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回头看大师,他正盯着铜像在看,神情疏朗淡然。一如词里安如静水的东坡居士。
“那天……”苏青梅喃喃开口。
“那天我写了这首词。”黄昀昊接上了她的话,视线已由远处转到了苏青梅身上。
“嗯,那天我看着你写字,心里经历了一次奇妙的愈合。”苏青梅笑着说。想想真是有缘分,他们因东坡词相识,东坡人生中两个重要的地方——杭州和儋州,一个是他们共同的故乡,一个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旅行的地方。
“那天看到梳麻花辫,穿旗袍的你,我的心里也在愈合……”黄昀昊看着苏青梅静静地说。
两个人因这份共同的回忆而情绪漫漫。手拉着手,一起往前走着。
最后一个夜晚,苏青梅和大师相拥而眠。
她躲进大师的怀里,接触到他温热的身体时,心里生出一丝无可名状的眷恋,真想就这样被大师拥着,永远不要放开。
酒店靠近闹市区,此时外面的车声和人声还未消停。更加衬得房间里的静寂。两人都没说话,只有有律感的心跳声执著地响着。
第二天上午,黄昀昊跟苏青梅吃完早餐,陪她逛了圈海口。就退房送她去美兰机场。他给苏青梅订的航班是上午11点多,自己的航班在下午5点。
“你要在机场等一下午呢。”苏青梅看了看他的机票,小声说。
“班次少,要送你,就只能坐这一趟。没事,下午找个咖啡座打个盹,上个网,时间也就过去了。”他帮苏青梅拖着行李,满不在乎地说。
等着进安检时,黄昀昊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卷筒,交给苏青梅说:“随便写了几幅春联,你挑喜欢的在自己家里贴,剩下的可以送给亲朋好友。”
“这些都是墨宝,送人……好像有些可惜?”苏青梅接过卷筒傻呵呵地说。大师考虑真是太周到了。这些墨宝带回家倒确实是讨好父母的利器啊。
“当初是谁把瓷猫送人的?”黄昀昊笑着摸摸她的鼻子,拉她坐下来。
和苏青梅同一趟航班的不少人已经在过安检了。苏青梅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就想着再陪陪大师。
“你还是进去吧。”黄昀昊看着她说。
“再陪你一会儿。”苏青梅扯扯大师的衣服,问:“你,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杭州?”
“时间还没定,我尽快。”大师淡淡说着,揉揉她的头发。
安检口有对情侣在拥别,两个人窃窃私语,难分难舍。尤其那女的,哭得楚楚动人,让人目不忍视。
苏青梅一时有点吃不消,她很讨厌分别时对方哭得死去活来的,让人连走都走得不安生。以前她每次回京,竹马都要送,每次都送得让人肝肠寸断。她打心眼里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大师似乎和她想的一样,安然坐在她边上,握着她的手,没有什么伤悲或留恋的神色。两个人平静地就像是老夫老妻。苏青梅倒是乐意这样,反正马上就可以见面了,她实在做不了苦情戏的女主角。
最后还是大师催促着她进了安检,交待她会有朋友在杭州接站。苏青梅找到登机口,才发现离登机还有二十分钟。
“我到登机口了。”她给大师发消息。过了一会儿,大师回过来:“嗯,马上就可以登机了,记得报平安。”
苏青梅合上手机,想了想,又打开手机,拍了张自己晒黑的脚丫,上传到微博,配了一句“黑妞回杭。基友们都现身吧。”
很快就收到两条评论,都是她的发小,急吼吼地问她几点的飞机,要不要傍晚就聚一聚。苏青梅想到回家还要打一场硬仗,就回复说:“姑娘回家有大事。OK了再找你们。”
这样消磨了一会儿时间,就登机了。苏青梅找到座位后,就给大师发了个消息:“我上飞机了,你在干嘛?”
“我刚在咖啡厅落座。接下来我会很忙。如果联系不到我,不要担心,不要多想。”大师的短信难得那么长,苏青梅忍不住看了好几遍,回了句“好。那我关机了。”就关掉了手机。
她本想好好睡一觉,可旁边那个男人是话痨,逮着苏青梅讲东讲西的。苏青梅既不好意思拒绝,又实在对他房产经济的话题不感兴趣,无奈地应付着。心里已经开始想大师了,如果是大师在旁一定不会那么聒噪。此刻念起,苏青梅觉得大师的一切对于自己好像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为了表示自己实在不想聊天,苏青梅打开了一直握着的卷筒,从里面抽出一卷红纸。她不敢看得太嚣张,就卷出三分之一,小心翼翼地瞧着。见到大师遒劲的字体,心一下子静了一半。旁边的声音仿佛都不存在了。
“这字真好。”旁边的男人这时非常不知趣地抽过身看了眼,立刻赞叹道。苏青梅没吭声,心里已经有些不悦了。
“如果没看错,这可是黄老师的字迹。小姐你是从哪弄来的?”男人眯着眼睛说。
苏青梅吓了一跳,原来旁边的还是个大师的铁杆粉。只能匆匆收起来,故作镇定地说:“这是我朋友临摹黄昀昊先生的涂鸦作品。见笑了。”说着去拿桌板上的筒盖。
“哎呀,你朋友也是个高手啊,摹得太像了。”男人啧啧称奇。
苏青梅保持沉默,要盖上筒盖时,发现盖子里塞了张纸条。就抽出来,用手笼着看。男人见她不愿意被搭理的样子,这才坐回去,开始和另一边的人聊天。
苏青梅展开纸条,看到几行行云流水的钢笔字,心里一乐,想这不是大师的字还能是谁。
大师抄的是一首有关青梅的古诗,读来字里行间都是清冷。落款处不是“昀昊”,不是“子墨”,竟是“青墨”。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自此之后,只有‘青墨’。
苏青梅看得眼眶一热,心里涌现出一股美妙的情愫。大师把“青”字放在“墨”前,读来竟有种“子墨只属苏青梅”或是“苏青梅的子墨”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的花痴,她晃了晃脑袋,赶紧把纸条塞进自己包里。闭上眼睛佯装睡觉,脑子里却满是大师的身影,于是更没心思应付旁边那只话痨了。
到杭州时已经将近三点了。苏青梅做好保暖工作,第一时间给大师报了平安,大师回过来说他正准备去办登机手续,让她静等人来接她。
她刚看完短信没多久,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苏小姐,我是老师杭州分公司的联系人小蔡,老师要我来接你。我已经到机场了,在出口处等你……”
幸好有小蔡的帮忙,苏青梅那些大箱子才得以快速而安全的搬到了车上。坐进车子时,小蔡递过来一张名片。苏青梅一看到上面的单位“……杭州青昀分公司”,愣了愣,又是一阵温暖。
小蔡帮苏青梅把行李拖到家门口,没等开门就先走了。苏青梅见他离开也松了一口气,不然面对老爸老妈,又要费一番口舌。
家里的气压很低。见她回来,老妈也没表现得多开心。还是老爸更和颜悦色些,这时在给苏青梅的电热水袋充电。苏青梅本想把大师给她的转筒拿出来的,一看老妈那脸色,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速速逃回自己房间。
等她把一件件衣服都复原到自己的衣橱里,老妈终于憋不住进来了。
“青梅,你是不是和那个男人已经那什么了?”老妈的思路很清晰,上来第一个问题就直抵关键处。
苏青梅摇摇头,静等暴风雨的来临。
果然老妈开始数落黄昀昊的种种不是,字里行间全是鄙视。苏青梅有些奇怪,大师最多也只是和老妈交流了几次,怎么在老妈的话语中已经成了个风流浪荡子呢?是谁灌输给她这种思想的?
老妈说到一半,就被进门的老爸打断了:“你也不要尽信了外人乱七八糟的话,先听听自己女儿怎么说。”
两双眼睛一时齐刷刷地看向自己。
终于轮到她自由辩护了。她不想浓墨重彩地渲染自己的大师有多么多么出色,只是冷静地介绍了大师的情况,讲了两个人认识的过程。
“青梅,虽然他是鼎鼎大名的书法家,虽然他还掌管着一家企业,可是我们只关心你的幸福。”听她讲完,老妈义正词严地说,语气中没有任何余地。
“妈,和他在一起我觉得挺幸福。”苏青梅说。
“听说他有很不堪的过往。还没结婚,就把她妻子的肚子搞大了。离婚后也和前妻不三不四的鬼混。”老妈念念叨叨。
苏青梅只觉得心里有股气在窜上来,说话的声音不觉响了起来:“这些事情我不相信他会干,所以也不可能是他告诉你们的,你们到底是听了谁的谗言?”
这一吼直接引发了双方的对立情绪。
“青梅,你这是什么态度,她可是你妈妈!”老爸站出来护住老妈。
“这些话自然有人告诉我,他不说,我们俩不知还要被你蒙在鼓里多久!”
“反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你处对象可以,对方条件差点也没关系。但别再找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了。”
……
苏青梅赶在眼泪流出来前,跑回了房间。手因攥得时间太长都有些发酸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知道这是场持久战,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就倒下去,那么她和大师就没有希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手酸。。。。看出点端倪来了吗?同志们~
42第三十八章 夹缝中生存
回到房间;苏青梅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数泪珠。哭得筋疲力尽了,才坐起来看着手机发呆。
到九点时;大师发来了短信:“青梅,我已经到了。放心。” 依然是大师派的简洁风格;不多废话。但在此时的苏青梅看来,却似蕴藏着绵绵的情意。
她忍不住问:“子墨,你那里冷吗?”
大师似乎洞察到了她的处境;很快回过来:“怎么,家里骂你了?”
“没有;只是一下子不能适应冬天了。”苏青梅回道。她心里确实压抑得厉害;但也知道这些都不能跟大师说;只一个人默默撑着。
大师说他还要回公司;让青梅自己先睡。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实在撑不住了,就给小余打了个电话,没等小余开口,苏青梅就噼里啪啦把自己不妙的处境和盘托出。
小余听她说完,说了句:“苏小,这么明显,肯定是你情敌告密的呗。”
苏青梅一听吓一跳,哪能真的是情敌,宫斗剧看多了吧?但很快,她也开始觉得小余的话很有道理。不是情敌,谁有那闲功夫对自己的爸妈搞和平演变呢?
“我猜,不是张子漱就是那个胡老师。”小余不愧是腹黑一族,关键时刻思路清晰。
和小余通完话,苏青梅感觉心里有谱多了。她想了想,又给秦子砚打了个电话。
自那次被告白后,两个人还没讲过话,这一开口两人都有些尴尬。
苏青梅把家里的近况和自己的疑点说了说,秦子砚听完就抱歉地说:“苏青梅,这事我还真不知道。都说母女没有隔夜仇,等你老妈心情好了直接问她吧。何况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
“关键是什么?”
“笨蛋。”秦子砚在那头吼了句,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关键是眼见为实啊,让你爸妈见见黄老师,就知道他的为人了。”
连说都说不拢,别说见面了,有那可能吗?苏青梅又开始纠结了。躺在床上,只有出的气,都没进的气了。
之后的两天,苏青梅和父母的对峙情绪有增无减。每当老妈贬低大师时,她的心里就会窜起一股无名火。等替大师辩护完,看到老妈伤心欲绝的表情,又觉得自己太不懂事,他们好歹也是为了自己。
这时就格外想念大师,分别才几天,日子漫长得像是过了几年。这两天她都有给大师发短信,大师都没回复。想到他曾告诫过自己这几天会很忙,就没敢再给他发。
周末,几个发小约她去唱KTV。快过年了,KTV里没有往常那么热闹。几个人占着一个大包,唱得不亦乐乎。苏青梅尽量不去想家里那摊事,打算趁此机会好好放松。
几个同学都看出她精神恍惚,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这时正好有个男同学说“到KTV唱歌,不喝酒就没状态”,马上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大家就开始纷纷倒酒、碰酒。等苏青梅想好措辞打算回答时,几个人早已窜到前面去抢麦了。
中途苏青梅去上厕所。
回来时远远看见走廊上有个人在打电话,身影如此熟悉。等她意识到是谁,正打算绕道而行,对方已经看到她,将她拦住了。
“青梅,真的是你?”竹马走上前来,笑容依然是她熟悉的,但感觉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好。”苏青梅见逃脱不成,只能停下来打招呼。半年前,她还想着自己要亲自站到这个人面前好好质问一番。真到了两个人碰面的这一刻,她却连和眼前的人多讲一句话都不乐意。
“人好像晒黑了点,找到男朋友了吗?”竹马打量着她,目光热切。
苏青梅笑了笑没回答,以“朋友都在等她了”为由,挥挥手要走。
“青梅,你,还在恨我?”竹马一急拉住了她的手。
“你不要这样……”苏青梅说,拼命想抽手。
这一动作却激起了竹马的好胜心,他笑了笑,握她的手更紧了:“你在逃避我,说明你还没完全放下。”
苏青梅见他这么说,心里涌出一丝反感:“我放不放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分手了。”
竹马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多少有些不妥,手倏地放开。
他一放手,苏青梅就头也不回地冲回包厢。竹马目送她走远,收起手机也走进了其中一个包厢。
两个人都没发现刚才推来搡去的动作,落到了转角处一个人的眼里。
回到KTV,苏青梅就开始猛灌酒。轮到她唱歌时,那声音鬼哭狼嚎,唱到最后完全是颤音了。大家都知道她醉了,就笑着让她在旁边休息。她自己却感觉清醒得很,被送回家时,还在想,她这个状态,老妈一见恐怕又要咆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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