梁就默了,别说固原寨那些人乃是烧杀抢夺的土匪。便不是土匪,那块地儿也是在宋境上!
纵然因为地形缘故大宋并未将此地纳入驻守范围,但是不可置疑的,那确实是大宋的地盘!
赵长宁讽刺了一句。不等李丰裕反应,又继续道:“敝国信守盟约,数年互市不曾更改。但贵国呢,倒是玩的一手好把戏!若是西梁不认兴灵合议,那本王立刻派人将使团礼送出境,日后是战是和全凭天意!”
李丰裕和彭石都是面色一变,任谁都想不到赵长宁居然如此强硬,直接将话就给说死了!
他们来大宋是为了趁火打劫浑水摸鱼,可不是要跟大宋撕破脸的。真的被礼送出境了,恐怕回到国内等待他们的就将是梁太后的震怒和齐太师的责难!
“王爷慎言!两国邦交非是小事,便是为王爷之尊,恐怕也不是您能一言而决的!”李丰裕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随后梗着脖子道。
便是心中急切。可是他也不能在赵长宁面前露了怯。彭石在一旁一言不发,似乎是暂时脑袋当机了。
“确实非本王能一言而决,决定的乃是贵国的态度,贵国的诚意!可是眼下看来,西梁并无诚意!”赵长宁冷声道。
“王爷是否过于武断?!”李丰裕立即反驳。
“武断?”赵长宁嘴角一勾,随即便仰头大笑一声,双目冰寒的盯着李丰裕,直到他浑身发毛:“若西梁有诚意,本王倒是想问问。何以兴兵围我灵州?十万兵卒,可莫要说是来我大宋做客的!”
赵长宁知道,西梁派遣使团来宋,无非就是想要软硬兼施,凭借的也就是身后的这些军队,想要成为压垮大宋和北蛮对峙情势的最后一根稻草。好借机左右逢源,得到最大的好处。
可是西梁胃口太大,大到赵长宁根本不想接受。
区区立国不到百年的西梁,疆域还不如大宋一省一道大的地方,也敢玩这样的把戏!
李丰裕纵然修炼也是官场上修炼出来的人精,此刻也不由得紧张了一把,连呼吸也重了几分,他是完全没有想到,赵长宁竟然毫不顾忌的将此事揭了开来!
而彭石则是瞪大了眼睛,不能置信的盯着赵长宁,心道莫非这位王爷是气疯了,竟然口不择言起来?
赵长宁才不管二人是何想法,揭破了西梁兴兵压境的消息,却是将主动权握在了手中,并不受人掣肘,而随后又继续道:“想必西梁尚未知晓,灵州城中还有一位老朋友,恐怕早就想要跟贵国打个招呼了!”
见李丰裕听到老朋友三字时皱起了眉头,赵长宁只停顿了一下便说出了镇国将军冯昌远的名字,此人在西梁也是威名远播的勇将,成名二十余年,比赵长宁积威更甚。
赵长宁倒是想要看看,李丰裕是不是能继续强硬,有冯昌远在,灵州至少能挺上一段时间,只要有了喘息之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呐!他就是要西梁知道,大宋不怕打仗,也承担的起后果!
何况,李丰裕真的就能肯定梁太后或者齐太师真心敢将战争升级?
说到底,李丰裕也不过是个使者,卖卖嘴皮子可能利索,可国之大事就不同了,这事能决定的是背后的人,是梁太后!只要打消他背后的支撑,李丰裕也不过是没牙的老虎,根本没有威胁!
不过李丰裕终究是被官场上历练过的人,不会被赵长宁两句话唬住:“若说破盟,我西梁也绝对不会畏惧,王爷无需拿这个来吓唬我,只是说到违约背盟,丰裕可是不敢妄自承认,也不是王爷三两句话就能决定!”
“至于兴兵围城,丰裕倒是想要提醒王爷两句,莫忘了您手上沾染的那些鲜血都是从何而来!”
赵长宁扯了扯嘴角,看着李丰裕倒是笑了:“李正使既然提到这,那本王也不妨说一句,死在本王刀下亡魂无一不是罪有应得,劫掠大宋百姓甚至寇我大宋边境,这等人死不足惜!李正使既然为这些人惋惜,本王倒是想知道,这些人与贵国有何关系,与李正使有何关系?!”
“不妨再与李正使说件事。”赵长宁突然拂袖转身坐了下来,仿佛是口渴了一般,端起茶碗喝了个干净,才抬眼看向对面几人,视线最后落袋李丰裕身上道:“想必李正使也想知道,胆大包天到袭击使团者究竟是何人?好叫阁下放心,山西的大人们殚精竭虑几日,终于逮住了关键人物,不日就要送达京师了!”
李丰裕却是心里猛地一跳,赵长宁这是话中有话!
莫非大宋真的如同赵长宁所说的那样逮住了关键人物,知晓了此中关节?
李丰裕仿佛能听到越来越快的猛烈心跳声,回想到出发前梁太后的吩咐,以及国舅话中隐含的深意,说什么会给李丰裕此行添把火之类,莫非那次袭杀竟是西梁自己人所为?!
若是如此,那西梁使团接下来面临的境况恐怕会无比艰难!
李丰裕觉得喉咙干涩,想要嗤笑一声却发不出声音来,只能装作不屑的扯动嘴角笑了一笑,而一旁的彭石终于不再静默:“王爷是在提醒我等,入了大宋境内却遇到了袭杀的事情么?”
原本此事倒是一个打开缺口的绝佳借口,可是先被大宋皇帝拖延了这好几日,又有围城事件发生,虽说现在看来份量不若先前那样重,可也毕竟是一个有利条件!
见李丰裕一味的和赵长宁硬顶,彭石却是怕他真的把赵长宁惹毛,遂急忙开口。他说话向来柔软,听起来细声细气的,便是绵软中带着刺,却是不容易让人着急上火。
赵长宁冷笑一声,虽然盯着李丰裕,口中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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