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练习,至今没在他面前弹过钢琴。实际上我的技术也的确糟糕,我们小时并没有像现在的学生那样学习之后考级,我钢琴的水平估计只比他滑冰的水平强一点点。
郑朗拉着我往琴房走去,我不情愿,他笑问:“不弹给我听你想弹给谁听啦?”找到一间小小的琴房,他将我摁在凳子上,斜靠着钢琴,看着我。
嫉妒
我试了试音,其实我在家偷偷练过,我想着要弹给他听,我妈常说弹钢琴和跳芭蕾的女孩是最美的,最淑女的。
我弹了那首“莫愁啊莫愁”,没有流年西餐厅的那个女孩弹得流畅,潦草弹完之后,看着淡淡笑着的郑朗,突然有些悲凉。
到了梧桐树下,隐隐有泡桐的花香,灯光下看得见花影。不到四月,泡桐却也是满树繁花。
“怎么不说话?不高兴?”郑朗揽着我的腰。
“没有。”我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掠到耳后,可风不停歇,头发便不安分。
郑朗伸手帮我,手指拂过我的额头,我微微仰头躲开。
郑朗没做声,我们继续走着。
上了公交,只有三四人,我们坐到车尾,我取下发卡重新整理乱发,郑朗靠着我,轻轻拨弄着我的头发:“还剪吗?”
我别上发卡看着他,他又说:“头发,还剪短?”
“不行吗?”我问。
“不是,短发也很好看的。”
我横了他一眼,撇撇嘴:“你不是说长头发才像女孩子吗?还问我怎么就剪了。”
郑朗一愣:“我哪有说过?”
“说了不认账,无赖。”我看着窗外,想着那天他在醉中被我推醒,含糊着说着话又倒下,忍不住想笑。
“就算是那么想的,我应该也不会说的。”郑朗翘着嘴角,这个笑容是这个晚上最自然的一个了。
“虚伪!”我心情也略好些:“所以人就不能喝酒,醉了什么都说了!”
郑朗笑得更开了:“那次醉了说的?难怪说酒后吐真言!那就留着别剪了,再说结婚照相不是都要盘头发的吗?“
“谁要结婚了?”我看着窗外闪过的霓虹灯。
“行了,别生气了。我也没想到李希会来喝酒,不过她和新娘是一个系的。而且我和李希一个单位,有时候难免会碰面的。”
“那她上海那么好的工作,在这儿不可惜?”说完了我就后悔,郑朗对李希,有些情感有些东西是我无法了解也无法介入的,至少他们十年的光阴还有相处的八年都是他们两人共有的,这无法改变。更何况他们分手并未成仇,他们还是同学,还是朋友,他们一个是郑媛的堂哥,一个是她亲昵的姐姐。
我承认我嫉妒,我小气,我想到李希就大方不起来,我也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和郑朗在一起我才知道什么叫人心不足。曾经我只要看着他的笑便高兴了,后来便祈求着他能在我身边,哪怕并没有爱情,有了爱情时我又掂量着我在这爱情中的分量,我又渴望着他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郑朗拉过我的手:“她想过回上海或者山东的,只是她来时签的合同是五年。”
小聚
五年,我不知道我这样想着郑朗和李希就在一个校园里会是什么感觉,我一般都不想,只要脑海里冒出这样的念头我就立马摇头,将李希的名字和笑颜闪过去。可是我看到了刚刚她看着郑朗的眼神,我也看到了郑朗避开她的眼睛时的不洒脱。
“她,不是赖在这儿。李希——也是骄傲的。”郑朗转动着我手上的戒指,轻轻的说。
我和郑朗利用周末去武汉参加覃丽娅的婚礼。张清挺着大肚子,不方便,覃丽娅也不放心,说是反正五一回来还要请客的,让张清家里呆着。
去之前郑朗说他们高中几个在武汉的同学准备小聚,问我跟不跟他一起。我说要陪着覃丽娅,估计没时间,我们各自为阵。
郑朗本要我和他一块住到他汉口姨妈家里,我觉得别扭,不干,覃丽娅让我跟她挤一晚,她爸妈都住覃立辉那儿,郑朗说他另找地方住。
覃丽娅一副心花开了的模样,周浩原父母包办了所有事情,覃丽娅乐得不操心。
准备吃饭时覃丽娅接到婆婆的电话,在叮嘱她晚上早些休息,明天要怎样怎样的。估计周浩原父母也很喜欢覃丽娅。覃丽娅很有长辈缘。读书时几乎所有老师都喜欢她,哪怕她刁蛮任性,单位里跟她介绍对象的都是心疼她的阿姨级人物,有两个还想让她当自己的儿媳妇,方鸣海的奶奶妈妈不知多喜欢她。
郑朗打来电话,说是同学想见他女朋友,他过来接我。我到路边等着,居然是方鸣海开着车带着郑朗过来,我心里紧了一下,赶紧回头,还好陪我出来的覃丽娅刚刚被覃立辉喊了进去。上车就赶紧催着方鸣海开车。
明天要做新娘子的覃丽娅见到方鸣海会怎样我还真不敢想。
方鸣海还是那样,我看着他却有些无名火。为着张清,也为着覃丽娅,可想想也不是他的错,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执着喜欢也没有错,只是喜欢他的和他喜欢的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郑朗他们在酒吧聚会,人不多,四个男生两个女生。灯光昏暗,好在还不算嘈杂。我笑着一一打过招呼,便有女生问:“结婚时要记得给我们发帖子,怎么都要参加的。”郑朗身边男生笑说:“那是,你暗恋郑朗那么长时间,总要体会一下他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的感觉!”
另一女生够着身子拍了男生一下:“都快三十的人了,还瞎说!”
男生躲过笑:“她的暗恋天下皆知,复读一年巴巴地考到郑朗学校,谁知人家郑朗名草有主!”
我凝神看看那女生,白皙丰满,别有一番味道。女生注意到了我的眼神,爽快地冲我笑笑,倒是亲切没有芥蒂。
郑朗笑说:“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都是快当爸爸的人了,一点儿形象都没。”那女生转头对着郑朗笑着说:“其实那个时候,挺好玩的。”
故事
方鸣海笑着对我说:“别介意,凑一块就都变成十七八了。”
我看着他,方鸣海没什么变化,这个我并不熟悉、却在我整个青春中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的男生,他的笑容比郑朗的更清淡,而且总有郑朗笑容里不会出现的礼节,他用笑容拒人于千里之外。
十几岁开始,他就是我们的话题,我们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这一边,为着他希望张清接受他的爱,为着他怎么看成康都不顺眼,还有覃丽娅曾经以为可以开花结果的爱情——
覃丽娅明天结婚,他就一点点伤感都没,还是说覃丽娅真的一直都只是一厢情愿。
方鸣海许是看到我对着他发呆,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他拿过的一杯花茶递在我手上。我笑笑,回头看着还在和郑朗说笑着的几人,不准备再为着方鸣海动气。
他们同学之间好像聊的也不外乎同学时的生活,现在的工作家庭,我笑着听,郑朗很开心,虽不算活跃分子,却也不冷场。
一时尚女孩匆匆赶到,一下挤在了那两女生中间,大家笑着要罚她,她说自己太久没和高中同学见面,紧张,在家打扮花了时间,大家又是一阵哄笑,那那男生又打趣:“彭致远没来你不知道,打扮给谁看?”
其他人都笑,女孩嘴皮厉害:“在座的没一个恋过你,嫉妒?”
女孩看看我,估计努力回忆着这是谁,郑朗笑着说:“别想了,你没见过的,我女朋友。”
女孩做恍然状,又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哦,原来你就是郑朗手心里的宝!那一年过年你们闹分手,郑朗弄得住院我们还去看过他——踩到我脚啦!”她推了白皙女生一下,头也不回,继续说:“病房里郑朗那萧条样,让人好笑好气,大男生弄成那德行,好在和好了。你又干什么?”她转头抱怨着身边女生。
原来还有那么多故事,女孩的不敢相信大概是觉得我这样普通的女生不值得郑朗那样,也是,让郑朗做出反常之举的总是李希,我和他分手也罢和好也罢,他都是冷静理智的,我忍不住低头轻笑,嘲笑着自己。
郑朗伸过手,握住我的手,我没有回应。
郑朗刚说了个“她”字,舞池中响起了震撼着人心的音乐,什么话都听不见了。围坐着的纷纷下到舞池,随着音乐摇摆舞蹈,郑朗冲着我大声说什么我没听见,应该是让我一起去跳舞,我摇头,郑朗握紧我的手,往后靠靠,微眯着眼,看着我,我扬扬眉,笑着凑到他耳边大声说我不会,让他自己去跳。可说出来的话自己都听不见。
郑朗似是放心了些,冲我笑了笑,并没放开手,那几人都走下舞池,只剩下方鸣海郑朗和我。
真心
舞曲节奏感很强,灯光闪烁,舞池中人的笑颜和动作被明暗变幻切断,举动也变的卡通。一曲终了,郑朗趁着稍稍安静的间隙,大声说:“跳舞吧,不是告诉过你,唱歌流身汗心情会好,跳舞效果更好。”
没等我挣脱,下一曲音乐刚刚想起他就拖着我进了舞池,我不是太会跳舞,只是跟着节奏晃动,郑朗在我面前,闪烁的笑容让他变得异常不真实。
是的,不真实。不知道是不是幸福来得超出了我自己的预期,和郑朗一起,快乐的时候,欢笑着的时候,幸福的时候,我总有恍惚的感觉,仿佛是那个夜晚我和别人约着会,他站在灯影里笑看着的感觉,我害怕郑朗终究只是我生命中的看客。
我总是留不住也抓不住我想要的幸福,我总是在白天也会像在漆黑里一样空落落的孤独,郑朗的故事,我宁可不知道,他的青葱岁月里没有我,本就是我惶惑和遗憾的。
郑朗笑着,他是真的开心着,我不介意参不参加同学聚会,因为我没有那么好的人缘,我不被人牵挂也不被人厌恶,我是那种在和不在都不会有人注意的,在意着我的也只有那两个、张清没去同学聚会,她收到了好些个同学的电话,问她为什么,班长还跑到张清家里看过她。覃丽娅也被人追问,说是周老师也惦记着她,覃丽娅之后去了周老师家。
我没有接到任何人的电话,老师也好,同学也罢,没人问过我。
郑朗人缘极好,这是覃丽娅说的,和他同事在一起也能看出来,人缘好是因为自己也付出了真心,所以他真诚地快乐。
跳完一段,回到座位喝口饮料,时尚女孩便拽着郑朗对我说借下,郑朗看着我,对我耸耸肩,笑着和女孩一起,郑朗身边的男生邀我跳,我说真的不会,他笑说会走路就行,进了舞池,我都找不到郑朗在哪,只是透过人头看到我们的位置上,方鸣海独自喝着酒,他知道覃丽娅明天结婚。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我说回去,郑朗说算了,别打搅覃丽娅了,他们同学说玩通宵,让我一道,想想和新娘子挤着也的确不方便,便跟覃丽娅发了短信,让她别等我了,覃丽娅要我跟紧郑朗,别弄丢了,再就是明天早点去,看着短信我想笑,这个,是真心牵挂着我的人。
闹到半夜,出了酒吧,快当爸爸的男生请假回家,剩下几人到方鸣海事先定好的包房,居然五人斗地主。我没见过郑朗和方鸣海打牌,现在看来还有模有样。
郑朗高中时的暗恋者没上,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们这样疯闹惯了的,你别介意。”今天都有好几人跟我说别介意了,我笑着点点头。
卑微
桌上打牌的那几个,兴味盎然地斗着,同时也天南地北地神侃,这几人多数和我的生活隔得较远,覃丽娅到应该和他们是一路的,那女孩和我一边瞟着电视上晃动的人影,一边听着牌桌上几个人说说笑笑。
他们和郑朗一般大,都应该不到三十岁,似乎还有些意气风发,还有些愤青的模样。有人抱怨着工作压力过大,自己可怜的一点儿知识都跟不上趟了,边做边学,女孩说这人是外企管理层的,属于那种被称之为金领的阶层。
时尚女孩正在申请技术移民,她说想到环境好些,靠能力而不是靠人脉的地方。我身边这女孩是省报编辑,一自己开着广告公司的男生抱怨着:“说了多少次想办法帮我宣传下,就是不干,一点情面都不讲,如果是帮郑朗宣传你干不干?”
郑朗正被另一男生找着说要帮忙设计他的新房,郑朗笑说先得把自己的新房设计好再说。
我突然想起他们都是那个学校的学子,和张清覃丽娅一样,出自于那个进了学校大门便拼死拼活,出了大门便尽情享受长辈的赞赏、同龄者的仰视的重点高中,高考三天我有幸进了那个大门,只顾得感慨好过我们学校不知多少倍的教室和校园,同学中有人抱怨不公平,我们一政治老师鄙视着这样的抱怨,他说哪有什么不公,进的那个大门的便是天之骄子,要么比你聪明、要么比你勤奋,怨不得。
郑朗被女孩换下来,坐在我身边问我困不困,我说还好。郑朗说困了就到里间沙发上躺躺,他一来的确兴奋,二来平日加班熬夜也习惯了,还真是不困。
第二天赶去覃丽娅宿舍时我还真不觉得熬夜有多痛苦,精神似乎反常的亢奋。
接亲之后,张清和郑媛送的花束都到了,我帮覃丽娅插在她的新房,看着覃丽娅应付着婆家众多的三姑六婆,覃丽娅长长的白纱被周浩原小心翼翼地搭在胳臂上,周浩原随时都用手扶着覃丽娅的腰,覃丽娅跪下给周家奶奶敬完茶起身踉跄了一下,周浩原迅疾掺住,一点儿小事却也满眼心疼和紧张,我有些放心,哪怕只是不到两个月,可这一次的爱情里,覃丽娅不是卑微的那一个。
爱的多一些便会卑微一些,所以暗恋者即使迎来了明恋的机会,也很难在心态上和自己所爱的人平等。我不习惯看着覃丽娅卑微,因为她是我们几个中间最骄傲的,她是被宠着长大的,可是我自己呢?
当覃丽娅在鲜花烟火中挽着周浩原的胳膊走向舞台时,我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在乎
酒宴过后我们便返回,没有一同去闹新房。车到高速上天便以漆黑。偶有远远近近的几点灯火,一夜未眠,只觉得嘴里干干涩涩,眼皮发麻,可就是不想闭上眼睛睡上一觉。
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