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璇刚刚醒来时,这人眼中倒是很有几番惊喜的,可不过才眨眼功夫,竟然又变得波澜不惊起来。
“还有靖江县主和那个刺客。你打算怎么办?”代璇可没忘记,在她晕倒之前,赵长宁曾经斩钉截铁的说了会给她一个交代的。若是轻轻放过,算什么交代?
“紫园没有大夫,你这么忽然晕倒。我不放心。”赵长宁将代璇的手包裹进自己的掌心,然后轻轻一握,淡淡道:“我叫人请了太医院成文宜,你的身体太弱了,需要调养。”
成文宜,此人正是现如今太医院左院判,是崔贵妃用惯了的御医,在调养身体一道上颇有建树,且人品过硬。可以信任。
代璇前些时候又是落水又是风寒的,赵长宁知道的一清二楚,是以这事早就在他的心里了,只是之前一直忙,正好如今也腾出手来,算是赶巧了。
听到前面的话时。代璇还很有几分感动,毕竟赵长宁是把她的安危放在心上,可是听到后头,就忍不住黑线了:其实她这大半年一直在锻炼身体,效果不错的好不好?要不然今天还真的办不了那个刺客。
“我已经没事了,也许是因为见了血才晕倒,不用找成太医了吧?”不知怎么的,代璇突然有些心虚。
“不晕了?”赵长宁抬手摸了摸代璇的额头,只见她眼皮子不停的颤抖,便好笑的放开了手,吩咐外头的人可以将速度慢下来一些,只是却不曾提成太医的事。
额头上陡然失却了温度,却是让代璇略有些失落,正待询问龙泉之事的后续,赵长宁便已经开口了“至于靖江,此刻正在后面的马车上……你想怎么样?”
代璇有些讶异的看了男人一眼,这人不是向来我行我素,这回还问起她的意见来了,今天真的没吃错药?而且靖江县主,怎么会老老实实的待着?
仿佛是看出了代璇的疑惑,赵长宁眼神一闪,随即解惑道:“我叫人将她敲晕了……这先不提,你该知道,此事非小,若是撕掳开来,恐怕就是一场大风暴。”赵长宁淡淡道:“还记得我在龙泉寺说的话?”
代璇知道赵长宁说的是什么,当时赵长宁可是极为霸道的将勾结刺客意图不轨的罪名扣在了靖江县主身上,谋害皇子和谋害未来王妃的罪名那不是一个级别的,若是坐实了,不仅靖江县主遭殃,恐怕整个南王府都要受牵连,也就是赵长宁口中的大风暴。
毕竟南王不是拿了也就拿了的那种闲散皇亲,手上还掌着南疆的军队,若是南王倒了,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引起一连串的变化。再说了,这年头,谁的屁股下头也不干净,靠山倒了,别人要收拾起来还不是容易的很?
想明白这一茬,代璇忍不住心头震动,深深的看了赵长宁一眼。
这个后遗症太大了,真要引起什么不好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若是只针对靖江县主一人呢?”代璇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就想坐直身子,却不想赵长宁根本不放手,说完话,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
不过也许有人会错意,认为那是秋天的菠菜?看李行瑜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若是只针对靖江一个,不足虑。”赵长宁嘴角勾出一抹浅笑,圈着代璇的胳膊又用了点力气,只是顾及有李行瑜在场,便没有再动手动脚。
“靖江虽然颇得南王疼爱,可是与家族的兴盛相比,就微不足道了,这轻重,南王分得清。”赵长宁说着,手下却好玩似的将代璇那软弱无骨的手掌捏来捏去。
面对调戏,代璇无力反抗,最终也只是又给了一个“秋天的菠菜”,才淡淡道:“一个女儿,当然不及全家的富贵和子孙的福泽重要,是么?”
虽然觉得讽刺,但这就是现实,不要说南王,这京里大大小小百家勋贵里头,有几个会做出相反的选择?若是这事儿落到李家头上,也绝对是牺牲女儿保住爵位,就算李叔勤和云氏再疼她也没用。
大约是听出了代璇的话中的嘲讽之意,赵长宁侧头轻轻的吻了一下代璇的头发,随后才道:“家国天下,这四个字包含了太多太多,也许你不喜欢,但是必须赞同。”
这就是当世的生存法则。代璇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两下,她果然还是习惯了自私的想法,心中所装的,实在太少,实在太小。
“叫靖江县主吃点教训,然后打发的远远的吧。”半晌,代璇才又睁开了眼睛,那双黝黑干净的眼睛中闪过的,是一种怜悯的眼神。
靖江县主很讨厌,毋庸置疑,今日之事,就算她也是受害者,可也绝对是不怀好意,更何况先前还往她身上泼脏水,但再怎么说,她也是皇帝钦封的县主,若是弄死她,会不会给赵长宁惹来麻烦?
若是如此,代璇轻笑一声,她宁愿心软一回,只要让靖江县主吃够了教训,从此不再来恶心她就是了。
赵长宁微微摇了摇头,代璇的作风他多少了解一些,斩草要除根这一原则可谓根深蒂固,深信打蛇不死反被咬的她怎会无端的放过这个屡次得罪过她的人?如今莫名其妙心软一回,不是为了她自己,可不就是为了……他?
“无需如此。”赵长宁抬手摸了摸代璇的头发,轻笑一声道:“南王虽然难缠,但我并不惧他,我若是连这点压力也扛不住,那还不如干脆做个富贵贤王,带着你游山玩水去呢。”
“再者,南王未必会为了一个抱养的女儿跟我死磕。”赵长宁悠然道。
“抱养的女儿?”代璇猛然睁大眼睛,当初在牡丹园时,福王世子曾经说她是此赵非彼赵,根本不屑于承认这个亲戚关系,那时候代璇就怀疑过,就算是不怎么亲近的血缘关系,赵允祯也不会如此刻薄吧?
原来答案就是这个,靖江县主并非南王的亲生女儿?
可是看靖江县主的做派,可真不是一个养女能养出来的啊,通常情况下,这种身份的不是更应该小心谨慎处事圆滑么,怎么她还张扬跋扈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谁似的。
莫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说起来,她同南王并非毫无关系,她的生身母亲,乃是南王的妹妹,只是在靖江出生时便死了,后来南王就收养了她,还特意上书为她请了封号。这也就是为何南王家的女儿只有她有封号的缘故。”
通常来说,除了皇帝亲生的公主以外,其他的皇族的女孩子都是在有了婚约之后才会有封号,就好似是皇家特意给予的嫁妆一般,比如南辰的郡主封号,而靖江县主纯属特例。
“那样娇纵的脾气,恐怕也是有人可以放纵的结果。”代璇叹息一声,似笑非笑的瞅了赵长宁一眼道:“呵,现在我倒是真觉得她有些儿可怜了,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要怎么办,你决定吧,想来一定会让我满意?”
238章 冲冠一怒【二更】
成太医被火急火燎的召到了英王府,却被告知病人不在,请先在花厅等候。
啥?成太医怒了,接着就转头瞪了一眼英王府的护卫统领:“病人都不在,你至于赶着投胎似的把我拉过来吗?”
成太医快六十的人了,胡子一大把,却被连拉带拽的绑架到了英王府,结果就是在这等着?
可怜的护卫统领大人抹了抹被成文宜喷到脸上的口水,却是敢怒不敢言。
一盏茶的时间后,安坐的成太医就睁大了眼睛。
他原以为是英王的病又重了,哪知道根本不是嘛。
看英王怀里抱着个人,那脚下还走的稳稳当当,哪里像是病重的人?
咦?英王怀里抱着的,看那衣着,是个女人啊。
成太医顿时悟了,原来是英王的女人病了,看样子还病得不轻!要不也不会打横抱着了。
要知道英王名声在外,可从来没人说过他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可看如今这做派,显然这个女人是他放在心上的啊。
成太医刚起身,脚下还没动,就见一阵风刮过,赵长宁直接抱着人从他身边过去了,成太医愣了愣,他就这么被无视了?!
赵长宁才不管成太医想什么呢,只是轻轻的将代璇放到铺了软垫的太师椅上,勒令她不许动之后,才开口召唤成太医。
成太医这才看见代璇的真容,第一反应就是这姑娘长得不错啊,随后就觉得似乎有冷风嗖嗖吹过。
一抬头。就见英王正站在一旁瞪着他。
其实赵长宁只是看着成太医,根本没瞪眼,这分明是某人的心理作用罢了。
不过成太医显然是扛不住赵长宁的冷气,连忙在侍女搬来的小圆凳上坐下来。伸出二指搭在了代璇被丝巾盖住的腕脉上。
其实代璇真心想说不要这丝巾的,这成太医都是老头子,有什么好避嫌的?
但是还没开口。就被赵长宁瞪了回去。
成太医可不是浪得虚名,只这么一搭手,心里就有了数,只道:“这位夫人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些虚,调养一阵子就好了。”
在场的赵长宁和代璇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一沉脸,夫人个鬼啊!
一个想我这才只拉了拉小手。最多也只是亲了两回,那要真是他的夫人,那他亏不亏啊。
一个想我明明是正牌的王妃,这还没过门,就被您给降成了夫人了?我可真是亏大了!
赵长宁见成太医起身。忍不住皱眉道:“真的没有大碍?她方才可是好端端的晕倒了,现在脸色还苍白着呢。”
倒不是不相信成太医的本事,可关心则乱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赵长宁只觉得,莫不是这老头子以为代璇只是个夫人,所以没用心?
“回英王,下臣斗胆问一句,这位夫人可是受了惊吓?”成太医理直气壮道。
看到赵长宁抿唇不吭声的模样,成太医就知道自己说对了,随后便一边开方子一边道:“这位夫人本来就体质弱了些。虽然不是大事,可也不能这么不重视啊,殿下您既然是这般着紧,行事还是顾忌着些吧。”
说完,也不用人送,叫身后的弟子背起药箱。便负手施施然走了。木槿先是一愣,接着便提起裙子追了出去,心里还直嘀咕:这老头儿,要走就走吧,你说你啰嗦个什么劲儿?看殿下那脸黑的!
剩下的几个侍女全都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最末的那一个还体贴的关好了门。
代璇正囧囧的看着那扇门,忽然眼前一暗,却是赵长宁俯身挡住了代璇眼前的光。
背着光的赵长宁看起来有些凶,不过再靠近一点儿,就能发现他眼中的温柔,不过是战场上待了五年而已,又不是石人,哪里会真的不懂?也许,他只是习惯了隐藏而已。
代璇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正待说话,身体却突然腾空而起,竟然又被公主抱了!
赵长宁将人抱进了内室的床上,随后将床桌挪到了代璇跟前,又端了方才侍女拿来的茶水和点心都摆好,才伸手摸了摸代璇的脑袋道:“你可真是叫人不省心。”
代璇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毕竟这么着太不淑女,随便赵长宁和哄小孩似的摸着自家的头发,一口气喝了一碗热茶之后才撅嘴道:“怎么又怪我?”
身体不好是她愿意的吗?几次三番被靖江县主针对她也很无奈呀!再说了,她不是正在努力补救嘛。
赵长宁却是笑了起来,淡淡的,却能让人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情绪,他虽然冷漠,在外人面前不常笑,那并非是他刻意,而确实是很少有人能让他笑。
代璇不同,从初见开始,他便觉得,在她身边的自己似乎更放松,心态更平和。
“你不惹事,事却惹你,这确实是挺无奈的。”赵长宁一撩袍子坐在了床桌另一边,似乎要跟代璇谈心的架势:“靖江的事儿交给我,接下来几日,你就别出门了。”
“为何?”代璇讶然,难道是怕南王对付不了赵长宁,反而来找她撒气?
“因为接下来,会不大太平。”赵长宁歪着身子,屈起手臂撑着头,另一手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脆响:“我只想你清清静静的养好身体,这比什么都强。”
既然赵长宁岔开了话题,代璇知道这人是不打算跟自己说的太多了,只是越如此,代璇越是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莫非真要大干一场?
若是拿南王开刀,可就真的是大风暴了,势必将引发官场地震,甚至连南疆也会不稳,赵长宁不会这般轻率的行动吧?
“南王在南疆经营十年,不是那么容易倒的。”代璇覆上赵长宁的手,用力一握。
虽然她不会自恋到以为赵长宁只是为了给她出气,就要整倒南王,但不可否认,这事要真的闹大,在别人眼里,恐怕少不了给赵长宁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评价了。
赵长宁略带惊讶的看了代璇一眼,原本只以为代璇有几分见识,可未曾想对官场之事还能这般敏锐!
“你猜到了?”赵长宁轻笑一声,随后反握住代璇的手,道:“无妨,我情愿被人说变得儿女情长,总比满身煞气的阎罗王好听一些吧?你放心,我并非一时冲动。”
说着,便双手撑着桌子,突然越身过来,嘴巴凑到了代璇耳朵处悄声道:“父皇早就有意换掉南王,我不过是父皇的马前卒罢了。”
赵长宁嘴巴里呼出的热气喷在皮肤上,几乎是瞬间,代璇的耳朵根就染了一层云霞,见她躲闪起来,赵长宁便哼笑一声又坐了回去,屈指敲了敲桌子道:“你可明白了?”
代璇不由自主的伸出粉舌舔了舔嘴唇。
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早在南王携家眷上京时,就有风声说皇帝想要收南王的兵权了,可出人意料的是,皇帝不仅没动南王,反而赏赐了许多珍玩以示荣宠,根本没有要动手的迹象,一时间风向陡转。
如今看来,皇帝不过是暂时按兵不动而已,对付南王的心思根本不曾变过。
代璇默默的垂下了眼睛,按理说南王镇守南疆多年,于社稷有大功,皇帝此举不异于是狡兔死走狗烹,但为君者向来忌惮功高盖主的臣子,南王已成气候,再放任下去,岂非有一日会落到无法辖制的地步?
只看皇帝做过的事,可知这位君王气度是有的,只是并不太大,他能容忍一个投闲置散的南王,却不会容忍一个手握重兵且威望日高的南王。若是南王在回京之后乖乖上交兵权,皇帝也许会让他荣养,但他没有。
可惜了。
代璇等平静下来,才忍不住皱眉道:“你且注意些吧,莫叫人说你是一味的迎合君父,失了公心。”
这话以代璇现如今的身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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