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斯用询问的眼光望着检查官,组长早已知道班斯在开玩笑的时候,所说的话中往往具有其他的涵义。
“就是那件格林家的命案,组长。”马卡姆说。
“我想也是!”西斯大大方方地坐下来,把黑色的雪茄放进嘴里,继续说道:
“但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目前正把所有的惯犯抓来调查昨天晚上他们不在场的证明,要等调查全部结束,大概得花费几天的时间吧!如果干那件事的凶手是拿了东西再逃走的话,我们就可以经过当铺或那些买卖脏物的人当中找出来了。不知道凶手为什么会那样慌张,不然也不至于不偷东西就开枪,所以,我想这个强盗在这方面一定是个外行,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这么一来,我们的调查工作就更加困难了。”他把手圈成圆形把雪茄点上,猛吸了几口。
“关于这次偷窃的案件,有没有其他想问的事?”
马卡姆犹豫着,因为组长已经把这件事当作普通强间民宅的强盗所为,所以,他根本开不了口。
“刚才杰斯达·格林先生来过了。”马卡姆还是说了出来。“他好像深信这件事并不是单纯的窃盗干的,所以,他特别要求由我来办这个案子。”
西斯带着嘲弄的口吻不高兴地说:
“不是慌张失措的强盗干的,还会有谁会开枪射杀两个无辜的女人呢?”
“组长,这两个女人在被枪杀一小时前已经躺在床上睡觉;然而这两个房间的灯却都是亮着的,而两次开枪的间隔足足有两三分钟。”班斯如此答道。
“这些我都知道。但是如果是外行的强盗所干的,那么,昨天晚上二楼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便能很正确的知道,歹徒他一慌张——”
“噢!问题就在这里啊!如果是强盗慌张失措的话,这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到各房间去走动,而且还打开电灯——即使他知道开关在什么地方。他在开了一枪惊醒大家之后,更不会留在黑暗的大厅之中,而且还在那里徘徊,你觉得如何?我认为他并不是由于慌张失措才开枪的,那实在是一种很有计划的作法,更何况你所说的那位外行的强盗先生,他要偷的东西是在楼下的餐厅,他却在二楼的妇人卧房附近走来走去,那又是为什么呢?”
“把这个凶犯抓来,这些事就都知道了。”西斯气急败坏的反驳。
“问题是,组长,”马卡姆插嘴道,“我已经答应杰斯达·格林要调查这件事,所以,我希望你尽量将详细的情形告诉我,你应该知道吧!”接着他又温和的补充说:
“我并没有任何想干涉你行动的意思,不管这件案子结果如何,一切的功劳都是你们单位的。”
“噢!这一点我知道。”
西斯根据过去的经验所知,与马卡姆一起工作,不必担心(荣誉)或功劳会被他夺去。
“虽然班斯先生的看法是这样,不过,格林家的案件我并不觉得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大概是这样子吧!”马卡姆也表示同意。
“但是我已经答应杰斯达了,下午我要跑一趟去看看情况,不过,你必须先告诉我大概的情形。”
“能告诉你的并不多,是有一位叫丰·布隆的医生——格林家的家庭医生,深夜打电话到总部来,刚好我从住宅区办完案子回来,接到他的电话,所以,我就立刻带着两位课里的刑警赶到格林家。你也已经知道了,是有两个女人被枪击,其中一个当场死亡,另一个则一直昏迷不醒,于是我打电话给度亚玛斯医生,然后开始调查现场,后来飞泽基鲁先生也来帮忙,但仍然没找到什么。干了那件事的家伙好像是由正面的玄关进来的样子,因为在雪地上除了丰·布隆医生的脚印外,另外还有一组走进来又走出去的脚印,由于雪太松,所以没办法正确地采到脚型。昨晚11点左右就停止下雪了,因此,那些脚印一定是凶手留下的,事实上,那天晚上除了丰·布隆医生以外,没有任何人在那一次的风雪之后,走进那个屋子。”西斯咬着雪茄沉思着说。
“那么,这个外行的小偷是拥有格林家正面玄关的钥匙了,这真是令人惊讶啊!”班斯喃喃自语地说。
“我没有说他有钥匙啊!”西斯抗议道:“我只是告诉你我的推断而已,那个门也许是不小心忘了锁,或者有什么人替他开门也说不一定。”
“继续说下去吧!”马卡姆催着他,用训诫的眼神睁大眼睛看了一眼班斯。
“对!度亚玛斯医生到达之后,检查了年纪较大的女人身体和年轻女人的伤口,我问了家人及佣人——管家和两个女佣人及一个厨娘,结果听到枪声的只有杰斯达·格林和管家两个人而且,那是11点30分的事。其他的人在这段骚动期间都熟睡着,但当我到达那里的时候,杰斯达先生已经把所有的人都叫醒了,我也都一一跟他们谈过话。但是没有人知道任何事,因此,大约二小时之后,我留下两个人,一个在屋里,另一个在屋外,我就回来了,以后其他的事则依一般手续办理。里贝斯主任到现场去采集指纹,而度亚玛斯医生则把尸体送去解剖,所以,大概今天晚上就会有报告出来了。不过,我想这些也许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吧!已死的女人是从前方在非常近的距离被射击的——几乎是紧贴着,另外一个女人——较年轻的那个,身上都还有炸药屑,睡衣也烤焦了,她是由背后被射击的——整个情形就是这样。”
“那个年轻的女人有没有告诉你什么?”
“还没有,昨天晚上她整夜昏迷不醒,今天也还过于虚弱,不能说话,不过,丰·布隆医生说大概今天下午便能问话。如果那个女人能够在还没有射击之前看到凶手的话,说不定可以问出什么来。”
“说到这里,我想起一件事,组长。”班斯默默地听着组长说话,这时他把脚缩回,欠身向前,问道:
“格林家有什么人拥有手枪呢?”
西斯以锐利的眼神一瞥班斯。
“杰斯达·格林说他有一把旧的三二口径的左轮手枪,放在卧室的桌子抽屉里面。”
“哦!是吗?现在还在吗?你有没有看到那把手枪呢?”
“我要他拿给我看,但找不到,他说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了,不过,他答应我今天会找出来的。”
“我想你不要期待会找到那把手枪了,组长。”
班斯眼里带着一抹嘲弄的神情看着西斯说。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沉默下来,好像在沉思什么,然后看着马卡姆说:
“现在我了解杰斯达的心灵感应所引起的不安原因在那里了,也许他是一个愚笨的唯物论者——虽然很令人遗憾。”
“你是说因为他没有手枪,所以他开始害怕啦?”
“对!就是这样……大概是吧!虽然我一时还不能断定,这件事实在非常复杂。”
班斯用懒洋洋的眼光看一下组长问道:“那么小偷是用什么样的手枪呢?”
西斯发出一阵粗鲁且不规则的笑声。
“真不愧是班斯先生,你很有眼光,两个子弹我都拿到了——那是由三二口径的左轮手枪射出来的,不是自动手枪。虽然如此,但你所说的不会是——”
“不!不!组长,我只是像哥德一样,想追求更多的光明而已,如果(英文light——原注)可以翻译成那样的话——”
这时,马卡姆插嘴道:
“我吃过午饭就要去格林家,组长,你也一起去吗?”
“可以呀!反正我本来就要去的。”
“好!”马卡姆拿出雪茄烟盒又说:“我们二点钟在这里见面吧——在回去之前,你拿两支贝鲁茨克特斯(哈瓦那的高级雪茄)去吧!”
西斯拿了两支雪茄,很珍惜地把它放到胸前的口袋里,走到门口时,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挪揄的微笑,回头说:
“班斯先生,你也一起来吧——来替我们带路,以免我们走错方向。”
“我一定排除万难前去。”班斯回答。
3、在格林古宅
11月9日 星期二 下午3点30分
格林古宅——纽约人如此称呼它,它是纽约市ancienregime(旧制度)的遗物。已经传了三代,竖立在53街的东端,有两个窗户恣意地突出在浑浊的河上,整座房子的面积,以距离来看长约300英尺,占了市街的其中一个区,而面临巷子的另外一边也有相同的长度。邻近的房子由于商业的高度发展,都已完全改变了,只有格林古宅还留存着以前的风貌。
在忙碌的商业区中央,此区成了理想主义和寂静者的唯一绿洲。而托拜亚斯·格林老人最后的遗言之一,就是此宅必须当做他及祖先的纪念物,在他死后的25年内不能作任何改变。他在世时所做的最后一件工作,就是把整个宅子用很高的石墙围起来,在面向53街的地方装上大的双重铁门,不过,为了进进出出的商人们方便,另外又在52街那边装一扇门。宅子的高度大约有二楼半高,最上面有山形的尖塔和突出的烟囱,那种式样是建筑家轻蔑的称为chateauflamboyant(哥德式建筑,就是整个建筑物都以椭圆形的形状向天空突出),但不论人们如何以瞧不起的名称来呼它,也无法消除它那由灰色石灰岩叠起来而衬托出的那种威严和封建的传统味道。这宅子虽是16世纪的哥德式建筑,但它的细微部分,则是采用新的意大利式建材,突出的尖塔,有古拜占庭的情调。不过,虽然采用了各种样式,却丝毫没有华丽的气势。对于那些属于中世纪的互助会会员(建筑工人合作的秘密结社)的建筑家们而言,它并无任何魅力或吸引人的地方,它给人的印象,不是“古板”,而是“古老”。
前院种着枫树和修剪整齐的松柏,各树之间则种有水仙花及紫丁香,后面有成排的柳树——树枝弯弯的垂在河上,沿着铺上剑尾形红砖的通道,有一道高高的山楂树所围成的篱笆,四周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植物。房子西边有一条铺上柏油的车路,通往后面的车库。车库里停着两部车,这车库是格林家新的一代增建的,但黄杨树筑成的篱笆掩盖了它的现代感。
阴暗而灰色的11月下午,我们走进这座宅第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荒凉的气氛笼罩着宅子,除了松柏之外,其余的树叶子都掉光了,树枝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花。沿着篱笆生长的植物互相交缠着,像灰色骸骨船墙壁上的一幅图画。除了刚扫过的那一条人行道之外,其他地面都是凹凸不平,堆着一团一团的雪。灰色石造主屋的颜色几乎与阴沉的天空同色,我们从深造的拱形进口处的正面玄关爬上每一级低矮的古阶上时,我突然有一种极为不祥的感觉,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阴森的凉意。
管家史布鲁特是个白发、满脸布满像山羊般的深皱纹、矮个子的老人,表情像是正在参加丧礼般的严肃(很明显的,一定是有人预先通知他我们会来),他很快地带我们到一间宽敞而阴郁的客厅里,从垂着厚重窗帘的窗户看出去可以眺望河流。不久,杰斯达·格林走进来,向马卡姆大声地寒暄,而对班斯、西斯与我只是骄傲的点点头而已。
“马卡姆,我很高兴你来了。”他极神经质而热诚地说。然后在椅子上坐下来,拿起他常用的烟斗,又道:
“你想开始询问了吧!先叫谁呢?”
“这件事待会见再谈,我想先知道有关佣人们的情形,请你把你所知的全部告诉我。”马卡姆道。
杰斯达在椅子上坐立不安,好像要把火点着都很困难似地说:
“佣人总共有四个,这座房子虽大,但并不需要太多人手,平常朱丽亚管理家务,亚达照顾母亲。首先是史布鲁特老人,他已在我家做了30年的管家,资格最老,可称得上是老管家了。他简直就像英国小说中出现的那种人,奉献、诚实、谦虚、做事独断、有原则,不过,我必须告诉你,他有点唠叨。至于两个女佣人,一个负责房间的清扫工作,另一个则做些杂事,不过,这些工作平常都是家里的女人们在做,她们顶多只是陪着聊聊天。年纪较大的黑咪在这里已经呆了10年了,她到现在还穿着旧式的束腰内衣及便鞋,是一个虔诚且着迷的的浸信会教徒。另一个女佣年纪较轻,性情浮躁,总以为所有的男人都会被她迷住,而有一点tabled’hote(法文是餐厅菜单之意——原注),她总在期待家里的男人会不会躲在门后吻她。她是希贝拉捡来的,已经二年了。她是这个家中的一个装饰品,粗重一点的工作都不做。厨娘则是个矮胖的德国女人,是典型的Hausfrau(家庭主妇——原注),有一对丰满的乳房及十号的大脚,她一有空就写信给住在莱茵河上游的侄子和外甥们。她常自信的说——不管是多么挑剔的人也敢吃她掉在厨房地上的东西,而以厨房的干净为荣,不过,这一点我从未尝试过。她是在父亲去世的一年前雇用的,他吩咐过她愿意待多久就让她待多久——现在楼梯后面的那组人都说完了。另外还有一个园丁,夏天时,他会在种着韩国草的花园中来来去去,到了冬天,就成天躲在哈雷姆酒吧,像熊冬眠似的一步也不离开。”
“司机呢?”
“我家没有用司机,因为朱丽亚讨厌汽车,雷格斯也怕汽车,他会晕车。我自己开的是跑车,而希贝拉有一部普通的巴尼·欧鲁特飞鲁特,亚达也开车,不过,她只是在母亲和希贝拉不用车的时候才开——”
当杰斯达拉拉杂杂地谈话时,马卡姆一直做着笔录,过了一会儿,他按熄雪茄说:“现在,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看看你的家。”
杰斯达很轻松的站起来,带我们到楼下大厅——正前方玄关的大厅——它的天花板呈拱形,贴着橡树制的护板,靠西边的墙壁摆着两个雕刻着沙姆宾派的法兰德尔式大桌子,和若干高椅背有扶手的英荷式椅子,木质的地板上,铺着一张很大的达哥斯坦地毯,而它褪色程度与挂在大厅两侧各房门口的厚重帘子是一样的。
“我们刚才出来的地方是客厅。”杰斯达骄傲地说。
“客厅后面的大厅,从那里进去是什么地方呢?”
他指着很宽的大理石楼梯那边答道:
“是家父的书房和私室——叫做Sanctumsanctorum(圣章)——已有12年没有人进去过了,自老人死后,由于感伤的缘故,母亲一直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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