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出了陈列室,水荭立时又把门关上。
水荭关上了门之后,先是自然而然,把背靠在门口。但是突
然之间,她想到那女人的手臂,既然可以透过石棺伸出来,自然
也可以透过那扇薄薄的门!所以她陡然发出了一下惊呼声,连跨
出了三、四步,到了楼梯口,才算是稳住了身形。
这时,安普已用发颤的声音,连问了十几声:‘这究竟是怎
么一回事?’
原振侠勉力镇定心神,也给他问得心烦,就厉声道:‘你是
吸血僵尸,也会感到害怕?’
安普惨白的脸上,神情古怪之极,在那么怪异的情景之前,
他不能不承认:‘我‥‥‥还不是‥‥‥整个的吸血僵尸‥‥‥
只是一半。况且,这样的情形,就算是翠丝看到了,一样会害怕
!’
原振侠曾在电话中,听他称呼他的未婚妻为‘翠丝’,所以
知道,至少在安普的心目之中,他的未婚妻,具有‘全部是吸血
僵尸’的身分。
但如今,就算有十个吸血僵尸陡然出现,也不会比陈列室中
出现的异像更可怕了。所以原振侠也不再去研究,伯爵的未婚妻
究竟是不是真的吸血僵尸。
他只是伸手向楼梯指了一指,水荭一看到了原振侠的手势,
早就一溜烟地向楼梯下冲了下去。贝恩扶著扶手,也急急向下走
著。安普还想摆出一些英雄气概来,可是结果,犹豫了一下,还
是赶在原振侠的前面下了楼,而由原振侠殿后。
原振侠在走下楼梯的时候,多次回头,望向陈列室的门口。
这时,他的思绪一片紊乱。在陈列室中发生的事,无从假设
,他甚至有点不敢闭上眼睛──他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那
条雪白的手臂来。
如果不是情景如此怪异,就像水荭第一次见了异像之后,向
贝恩所说,那只手是美女的手一样──那整个裸露在石棺之外,
甚至还有一小部分浑圆肩头的手臂,实在是美女的手臂。
它腴白,有著如同丝缎一样的皮肤,白得令人眩目,而且可
以感觉得出会是何等水嫩。
照说,这样的玉臂,就算是诡异地从石棺中伸出来,也不应
该惹起那样的恐惧。可是那手臂软垂著,却泛发著一股无可抵挡
的妖异和死亡的气息。
那种气息直透出来,犹如利刃一样,直刺进看到的人的脑门
,从而产生巨大的恐惧!
一行四人,总算又先后进了贝恩的办公室。贝恩先向水荭伸
出手来──他曾见过水荭取出一只扁平的酒瓶来喝酒。四个人之
中,受惊程度最低的是他,因为他未曾看到异像有了更可怕的发
展,但是他也需要酒来镇定。
水荭取出了酒瓶来,贝恩只喝了一口,安普便急忙自他手中
,把酒抢了过来。
接著,原振侠也喝了一口,水荭就把瓶中所余无几的酒,一
起倒进了口中。
各人都望著原振侠,原振侠抹了抹口角:‘齐白的警告,显
然是事实──’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直指著安普:‘你必须取消得到这
具石棺的意愿!’
安普神情犹豫:‘可是‥‥‥我已经答应了翠丝,她也说那
是最好的结婚礼物!’
贝恩叫了起来:‘老天,以你的财力,可以选用上好的白玉
,来造两具玉棺!就算有了两具石棺,你们也不过躺在棺盖上,
那算是甚么吸血僵尸?’
贝恩的话,听来虽然十分滑稽,但是却也具有强烈的说服力
。
呆了好一会,伯爵才喃喃地道:‘我可以放弃,但是我想知
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贝恩厉声道:‘有许多事,根本无法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水荭在这时,用虽然仍有余悸,但却相当坚决的声音道:‘
这件事,可以有方法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原振侠心中恰好想到了这一点,他也知道,水荭所想的,一
定和自己一样。所以他向水荭望去,眼神之中,充分表达了他佩
服水荭的勇气!
贝恩和安普也一起望向水荭。水荭深吸了一口气,巩固她的
勇气:‘当然‥‥‥要伯爵先打消主意,令得那条手臂‥‥‥回
到石棺中去才行!’
水荭无意中的一句话,令得贝恩陡然跳了起来,失声叫:‘
甚么手臂?’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贝恩疑神疑鬼,喃喃自语:‘明明
是一只手,小女孩怎么说成手臂。’
仍然没有人理会他,原振侠扬声:‘假设,伯爵脑部活动所
产生的能量,会造成一种影响石棺中女人的力量。那么,解铃还
需系铃人,请伯爵集中精神,坚决地想,取消原来的主意,目的
是‥‥‥是‥‥‥’
水荭接了上去:‘使手臂缩回去!’
贝恩又像是叫人刺了一刀:‘是手,不是手臂!’
仍然没有人睬他,安普神情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时,在场的四个人,所想到的,都是想使伸出棺外的人体
部分,回到棺中去。绝无一人想到,索性令石棺中的女人,整个
现出来。
后来,若干时日之后,当原振侠、水荭和一些朋友叙述这桩
怪事的经过时,天不怕地不怕,唯恐天下不乱的温宝裕就大声道
:‘你们太没胆子了!怎么只是想著叫棺中的女人缩回手去,何
不索性令她全部移出那具石棺,看看是何方妖异?’
原振侠虽然不服温宝裕的指责,可是一时之间,也难反驳。
因为确然,当时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一点,而这种情形,和原振侠
行事勇往直前的大无畏性格,是背道而驰的──大家都毫不怀疑
原医生的勇敢,所以也格外想听他的辩解。
原振侠在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道:‘我不知道究竟是为甚么,
但极度的恐惧感,使人只想用最简单的方法了结此事。下意识绝
不愿意再扩大,那是主要的原因。’
温宝裕道:‘就算照所述,一条手臂出了石棺,也不会造成
如此害怕的理由!’
水荭叫了起来:‘不公平!你没有亲历,不知道那种情形之
可怖。那‥‥‥一见了之后,整个人都会炸开来,你以为我的胆
子会比你小吗?’
温宝裕还想再说甚么,那位先生举起手来,他道:‘照我的
设想,情形不那么简单──那种异像,既然由人的思想而产生,
可知它和人脑的活动,有著联系。强烈的恐惧感,不单是来自目
睹异像,极有可能,另有一股力量,直接令脑部产生异常的恐惧
!’
这一番假设,引起了一阵掌声,显然为众人所接纳。温宝裕
还在考虑,是不是全部接受,水荭冲著他道:‘你胆子大,下次
再有这种情形,叫你也去看看!’
温宝裕摩拳擦掌:‘求之不得!’
胡说发表他的意见:‘还有,齐白所说的,会有巨大的灾害
,这种先入之见,也能增加人的恐惧感!’
原振侠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了一下:‘总之,当时我们能
迅速地镇定下来,我自己对自己很满意。许多事,亲历其境是一
回事,听人家转述,又是一回事!’
原振侠的话,已经对温宝裕很表示不满了。温宝裕作了一个
鬼脸,缩了缩头,没敢再说甚么。
这是日后发生的事,为了免得使人认为,何以当时几个人都
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先提出来说明一下。
却说当时,安普在集中精神,取消他原来的计画,各人都不
去打扰他。贝恩悄声问:‘你们准备怎么样?’
原振侠说出了当时,他们在遭到了强烈的惊恐之后,所想到
的最大胆的计画。他道:‘若是‥‥‥能令石棺不再有异像,那
就可以把它运走,去接受X光的检查,透视棺中的情形!’
当时,那个计画确然大胆之极,至少贝恩一听,就一个踉跄
,‘咕咚’一声,跌倒在地,好一会起不了身。
原振侠说了之后,向水荭望去。水荭连连点头,表示她想到
的,确是如此。
过了好一会,安普才道:‘我已想了几千遍,再也不要这具
石棺了,不要了!不知是不是有用?’
这个问题,又令得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才好。因为‘
是否有效’,不能平空猜测,必须再到陈列室去察看,才知端的
。
那么,谁上去察看呢?
在静了好一会之后,安普倒表现了他非凡的气概:‘我去‥
‥‥是我闯的祸,但是,我需要一个人‥‥‥陪我!’
原振侠立时举起手来,水荭也举手:‘还是我们三个人一起
去!’
安普神情感激,他向贝恩道:‘请去准备两瓶酒!’
贝恩也正有此意,他匆匆离去。安普叹了一声,原振侠趁机
问他:‘你的未婚妻真是吸血僵尸?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安普显得不耐烦:‘吸血僵尸就是吸血僵尸,有甚么奇怪的
?’
原振侠追问:‘你的意思是,那是有异于人类的另一种生命
形式?’
安普对这个问题,居然连连点头:‘正是!’
水荭和原振侠互望了一眼,神情更是疑惑。安普急了起来:
‘你们到了古堡,见了翠丝,可以问她。她虽是吸血僵尸,可是
十分美丽可爱,决不会叫人感到恐惧!’
水荭又迟疑著问了一句:‘她‥‥‥真的吸血?’
伯爵一挥手:‘当然,不过,我们就算喝牛奶,也不必直接
去吸吮乳牛,是不是?’
水荭还想问甚么,贝恩已提著两瓶酒进来,竟然是酒精成分
极高的烈酒!
四个人,并不出声,轮流喝酒。不多久,贝恩已大有酒意,
先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可是又立即跌进了一张沙发之中,竟然
鼾声大作,睡著了!
安普在这时,站了起来,一举手:‘去!’
这时,他没有佩剑在手,若有的话,看来他必然会扬著剑,
像是冲锋一样。
原振侠对安普伯爵并无特别好感,但是看到他这时,勇气十
足,倒也有点佩服。他和安普并肩走著,水荭跟在他们的后面。
在接近陈列室的时候,水荭在原振侠的身后,拉了拉原振侠的衣
服,原振侠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手冷得可以。
后来,原振侠取笑水荭:‘我还以为你受过多么严格的训练
,早已达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境界,却原来胆子也小得很,
手是冰冷的,全是汗!’
水荭反唇相讥:‘原大医生,别说我是一个小女子,阁下堂
堂七尺的大汉,又号称惊险经历之多,东半球第三,甚么样的鬼
怪神妖没有见过!还不是一样手冰冷,不过是乾冷,没出汗而已
。你我大哥莫说二哥,五十步别笑百步,好不好?’
一番话说得原振侠哑口无言,只好叹:‘若论牙尖嘴利,你
是天下第一了!’
当时,到了陈列室的门口,三人略停了一停,安普和原振侠
一齐伸手去推门。
两人的想法一样:石棺外有整条手臂垂著,情形极端骇人,
第一次看到时,吓了个魂飞魄散,那是必然的事。但是看了一次
之后,已有了心理准备,再鼓起勇气去看,就不会如第一次那么
可怕了。
所以,三个人在进去的时候,尽管面色苍白,但都预料,情
形如果没有改变,也可以抵受得住。
一进了陈列室,三人又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安普一挺胸
,首先到了石棺之后,原振侠和水荭迟了三分之一秒。他们几个
同时看到,情形和上一次看到的,一模一样,没有改变。
尽管他们都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胸口还是如同被大槌重重地
敲了一下。
伯爵一心一意想取消他的计画,可是竟然没有用,异像没有
消失,那条手臂,还是垂在石棺之外!
三人先是僵立了一会,然后,原振侠越过了安普,走到了比
较接近的位置,略俯下身,仔细地去察看那条手臂。
当他略俯下身子时,他可以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
水荭一直握著他的手,所以也来到了很接近的位置──如果
他们愿意的话,在这个位置上,伸出手去,就可以碰到那条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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