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道:“沈总,你误会了。我没有调查你。”小乔正视沈备,“调查你的是别人。给这个地址的也是那个人。”
“谁?”
“黄盼盼,关浩的现任妻子。她告诉我草草的前夫就是关浩。”
“她告诉你这些做什么?”
“劝您!”小乔坚定的说,“让您看清邓草草的为人,离开她,不要再被她迷惑了。”
草草的为人?
沈备笑了,那个女人——太单纯了!不是那种无知的单纯,而是什么都知道却不屑伪装的单纯!
那天草草回来,把见面的情况都告诉了沈备,包括给张支票做关浩情妇的事情。当时沈备便红眼了,死瞪了草草一眼,二话不说,捏着拳头要出门。草草从没见过沈备这样瞪她,脑子里嗡嗡的。也不知被那幅凶样子吓得,还是被别的吓得,手脚哆嗦几乎坐在地上。等到明白过来,沈备已经冲进楼梯间,只闻脚步声不见踪影。
草草也顾不得许多,抽筋似的摁着电梯按键。幸好夜深人静,没人中途搭车。在车库拦住了沈备。
“都他娘的是贱人!我他妈的让他活的明白点!”
沈备呼哧喘气的瞪着草草,布满血丝的眼睛异样复杂。草草渐渐的读出些不想读到的东西,被深埋的愤怒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冲上去竟然扇了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在地下车库里分外清亮。
“你骂谁?”草草睁大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一滴也没有掉下来。
“我——”沈备不提防,有些心虚的转开眼睛。
“你骂谁?谁是贱人?沈备,说话说清楚。明人不做暗事,遮遮掩掩非丈夫!”草草咬着嘴唇,“你想揍关浩,还是揍我?我去见黄盼盼,是因为我和关浩还有一腿?!沈备,你说清楚!”草草眼里的泪水终于退净了,有些沙哑的声音好像被火淬过:“你很遗憾我的第一个男人不是你,对吗?你忘不了我和关浩的过去,对不对?你非常非常介意我和关浩睡过觉,对吧?”越到最后,草草的声音越轻柔,好像做梦一般,“你凭什么要求我?!你们、凭什么要求我?!”草草一字一顿的质问。
两个人的事,两个人最清楚,谁也瞒不过谁。
“我——”沈备扭过头去。他承认,草草说对了。
他不会舍得打草草,正如他无法不介意关浩和草草的过去一样。
越是爱,越是欢愉,就越是在乎。到最后几乎不能自拔的愤恨!
所有这些,都一股脑的发泄到床第之间,然后找个借口道歉。最近尤其严重,他甚至懒得去想草草明不明白!
可是,看着眼前的草草,沈备知道自己根本不敢想!他知道的很清楚,这样做分明是在伤害她,却自私的放任自己去发泄。再温柔的女人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沈备知道:那句“贱人”,激怒了她!
“和我做爱,是不是老觉得味道不对?是不是摸着老觉得可恨?”草草终于哭了出来,“随便一个烂借口,我就信吗?我、我就那么傻,连、连身上的男人讨厌自己都感觉不出来吗?”泪水顷刻而处,沈备手脚有些慌乱,把头的扭向一边,却不肯低下!
“我不就是离过一次婚吗?我不就是被别的男人睡过吗?你沈备是处男吗?你沈备……那玩意儿没插进别的女人那儿吗!”草草被沈备的样子激怒,不管不顾疯了似的。说得出口说不出口的都喊了出来,“你凭什么别扭?凭什么正义凛然?凭什么嫌弃我?离婚是我的错吗?关浩回头是我的错吗?黄盼盼发疯是我的错吗?沈备,我真没想到你也——也和那些人一样!我很失望!”
“从现在开始,我们说明白了。我、邓草草就是和关浩睡过!今后你若和我分手,我还要睡别的男人!我没义务对你们任何人忠贞,谁他妈的也别拿这玩意儿说我!你们喜欢也好,讨厌也罢,谁也不配对我指手画脚!”
“啧,你胡说什么!我、我是生那个黄盼盼的气,你这是扯哪儿了!”沈备脑袋晃了晃,终于伸手扶她。无可否认,这个女人在他心里扎了一根刺,一根只能越扎越深却不可能拔出来的刺。
沈备想给草草擦眼泪,草草一把甩开他,自己抹掉泪水。抬头挺胸,小小的身板竟也站的笔直,泪水洗过的眼睛异常的明亮:“你不要以为藏着掖着就等于没事。你要打架也好,杀人也罢,都与我无关。黄盼盼无足轻重,我的过去不可改变,你自己想明白吧!”
一个小时以后,沈备轻手轻脚的回来。屋里没有点灯,草草已经睡了。可是沈备知道,她不可能睡着。
床垫发出轻微的响动,沈备坐在床边,浓重的烟味儿扑鼻而来。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我怎么会讨厌你?……不会的,永远不会的。”沈备摩梭着草草的肩膀,圆润而冰凉,“有时候我也想,不管什么原因,不管是谁的错,若是这次你要离开我……”沈备的手骤然收紧,肩膀上热辣辣的痛,草草倒吸一口凉气。沈备霍然松开,“我绝对不会……绝对不会——”他重复了两遍,说不出后面的话。不会如何?放手?还是不放?
他能解脱吗?
天知道!
黑暗里,两人的喘气声此起彼伏。
过了一会儿沈备才说:“给我时间。”
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草草仰面躺着,身子始终绷得紧紧的。听到这话僵了一会儿,沈备掌下的皮肤冰凉的好像亘古的寒冰,他却不敢去温暖。
“沈备,你在侮辱我。可是……”草草幽幽的说,“我能怎么办呢?”
沈备和衣躺下,抱着草草,脸贴脸。
冰凉的液体从草草的脸上滑落,落在他的脸上,心上。
他的无奈、他的苦,又有谁知道呢?
“为什么不是一开始就遇见你?”这一晚,沈备喃喃自语。
这个念头时不时的跑出来折磨着沈备,几乎让他无法正常的思考。强迫自己收回心思,沈备仔细想着小乔的话。究竟是黄盼盼的意思,还是关浩的意思?
草草心里毫无疑问有关浩,不然她不会去见黄盼盼。但是,黄盼盼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关浩又充当了什么角色?草草……
沈备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怀疑。他不确定自己在草草心里究竟占了几成?
不过,至少可以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沈备对小乔说:“哦,是吗?他们告诉你什么?”
小乔毕竟年轻,有些激动的说:“黄盼盼说,当初关总的确和自己的秘书有染,但是已经诚心道歉悔改了。可是邓草草抓着这个机会不仅用这个威逼关总拿出三分之二的财产,最过分的是利用孩子的生活抚育问题试图把关总剩下的三分之一也据为己有!而且全部的债务由关总承担。”
沈备目瞪口呆,想不到黄盼盼竟能如此“解说”别人的婚姻!
沈备吃惊的样子误导了小乔,她以为沈备还不知道草草这些“细节”。愈发苦口婆心的劝解:“邓小姐的确有丧子之痛,可是您知道孩子为什么会遭遇不幸吗?当时,邓草草为了完成自己利用孩子威胁关总的目的,不择手段的控制孩子。关总无奈之下,为了孩子的安全和健康,不得已让自己的母亲,那么大年纪了,还带着孩子藏到乡下,躲避邓草草的疯狂。夫妻的事情应该限制在夫妻之间,利用孩子的女人根本不值得您!孩子的不幸,完全是邓草草自己一手造成的!沈备,你太不了解她了!对她来说,你不过是第二个关浩、是她的印钞机、提款机!关总是个和善的人,他已经诚心改过了。谁无过错?但是多年的感情是能抛就抛的吗?这只能说明,邓小姐根本没有她表现的那么深情!否则,看在家庭、看在孩子的面上,她应该接纳诚心回归的关浩!为什么那么坚定的拒绝,还变本加厉的提出那么多要求?!这说明,她是一个聪明自私的极善于利用别人的感情的人!她看中的只有男人的钱,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在乎!”
小乔的话如潮水一般灌进沈备的耳朵,他想起草草浅浅微笑的样子,想起那天在地库里草草痛心疾首的模样,这一切都在小乔连珠炮般的指责声中凝成深深的无奈,灌注在那个女人的眉心里。
“我又能怎么样呢?”草草的喟叹如风一般在沈备耳边飘荡。
“沈备,你在侮辱我”……
“可是,我又能怎样呢?”
又能怎样呢?
……
沈备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揪住!在听到介绍人说草草离过婚的时候,自己怎么想的?自己不是庆幸,可以胡来,可以不负责任吗?为什么可以庆幸?仅仅是因为她离过婚?
离过婚的女人可以不被尊重,可以不被珍惜,可以用来豢养,可以用来玩弄!
为什么?
她们有原罪。
就像小乔说的:如果是个好女人,看在家庭、看在孩子、看在多年感情的份上,就不能离婚!否则就是轻浮、就是儿戏!就是坏女人,有罪的人!
沈备一向自负开明,此时才知道自己竟然和大多数人一样,理所当然的带着有色眼镜看待草草。自己的痛苦,不过是一种施舍的情感,高高在上的藐视。
“你凭什么要求我?你们、凭什么要求我!”草草的愤怒和不甘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沈备的自负。
“我又能怎样呢?”喟叹,无奈,深沉的、无法解脱、无法解释的委屈,让沈备的不甘变成烟尘,淡淡的散去。
小乔还在继续说着:“这些邓草草肯定都和你说过了吧?她那种人什么借口都会替自己找的,连孩子都不在乎的女人还会在乎什么!”
话音落地,掷地有声。雪白的额头在射灯的照耀下一闪,一声冷哼表达出她的不屑,那是正义代言人的表情。
沈备久久说不出话,张口时有些恍惚,好像在问小乔,又好像自己问自己:“就因为她离婚时提出的条件,你就这样认为吗?难道关浩出轨,只要悔改,草草就必须接受吗?否则就是不爱他?就是爱财如命?就……不值得被爱?”
小乔觉得沈备的口气有些不对,悄悄的研究了一下他的表情,不安的低下头。想了想才鼓起勇气说:“好女人会珍惜维护自己的家庭,会承受各种不幸的遭遇,何况离婚对孩子不好,是人所周知的,有这么多么多因素,关总又爱着她,她为什么还要离婚?”
小乔的正义让沈备无语。
他想起小君。那天小君说:“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也不会离了!”他只道那是因为那个男人的背信弃义,现在看来,这句话说的恐怕是围绕在她身边的重重貌似正义的指责,和冰凉的看笑话的眼神吧!
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也应当享有被尊重选择的权利。
这一刻,沈备从没有如此清醒的认识到这句话背后的伟大情怀。小君苍白绝望的微笑,草草痛苦无望的眼泪,生生的撕开他的眼界。
跳出来,回视自己。
他无语。
=本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天下班临时回家了一趟,刚下火车。
未完,待续……
继续修订……
第 40 章
沈备的目光让小乔低下头,忐忑的揉搓双手。
吐尽第二口烟,沈备才问:“放下这个不谈,既然你有那么清楚的认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反而要先告诉关浩呢?”
小乔有点不知道沈备想什么,大拇指交叠在一起,上下飞快的转动着,嘴上却慢慢的说:“嗯!当时、我是想……既然……既然那个女人那么爱钱,关总又对她恋恋不舍……她、她肯定会、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这样更有助于您认清那女人的真面目啊!”小乔急切的说出最后一句,证明自己是真正为沈备着想。
沈备觉得胸口呼呼的冒出一股股的气体,憋在嗓子眼儿,沉声道:“哦?真是这样吗?还是黄盼盼告诉你她已经为草草开出了一张不菲的支票,要你帮助重新撮合?”
这下换了小乔目瞪口呆的看着沈备,半天才说:“那、那……黄小姐也是爱极了关总!邓草草知道关总的下落后,对关总欲擒故纵,借关总去墓园的机会引诱关总。黄小姐没有办法,才想出这样的权宜之计,希望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让关总看清邓草草的为人!只是她行事有些极端,被邓草草看出破绽,所以才不得不找到我,将计就计。”
小乔蹙眉说:“能这样容忍自己的丈夫,黄小姐真是……”说着,她摇了摇头,似乎惋惜又似乎敬佩!
其实她能不知道关浩是什么人吗?她能不知道黄盼盼在玩儿什么游戏吗?只是这些人都无关紧要;谁受伤害,谁得意都与她无关!她只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沈备离开邓草草的理由!
沈备被小乔颠倒黑白的本事气的眼前阵阵发黑,控制了一下情绪,才缓缓说道:“就因为草草离过婚,在离婚过程中提过条件,你就认为她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女人?你就断定她见到关浩比以前更有钱就会跟着关浩走;或者西食东宿,厚颜无耻的沾便宜?或者你认为离过婚的夫妻不可以再见面,见面就是‘旧情难舍’?”说到这里,沈备愣了一下,这不正是他自己的想法么?有什么东西渐渐在沈备面前打开,模模糊糊又清清楚楚。他好像一下子有很多话要说:
“别说那是人家夫妻之间扯不清的帐,就算真是如此,你又知道多少来龙去脉去判明是非!清官难断家务事啊!小乔,你是个很好的同志,也是个很精明的女孩子。但是千万不要聪明自误啊!我给草草钱,为草草买房,这些事都是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说的。我可以告诉你,邓草草不仅一分没要,反而我们现在住着的是她的房子。新房子和新车的名字写的是我沈备!我尊重草草,也敬佩她走出逆境的勇气,更感激她的善良在情感上带给我的温暖!她不容易,即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还保持着最初的纯真和善良,不容易啊!小乔,在工作上你帮我了很大的忙,我很感激。但是,草草延续了我的生活,在我思想最危险的时候用她的善良和执着帮助了我。这是我的幸运,是我无法报答的。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