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瞒着周军,悄悄辞了工作。
店长和同事们一脸惊讶,林苒更是不罢休地追问原因。
他被问得急了,胡乱驺个理由,“回家乡,相亲,结婚。”
女孩“哇”得大吼一声,“这么早结婚?是你那表哥逼的吧?哼,老封建!!”
在送行的K歌时段,自觉失恋的人还唱了首“我会好好过”,忍着眼泪的模样楚楚可怜。
孙乐不敢对视着她,头越压越低,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一切收拾停当,拖着小箱子关上门,他细心地把钥匙和门卡放进一个小信封,贴身带着。
这套房子已无人入住,是到物归原主的时候了。他计划着改天去见梁平,将这些东西都交接个干净。
A市的火车站一如既往的喧闹,而去H市的列车却还宽舒。
孙乐坐在靠窗的位置,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忐忑和激动,只是稍微起些波澜。
走进熟捻的弄堂,闭上眼也能找到住了十几年的那个门洞,脑海中不禁闪过小时候和爸爸妈妈牵着手,一起回家的快乐景象。
或许那段日子,便是他一生最幸福的时刻。
提着行李,有点吃力地爬上六楼,一屁股蹲坐在楼梯口,掏出手机,飞快地键入条短消息,“我回来了,快来开门!”
大拇指在发送键上晃了两下,才轻轻摁下去。
由于一晚上胡思乱想地没睡好,他的头歪倒在栏杆扶手上,无聊地盯着斜上方的照明灯,竟慢慢恍惚地睡着了。
周军一口气快跑上楼,在看到孙乐的刹那,心跳几乎都快停了。
他就安静地蜷在那儿,似乎睡得挺熟,靠近他的脸颊,浅匀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乐,醒醒……醒醒……回屋再睡,这儿冷,小心着凉……乖……”
周军抱着他,摇晃了一下,试图唤醒他。
男孩却只是团着身子扭了扭,本能地往温暖的胸膛里钻,嘴唇还匝吧匝吧的,声音含糊得象在梦呓,“别……别骗我……我不……不……混蛋……”
周军小心翼翼地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然后蹑手蹑脚地紧挨着他坐下,握住了他暖乎乎的手,也放松心情地合上双眼。
当天晚上,两个睡倒在走廊里的人便为他们盲目的浪漫付出了代价,一个咳得喘不过气,一个喷嚏打个没完,周军担心孙乐肺炎复发,半夜三更的拖着他去挂急诊,配药打针地折腾了两三小时,精疲力竭地回到家,天已蒙蒙亮了。
猛地同时扑倒在床上,孙乐忽然“嘿嘿”地笑了,当中还夹杂着“咳咳”的杂音,“怎么一遇着你,我就大病小病生个没完,周军,你个扫把星、天煞星、哈雷慧星……”
挨骂的那个懒洋洋地笑着回应,“随你说什么都好,只要你能回来,乐。”
在家躺着养了几天病,周军也陪他闲散了几天。直到赵老六和彪子的手机轮番轰炸,才让某人意识到自己还是个帮派大哥,要罩着手下讨饭吃。
“乐,别再说我又扔下你,也别说我信不过你,这一次,我不玩莫名其妙的失踪。从明天起,大约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我要和弟兄们去跑批货,到云南和缅甸交界的双坡垭口,有急事就打手机给我,号码我已经存在你机子里了,记住了吗?自各一个人,要当心点,注意安全,别出事,恩?”周军临走前,仔细叮嘱了一番。
孙乐靠前,吻上了他的嘴唇,迷恋的不愿移开,“小的知道了,周大妈……”
69
周军离开后的第三天,小乐突然撞见了一个他预料不到的人。
走出小区想去对街买早饭的他,正低头赶路,却被人拦个正着。
一抬眼,竟然瞧见小亚怔怔地瞪着他。
“小乐哥!”他伸手拽拽孙乐的衣袖,算是打招呼,“小乐哥,周军……他在吗?我打他手机总是不通,我,我……”小亚好象很紧张,说话不太顺畅。
孙乐从诧异中回神,尽量舒缓口气地说,“周军他有事,出去了不在市里,怎么,你找他?”
小亚别过头不吱声。
孙乐隐约有点猜到他的意图,“你不是应该在BJ念书的嘛,学校放假了?”
“不是,我自己旷课溜出来的,我——我要见周军。”他的声音有些颤,语气却挺坚决。
“小亚,是不是周军和你说了什么?”孙乐决心试探一下。
对方的身体蓦然僵直,“小乐哥,周军说他不要我了……他说要和你在一起。”
“哦?”孙乐没想到他那么坦直,一时倒楞住了,不知该如何反应,“那你,你……”
“你放心,小乐哥,我不会死赖着他……我只是有些话一定想当面和他说清楚。”小亚揪着秀挺的眉,漂亮的眸子里显出一丝凄楚。
孙乐手掌贴住裤腿上下搓动,对着周军留下的“风流债”,他几乎手足无措。
“小乐!”身后似乎又有人叫着他的名字,孙乐一下松了口气,立即回头找寻“恩人”。
“小武哥??”
皮肤黝黑而显彪戾的男人一把搭上他的肩,“真回来了?梁哥说了我还不信呢!”
想不到昨天晚上才和梁平通话,说要把东西还了,今天一大早他就派人侯着。
“梁哥在吗?我正巧找他。”
“在,一块坐车去吧。”小武虽然和孙乐说着话,眼神却不住地往小亚身上飘,眉毛一动动的,似乎在打什么主意。
可惜孙乐根本没注意到,他拉过小亚的手,低声说了句,“周军得过段日子才回来,你要不等等吧,我先走了。”
大踏步有些费力地跟着小武,心思还留在泫然欲泣的男孩身上,他也没察觉前面的人很小幅度地朝商务车边一脸紧戒的保镖做了手势,其中有人匆匆离去,与他擦身而过。
看来梁平是越来越得势了,据点从城郊的仓库搬入了城北临近市中心的商务大楼,与周军的地盘遥遥相对。
进了宽敞豪华的会客室,熟悉的人影站在窗前,抽着烟。
看见孙乐走过来,梁平“啊”了声,随手掐灭了烟头,还转身开了点窗。
“没关系,烟你抽好了。”
“什么没关系啊!你的肺受得了?还有,你别跟我这么客气,我想念那个喜欢顶嘴调皮的小乐,真想。”
孙乐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经历了那么多次的抛弃、伤害、利用、欺骗,梁平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谈论起从前的事,真让人心一寒。
“我也想念那个小乐,和那个老要训斥他,打他耳刮子,却回回帮他收拾残局,打心底里宠着他,护着他的哥哥。”
梁平却也没料到他会顶上这样一句话,心里感觉一空,那张曾经年少青涩的清俊面容,即便就近在咫尺,伸手可及,可总有些想抓却抓不住的惘然。
孙乐看他一时尴尬无语,想起自己曾经那般绝望地抱住他喊着,“哥……我爱你!”
手又克制不住地压着心口,一点点平息躁动纠结的情绪。
觉着自己逐渐静了下来,他便掏出小信封,将其中的物品一样样摊在桌上。
“梁哥,A市那房子的东西全在这儿。小微出国,估计不再回来了,我也搬回家住了,所以钥匙啊,卡啊什么的,都还给你。”
“还有啥想说的,或者要还给我的东西?!”
“暂时想不到,”孙乐不愿久留,待在梁平的身边,总是心酸压抑得难受,“梁哥,没事我就不烦你了。”
他转身要走,却又被叫住,“小乐,难得来一回,连水也不喝上一口?我就这么不让你待见?也给我个面子啊!”
梁平说着,斟了一小盅茶走来递给他,“尝尝,铁观音,味道还不错。”
孙乐又不懂这些茶叶、茶水的,一张嘴便是牛饮的样,“梁哥,你直接给我可乐得了。”
梁平斜睨他,低声笑着淬一口,“妈的,小王巴蛋还死性不改呢。”
走回几步弯腰从桌子底下取出个红色易拉罐,很有准头地抛给孙乐接着,他还真备着男孩最喜欢的可乐。
等他灌了两口,稍微歇了口气,梁平托着下巴,一本正经地问道:“小乐,周军在哪里?”
“啊?”孙乐摸摸脑门,睁圆了眼,完全弄不懂他的意图——要问什么?问周军在哪里?这关他鸟事啊!!
“小乐,我好歹做过你的哥,说话也单刀直入,不绕你。只问你一句,周军、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他没告诉我!”孙乐沉下脸,罐子狠狠地往桌上一敲,一放,“你他妈的别想套我话,梁平!!”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小武突然闯了进来,在梁平耳边低语了几句。
“小乐,你不愿说,就算了。我还不至于狠心把你怎么样。”梁平耸耸肩,扯着嘴角说,“但是另外的那个人,我可不敢保证,会出什么事。……小武,你把他带来。”
孙乐心一惊,全身绷紧地转向门口,果然,被人推进来的,真是小亚。
“梁平,你想怎么样?”他暗自鼓足劲,冷冷地问。
“这不明摆着,”梁平露出邪气的笑,“同样是周军的小情儿,用他来威胁你,还真他妈的有趣!!”
说完,他接过手下传来的水果刀,一把拽过已然面色惨白的人,锋利的刀锋顶上他的眉梢,“小乐,说吧。可能周军真没告诉你他在哪儿,可我总要试一试才甘心。你要是嘴巴紧,他就得毁容了,多漂亮的小孩啊,啧啧!”
小亚秀丽的脸越来越灰败,汗水随着面庞滴下,身体止不住巍颤一下,刀尖戳进了一丁点,表皮立即破了,有鲜血渗出。
孙乐甩甩头,镇定地说,“梁平,你他妈的觉得我会说?为了他??”
“随你选择!”
“小乐哥,你要敢说,我决不饶你!!”柔弱的男孩爆发似地吼出声。
孙乐闭上眼睛,狠着心,咬牙斩钉截铁地冷哼,“梁平,你他妈的就动手吧!!”
没有痛苦的惨呼和呻吟,只有刀慢慢割破肌肤的血腥味。
梁平挑起孙乐的下颌,捏紧,逼他睁开眼,那道从眉骨延下的伤口,血肉模糊。
小亚的下嘴唇已咬得破碎不成形,眼神却强得可怕。
“这是你替周军选的,别怨我狠心。”梁平说着扣住他的双手,在上衣和裤子口袋里乱摸一气,找到了小小的机子,低头摁了几下,又塞回他的衣兜,“联络号码我帮你删了,留着总是件心事,对不??”
孙乐看着他,眼泪毫无声息的流了出来。
70
周军得到孙乐的消息后,朝赵老六笑笑,“原来真有人透了风声给他,叫人好好查查吧!”
身边的人扔了烟头,感慨道,“周哥,你何苦拿小乐来试探呢。”
“老六,你聪明——这还不明白?”周军顺手掏出手帕抹抹汗,这缅甸的热带气候,还真适应不了,“你知道,我私人的事不喜欢别人嘴杂乱说,可现在闹得谁都不服谁,还都觉着我这个大哥做的傻,老看人走眼,也不是个事吧?!这回过后,通通都给我封口。还有,用他不是见效最快?你看我一走,人就给请去了!”
“周哥……”
“关键的一点,是我可以拍胸打保票,梁平不会对他怎么样……对他,或许不比我要来得差。”周军的语气颇为无奈。
“大哥,你就当我这句是吹捧拍马,”赵老六自然地停顿收声,得到对方努努嘴,示意可以继续的信号,才接口说下去,“周军,这道上混得越久,人也越冷,耍狠的功力更是水涨船高啊。”
周军的指关节又习惯性地叩着桌面,兀自象是想了会儿事,突然笑道,“你这一次,倒真拍到我屁股上,我就当好话收了。”
赵老六离开后,他独自一人坐着,脑子有些混乱,对一切都似乎没了把握的惶恐,不知怎么冒出了头。
其实他心里明白,这笔单线生意,做得可够危险。
当初是想着,既然漂不白,索性黑个透。
要说想洗手退出的心眼,最先和孙乐在一块时就动了,然而盘算来盘算去,却发现希望很渺茫,就象刘卫林那天暗示的,都在一个池子里,谁也弄不干净。
手上捏着那些刘的把柄,即是他的杀手锏,可也是个烫手的烂山芋。让他就这样交出来,是万万不肯的,但要是藏着不放手,刘卫林又怎能放他过门?
双方绑在一起那么久,彼此都几乎知根知底,刘是清楚他把资产分批转移,然后想要移民加拿大的企图,因为那里和中国没有引渡协议,哪怕东窗事发,也引不了火,烧不上身。但也正是这个理由,刘卫林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真由得他去了加拿大,说不准这大哥心情一不好,把手里头的犯罪证据给抛出来,就算不一定被整死,至少前途尽丧。
想想他唯一能走的路,却是“华山天险”,可冒着生死不定的风险偷渡潜逃,从此再也不能挺着胸膛回来,连这儿的朋友兄弟也再见不着,这又何必呢?!
所以,他只有放弃。
而比起无法漂白收手更糟的是,这条黑道竟也越走越不太平。
由于和林远斌闹翻了脸,梁平趁势上位,军火、走私、毒品一样都不拉,还时不时仗着后台硬,到他的地盘小打小闹,特别是在毒品买卖上,他会铤而走险地找上家运冰毒去日韩,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被梁寸寸挺进给逼迫的。
因此,他绝对不能善罢甘休的强势性子,和想尽办法要摆脱刘、林控制的念头作祟,让他借着关系网,好不容易逮着这样一个机会,能够直接和源头交易,既少了中间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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