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作这样预测的时候,也没有甚么人相信。但是,十小时
之前,他的预言实现了,西部山区又发生了猛烈的地震──那时
,原振侠正在船上,一面用酒来抵抗寂寞,一面回想著和玛仙一
起,在巫师岛上的甜蜜时光,所以并不知道有这样的大事发生。
第二次的大地震,伤亡人数并不多。那并不是由于第一次地
震之后,贝沙博士提出了警告──博士的警告,在偏僻山区的居
民根本不知道。
可是,在第一次地震之前,就已经有传说,说是大山震怒,
会有非常的巨变,所以很多人都搬出了好几百里。而在第一次灾
害发生之后,幸存者更是奔走相告,有的甚至坚持说,在午夜时
分听到有来自天上的呼叫声,叫所有人离开,还会有更大的震灾
。也有的则声称,他们看到天空之中有异象,警告人们赶快离开
。
印第安人自有他们一套的生存方式,当他们一旦相信了种种
的预兆,一定会变成事实时,他们绝不会再停留在原来的家乡,
而开始了大徙移──政府高层一再下令制止,可是一点用也没有
,连地方官员也加入了离开的行列。所以,在几天之中,那一区
的居民,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第一次地震和第二次地震之间
,相隔七天,第二次地震的强度,测到的是里赫特级八点四级。
在这样强烈的地震中,留在震区的人或其他生物,生存的机会接
近零!
所以,在第二次地震发生之后,甚至没有拯救行动!
当然,报告立时送交国际性的地震讯息交流中心,贝沙博士
也在第一时间得到通知。全世界的地震学家,又经历了一次无与
伦比的震动:贝沙博士的预言,竟然是事实!那就使所有人,即
使是本来持著强烈反对意见的人,都不得不重视贝沙的警告。
而一重视贝沙的警告之后,无可避免,悲观情绪迅速地蔓延
。因为如果贝沙的警告属实,没有力量可以挽回这场浩劫,那么
,只好等待末日的到来!
贝沙博士不管人家怎么想,他在接到了消息之后,用最快速
度来到了巴拉圭。巴拉圭政府对他的来到,自然重视之极,派出
了直升机,要把他用最快的时间送到灾区去!
当时,在直升机上的除了贝沙博士,和恰好遇上了,得以同
行的原振侠之外,还有国家地质学院的院长,和另外几个专家。
上了直升机不久,内政部长特地通过无线电通讯和贝沙联络
。部长问了一个直接的问题:‘会不会再有震灾?我们应该如何
疏散?’
贝沙想了片刻,先叹了好几声,直升机中所有人都望著他。
问题虽然由部长提出,但每一个人,都想知道贝沙如何回答。
贝沙把几下短叹汇成了一下长叹:‘我不知道,部长先生,
我不知道‥‥‥也没有人可以知道。现在,我们只好祷告,希望
这两次地震只是一个预告,真正的大灾变,可能不会那么快来!
’
内政部长可能因灾变而不眠不休了好几天,脾气变得急躁起
来,竟有点语无伦次:‘你不是地质学家吗?怎么不知道?’
贝沙用力扬了一下手杖──直升机中的空间不多,他这个大
动作,使得其余各人,都要让一下,以免身上被击中。看他的神
情,像是疲倦得连吵架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只是没精打釆地回答
:‘第一,没有一个地质学家可以预报地震,其次,灾区根本不
应该发生地震,一点没有迹象可循,谁也说不上以后会怎么样!
’
内政部长余怒未熄:‘那么,要地震学家有甚么用?’
贝沙长叹一声,大有悲意:‘是啊,没有用处!’
原振侠在一旁提高了声音,接了一句:‘就像内政部长一样
,都没有用!’
内政部长在急速地喘了几口气之后,放下了电话。想来他仍
然在盛怒之中,若是有甚么僚属在他身边的话,多半会遭殃。
贝沙博士向原振侠点了点头:‘记得上次我们提到过,人类
对地震这种灾害所知太少,真的没有人,可以百分之百正确地预
报地震。而其实,应该可以做到这一点的,因为那始终是地球上
最大的自然灾害!’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理论上来说,的确是那样‥‥‥这次
的灾情怎么样?’
贝沙向院长望去,院长现出几乎绝望的神情,先是口唇颤动
了片刻,才道:‘整个山区‥‥‥已不存在了!’
所有的人都怔了一怔,异口同声问:‘甚么意思?’
院长又喘了几口气:‘首批飞往灾区上空的直升机观察队,
一共是七架直升机,都这样报告。我也看到了电视传真,看上去
,一片平坦‥‥‥我从来也不知道,地震可以造成那么奇特的结
果──’
贝沙双手捧住了头,一言不发,可是他的身子却在微微发抖
。过了半晌,他才道:‘面积有多大?’
院长吸了一口气:‘大约是一百五十公里乘一百公里,就是
原来的山区。本来,那里山势虽然不高,但也有许多连绵起伏的
山岭,超过六百公尺的主峰,也有十来座。而现在,竟然在一场
地震中,完全‥‥‥消失‥‥‥也不能说消失,是全部崩塌了下
来!’
直升机舱中,变得十分沉寂,没有人说话。
从亚松森到灾区的航距是六百多公里,直升机需要在中途补
充燃料,飞行时间相当长,所以在飞行的过程之中,很可以讨论
一些问题。在贝沙博士的话告一段落之后,有一个看来样子相当
机警的中年人忽然问:‘我们的东方朋友,为甚么也能参加这项
旅程?’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原振侠的身上,原振侠
淡然道:‘能不能把同样的问题,转问阁下?’
那人一挺胸:‘我是泛美国际组织的救济机构负责人,整个
美洲地区如果有了巨大的灾害,善后救济工作,都由这个机构负
责!’
原振侠叹了一声:‘整个山区都变成了平地,我看没有甚么
善后工作可做了──遇难者的尸体,几百年之后,或许会成为化
石!’
贝沙博士在这时候,陡然发出了一下怪叫声来,他不但怪叫
,甚至忘形地站了起来。以致他的头顶,重重撞在直升机舱的舱
顶,发出了‘砰’的一下声响。
他叫著:‘煤!石油!煤!石油!’
一时之间,人人都为他的失态目瞪口呆,不知为何这样。
所有人之中,还是原振侠最先明白他的意思──
煤!石油!
这两种如今地球上应用得最普遍的资源,连小学生都知道,
那是若干年之前,在地球表面上生活的生物,不论是动物还是植
物,是高级还是低级,都曾经有过生命。而且,和如今所有地球
表面上生活的生物一样,生命的存亡,取决于地球。
地层的变动,可以使高山变成平地,使海洋变成高山,对地
球来说,只是表面的轻微调整,可是对所有的生物来说,就是生
命的结束──原来的生命,变成了今日的煤和石油。
若干年之前的生命,可以变成今日的煤或石油,那么,今日
的生命,又何尝不能变成将来的煤和石油。
变的过程甚至十分简单,对地球来说,甚至驾轻就熟。地球
玩弄这样的‘魔术’,一定不止一次了,那就是为甚么印度古老
的传说之中,有每隔若干年就有一次‘劫’的原因!
当然,一个‘劫’和下一个‘劫’之间的若干年,可能是几
百万年,几千万年,甚至几亿年。但如果地球表层已有这种异乎
寻常的怪现象出现,是不是表示这次的‘劫’已然来临了?
原振侠首先明白了贝沙博士的意思,也自然而然想到了许多
问题。其他人也在十分短暂的时间中明白,同样也想起了许多问
题──这一点,可以在各人骇然的神情中得到证明。
一时之间,除了急速的喘息声之外,没有人说话。先打破沉
寂的还是原振侠,他一开口,自己也吃惊何以声音会变得那么哑
:‘石油蕴藏的深度,可以超过三千公尺。那就是说,原来在地
球表面上的生物,可以被埋到几千公尺深的地下去!’
没有人搭腔,虽然人人向他看来,可是却没有人说甚么。从
各人的神情看来,多半他们全在想,当自己的身体,和所有的人
,所有的其他生物在一起,忽然之间,被埋到了几千公尺深的地
底下,那会是一种甚么样的情景?
原振侠清了清喉咙,可是由于他想到的事,实在太令人震撼
,他说话的声音好不了多少:‘照那种情形看来,本来只有几百
公尺高的山区,在一次变动中即成为平地,那‥‥‥那种变动,
不能算是大变动!’
贝沙喃喃地道:‘只‥‥‥只不过是小变动‥‥‥那只是一
个警告‥‥‥一个开端,真正的大变动‥‥‥天翻地覆,我们的
生命‥‥‥太微小,不能想像‥‥‥’
贝沙博士由于说话的时候,身子不住地颤抖,所以讲起话来
,也断断续续,听了更增加各人心头的重压。原振侠看著各人,
看到各人的脸色都极差,他自己也感到双颊有点发麻,想来也好
不到哪里去,他自然而然伸手在脸上抚摸了一下:‘我有点不明
白,山全是坚硬的岩石,整个山区,是怎么变成平地的?那么多
岩石,难道都跌进地心去了?’
院长叹了一声:‘不是那样,而是形成了一个极大的高出水
平线的高原。可是在高原的表面,却是平整的,尤其飞到上面,
空中俯瞰,看起来就像平地一样!’
贝沙博士的声音苦涩之极:‘早在不知多少年之前,它已经
做过一次了!’
各人向他望去,他用力一挥手,自口中送出几个字来:‘利
马高原!’
众人都不由自主,‘飕’地吸了一口气!
就算未曾到过秘鲁利马高原的人,也可以知道那个地质上的
奇迹。它在平地拔起,边缘全是耸天峭壁,可是上面却又是平地
,并不是山岭。
正如贝沙所说:‘早在不知多少年之前,它已经做过一次了
!’
可怕的,令人一想起来就心惊肉跳的是,这个‘它’,是一
种甚么力量?来自地球本身,还是另外一种力量使地球在作改变
?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无法再设想下去。
直升机在这时候,飞行了将近三百公里,在一个小型机场降
落,补充燃料。原振侠和几个人一起下了机舱,在机场的草坪上
缓缓踱步,贝沙来到了他的身边,大是感叹:‘人类对自己生存
所依赖的地球,所知甚少,却不肯脚踏实地去研究,偏偏热中于
甚么太空的探索‥‥‥’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用力用脚顿了顿地。原振侠却在这时,
抬头看天,他也无限感叹:‘太空探索也不是不重要。事实上,
的确有许多星体上,有极高级、极文明的生物,而且,也曾不止
一种,不止一次到过地球!’
贝沙博士看来并不同意原振侠的话,他只是把手杖抡得虎虎
生风──人在一个小空间之中困得久了,就会喜欢有大幅度的动
作。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人类的科学不够先进,不然,有了警
告,也有可能逃过劫数!’
贝沙缓缓摇头:‘没有可能,比起整个地球来,人太渺小了
!’
原振侠的声音低沉:‘没有人叫你和地球的力量相对抗,人
类可以离开地球──永远的或暂时,永远离开,是对这个善变的
星球彻底失望;暂时离开,是等它又恢复了平静时再回来!’
贝沙张大了口:‘全人类?五十亿,或者更多,逃到别的星
体去?是不是还要和诺亚躲避洪水一样,再带上许多地球上的动
物?’
原振侠被自己的想像,带进了一种异样的情绪之中,他甚至
有点悠然神往:‘有何不可?’
贝沙又抡起手杖,看情形,他当初的意图,是准备用力向原
振侠的头上敲下去的。但是他毕竟是高级知识份子,虽然由于一
时冲动,想出手打人,但立时冷静了下来。但是他仍然被原振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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