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
“如果你认为你的‘对不起’百试百灵恐怕是错的。”陈颍浩的声音有些抖，许唯抬眼看他，他阴沉着脸，眼角一闪而过的忧郁。
“虽然我真的很讨厌听你说对不起，但我知道，如果我不接受道歉……我们就会到此为止。你想让我怎么做？我很希望你告诉我。”陈颍浩哽咽的嗓音如绵延的海浪一般冲击着许唯的心岸。三年的时光是不会骗人的，他的心，她怎么可能熟视无睹。
“如果我说重新开始，你愿意吗？”许唯软弱无力的将手附上陈颍浩的脸。他只是苦笑。
“开始和结束好像一直就不是我说的算，许唯。不过，我是一个输不起的人……所以别让我输。”陈颍浩无力的告白。
“你的赌注是什么？”许唯沉闷的问了一句。
“我没有赌注。我不得不赌。”最后一句“为了你”陈颍浩始终没有说出口，此时这样的告白会不会显得很刻意？他将许唯拦腰抱起，今天的她似乎格外乖巧。不说话的靠在他肩膀上，像个睡着的娃娃。
许唯靠着陈颍浩的肩膀，这个怀抱有她熟悉的体温，味道，和心跳。她曾用了三年的时间说服自己去接受现实，可如今现实很幸福，为什么她却非要钻进最寒冷的梦里……她无法回答，只是禁不住想起许久许久之前，那挥之不去的夏天。
人都念旧，所以怀疑现在过的不幸福。许唯将脸埋在柔软的棉被里，陈颍浩温暖的手掌碾平她握紧的双拳。
“唯唯，我赌了全部的幸福。你不会真的那么狠心，让我输……”陈颍浩弯腰帮她掖好被子，又轻巧的在她额头附上一吻。
“如果明天太阳升起来了，那么我们还是相爱的。”许唯笑，如同他们第一次的相见，局促不安，却难以忘怀。
“世界末日不是要来了么，别扔下我一个人去逃命，恩？”许唯拉住陈颍浩宽大的手。
“恩，带着你，我们一起买诺亚方舟的船票，去南极看企鹅？”陈颍浩半真半假的回答着。
“睡吧，我在你旁边看着你。”
许唯点头。她想，她累了，真的累了。一次次的等待，一次次的试探，或者现在的一切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每个人的轨迹，每个人的结局，即便是旧时你拥有了他整颗心，现在那里却容不得你半分。何必？何必非要知道当时离别的原因，何必还存有奢望……
许唯安睡的夜比想象中漫长，陈颍浩点了烟坐在客厅里一根接一根的吸着，他没点灯，跳跃的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灭。多少次想嘲笑自己，多少次劝告自己放弃。他到底该怎样做？虽然明知道有些问题不可以被搁置，却依然心甘情愿的为她赌一次。用婚姻赌明天？想来也实在可悲，指望着一纸婚书能留住一个人的心？
周木子与杜蔚然并肩而行，那时而拉开时而靠近的距离就像是周木子想靠近这个男人的心。
“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周木子的声音不大，说话的时候有些羞涩。
“你是说车祸？”
“恩。当时我并不知那个人是你。”
杜蔚然没说话，只是抿着嘴巴浅浅的一笑。
时间让人成长，可记忆却无处安放，青春的诗篇里总或多或少的镌刻下什么人，他刻骨铭心，放荡成性，可是你爱他。越是爱，越是心疼，越是心疼，越想靠近，患得患失，终是失去了自己。
周木子的眼光带着回忆的温软，她多庆幸上天让他们相遇，可能因为当时没有苛求，所以一切才难能可贵。
“如果你不出现，或者我会死。”
“都过去了。”
“现在想来有些后怕，看到巴士的时候还有些不安。”
“是司机失误而已，以后都会好的。”杜蔚然平静的说。
“不过，我很庆幸那天我受了伤……否则……”杜蔚然转过头，很认真的听周木子说话。
“否则，我不会遇见你。”杜蔚然似懂非懂的点了个头，可他的心却猝然心疼。好像很久之前他也庆幸过，如果不是那样的父母，他们也不会遇见。可是遇见又能怎样？他深呼吸，嘴角的笑淹没在无声的黑暗里。
“我只记自己身上到处都是血，后来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人把我拉进怀里，他的手很暖，声音很好听，一直让我保持清醒。”周木子慢慢的说着，她的呼吸带着晚风的冷意，心却是暖的。
一年多了，那血肉模糊的场景无数次的出现在她的梦里，可每一次梦醒除了惊恐之外还带着难以言明的心动。那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她该说什么，谢谢？她想，这远远不能表达她的心。书中说，其实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条直线，如果有一天转了弯，那也只是为了遇到他。于是周木子信了，所以时过境迁，那段在无数人想来都心惊肉跳的记忆却成为了她不敢说也不能说的秘密。那个男人躺在她心中的秘密花园里，唯一可以走近他的方式竟然是传递闺蜜的讯息。
“你还记得？”杜蔚然不动声色的问。
“是啊，记得很清楚。”
“如果那天我不遇到你，不知道今天的事情还会不会发生。”杜蔚然眉头舒展，迎着风的身体有些不稳。
“你对T市还习惯吗？”周木子换了个话题，关切的问了一句。
“谈不上习惯，只能说，这是一次冲动之后的决定。”杜蔚然的笑有些无奈，说不出是苦涩还是迷惑。
一年前，杜蔚然以见习律师的身份去T市学习，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出了交通意外，具体的原因不为人知，可当时他只是出于本能的保护自己。车子翻到的一刹那，他下意识的收紧了身体，双手死死的将头和身体贴合在前方的座位上，他的手被碎裂的玻璃刺伤了表面，当时太紧张并未感到疼，但毕竟还是挂了彩。可事后他才得知，原来他是整车人中受伤最轻的。他身侧的女孩因为瘦小被压倒在一片狼藉中，手腕被玻璃割破的很深，惊慌的眼神，和不住颤抖的嘴唇，脸色惨白，只是不停的低语着什么，是一个人的名字还是一串号码。杜蔚然勉强的挪动着身体，慌乱之下扯了大巴车的窗帘为她扎紧胳膊，他一边和她说话一边安抚自己要镇定，现在想来都是许久之前残存的画面，早就被时间吞噬的空余下残骸。
医院浓重的消毒水味儿刺鼻的流连在他的身侧，久久的立在悠长的走廊里，他感到寒冷。脑中凌乱的记忆碎片让他想起周木子流泪的瞬间，他心底浮现出一幅许久未曾见到的图画，那个多年不见的她，她和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很相似。
杜蔚然的家教很好，但常常拒人千里之外。对这个相救的女孩儿却还算上心，去医院的看望也好，细心的照料也罢，一切都太过自然，像是处于礼貌，又蛊惑于某种特殊的情感。这么一来二去的熟悉了彼此，他们才发现，原来时间真的是一个圆圈，那些曾渴望远远逃开又念念不忘的人，始终是忘不掉的。
“你是J市人？”周木子一波接一波的搭着话。
“哦，对了，我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杜蔚然。蔚蓝的蔚，怡然自得的然。”当时的杜蔚然在削平果，可周木子却惊得从床上坐起来。审视，再仔细的看，那早就淡了的记忆多少被还原了一点点。
“许，许唯，你认识吗？”刀子停在半空中，杜蔚然的动作戛然而止。
“是你？杜蔚然？许唯认识的那个？”周木子不可思议的求证着，可眼前的男人却像是定格的图片，从始自终的消失了话语。
“她，过得好吗？”这是杜蔚然问周木子的第一个问题。他悲伤的神情周木子一直记得。
被遗留在床边还未削完的苹果就像是多年前未完待续的故事，兜兜转转，该来的终究会回来……
Chapter20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在周木子眼中许唯是特别的，因为她想，如果没有遇见杜蔚然，那么她们也许会是一辈子的姐妹。
“唯唯，难道你真不想和我再说点什么吗？”周木子唐突的出现在星目，许唯啼笑皆非。
建文大厦楼下的咖啡馆。周木子与许唯四目相对，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你不觉得你应该先和我说点什么嘛。”
“我想和你说，我们是喜欢对方的。”许唯的指甲嵌进皮肤里，疼，很疼，但是远远不及心脏的阵痛。
“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久了。”
“具体时间。”许唯面无表情。
“唯唯，我和你说这些是希望得到你的谅解，我从没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我也没必要和你解释什么。我爱他，我觉得我可以爱这个男人，也比你更有资格爱他。”周木子的眼圈涨的通红。
“爱？那你把我当什么！”许唯觉得自己像是夹在别人感情中的小丑，他们都在微笑，只有她是哭泣的，她靠自己的眼泪博得别人的欢愉。
“你是我的好朋友。可是爱情是自私的。况且，况且如果蔚然爱你，他也不会和我在一起。你有了家庭，有了丈夫，未来还有宝宝，你不觉得你想要的太多了吗？”周木子言之凿凿。她越是深情并茂，许唯越是深恶痛绝。
“这就是朋友吗？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你出卖了我的秘密去成全自己的爱情！”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了。我能够活着，是因为他，所以我之后活的每一天，都是他给我的，也都是为了他。”许唯的理智轰然崩塌，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她的自私和背叛。难道只有经历过生死的爱才算是真情？自己那么多年的感情都是骗人的吗？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蔚然很珍惜你，所以他最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我不会祝福你们的，我永远不会。”许唯低头，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
“何必这么为难自己，我知道，你不会恨他，永远都不会。”
“是，我是不恨他，我恨你，我可以恨你！我恨你自私，我恨你不告诉我，如果我早几个月知道他在，那么……那么今天的一切……”
“今天的一切只能让你更矛盾！”周木子冷笑。
“许唯，你还是不了解你自己。你知不知道，你骨子里就是一个左右摇摆不定的人，你忠于道德，又不甘心束缚。你想对得起陈颍浩，就注定要辜负你自己。你想抓住杜蔚然，你必然要牺牲你的婚姻。现在这样不好么？我代替你来爱他……”周木子的手附上许唯凉透的手背，她摩擦着眼前的陌生人，忽然觉得自己很荒诞。说着巨大的谎言，拆散着原本不明心意的两个人。
“拿开你的手！”许唯狠狠的拨掉周木子的手，她不恼，只是默默的看着流泪的许唯。
“许唯，你的眼泪只会为了他流。陈颍浩活得真不幸福。”许唯不知道周木子的用意，只是撑圆了眼睛看着昔日的故人辛辣的挖苦自己。
“你真可怕！”许唯咬着嘴唇，难以置信的看着周木子。
“我是可怕，我也觉得。”周木子逃开了许唯的目光，她放眼马路上来往的车辆，阳光惨淡。
“你知道么，我这一年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周木子握着咖啡勺缓慢的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
“我每天都会做噩梦，因为我觉得对不起你。可我看到你的时候，我还要笑。我不但要笑，我还希望你和陈颍浩过的好。”许唯冷冷的哼了一句，心里怨恨她的虚伪。然而，周木子这一席话并非谎言。在她和杜蔚然频繁邮件往来的日子里，她感到了无限的快乐，当然，杜蔚然和她聊得话题越多，她能了解到的这个男人的世界便会越开阔，她知道，这些话题的主人公只有一个，许唯，他的世界里只有这样的一个人。
“周木子，我做了一年的傻子，你觉得时至今日，我还会不会相信你的话！”
“你会相信。”周木子很淡定，她犀利的目光迎上许唯的眼睛，心里酸涩。
“唯唯，知道我为什么要和武穆凡约会吗？因为我想知道，我到底爱不爱杜蔚然。”
“我不想听。”
“我爱他。我很幸运。因为他也……”
“别说了。”许唯的手捏紧衣襟，她知道周木子想说的话，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没变，而他的却不一样了。
“他爱我。”周木子的话才出口，许唯抓起手边的白水失去理智的朝她的脸上泼去。动作已然发生，许唯才觉得自己莽撞，惊魂未定，却被人狠狠的捏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许唯抬眼，杜蔚然满眼愤怒。他怨自己了？他心疼的目光居然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不是，她才是最不相干的人。许唯咬着嘴唇说不出话。
“蔚然，不是的，你听我解释，唯唯只是……”
“许唯！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你的坏毛病！你真当自己是大小姐，是公主？”杜蔚然的话伴着强烈的耳鸣在许唯的大脑里嗡嗡作响。
“放手！”许唯越是挣扎，杜蔚然攥得越紧。
“你给我放手！我让你放手啊！”
“说对不起。”杜蔚然炙热的目光像是那年夏天的太阳，可他黑色的瞳孔里却再没了许唯留恋的光彩，因为那里住进了新的主人，而自己，被那样的夏天遗弃了。
“我不说，我没错！错的是她，是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们怎么可以……”许唯的泪簌簌的划过脸，她的泪落在杜蔚然的手背上，迅速被风吞噬了温度。
许唯是狼狈的，在那并不宽阔的空间里，她没有在意他人投来的窥探的眼光，没有在意周木子喋喋不休的旁白，她的眼里只有杜蔚然，可是他的眼睛却是模糊的，模糊到看不到她。
“你喜欢我吗？”杜蔚然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让许唯打了个冷战。
“什么？”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想证明什么？还是因为你喜欢上了一个不喜欢你的人？”许唯吃惊的看着杜蔚然，他嘴角的笑孕育着强大的嘲讽。
“你结婚了，不是吗？这样的喜欢也能叫做喜欢吗？她不可以喜欢我吗？她难道不是比你更适合喜欢我吗？”这样的杜蔚然好陌生，绝情的脸孔，冰冷的神情，许唯深呼吸，心脏猛烈的跳动着。
“你……”
“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