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见得毒药就是那时放在涂浩宇的杯子里的呢?”
“那还用说吗?之前吃喝一点事儿都没有,喝了那杯酒就中毒了,当然是有人往那酒杯里下毒了。”
“就不能是酒瓶里有毒吗?”莫然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齐小点的表情,“毕竟那是一瓶新开的酒,只有涂浩宇喝过。”
“新开的又怎么了?前面都喝了两瓶了,要出问题早就该出问题了。再说,那个店我们也是第一次去,那老板娘也没理由要害我们吧。”
“如果不是别人的话,那就只能是你们这几个朋友里面有人投毒吧。”莫然发觉齐小点虽然其貌不扬,但说话却比较一针见血,比那几位似乎都要成熟得多。
“那可就说不准了。”齐小点想了想,“虽然这么多年大家关系都很不错,但要说各人的心思,我也不好说。”
“怎么,你们自己之间有什么问题吗?”
“看上去没什么问题,我不是说了嘛,这种事我也不好说。”
“有时候不好说的意思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足对外人道啊。”莫然颇有深意地点了一句。
“对于我来说,不好说的意思就是不知道。”齐小点一边说一边看了莫然一眼,似乎对他这种说话方式很不感冒。
莫然吃了个瘪子,不觉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说道:“选在今天,既是他的生日,又是他领结婚证的日子,这如果不是一般的仇恨,干不出这种事情来吧。”
“您问我吗?”齐小点往后一靠,抱起了胳膊,“我说不清楚,如果我知道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我就是凶手。”
“这个,”莫然被齐小点噎得不轻,“我倒不是这个意思……”
“是也没关系,反正你们警察的工作嘛,就是怀疑人,不怀疑反倒是你们的失职。”
莫然的嘴动了动,却没找到合适的话,只好闭嘴。
“怎么样,还有别的事情吗?”
“嗯,还有。”莫然鼓起勇气——他在齐小点面前实在是有些心虚——说,“涂思思跟你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啊,时不时地会来,来之后经常请我们吃饭。”
“那她今天这样……”
“人之常情吧,毕竟这种情况谁知道了也会觉得是我们中间有人想害小宇。”
“听说平时涂思思到你们公司都是你接待?”
“是啊,人家是大股东嘛。”
“大股东,意思是……”
“毕竟这钱是小宇的父母出的,思姐代表他们父母来看看公司的运作情况也是人之常情。”齐小点倒是很坦然。
“涂浩宇怎么不多和他姐姐聊聊?”
“他是总经理,事情很多的。”齐小点随口说道。
“嗯,这么说也有道理。”莫然想了想,看来从齐小点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对了,洋地黄毒甙这种东西您熟悉吗?”
“洋地黄毒甙?”齐小点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你们公司经营的一种药品。”
“不清楚。”齐小点茫然摇了摇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您想问我什么?”涂思思直直地盯着莫然——打发走齐小点之后,莫然便请她过来问话来了。
“哦,是这样。”涂思思的眼神比齐小点的语气更让莫然十分不舒服,“我们想了解一下,平常您弟弟和谁有过矛盾没有。”
“有矛盾?”涂思思忽然瞪大了眼睛,“这么说你们也知道小宇是被人害成这样的?”
“这个……”莫然不觉往后缩了一下,“现在还说不好……我们正在确定案件性质,到底是意外还是故意投毒。”
“投毒怎么可能是意外。”涂思思咬牙切齿,“这几个家伙,平时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原来都是些蛇蝎心肠,怎么会这么狠毒。”
“也不能这么说吧……”
“要不然还会有谁,就他们几个人在一起,不是他们四个下毒,还会有别人吗?”
“那个……”莫然观察了一下涂思思的表情,才小心翼翼地开了腔,“您能确定他们之间有矛盾?”
“他们肯定有事情瞒着我。”涂思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要不然为什么我每次去小宇都不愿意跟我多说话,刚说了几句他就烦。就算我不是他亲姐姐,毕竟我也是从小看着他长起来的。要不是他们几个挑拨,我们的感情会这么冷淡吗?”
莫然不禁在心里微微叹气,照这么弄下去,这场问话真的就变成涂思思一个人的诉苦大会了。他只好趁着涂思思抽泣的当口j□j话来:“您大概多久去一次他们公司啊?”
“每周去一次,每次他都在,每次他都不愿意见我。”
“您每次去他都在吗?”
“都在。”
“这么说他也没有躲着您嘛,可能真的是事情比较多。”莫然说完这话就后悔了,这一来岂不变成了自己在安慰对方了,这下涂思思更要没完没了了。
“不可能。”涂思思断然否定,“他能有什么事情。每次我去的时候,他不是在玩游戏就是在看电影。”
“这个,”莫然想尽了办法想把话题拉回到问询的正路子上来,“您去他们公司有没有了解到什么特殊的情况?”
“特殊的情况?他们什么都不跟我说。尤其是那个齐小点,看上去嬉皮笑脸的,可我说我想看看财务账簿他们都不给我看。”
“您能看懂财务账?”莫然有些吃惊。
“当然能,我自己也开公司,完全能看明白账目。”
莫然心想,看不出她还是个女老板:“听说那个公司完全是你们家里投资?”
“是啊,我们投资,却不让我们看账目,你说说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个,毕竟是一个公司的账目吧。”
“我也不想管这些事情,可是爸爸非要让我看看,我有什么办法。”涂思思似乎还觉得挺委屈。
“这么说,您父亲也很关心这个公司的运作?”
“爸爸倒不是关心钱,他是想看看小宇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
“怎么说呢?”
“小宇从小就不是个聪明孩子,各方面都不优秀。现在他好容易开了个自己的公司,家里前前后后给他投了三次钱,第一次是开张就不说了,后两次都是因为遇到资金困难。爸爸心里也担心,钱是小事,如果他真做不来生意,却还要硬撑,最后受伤的还是他自己呀。”
“所以他就派您去看看?”
“是啊,这种事我只跟陈雨曦和齐小点商量过,结果她们两个说只有经过小宇同意才能把账簿拿给我看,可小宇又不肯跟我说话,我想跟他提账簿的事情又怕他多心。我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常常去,搞得连自己公司的事情都耽误了。”
涂思思说到这里,也不说话了,莫然也陷入了沉思。安静了片刻,莫然才又问了个问题:“听说您父亲经常要吃洋地黄毒甙片这种药?”
“是,爸爸心脏不好,这种药比较有效。”
“这是从涂浩宇他们公司拿的吗?”
“嗯,其实我一直反对爸爸吃这种药,但爸爸不听。”
“为什么会反对他吃呢?”
“这种药有毒啊。”
“您怎么知道它有毒?”
“它要是没有毒,名字里面怎么会有个毒字呢?”涂思思说到这里,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莫非说,小宇是吃了这东西?”
“不不,您别多想,这方面的检测结果还没出来,您别多想。”莫然实在是怕了涂思思的神经质,宁可撒谎也要把这个马虎眼打过去。
问完这么一圈话,莫然仍然对这个案件不得要领,最终他觉得,还是回现场看看去吧——那里应该已经勘查完毕了,想必里面的污物应该也清理得差不多,能待人了。
案发的餐厅冷清清的,门口拉上了警戒线,外面有两个警察站岗,因为是深更半夜,倒也没什么人看热闹。莫然跟看守的警察打过招呼,信步走了进去。
餐厅里仍然有一股酸臭味,但好在房门开着,散了不少,而涂浩宇吐出来的那些脏东西也早被收拾走了。莫然戴着白手套掩着鼻子走到出事的桌子旁边,却发现满地都是白线圈,而桌子上的圈却很少。他站在桌旁抓了抓脑袋,暗自琢磨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涂浩宇喝下酒后突然感觉不适,立刻便扑在了桌子上,也就是这一下,将桌上的酒杯酒瓶其它餐具都扫到了地上,随后他便开始出现典型的洋地黄毒甙的中毒症状:抽搐、呕吐、腹痛、流涎、心动过速、心事震颤,乃至昏迷,而紧接着彭晓苗便对他进行了施救,灌下的浓盐水起到了很好的催吐作用,将胃中一部分毒素排出,这才让涂浩宇捡了一条命。
但是,莫然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他觉得这其中总是有哪里似乎存在问题,而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摸出来看了看,是彭晓苗打来的。
“莫队,技侦那边的结果出来了。”彭晓苗的声音显得有些急迫。
“什么?”莫然倒是有些不紧不慢,他现在脑子比平常慢了半拍。
“在现场的酒瓶、酒杯,以及食物里都没有发现有毒成分。”
“都没有吗?”莫然忽然警觉起来。
“都没有。”
“那他是怎么把毒药吃下去的?”
“会不会是他旁边的人注射进去的?”
“不会,他的医生说了,注射的话,洗胃根本不可能奏效。”
“那……”彭晓苗一时也糊涂了。
莫然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原地转了三圈,直到他的眼睛又回到那张桌子上,这才“哦”了一声。
四
涂浩宇慢慢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刚刚感受到外面的光线,耳朵里便钻进了一个声音:“你醒了?”
这是个男子的声音,听上去很柔和,但对于涂浩宇来说却很陌生。涂浩宇不觉睁大了眼睛,勉强抬起头来四下寻找说话的人。
他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单人病房里,床头放着各种仪器设备,胳膊上插着针头,正在输液,就在那些仪器和输液管之间站着一个跟自己岁数差不多的年轻男子,两手背在后面,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是……”涂浩宇又打量了一下病房里的陈设,极力想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医院,你中毒之后不醒人事,被送到这里急救。”
“我睡了多久?”
“大概一天一夜,放心,你现在身体倒没什么大碍,大夫说你恢复得不错,只是刚醒过来,体力可能稍差。”
“你是谁?”涂浩宇困惑地看着对方,他感觉身上虽然软绵绵的,但不像很虚弱的样子,暗暗动了动那条没有扎针的胳膊,觉得还挺自如的。
“哦,对不起,忘了自我介绍了。”这个人连忙拿出一个小本子递到涂浩宇面前,“我是市局刑警队的,我叫莫然。”涂浩宇随即便看到了一个警徽和莫然的姓名警号照片。
“警察?”涂浩宇有些发愣。
“是啊,我们认为这可能是一起针对你的蓄意投毒案,现在正在调查。”
“那你们查出什么来了?”
“现在还没有查出什么来。我们认为当时和你一起喝酒的四个人有很大的嫌疑,现在正在对他们逐一进行调查。”
“哦……”涂浩宇的声音显得很疲惫,似乎是因为睡了太长时间反应变得有些迟钝了。
“还有你们喝酒的那家餐厅的老板,我们也正在调查,因为你们喝的酒和吃的东西都是那家餐厅提供的,现在她的嫌疑最大。”
“她?”涂浩宇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莫然诡异地笑了一下,“从常理来看,这是很明显的啊。”
“不可能吧……”涂浩宇那呆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
“怎么不可能呢?”莫然盯着涂浩宇的脸,“刚才我说您的四个朋友正在接受调查,您无动于衷,现在我说一个和你不相干的人是重点嫌疑对象,您却觉得不可能,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涂浩宇张了张嘴,“我没想什么……”
“可那四个人里面还有一个是你的新婚妻子,难道你会认为她也确实有可能投毒害你?”
“没有……我……不是……你……”涂浩宇变得语无伦次,额头上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莫然的眼睛逼视着涂浩宇:“涂浩宇,其实你才是那个投毒的人吧。”
涂浩宇抬头看了看莫然,喉头一动,咽下一口唾沫,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你当天晚上和几个朋友喝完了两瓶酒之后,提议大家一起对着酒杯许愿。趁着所有人都闭上眼睛,你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洋地黄毒甙片扔进了嘴里。在所有人都睁开眼睛后,你抢先喝下自己面前的那杯酒,把嘴里的药片也吞了下去,随后你就毒发倒下了。嗯,还得顺便说一句,因为你的右臂被陈雨曦抱住,所以你应该是用左手往嘴里放的药片。你说我说的对吗?”
涂浩宇还是不说话,但他已经是满面通红,汗如雨下了。
莫然从床头柜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重复了一句:“我说的对吗?。”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涂浩宇恶毒地看着莫然,那眼神让人有些后背发凉。
“这就要从你和这四个人以及你家人的关系说起了。”莫然背着手踱到床的另一边,眼睛却始终盯着涂浩宇,“我问过所有的人,在他们的印象里,你一直是个内向懦弱的孩子,他们都说你从来没和人有过什么矛盾。这一点看似不重要,但实际上却太不正常了。所以,我就开始对你发生了兴趣。据我了解,你在上中学的时候表现就并不突出。你的成绩总不理想,作业还要抄田辉的,而田辉却是个即使上课睡觉考试也能拿一百分的孩子。你身体素质不行,打架还需要倪俊凯替你出头。你们这个小圈子真正的领导者其实是齐小点,你的领导能力和她相比差得很远。尽管你如此不出众,你却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陈雨曦,而她则在案发当天刚刚成为了你的妻子。而现在,你虽然有了自己的公司,也是这个公司名义上的总经理,却参与不到公司的日常工作中去,只能靠打游戏看电影消磨时间,而其他人则活得有滋有味。田辉和倪俊凯费尽心力地去和客户谈判,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