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醒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到底是没说出口,最后只是把手伸给了她,林嘉音握住了他的手,就一步步慢慢向沙发走去,一面走一面看似不经意地问:“你早饭吃过了没有?”
顾醒就点点头,嘴角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伯母让我进来的时候,说正好买多了早饭,所以就吃了一点……你呢?”
“我也吃过了。”林嘉音话音虽然轻,心里却非常明白,原来自己母亲一早就有打算,要让他进来了——想到这里,她就抬头问了一句:“你到底在我家门外站了多久?”
顾醒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扶着她坐下,这才语气淡淡地开口:“站了多久有什么差别吗?你现在肯见我就够了。”
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的举动,林嘉音忽然觉得脸上一热——她实在是气昏头了,那么多事情叠加在一起,本来就已经弄得她心绪不宁,最后他们的那场架,就像是点燃了炸药导线的最后一点火星。
但是,不管怎么说,打电话报警这种做法,虽然事先知道,就算是警察来了,多半也拿顾醒与苏岩没什么办法,但现在事后看来,也实在有些太不近人情以及冲动了……
“那个,昨天晚上……”林嘉音想了又想,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出口,不过还好顾醒似乎并不放在心上,眼底反倒有些深深浅浅的颜色在浮动。
“下次记得提醒我,原来我家嘉音也是会生气的。”顾醒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叹息,但似乎又带着几分笑意,他的话音顿了一顿,又开口:“现在,我们好好谈谈?”他来之前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同她谈谈,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更加不能放过——对于嘉音的脾气,他也算是了解得不少了,假如不把握机会,把这个小鸵鸟的头从沙子里拉出来,恐怕以后有得好磨了。
林嘉音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好。”
“你有什么想先同我说的?”顾醒坐在她的对面,笑着问,他虽然今天难得地穿了非常休闲的衣物,但却正襟危坐,倒有几分一本正经的意思。
林嘉音仔细想了想,就开口:“很多。”
顾醒听了她的回答,就不由低笑一声:“听起来……似乎有点罄竹难书的味道?”
林嘉音摇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微微眯了眼,就接着道:“顾醒,我说话不喜欢绕弯子……首先,我想说,我同苏岩只是朋友。不管怎么说,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两个再出现昨天晚上那个样子……”
顾醒听了,眼底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还有呢?”
“然后,我觉得……不太喜欢有些时候你说话的口气……”说到这里,林嘉音忽然想起前天晚上他们从酒吧回来,顾醒对她说的关于苏岩的那些话,她的嘴就微微抿了起来。
“哦?”顾醒的视线落在她微微翘起的嘴角上,心思略微有些飘忽,然后注意到她有些犹豫的表情,仔细一想,就明白她所指的到底是什么,便温和地笑着回答:“好,我知道了。还有呢?”
还有……林嘉音眨了眨眼,想到沈若若和那位丁小姐,脸色不由更不好看了,就动动嘴角反问道:“还有?你觉得呢?”
顾醒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觉得的话,应该还有不少吧……比如,为什么不问我关于沈若若的事情?”
林嘉音就瞥了他一眼,挑眉反问:“我问的话,你肯说吗?”
“只要你想知道,我就会说。”顾醒的神色看起来很是坦然,他想了想又道:“我同沈若若之间算是青梅竹马,当年我们分手,是因为我要出国,但她却不肯出去。当然,这并不代表我现在会对她还有什么想法,过去的就是过去了——而且,其实我当年对她的感情,可能更像是兄长对妹妹的那种。”说完这一切,他就笑看着林嘉音:“这样的解释,你还满意吗?”
林嘉音转过头去,不想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低声道:“勉强可以接受。”
“至于你之前说的那两点,我明白了……尤其是第二点,我会想办法,但是你要给我时间……”顾醒俯下身体,拉住她的手,柔声道:“还有吗?”
林嘉音听了,就没有说话,牙齿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毕竟,她心头最大的疑问,到底还是不敢直接问出口——之前就有的疑问,虽然被自己妈妈开导之后去了不少,可是昨晚上苏岩所说的那件事情,又加深了她的怀疑,现在就像是块石头压在那里,沉甸甸的,不知为什么,她竟有些怕起来。
13…2
可是,她到底在怕什么?
林嘉音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她在这个事情上的反复考量,面对顾醒的不敢问不敢说,现在回过头去想想,竟是有几分出乎意料之外的患得患失。意识到这点,林嘉音不由就低头抬头看了眼顾醒与自己交握的双手——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甲剪得平整干净,虽然只是轻轻一拢,但却给人以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
有某种隐隐约约的念头窜入脑海之中,不知为什么,林嘉音忽然想起一句被人说过用过无数次的古话:执子之手……刹那之间,她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害怕,因为在乎,所以会害怕,怕知道的那个答案不是她想要的,怕失去眼前这个男人,怕再一次受到伤害。
然而,有些东西,并不是因为害怕就能一直逃避下去的,既然是迟早要面对的事情,那么晚痛不如早痛。
倘若事实真的像她所担心的那样、像苏岩所告诉她的那样,那么再想解决的办法也是可以——顶多是面对再一次的分手,毕竟他们认识不过半年,同当初那长达几年的感情相比,就算是会痛,应该也会好很多吧。
想到这里,林嘉音就不由暗自深深吸了口气,看着顾醒温和带笑的目光,缓缓开口:“是的,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她的语气有些郑重,与之前有略微有些不同。顾醒被她的表情所影响,也不由正肃了脸色:“你说。”
“你去芝加哥之前,是不是就已经知道我是谁?”
顾醒看着林嘉音专注但又有些紧张的眼神,立刻就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事情,他定定望住她,一字一句开口:“我不知道。”他接着又补充道:“你那次离开,什么消息都没给我留下,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踪影了,所以我只好找钱晟要你的资料。但是,我只看了你辞职的原因和在芝加哥那边的住址。”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一下:“看来我应该在你身上装个定位装置,这样就不用去麻烦钱晟了。”
林嘉音听了他的话,却没有笑,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去闷声说:“你还想有下次?”
“不想。”顾醒的笑容消失,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在抚摸着世上最易碎的东西:“所以,嘉音,有话不要闷在心里,你要告诉我,我不喜欢猜你的心思。而且,不管你信不信,对你……我不会说谎。”
林嘉音沉默了片刻,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信你。”
信任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其实很难;可是对于她而言,假如两人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也就没有再相处下去的必要——所以,她选择相信,相信他、也相信她自己的判断。
顾醒听到她的回答,虽然只有三个字,可是却让他的眼里莫名地燃起了一种莫名而灼热的光芒,他慢慢站起身来,低下头去,额头抵上她的额头,两人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对方的影子,连呼吸都似乎交缠在了一起。
“嘉音,我很高兴……”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暗哑,凌厉的脸部线条仿佛被无形的手一点点抚平划开,眼底俱是温柔似水的笑意,让林嘉音看了只觉得心脏莫名跳快了一拍。
下一刻,他的唇就落了下来,轻轻柔柔的,像是早春的微风带动才发芽的柳枝条掠过嘴角,林嘉音微微闭上眼,感到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如潮水般将她淹没——他急促的呼吸中带着种青草和阳光的清爽味道,与她的呼吸纠缠在一起,仿佛想通过这种亲密的接触,诉说着什么,有淡淡的情感在两人唇齿相偎辗转之间传递,她觉得心里有些酥酥痒痒的感觉,又像是喝了一杯醇厚的红酒,整个人晕乎乎的,却并不让人觉得反感。
渐渐地,两人的身体越贴越近,林嘉音的双臂不由自主地攀上了他的肩头,原本想就这么环住他,可心里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情,原本只是模模糊糊的,却不知为什么,越来越清晰,心里倒有些莫名的火气上来,干脆反手一把推开了顾醒,身体往后贴在沙发靠背上,脱开了他的怀抱。
顾醒原本正一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一手圈在她的腰间,极其缠绵地感受着她清新而细密的气息,只想就这么抱着再也不放开,正情动之间,谁知却忽然被她用力一推,力道虽然不大,却也让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定眼看去,就见林嘉音正表情似笑非笑地瞪着自己。
“怎么了?”他虽然擅长猜别人的心思,而且十中八九,可是唯独对于她,却不想那么去做,不管什么事情,他希望听她自己说出来。
林嘉音就斜斜看了他一眼,慢腾腾地开口:“我刚才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在拍卖会里碰到一位小姐,说是你以前的同学,要我代她向你问好。”
顾醒就笑了一下,双臂重新环上她的腰间,问道:“哦?哪位小姐?姓什么?”
“一位长得很不错的小姐,人家姓丁。”
话一出口,林嘉音就看到顾醒的眉头略微一紧,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她心里的那口气就更加不舒服了,想想之前说的他是棵花心大椰菜还真是没说错,干脆冷哼一声,七手八脚地把他绕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扒了下来,右手一撑沙发扶手,就打算站起身来离开。
顾醒当然不会让她就这么离开,也不想放开手,闹脾气的林嘉音两根细长的柳眉会微微拧起来,一双眼却瞪得大大的,乌黑乌黑,有些红肿俄嘴唇微微撅起,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咪,怎么看怎么可爱——他发现自己很是喜欢看她这幅样子,可是又舍不得她生气,就伸出手去先搂着她坐下,手指轻轻抚着她背后的长发,笑得温和,明知故问地说道:“怎么,生气了?”
林嘉音对于此人的恶劣行径实在是懒得多说,但是又挣不开他的手,就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她就抬头看了眼客厅角落里放着的落地古董钟,慢条斯理地开口:“时间也不早了,下午我还有会,顾先生应该也是业务繁忙,我就不多留了……”
顾醒听她这么说,就叹了口气,可眼底却有掩不住的笑意:“怎么,真生气了?”不等她回答,就又接着道:“那位丁小姐,的确是我的大学同学。”话虽然这么说,可总有种意犹未尽的意思,似乎还留了半截没有说完,林嘉音当然能够听出来,况且当时在休息室的那次见面,虽然时间很短,可是那位丁小姐对自己的敌意,恐怕就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而其源头必然是与顾醒脱不了干系,但是她并没有马上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丁雁怎么会在本埠出现,这个问题其实顾醒也很想知道——当年在英国的那些事情,似乎已经都快忘得差不多了,偏偏在这个时候被人翻了出来,而且还恰巧被嘉音知道了,按照丁雁以往的心机和行事风格来说,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她故意这么做的。
而且,丁雁这件事情,一旦处理不好,恐怕眼前这个丫头又要翻脸了,昨天晚上他算是领教了,她真正发起脾气来是什么样子的,居然就直接打电话报警了。虽然那些警察都没敢把他同苏岩怎么样,甚至都没有带回去,可到底还是尴尬的。
甚至很晚了,都有人打电话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情,怎么他和苏二少会差点被带回警局,弄得鸡飞狗跳的;而钱晟在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更是特地在凌晨三点打电话过来一通狂笑,直言嫂子很是对他的脾气。
话说回来,丁雁此人,与其让她日后又在嘉音面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还不如他自己先把话对嘉音挑明了……顾醒略微沉思了一下,就慢慢开口:“丁雁的事情,我不想瞒你。”
然后呢?林嘉音挑眉,摆明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顾醒搂住她的双臂紧了紧,就道:“她应该算是我第二个女朋友。”
第二个女朋友……林嘉音听了不怒反笑:“又是初恋又是第二个女朋友,顾先生这是艳福不浅,也不知道顾先生至今到底有过多少位女友,我又是排在第几位,不妨现在一起说清楚?”
话一说完,她就用力挣扎了两下,想要甩开他的怀抱,可偏偏他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有这种反应,整个人都贴了过来,双臂搂得她纹丝不动,将她的双手都圈住,怎么折腾都没有用。
林嘉音被他的所谓解释和不肯放手的态度给弄得心头火气,一心就想找地方撒气,她的视线四下转了一圈,发现顾醒的颈部就在距离自己嘴边不过几厘米的地方,恶从心起,就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13…3
顶着夏日里火辣辣的阳光,沈海炜站在林家门外,用尽最后一分耐心,一遍又一遍地按着电铃。
他才从香港回来,风尘仆仆,连在本埠的家都没有回,就先赶到这里来了。原本是兴冲冲地,可现在却有些怨气,因为按了许久的门铃都没人回应,心里就觉得有些奇怪,他在清晨的时候飞机起飞前,还同这边打过电话,是林妈妈接的,确认嘉音下午之前都会在家,怎么现在会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而且偏偏在这种紧要的时候,他身上的两部手机都没电了——海炜想到这里,就不由对着大铁门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表情,再次拉了一下脖子上松松垮垮的领带,看了眼头顶上光线刺眼的太阳,恨不得开始找个东西来砸门。
就在他考虑这么做的可行性和可能引起的后果的时候,对讲机里总算传出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子嗓音来:“喂,请问是哪位?”
海炜就一听,脸上立刻挂起了灿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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