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定祯的确累了,躺下之後腹中胎儿也动的不是那麽厉害了,原本剧烈的疼痛缓和了很多,加上被褥之中温热舒适,渐渐睡意朦胧。
薛承远看著慕容定祯渐渐睡去,轻轻将床上的锦帐放下,以免熟睡之中的慕容定祯受风,这才关上门走去了後院。
傍晚十分,薛承远将熬制好的安胎药汁和慕容定祯晚上的膳食一并端了过来,扶著慕容定祯起身用了些晚膳,又喝了药。
此刻慕容定祯的面色已比下午好了许多,自从进入江城住下之後,前些日子的低热也渐渐散去。
「王爷近来身下可有落红?」,薛承远待到慕容定祯再次躺下,靠在软塌上,才问道。
虽然这些日子他一直负责安胎诊治,但慕容定祯对别人触动自己的身体向来极为抗拒,而近身伺候慕容定祯的事也一直是由慕容定祯最亲近的侍从来做,所以他并不清楚。
慕容定祯摇了摇头,抚住锦被之下温热紧绷的腹部,道:「只是胎动剧烈的时候,让本王甚为疼痛罢了。」
「如此就好,说明胎儿还是很稳固健康」,薛承远轻舒了一口气,又道:「至於胎动时引发的疼痛,这很正常,可能王爷的痛感相比常人更加敏锐。」
慕容定祯伸出双手抚摸著圆隆的腹部,想著再有两个多月就能与这个融合著自己和卓允嘉血脉的骨肉相见,淡淡笑了笑。
榻前的薛承远看的有些恍惚,与慕容定祯相识这麽长时间,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心存温馨满怀期待的笑容,虽然只是刹那。
「所以本王一定要诞下这个子嗣」,慕容定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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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受 生子』第三十七章
三日後,沅西传来胜讯,慕容无涧已经率军攻占沅西京城邡宁,沅西濮阳皇室已灭。慕容定祯在制定了周密的作战计划後,决定乘势挥军南下,攻克郢庭。
慕容定祯已经预料到此次郢庭之战必将成为两军的生死对决,但古潍如今北部的半壁江山已经陷落在乾徽的掌控之中,乾徽大军无论从兵力还是气势上都更胜一筹,只要手下部将严格执行指令,应当取胜无忧。
慕容定祯怀胎体虚,这几日为了安胎一直卧床静养,也知道自己这样沈重的身子无法再征战沙场,幸好手下几位追随自己的部将都极为骁勇善战,因此慕容定祯将手中近乎全部的兵力分派给几位部将,期望此战得胜。
而程宇扬却似乎并不想率军出征郢庭,他已看出这段时间王爷身体十分不适,空巢而出攻占郢庭必会将江城置於险境,於是向慕容定祯请命留下保卫江城。
慕容定祯回绝了这个请求,下令全军主力倾城出击,必要攻下郢庭,不得有误。
在目送大军远去南下之後,慕容定祯几乎每日彻夜不能入眠,时时牵挂著前方的战况,任何时候有新的战报他都需要在第一时间知晓而做出决断,这样往复了几日,慕容定祯的体况又陷入了之前的境地,或者更差。
薛承远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薛承远明白这一战对於慕容定祯意味著什麽,不能亲临战场已经让他几乎无法接受,若连第一时间的战报也无法获知,只会更加触怒慕容定祯而让他焦虑担忧。
这日深夜已过丑时,江城督府内依旧灯火通明,穿著一身墨色织缎亵衣的慕容定祯长发披散,侧靠在床榻上,手中拿著一本蓝色封皮的奏报,白色锦被下的腹部似乎又比之前圆隆几分,而床榻之前红木桌案上还摆著几沓相同的蓝色奏报。
「王爷,已过丑时,是否应当歇息了?」,薛承远端著药丸和参汤走了进来,说道。
现今慕容定祯不睡时,薛承远也不能睡,而白日里仍要调制药剂,两国交战之际,熬药煎药这种事情,薛承远从不放心假手他人,所以几日下来薛承远也清瘦了不少。
「还未到寅时」,慕容定祯淡淡的道。
薛承远知道他还在等战报,公良飞郇手下的亲信每日分别会在寅、午、戌三个时辰内准时送来密封战报,以便慕容定祯启阅。
「你先下去歇息吧」,慕容定祯又道,说著扶著腰撑起身子,薛承远走过去为他拉开锦被,伸手扶他坐了起来。
「王爷,您体温有些高热」,扶著慕容定祯隔著亵衣的手臂,薛承远已经能感觉的到。
「大概躺的久了」,墨色的织缎亵衣紧紧的贴在慕容定祯圆隆的腹部上,将此时这位「孕夫」的身材勾勒的十分清晰,反衬著慕容定祯白皙的皮肤、俊秀的五官,使得慕容定祯浑身散发著的英气中参杂著柔和之感。
慕容定祯走了几步,扶著桌案坐了下来,用手抚住腰後不断上下摩挲,现在胎儿逐渐月份大了,总觉得无论坐著躺著站著怎麽都不适。
薛承远於是将药丸送了过去,慕容定祯兑著参汤都服了下去,开口对薛承远道:「晚了,去歇息吧。」
「承远等过了寅时再去」,薛承远在桌前坐下,轻声道。
慕容定祯勾唇淡笑,抬眼看了看薛承远,没有拒绝,其实他此刻的确很希望有人能陪著自己。
「郢庭之战能否取胜,就看今夜」,慕容定祯稳声道,有些胜券在握的意味。
薛承远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评议什麽。
此刻二人相对的感觉,让慕容定祯想起了初次在竹林中见到薛承远时的一幕,他也是那样静静的在自己面前坐著,好像世间一切纷争都与己无关。
薛承远是个慕容定祯从来不会小看的人,他有著高贵的血统,渊博的学识以及淡泊宽广的胸襟,看似什麽都不去评述,却什麽都了然於心。
而出征的这些日子以来,也正是因为薛承远在旁细致的诊治和照料,才能使得自己和胎儿不至於陷於险境。
很奇怪,慕容定祯就是对薛承远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信任,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就是如此。
慕容定祯轻轻抚住腹中略微隐痛的胎动,过了片刻,问道:「承远,如今大哥已破沅西,而且并不会善待濮阳一氏,你心中会否记恨乾徽皇室?」
薛承远轻笑反问道,「那王爷认为承远当初为何离开沅西?」
「毕竟是亡国之难,本王怕你心中觉得不堪」,慕容定祯向来十分善於体察人意。
薛承远摇摇头,漠然道:「自从父王中毒的尸首被抬回王府的那天起,就不会了。如果可以选择,承远宁愿不姓濮阳。」
「也是箭苜断魂?」
「是。」
慕容定祯脑中闪过那次在竹林中,薛承远脸上不经意间掠过的哀伤神色,如今全都明白其中缘由了。
「这也是你为何每日事必躬亲为本王煎药,再看著本王服药的缘由?」,慕容定祯看著薛承远问道。
「是」,薛承远非常坦然,自从父王被毒毙之後,他的确对药剂有种强烈的戒备之心。
慕容定祯轻轻颔首,道:「劳烦了。」
薛承远没有说什麽客套的话,只是仍然淡淡的笑笑,那笑容宁静而悠远,好像在说无需道谢。
这时慕容定祯却似乎觉得不太舒服,伸手托住小腹,一手撑在桌案上,眉宇之间渐渐的紧蹙了起来,轻微的喘息了一声,胎儿突然动的很厉害,让他的整个下身顿时感到钝痛和麻痹。
「王爷还是躺下歇息,莫要太过劳累了,承远会等著战报,一旦来了就叫醒王爷」,薛承远见状知道慕容定祯的睡眠还是太少了,过於疲惫而使得身体分外敏感,於是小心的扶著慕容定祯起身回床榻歇息。
慕容定祯也知道这样的状况,还是躺下为好,否则疼痛只会越演越烈。
待到慕容定祯刚刚躺下,薛承远将锦帐合好,天已经快亮了。
薛承远在桌案前坐了下来,慕容定祯现在这样子他的确不放心离开,况且他还允诺了要等待战报。
果然,大约半个时辰之後,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薛承远怕吵醒刚刚睡去的慕容定祯,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薛大人,这是今日郢庭战报」,那侍从将一本蓝色的折子递给了薛承远。
还没等薛承远开口,房内床榻的帐子中就传出了慕容定祯十分清醒的声音:「拿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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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受 生子』第三十八章
慕容定祯靠在榻上将手中折本速阅了一遍,皱了皱眉,道:「让信使进来。」
薛承远将厚厚的锦帐放下,遮住榻上靠卧著的慕容定祯,打开门吩咐侍从去将信使叫来,又走了回来,问道:「王爷,承远是否应当回避?」
「不必」,锦帐内的慕容定祯轻咳一声,道。
不久後,信使走了进来,跪下道:「属下参见成亲王。」
「公良飞郇在这折子上仅提及攻克郢庭和如何安置古潍皇室,但是对於降将名录却只字未提,为何?」,慕容定祯沈声道。
虽然攻克郢庭早已是慕容定祯预料之中的事,可是显然他此刻在等待的不仅仅是这一个消息。
「属下不知,我军这几日在古潍京畿附近与古潍大军展开了激烈的战事,死伤无数。直至昨日晨时刚刚攻破城池,收降古潍皇室。公良将军在战役中负伤,只是在仓促之间写下了此折,令属下快马来报。」
「公良飞郇是否伤势严重?」
「应该并无大碍,未伤及筋骨。」
「嗯,立即返回郢庭,让方闻晟与公良飞郇联名向本王火速呈递降将名录,对於可以详查的古潍将领无论死伤,一律通禀於名录之中」,慕容定祯语气果断冷静,声音渐重。
「是。」
「还有,传令两位主将对古潍皇室不可无礼,收降之後妥善安置,日後等待本王亲赴郢庭再作定夺。」
「属下遵命。」
「去吧」,锦帐中,慕容定祯向後仰了仰不适的身子,道。
信使走後,慕容定祯重重的松了口气,古潍终於覆灭,他没有辱没父皇的使命。
但随即仰靠在榻上又觉得内心沈重,难以呼吸,因为他不知卓允嘉是生是死,而竟是此刻怀著卓允嘉骨肉的自己,让卓允嘉在朝夕之间国破家亡。
记忆之中,月阡山上那副温柔含情的眸子,霎时变得非常遥远,想著郢庭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的战场,慕容定祯不堪的闭上了眼睛。
腹中的胎儿好像很有灵性,知道这世外发生了什麽,在慕容定祯腹中猛烈的踢打了起来。
慕容定祯的脏器瞬时被胎儿顶撞的极度疼痛,拧著眉握住被褥,捂著腹部向一侧倒了下去,大口喘息著。
「王爷!」,站在一旁的薛承远看到慕容定祯胎动剧烈,忙上前扶住他瘫在床榻上的身子。
「无碍,忍过这会儿,就……好」,慕容定祯咬牙硬撑,断断续续的道。
慕容定祯此刻胎动难耐,薛承远不想再分散他的气力,迅速拿出几粒安胎药丸,侍候慕容定祯兑水服下,又仔细的为他按摩著安胎的穴位,直到慕容定祯的疼痛略微减轻。
只是,慕容定祯身上渐起的高热,才是薛承远眼下最为担心的。
待到慕容定祯腹中的胎动归於平静,终於能够缓缓睡去,已经快到正午了。
薛承远知道这些日子的疲劳和压力将身怀有孕的慕容定祯推向了极限,作为可以生育的复姓男子,孕产的过程原本就会倍加艰辛,现在的状况也并非超乎薛承远的预料之中。
而在这如此艰难的过程中,慕容定祯没有自己亲近的人陪伴身侧,来分担自己的不适与痛楚,薛承远料想随著胎儿月份的增大,只怕将会让慕容定祯变得更加脆弱。
慕容定祯这一睡就是很久。
也许大军攻克了古潍,慕容定祯终於能够放下心上重压,直到当天午夜,慕容定祯才醒过来。
怀孕的人原本就应当嗜睡,可惜出征这麽久,慕容定祯睡过的安稳觉几乎屈指可数,为了研究战势和部署军力而彻夜不眠倒是常有的。
「王爷,您醒了……」,慕容定祯刚睁眼撑起身子,薛承远就走了过来。
慕容定祯知道薛承远一直在这里守著自己,等候他醒来。
「嗯,几更了?」,慕容定祯只觉得自己浑身酸软,腰腹之间像是要折断了似的。
「已过子时。」
「今日战报可有送来?」
「还没有。」
「午时、戌时的都还未到?」,慕容定祯心中顿有不好的预感,出征以来公良飞郇还从未在战报上延误过,这是第一次。
薛承远没再说什麽,慕容定祯终於醒来,让他将药趁热服下才是最重要的。
於是,薛承远端来温热的安胎药汁,递给了靠在床榻上的慕容定祯。
慕容定祯刚刚转醒,气息并不顺畅,不得不用手抚住腹部,喝的很慢。
正喝到一半,门外有侍从来禀道:「王爷,程将军已回江城,深夜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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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受 生子』第三十九章
慕容定祯没有耽搁多久,就穿著披风从卧房之内缓步走去了厅堂,他知道程宇扬向来行事稳健,对自己极为忠诚,深夜求见必有要事。
「你怎麽回来了?」,慕容定祯在厅堂内的桌案前坐了下来,望著眼前风尘仆仆的程宇扬问道。
「程宇扬参见王爷」,程宇扬起身向慕容定祯行礼道。
「起来说话,没有本王的指令为何提前返回?」,慕容定祯对於程宇扬没有遵守自己的命令而擅做主张显得有些不悦。
程宇扬坐了下来,神色并不轻松,回道:「郢庭已被我军攻克,无需过多兵力驻扎。臣是在征得方将军与公良将军同意之下,率领一路兵马先行返回江城保卫王爷。」
慕容定祯虽然面色不佳,但念到程宇扬对自己的这份忠心可贵,也不想太过责罚他。
「征伐古潍是我乾徽的头等要事,而不是本王个人的安危,下次再擅作主张,本王决不轻饶!」,慕容定祯厉声道。
程宇扬却似乎没有受到慕容定祯责怪的影响,只是坐在椅子上半响一言不发,像是内心在极度挣扎。
慕容定祯见他神色不对,於是问道:「有话便说,这里只有你与本王两人,无需太过顾忌。」
程宇扬还是犹豫了片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走到慕容定祯面前端跪於地,道:「臣返回江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