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转身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他的左脸上,“你他妈的把我当什么?我现在不是婊子,你扔几张臭钱就能干到爽!!滚你妈的蛋!!”
愤然地骂完,孙乐用身体毫不留情地撞开周军,直直走到电梯口,“你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那就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了,周先生!……你怎么着,也是个大哥,死缠烂打的事不好意思做吧!!况且,我孙乐,不值得!也受不起!!”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双眼始终瞪着跳升的红色数字,专注得吓人。
似乎这一闹,把所有积压的怨懑都发泄了出来,却连同生气和活力也散了净。
当天晚上,孙乐就病倒了。
躺在床上不停地翻来覆去,快要了命地咳个不停,胸腔里的空气象被慢慢抽空,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勉强起来吃了点药,却还是感觉胸口疼得想要落泪,“周军……周军……周军……周军……”
夹杂着咳嗽的呢喃,凄楚地令人心碎。
临近晨曦,病弱的身体承受不住疲倦,开始陷入浅浅的昏迷。
伴着轰轰的耳鸣,他象是听见了小微慌乱无措的惊叫声:“小乐哥……小乐哥,你怎么了……别吓我……”
“我没事……别担心……只是有些憋气、难受……”他想安慰对方来着,可无论如何,就是发不出声。
渐渐地,神智愈加混乱,眼睛无力地闭合,又在一阵颠簸中微微撑开,朦朦胧胧地,感觉自己倒在汽车的后座上,头舒服地靠着——是幻觉吗?他怎么觉得靠在周军的身上?
对,一定是幻觉,幻觉。
孙乐沉浸在晕眩的想象中,那拧拢的眉,凌厉的眼,抿紧的唇……虽然阴沉郁忿得很,可还是自己宁愿丢了心,也要爱着的人啊!
这一次,他拼命地放大声,说的零言碎语一丝丝飘进周军的脑中、心头。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恨我自己……周军,你那样对我……我没出息……我爱你……疯了,傻了……我真的傻啊……”
当他真正清醒过来,已是午夜时分,入眼的是许医生和小微相偎的身影,好象都睡着了。
孙乐尽量小幅度地移动脑袋,将整个房间扫了个透,惦念着的那位,别说人了,连个影子也不见。
看来,自己已经病入膏肓,竟然会把幻觉也当成了真……
在医院治疗加休养了两天,孙乐就关不住了,调皮性子一上来,就吵着要回家。
许杰还想劝他好好做个检查,有什么没什么都查个清楚,别年纪轻轻就落下一身毛病不治,到老了可要吃足户苦头呢。
“许医生,我医院跑得够勤快,都待出阴影来了。”孙乐一本正经地回绝,“至于这些个病,反正也治不了本,我自己有数,我那是心病,没药救的,真的。”
出院那天,快餐店的同事发扬友爱精神,也正巧和他一组当班的几个轮休,便专门来接他,还说要去去霉气,“不近家门先近K门”,唱歌吃饭地玩了几个小时,才意犹未尽地叫车把人送到家。
隐在公寓大堂的角落,周军苦笑着嘲弄起自己,居然也有重蹈梁平覆辙的一天,只能偷偷躲入阴暗中,远远看着少年和清纯美丽的女孩,那样敞开心怀地大笑,没有忧愁和烦焦,就是普通的,快乐的20岁男孩青春飞扬的样子。
“乐,或许这样,才是适合你的生活……或许我闪远点,你才会过得顺心顺意……”
一刹那,周军管不住心口深深的刺痛,真的想要放弃,却是那么样的艰难!
63
已经过了晚间就餐高峰,店堂里的顾客三三两两,孙乐笑容可掬地站在收银机旁,眼神却一个劲地往斜里飘。
“小乐,薯条好了,你给23号送过去吧。”小纸袋往托盘里一搁,同事顺口嘱咐了一句。
他楞楞,有点不情愿,又有点不安神地走出柜台,慢吞吞地把东西放在周军的桌上。一抬头,发现对方稍微靠了前,两个人的脸一下贴得很近。
男孩晶莹清亮的眼眸轻轻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扇动地让人心痒痒的。可一开口,依然是刺都竖起的小刺猬,戳人心肺:“靠!你怎么就阴魂不散呢??别逼我在这说滚啊!!”
“对不起,乐,今天是许医生约我谈事的……不是,故意要来烦你。”
正说着,另一位主角微笑着走来,拍拍孙乐的背,与周军打了个眼神的招呼,很有默契地插进话头,“小乐,不好意思,我要份套餐,你帮着拿来,好吗?谢谢!”
孙乐恨恨地盯着那张安然无辜的脸,真是狡诈的小人,连许医生都要利用,哼!
“对了,周军,那天把人送进医院后,你怎么就走了?我还一阵好找呢!”许杰先聊开来,“小乐,我看他,挺失望的。”
周军低声回了句,“失望总比痛心好……”脑中又回忆起当日的情形,只想趁着上班出门的时机,看一眼心爱的人,却没准备地遇见匆忙驾车赶来的医生,说是小微急哭了地打电话给他,让他第一时间来救人。
周军一听就待不住了,冲进大堂后,连电梯都没耐心等,以最快的速度跑上十楼,焦躁地拍开门,也顾不上向一脸惊疑的小微解释,对着房门大开的卧室而去,一把抱起昏沉沉的孙乐,视线触及到少年苍白无助的脸,那一瞬,他真想狠狠地揍自己一顿,毫无疑问,是自己的那番强势逼迫,又伤到了已如玻璃般脆弱的身心……男孩的倔强和坚决,是用什么样的代价换来的啊?!!
许杰看他隐约透出追悔莫及的神色,似是了然,“希望小乐也能明白你的心啊,周军。”
接着,他转到了正题,语气很是郑重。
认真聆听了他的请求,周军没马上答应,而是犹豫着措辞问了句,“这件事,你和小微商量过吗?为什么一定要出去,还跑那么远,到德国??”
许杰不想掩饰什么,他苦笑着,无奈而伤感,“去德国是他提出的,说是要在我待过的地方生活。其实这样也不错,我那儿还有几个好友,可以帮着照应。况且,我太太身体并不太好,我没多余的精力再……再照顾好小微。或许,走真的比留要来得好,就象你刚才讲的,失望……总比痛心好。”
“既然你们都谈妥当了,我一定会帮这个忙,你就放心吧。”周军不经意看了看正和女孩谈得热乎的人,“只是他走了,你真就舍得?”
“这是很困难的选择,周军。”许杰用手撑着额头,来回摩挲,心越来越沉,酸痛不已,“不能伤害,和不愿意伤害,你却只能选一个,怎么办??我没用,我对不起小微……我不能辜负那个放弃了很多,始终无怨言陪着我的人,如果丢下她,我这一生都不能安心!”
“那你呢?你自己的快乐和幸福,都不考虑吗??”
“我?根本没资格谈快乐和幸福吧……从不应该动心、不应该移情的那刻起,就没资格了!!”
快要收工了,孙乐的注意力还时不时聚集在絮絮谈话的两个男人身上。
而一直被小混混骚扰的女孩,使劲拖他往里去,急着更换工作服,“小乐,你答应送我的,快点……要不,就得遇着那帮色狼了!”
说来,他上回已经和那伙人照过面了,三四个痞气无赖的小男孩,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年少时的自己,原来在别人眼中,确是那样一个恶劣的存在!
可至少,他们一帮人,不会去调戏、猥亵、甚至不惜用暴力胁迫女孩,这他妈的太不上道了!
虽然自己的腿不好,但实在看不过女同事被小流氓围攻,他还是冲进店后门的小弄堂,稀里哗啦一通互殴,脸上挂得五彩斑斓,但对方几个更糟糕,颇有些小流氓敌不过大流氓的味道,灰头土脸地四下逃窜。
就这样安稳了一段时间,原本销声匿迹的混混却又冒出头,大概寻到了大哥撑腰,一连几天都堵在弄堂口,大摇大摆地拦住店里的同事,叫嚣着要找孙乐和女孩算帐。幸亏那些日子,被点名寻仇的两位,一是生病住院,一是公休旅游,无意中躲过了。
回来上班后,同事如实转告,女孩自然吓得浑身发抖,孙乐可没怎么上心,瞧不得弱者受恶人欺负,他随口提出,每天负责护送受害人进地铁站,“那边人多,到处都是警卫,你就安全了。”
女孩才感激万分地止住了眼泪。
不过,虽说有好心又能打架的男同事保证,可店长仍不敢大意,破例每天早放两人十分钟,还一再关照,撞见坏人别硬拼,要马上、立即报警。
因此,小混混扑了好几次空,报仇雪恨的戏码楞是没有如愿上演。
“小乐,你真的快点啊,时间都过了呀!!”女孩的声音愈发焦急,今天他怎么了,为什么赖着老不肯走啊??
和许杰商量好相关的细节,周军起身,环顾了空荡的店堂,顾客已寥寥无几,店员也只剩值班的店长和一个实习生。
乐,是走了吧。
他心念着,也准备招呼医生离去。
突然,一个凄厉的尖叫瞬时夺去了周军的魂,“救命!救命!店长,小乐出事了……”
他二话没说,直往声源奔去,穿过工作区域,猛然卡住女孩惊惧颤抖的肩膀,那样的用力,疼得她忍不住哼出声。
“说,乐在哪,在哪儿!”他的声音并不大,却非常地冷和狠,“说!!”
“就在后面……弄堂口……那些人动刀子了……”
不等她结结巴巴地抽泣嘀咕完,高大而愤怒的身影已踢踹开门,冲了出去。
手心里全是冷汗,心脏跳动得极不规则,忽快忽慢。
周军只觉得这几步路无限漫长,仿佛老也跑不到头。
就在他心快要揪成两半,终于看见了隔壁那条弄堂,昏暗的灯光下,隐隐约约投射在地的交缠的影子。
他直冲过去,眼明手快瞅准要保护的人,发力拽住,往自己身后一甩。
敏锐的,手掌顿感一湿,分神瞄了瞄,孙乐的手腕处挨了刀,长长的一道口子,血汩汩地流。
“周军!”孙乐惊叫。
“快走!!这里我来!!”周军坚决地低吼,“去报警,找人,走啊!!”
不知是他太强劲了,还是几个混混已没了力,三下两下的,不到五分钟就差不多都被撂倒。
孙乐当然没走,死攥着拳头时刻准备冲上前。
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女孩带着店长、保安和许杰等一大伙人正赶了过来。
周军不屑地整整外套,担忧心疼地转身朝男孩走去,“我送你去医院,又惹祸受伤,啊??”
大约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孙乐连大声喊出口,竟也慢了半拍,恍如噩梦般地,他眼睁睁地看着瘫倒在地的人,红了眼地跳窜着扑向周军的背部,手中的刀具,狠狠地捅入他的侧腰,肘部再一加力,将人脸朝下地撞向水泥地面。
“快,逃!!”
追的、跑的,已乱成一团,四通八达的弄堂到处是喊叫声。
孙乐却充耳未闻,他半跪在地上,小心地把人扶起。
周军的身下已渗出了一滩鲜血,面积还在不断地增大。
许杰急忙施以援手,“小乐,我们一起扶他上车,得赶紧去医院。”
“乐……我没事……”周军睁着眼,气息有些不稳,可精神还算好。
上了车,许杰开得飞快,好象还闯了一两个红灯。
可能是路面不平,加上超快的速度,后座异常的颠簸。
周军的眉头皱起来,额头上密密的汗珠颗颗滑落。
孙乐看得出,他在极力屏住,不想露出痛苦的神色让自己担心。
可是,怎么能不担心,那段20分钟的路,他根本就忘了自己也有道伤口,任由它流着血,双手抖得几乎抓不住许杰递来的手帕,人剧烈地喘息,脸色比侧躺着的伤者还要惨白如纸。
然后还是周军宽大的掌心,包裹住他湿漉漉的手,许是汗水,也许是血水,轻轻压住自己侧面的伤口,锋利的刀刃已全部没入身体,只有简易包裹的刀柄露在外。
血液一会儿就渗透了手帕,浅蓝色的布料渐渐发红、发黑,“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乐,你的伤口,疼吗……我心疼,你又伤了……”
他低低呻吟着,感觉滴滴滚烫的泪珠不停地落在脸颊,烧痛了皮肤,烙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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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急症大楼,许杰果断地分开两人,周军被推进了手术室,孙乐也顺从地去做伤口缝合,没有什么死死跟着病床的举动,只有眼泪仿佛流不尽似的,临走前还委屈地小声嘟囔,“不许说我象娘们!我就想哭……”
周军的手术动得很顺,也很快,那一刀虽然捅得挺深,可庆幸地只伤着肠子,又送得及时,照医生的话来说,就是多放了点血,没啥痛苦的。
孙乐捂着心口,暗地里忿忿不平地牢骚一句,“靠!!不是您家的人,您当然不心疼!!”
许杰瞧他站在病房门口,有些坐立不定的样子,上前好心地说:“周军麻醉还没过,睡着呢,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用了。”孙乐答地飞快,“一见他那样,我指不定又要……太没面子了!我是想把他手机取来,出这么大的事,得要通知到……通知到他的那些人。”
“哦!他的衣服都被剪了,随身物品什么的全搁我办公室了,你来找找吧。”
拿到周军的手机后,孙乐犹豫了一下,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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